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鬼子六大传 > 一百三十五回 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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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正在结拜,忽听门外有人笑道:“恭喜恭喜!”三个人一同定睛看去,却是恭亲王笑嘻嘻地背着手站在那里,后面还跟着定煊等几名护卫,大家全都做了寻常装扮,王爷是一身细白竹布长衫,几个护卫却都青绸短扎,瞧起来跟富贵人家的护院没什么分别。

    众人连忙叩拜见礼,奕訢笑道:“不用多礼。本王今天来本就是瞒着你们的,刚才已经在各课舍外面转了一圈,不错,教习讲授都甚认真。可是……”

    他这一“可是”,徐继畬就知道要坏:其实他也已经发现了问题,那就是尽管从开学之初就为了学生更易跟上进度,把他们按照识字多少分别归入甲乙丙三级,每一级分开授课,而教习也把教本上的东西讲得通俗到不能再通俗了,可是丙级的学生仍然有好多如听天书,一点也弄不明白。其实也不能太过苛责,这一级的生徒无一例外全是理学院的,又都从未读书识字,骤然间就要读会什么圣训,学会阿拉伯数字,真有些为难了他们。只不过照目下如此缓慢的进度下去,半年之内是别想完成预科教育,把他们送去开平继续深造的。这一点徐继畬比谁都清楚。

    所以当奕訢刚一“可是”的时候,他便自己直言承认了问题所在,道:“下官已经是竭尽所能,无奈一日总归只有十二个时辰,实在是无计可施了!下官情愿将这总司业的差事拱手让贤。”奕訢笑道:“又没人来怪罪你,你让什么贤?”招呼他一起坐下,又叫郭刚基  张逸也坐了,道:“本王只是想寻你商量个办法罢了。”借题发挥的道:“以往朝廷只会撤职查办,但凡事情办不好,唯知一味追究逼迫,却想不出一个好的法子来治本。就算撤换了官员,不是照样还办不好么?”徐继畬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问道:“王爷有何见教呢?”

    奕訢摇头道:“谈不上见教,本王也不知道行得通行不通。”瞧了郭刚基一眼,道:“你们两个是学生,你们来想想看!”说着把自己心里的打算细细道了出来。

    原来他想在生徒中间建立学习小组,将那些学有余力的与跟不上进度的杂合在一起,以优带劣,若在月考之中差生有所进步,那么小组之内人人都可得到表彰,小组更会得到一面恭亲王亲自题写的奖状。反之不但表彰无缘,以前曾得过奖状的也要收回,转发给别的小组。

    徐继畬听明白了王爷的用意之后,觉得这一招还是比较毒辣的。若是从没得到过奖状也就罢了,得过一次而下一次得不到,就得把自己手里的奖状乖乖送给别人,谁要是拖了全组人的后腿,那种滋味必不好受。这也算一个知耻而后勇的法子,只是会不会弄得同窗之间失了友爱,互相敌视呢?他担心的就只有这一点而已。

    郭刚基跟张逸对望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王爷,我二人可以在一个组中么?”奕訢笑了笑,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转对徐继畬道:“本王觉得可以先抽百人出来,分成十个小组试试看。同组之人未必同级,但月考的分数是相差愈远越好。”下巴点了点郭张两个孩子,道:“这两个都算进去,分在两个组里,叫他们赛一赛看。”一本正经地摸了摸鼻子,道:“谁要是赢了,本王另外还有奖!”

    这壁厢正谈着,外面忽有一个护卫敲门叫了一声“王爷”。奕訢站起身来走出去,与他嘀咕了一阵,旋又回身道:“松翁,你手头公务先放一下,随本王回府里去见个人。”徐继畬不敢怠慢,连忙叫个委员来匆匆交代了几句,随着他一同走了出去,奕訢这才道:“丁守存到了。”徐继畬讶道:“这么快?”奕訢点了点头,道:“本王命他先进京,再赴开平上任。吏部已经接到他了,咱们回府里去,差不多马上便可以与他见面。”

    看了徐继畬一眼,道:“眼下松翁虽然不在制造局了,可是论起局里的事项还是你最了如指掌。本王想叫丁守存在上任之前心里先有个底,是以请你去同他见个面。”徐继畬了然地点点头,心中对这个徐寿大力相邀、朝廷特旨召用的丁守存还真的有点感兴趣。

    不过当他当真见到了丁守存的时候,心中只觉得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儿而已,唯有手指尖上发黄变黑的颜色,能够显示出他是一个沉浸在化学制造之中的学者。他在奕訢会客专用的书房已经等候了半天,见两人一先一后走了进来,前面那人虽然年青,可是举手投足之间自有几分派头,一看便知道必是王爷了,连忙跪下请安。

    分上下坐定,奕訢才道:“本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山西徐松龛,从前制造局的总办。”徐继畬连忙起身与他拉手叙好,寒暄了几句,道:“老朽痴长竹溪二十几岁,总办制造局这些日子虽然一无所成,不过局里的细枝末节倒还知道不少。”丁守存见他客气,连忙道:“哪里哪里,松老见多识广,守存正要多多请教。”

    奕訢笑道:“得了,客气话留着你们回家说去。丁守存,本王就问你一句话:制造局枪械总办的这个差事,你敢不敢接?有没有本事接?”恭亲王的意思在戴煦代笔的那封信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加上还有徐寿的遗笔,丁守存早已知道朝廷急召他入京是为了什么。他与徐寿渊源非浅,他死前最后托付的一件事情,自然要尽一己所能替他办到,当下道:“既是雪村的托付,守存无不从命。”奕訢凝神看了他一眼,只觉他神色诚挚,全然不似作伪,忍不住问道:“你与雪村是同寅?是朋友?”他一直奇怪徐寿为何必要用私人身份邀他帮忙,而不是直接奏请朝廷调用,此刻见到了面,当然要问个明白。

    丁守存想了一想,答道:“守存不愿欺瞒王爷,所以请王爷不必再问了。”奕訢哑然,心中这个疑团却堵得更大了。

    徐继畬见两下气氛有点僵,连忙扯开话题,道:“王爷吩咐将雪村的遗集整理刊刻,内中有些著作是化学译稿,竹溪可要看看么?方便时不妨光降寒舍,让老朽一尽地主之谊。”  奕訢闷哼一声,也道:“是,松翁你把底稿送他一份,好等他到了开平之后若有闲暇,可以帮手校对,也算一件功德。”

    谈话之间,奕訢一直在注意观察丁守存的神色,但见他对自己始终彬彬有礼,却无丝毫巴结谄媚之状,甚至于连言语间一般的讨好也都没有,不由得对这个人的来历更加好奇起来。可是派出去查他底细的人也只查到他是山东日照人,三代家世均告清白,入宦以来也算洁身自好,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临走时候,丁守存却突然提出要到大学堂徐寿的墓葬去拜祭,请求奕訢予以批准。奕訢没说什么,照准了,却吩咐定煊派人暗地里监视他。派出去的人手回报,说丁守存在徐寿墓前设了鸡黍,抚碑痛哭,似乎十分伤心,后来却又不顾而去。奕訢皱皱眉头,叫他秘密递个消息给杨庆城,等丁守存到了开平之后,随处留心他的动向,可是平日却不得无故干涉他的研究。

    杨庆城接了王爷这个命令,便令手下警备队的人轮班好好盯住了丁守存与他从日照带来的弟子殷其雷两个人,一有什么不对,立刻禀报。

    这天傍晚下工之后,负责当班监视丁守存的警备队员忽然听到他与殷其雷居住的房间里传出一阵争吵之声,只听丁守存低声道:“嘘!当心隔墙有耳!”说着推窗伸头出来望了一望。这警备队员甚是乖觉,连忙滚身在草丛中伏地藏了,等着他关好窗子,这才重行伏窗而听。

    殷其雷冷笑道:“现在晓得担心隔墙有耳了吗?当初你走仕宦这一条路,怎么就没想想!”那警备队员十分奇怪,殷其雷年纪顶多二十五六,名份上是丁守存的弟子,如何竟对师傅说话这等不客气?就是傻子,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了。

    再听下去,却听丁守存叹了口气,道:“你说这风凉话作甚?我知道咱们的规矩是不许做官,可是眼下国家多难,不能不挺身而出啊。”殷其雷哈哈一笑,道:“你既懂得规矩,就不该明知故犯,坏了规矩。徐寿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么?”

    丁守存大惊,忘了压抑声音,乒乒乓乓两响,也不知带翻了什么东西,跳起来大喝道:“徐师弟他是你们害死的?”殷其雷冷嗤一声,毫不动容,道:“他那个死法,众目睽睽之下,谁能有法子害得了他?只不过……”

    顿了一顿,不慌不忙的道:“只不过有人悄悄告诉他,他若不死,他儿子就得死。谁叫他贪慕官禄,屡教不改来着?咱们首重规矩方圆,坏了规矩的人,就得受规矩惩处。你入门的资格比我老多了,怎么连这都不懂得?”

    丁守存愣了半晌,道:“可是我以前中进士,做章京,外放按察使,这都是上一任……”殷其雷厉声喝道:“住口!上一任钜子纵容门人放肆妄为,已经给当今钜子依照祖师的规矩处置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什么?我对你说,现在劝你回头,是对你客气,若像徐寿那样执迷不悟,你的死期怕也是不远了。”丁守存反笑了起来,质问道:“你既如此毫不逾越规矩,为何还跟随老夫千里奔波到开平来?直截了当地去禀报钜子惩处老夫不就是了?就像你们对待徐寿那样有何不可?”

    殷其雷闷哼一声,却没说话。丁守存不屑一顾地道:“老夫知道你那点心思,你无非是瞧上了巧妮子,是不是?老夫却不要你市恩。本来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巧儿自己心甘情愿跟你,老夫也没什么话好说。只不过你要想借此要挟老夫,那就……嘿嘿,门都没有!”

    此后房中便是一片沉默,那警备队员生怕给他们发现了,不敢多呆,蹑手蹑脚地溜了开去,一五一十禀报给杨庆城听。杨庆城也有点糊涂,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起恭亲王吩咐过不论何事都不得惊扰他们,当下命人快马入京,送了一封密信去给王爷。

    奕訢拿着那信看了半天,紧皱眉头,心中翻来覆去地想着殷其雷那番话中的含义。“钜子”听起来似乎是他们头目的名字,这是一个什么教吗?这个教派禁止门徒入仕做官吗?线索太少,他猜不出来。但他又怕打草惊蛇,一时不愿意当面质问这两人,只好命杨庆城继续留意下去。

    这一天天气甚热,窗户是开着的。他想得出神,冷不防来了一阵风,把那信纸吹得飘飘扬扬,落在桌下。一旁伺候的张舜文连忙俯身去捡,奕訢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拾了起来,放在桌上。奕訢看他一眼,顺口问道:“舜文啊,你知道‘钜子’是什么?”

    张舜文眉头一皱,道:“钜子?那不是墨家首领的称号么?”奕訢恍然大悟,怪道这两个字是如此熟悉,原来是寻秦记里头看过的,忍不住哈哈一笑。不过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难道徐寿跟丁守存一样,都是墨家中人?这倒也可以解释他为何如此醉心制造之学,只不过从什么时候起墨家多了这条不准做官的臭规矩了?

    现在看来,似乎徐寿是被迫自杀的,而现在丁守存也面临着跟他近似的处境。殷其雷在墨门中的地位似乎高过了丁守存,才能如此当面呵斥于他。奕訢深恨自己平日自诩替制造局撑腰作主,关键时候却没能帮得上徐寿一把,这一回自然不会放任他胡来。只不知道杨庆城有没有把握将殷其雷密捕起来,又不惊动墨家的其他人假若制造局里还有他们的人的话?

    想了一阵,决定还是暂且不采取行动,可是丁守存的生命安全也是必须保障的。早先查他身家的时候奕訢就知道他父母均已过世,现在族中亲近之人就是妻子儿女和一个叔叔,当即提笔写了一张公文,用了印,叫人六百里加急送到山东日照丁守存的老家去,命令地方官把他全家人连同叔叔一起派兵护送到北京来。这样一来至少就可以避免殷其雷重施故伎,拿家人性命来要挟丁守存自行了断了。

    丁氏一族聚居的所在地名唤作丁家堡,方圆十几里远近的百姓大多都是姓丁,间或也有外族散落而居。日照县接了山东巡抚的命令,不敢怠慢,即刻请了丁氏族长来商量这事。那族长先还以为本族人犯了什么事情,要让官爷老幼一同拿去问罪,吓得白胡子瑟瑟发抖。后来师爷反复为他辟解,说丁守存并非犯罪,却是做了大官,这才说得老头儿破涕为笑,立时教个随同的后生去唤丁守存的叔父来。

    没过多久,那后生独自一人回来了,挠着后脑勺道:“八爷叔家里没人啊!”族长奇道:“没人?他长年风瘫躺在床上的,能到哪里去?”那后生又补上一句,道:“十三爷家里也没人。”这后生是丁守存的孙辈,守存在族里排行十三,十三爷指的就是他了。

    日照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也不同那族长胡扯了,教这个后生带路,要亲自到丁守存家中去看看。丁家果然大门紧闭,敲了半天也无人来开。族长嘀咕道:“莫不是回娘家去了?”日照县瞪了他一眼,心想草民果然不懂规矩,世上岂有丈夫出外而妻子自行归宁的道理?当下唤过手底下一个长随来,令他翻进院墙去,从里面拔了门闩放众人进去。

    进得正堂,禁不住大声叫苦:原来屋里东西一片混乱,桌歪椅斜,连祖先牌位也倒在一边,傻子也看得出是出了事了。日照县手足无措地愣了半晌,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丁家这几口人是朝廷谕旨要接的,现在人没了,自己的顶戴还想要不想?人头还想要不想了?

    站在那里动了半天脑筋,忽然把脸一翻,冲着丁氏族长喝道:“好你个老儿,竟敢纵容族人行凶,该当何罪!”族长吓得两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下求饶道:“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啊!”县令冷笑道:“这方圆十里都是姓丁的,不是你丁氏族里自己人干的,莫非还是出了盗贼不成?”是时捻子虽然尚未深入鲁地,可是各地方也都奉了上头的命令自办乡团,“盗贼”这个字眼是很招忌讳的,万一哪个地方出了盗贼,那该管的县令也就坐不稳公堂了。那族长自然不敢说是地方有盗,可是又不能承认是自己族中出了不肖之徒,一时间左右为难,只急得大哭起来。

    师爷在旁边瞧着他偌大年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实在不成样子,忙出来周旋,伏在县老爷耳边道:“现在丁家三口人下落不明,不如或人或尸,总责成他限期寻获,否则便拿他跟上头回话。”日照县觉得此计甚妙,当下喝了几句,限那族长三日之内非带着丁守存的妻儿与叔父来见不可,要么便等着上京当官受审去罢。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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