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鬼子六大传 > 九十回 狼和小羊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谭廷襄这一次的效率,确实是清朝官吏之中出类拔萃,近五十年来所罕见的。刚刚点头哈腰地送走了三国钦差大人,他便着急慌忙地唤来幕下所有的十个老夫子,叫他们立刻筹措出一道奏折来上报朝廷。这会对着底下人,他的威风可出来了,既要宛转转呈英国公使的意思,又不能让朝廷对自己有所责备,叽哩咕噜地发号施令一番,便自行转回后进去躺在榻上抽福寿膏了。

    十个老夫子被他弄得苦不堪言,一个个抱怨连天,可是饭碗还是要混的,没办法只得大家伙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一个姓丘的道:“太爷今日这吩咐,着实叫人头痛得紧。这事情奏报上去,朝廷不大怒驳责才怪!”众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埋怨个不了。忽听另一个姓闻的道:“那也不一定。”

    大家都知道这位闻老先生是个绍兴本帮的老师爷,先后在数位封疆大吏幕下辗转,可谓是精溺此道的一位老刀笔。他既这么说,必然就有可行的办法,当下纷纷请教起来。

    那闻师爷却卖起了关子不肯说,众人催得紧了,他才道:“不是兄弟不肯说,只是这法子须得花去不少银子,兄弟这些年来虽然屡蒙上宪青眼,可是一直信奉先考两袖清风的遗训,始终不曾攒下什么私房。要应付这事的开销,恐怕……”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想要钱!这却容易得很,这几个人哪一个不是老于佐幕,深知其中捞好处的法门,该花钱的时候决不可有半分吝惜,银子花将出去,不过个把月寻个机会就又赚回来了,刻下若不设法替太爷过了这关,不是太爷给褫职去官,就是自己要被扫地出门了。当下满口答允集份子包办了一应费用,只要他想出一条可行的妙计来。

    闻师爷得了这一句话,便不藏私,眯起眼睛,拈着几根鼠须娓娓道来。他的法子说难也不难,只消将这件事情略略捏造一番,原本是海关上人挟私害公,却给他改成了查禁鸦片之时查获违禁货物二十五箱,货主非但不肯承认,反倒聚众哄闹,攻击衙门,该管道员不得已派兵弹压,混乱中不知那英商究是如何受伤的。

    朝廷从道光年间便禁鸦片,经他这一改头换面,这一场纠纷便变得纯是英人不讲道理了。众人听了都说高招,却不明白这里何处有须要花钱的地方。

    闻师爷看出众人的心思,当下笑道:“诸位莫非怕兄弟中饱私囊么?实话说了罢,此事报将上去,能不能瞒过朝廷,全看军机中那班大老如何。”一人道:“正是,不过眼下执掌军机的恭亲王,听说是个极精明的人,这点微末手段,怕是在他面前混不过去。”

    闻师爷笑道:“学生不才,与小军机上的许星叔乃是浙省同榜的举人,素日颇有往来。星兄在恭王爷那里颇吃得开,学生去一封亲笔书信与他,再奉上一份厚礼,不愁他不在恭王面前说几句话。”众人这才明白,放心赞叹之余也都羡慕闻师爷的门路宽广,有几个就开始打听那许星叔为人如何,好不好替自己拉拉关系。

    这天入夜之后,踏着黯淡的月色,一乘小轿停在了恭王府的后门口,轿帘一掀,钻出一个人来,正是军机章京许庚身。门房久已认熟了他那张脸,记得是王爷吩咐过随到随见、不得阻碍的几个人之一,当即请他稍候,自己匆匆进去通传。

    许庚身见了奕?,第一句话便道:“庚身有一件事,非对王爷和盘托出不可!”说着从袖笼中摸出一封信来,正是谭廷襄的闻师爷写给他的说情信。

    奕?不明所以,接过来看了一遍,不由得一拍桌子,愤然道:“猾幕操纵,实在是政治一大害!”。官场之中封疆大员因循无能,幕僚才是实在作主话事之人,这一点他早已知之,可没想到这班黑心的刀笔,竟然什么事都敢欺上瞒下,糊弄朝廷。许庚身小心翼翼地道:“王爷,下官看了此信,觉得事情非同小可,是以不敢徇乡情而废公义,就算对不住那位同年,也要让王爷心里有个底才好。”

    整理了一下思绪,奕?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镇定沉着,反问许庚身道:“星叔,这件事情,你说如何了结为好?”对于许庚身这种不徇私情的行为,他是很赞赏的。现在的朝廷之中讲的就是一个裙带关系,人情大如天,人情胜似规矩,请托奔竞就要占据了官僚生活的百分之七八十以上时间,哪里还有工夫去处理政务?此风早晚要刹一刹,可眼下恐怕还不是时候。许庚身似乎早料到王爷会有此一问,当下不慌不忙地答道:“王爷,庚身以为,眼下究竟是谁有理,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此事已经落为夷酋刁难的口实,在庚身想来,必不可能轻易了局。”

    奕?长叹一声,道:“星叔,我给你说个故事。”许庚身瞪大了眼睛,不知王爷何以突然来了讲故事的雅兴,当下洗耳恭听,只听他道:“从前有一片森林,森林中间有一条河。下游住了一只小羊,上游住了一只狼。这狼久已对羊垂涎欲滴,必欲噬之而后快。忽一日,狼在上游饮水解渴之时,蓦见羊正在下游戏水洗澡。这狼大喜若狂,当即飞奔往下游责问羊道:‘我在上游饮水,你却在此洗澡,将我的食水全弄脏了!’定要羊赔偿与他。羊便据理力争,道:‘汝饮上游,我濯下游,何污之有?’两人往来反复驳诘,狼便理屈词穷。”

    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望着许庚身,问道:“星叔,你猜接下来如何?”许庚身想了一想,道:“狼既理屈词穷,多半是废然而返了。”

    奕?冷笑一声,左手一拍桌子,大声道:“那狼怒道:‘我是狼,汝是羊,我说吃汝便吃汝,何费此等口舌!’只一口,便将那羊咬死了。”

    许庚身愕然张开了口,却听奕?又道:“现如今夷人是狼,我中国便是羊。彼等想要吃我们的肉,不论寻什么藉口,都是一样。今日就算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关,明日还会有旁的由头给他们发难。”

    “那……”许庚身渐渐恐惧不安起来:“那要如何才能……”

    奕?取了一根铜签拨去烧结的烛花,一字一句地道:“万众一心,富国强兵,把自己变成一只狼!”

    烛火经他这么一拨,骤然间亮了许多,火苗霍霍地跳动,映在两人的瞳仁之中,都是闪闪发亮。

    许庚身忽然觉得,王爷身上实在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地方,不但与旁的宗室亲王远远不同,就连在这个官场之中,也是划然迥异。也许往后的希望,就可以寄托在王爷身上罢?许庚身没来由地想着。

    镇定一下心绪,这才把话题扯回到眼皮底下的事情上来。许庚身问道:“王爷,那么这次的交涉……”

    奕?还没来得及答话,忽听房门上敲了两声,荣全在外面叫道:“王爷!”奕?知道荣全没有要事不会来烦自己,当下对许庚身抱了一声歉,请他在房中坐候,自己却出得门去,把荣全带到了另外一间书房中说话。

    荣全低声道:“主子吩咐在宫里放些东西,奴才已经物色好了人选,只是还没对他挑明。主子要不要亲自见见此人?”奕?摇头道:“我不能见他。你也不可对他说起我来。这是个什么人?你如何找到了他的?”

    荣全答道:“去年宫里招募太监的时节,奴才无意之中在街头救起一个快要饿死的小乞丐,叫他更衣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天阉。奴才便命他混进宫去充作了太监,如今恰好负责‘那边’的洒扫庭除诸般杂务。”

    奕?沉吟道:“我记起来这回事了。身份倒是恰好合适。只不过此人可信与否,你心里有底么?”荣全点了点头,道:“他对奴才感激得很,为人又极之忠诚老实,奴才本打算过几天便将他编入‘灰鸽子’的,应该不会有错。”奕?知道荣全为人虽然识字不多,可是外粗内细,做事很是妥当。他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必定不会给自己捅什么娄子。当下吩咐他照原先安排好的行事便可。

    打发荣全离去,便背了手要在回到先前与许庚身谈话的“立身堂”中,刚才踏出房门,忽见张舜文气急败坏地奔了过来,一面叫道:“主子,主子!”

    连忙迎将上去,微怒斥道:“大呼小叫的什么?出什么事了?”张舜文急得满脸通红,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抽着鼻头道:“大格格……大格格她从今个晚膳过后,便发起了热来,府里的大夫给瞧了瞧,说是……说是保不齐是天花!”

    奕?耳朵里轰地一声,他知道这个时代的天花,是可以与高死亡率画上等号的,虽然有鼻痘,可是接种的成功率并不高,就算种过了,还是会有很多人罹患天花。这么一想,再也待不住,拔腿就要往德卿住的清雅居那边奔去。

    奔出两步,这才想起来许庚身还在等着自己,踌躇片刻,对张舜文道:“你去立身堂告诉许章京一声,就说我家里出了些事,不能与他再谈,抱歉得紧。方才所议的事情,明早到了值庐,我再与他细说。”张舜文一一记在心里,点头答应,匆匆赶了过去。

    一进清雅居的院门,便见一帮仆妇来回奔忙,孩子的啼哭之声充塞耳鼓。奕?定定神,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知道女儿骤病,德卿必定吓得手足无措,这时候自己再不镇静,却叫她依靠谁去?就算心里慌乱,面上也不能露出一丝半分。

    叫他十分意外的是,德卿虽然面色十分忧急,可是似乎却没到张皇失措的地步,刚一绕过屏风,便看见她坐在桌畔发呆,灯火映着她的面容,隐约可见眼角微有泪光。

    奕?走上去轻轻揽住她的肩头,让她的身子倚在自己怀里,道:“别怕!我们的女儿福大命大,总能闯过这一劫的。”德卿喃喃道:“我们……的女儿。”忽然抱住了奕?痛哭起来,泪水潸然流个不住,把他一件青袍的前襟尽数给浸湿了。

    奕?心中轻叹一声,慢慢抚着她的秀发,只待她平静下来,这才轻轻挣开她的怀抱,道:“我先去瞧瞧女儿。”走到帐子边上,探头进去望着玉湄。只见她裹在小被子里哇哇大哭,挣得满脸通红,额头上还挂着几颗硕大的汗珠。细细再看,脸上、颈中果然似乎有些小点,奕?从来没见过天花是什么样子,自也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叫过大夫来问道:“听说你诊治过了,当真是天花?”

    那大夫诚惶诚恐地答道:“回王爷,小人也拿不大准,大格格方才起病,病征都不明显。须得等一两日,若是痘出齐了,便是天花无疑。”奕?皱皱眉头,道:“那眼下怎么办?”那大夫道:“小人开了两服清热辟毒的方子,先给大格格吃着,明日瞧瞧热度是否退去,再作打算。”奕?要过那药方来瞧,却也是不甚了了。他于医道一窍不通,只得凭大夫怎么说怎么好了。

    过不多时仆妇煎好了药端过来,玉湄却把头扭来扭去,怎么也不肯吃药。好容易灌下去几勺子,又给她尽数吐了出来。奕?看得心痛,挥手叫仆妇走开,一手抱起玉湄,一手捏起药匙,轻轻压着她的口角灌了进去。

    玉湄只是大哭,拼命摇头,把药全都晃得撒了。奕?也不着恼,又舀一匙药汁,不厌其烦地灌了起来。这一夜就在灌药与吐药的拉锯战中过去,闹腾到四更时分,玉湄疲累已极,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给她灌下药汁,也不再吐出了。奕?哭笑不得,用力在自己脑门敲了一记,暗叹真是急昏了头,早知如此,刚才何不先哄她睡着了才来喂药?

    看看天色,却也到了时辰入宫,当下叫过王宝儿来,反复交代她好生照顾大格格与福晋,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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