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王看向沈烨，沈烨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他，那眼神仿佛能将他看透。
“临王殿下，您听微臣说，微臣是一个父亲，且就这一个儿子，他失踪了微臣着急的很。若是您能把儿子寻回来，您要微臣替您做什么都成。”
他这就是认了自己杀明寿长公主的事，事已至此他再不承认只怕也不行了，只是他并不明说，还期待着凭沈烨的本事能够把自己儿子带来。
可惜，沈烨摇了摇头：“一个人若是想躲，一千个人也找不着他，你儿子若是自己想通了会出现的。至于你，本王没什么事要你做，只是告诫你，不要想着再去笙记打扰乔掌柜，看好自家的女眷。”
平西王眉头轻皱，似乎没理解沈烨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您不需要微臣为您做事吗？”
沈烨轻笑道：“本王有什么事需要你为本王做？本王不是四皇子之流，常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那些勾当本王不屑做，你把本王和他分为了一类人，这是对本王的耻辱。”
平西王低下了头，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愤怒。
官职不低的他，在皇上跟前很得宠信，那份宠信甚至能够超过皇子，可现在却沦落成了被人拿捏着把柄，期待被利用的人，若是无人利用他，他的那份把柄仿佛就化为了面对着自己的刀尖，让他心里十分不踏实。
“微臣明白了，微臣不会再去笙记，也看好家里的两个女眷，再不准去笙记打扰乔掌柜，这一点您放心。”平西王叹了口气说：“微臣也知道，殿下您是有手段的人，您若是想找，定会帮微臣寻回儿子，求您伸出援手，好歹帮着寻寻人，等把人找回来微臣一定好生教养，让他再不敢犯错。”
沈烨对他的话，信一半不信一半。
像平西王这种人，惯子成性，他的儿子廖远升若是真回来了，他一定会因为愧疚和心疼儿子，反而对儿子更加放纵和宽容，继续为他处理着烂摊子，廖远升若是活着回来，看父亲这样更是没什么怕的，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甚至更甚。
这种人，死亡是他最好的结局。
但沈烨还是回答说：“本王如今自身难保，你身居高位却出面状告本王杀你儿子，无凭无据让人捉了本王的左膀右臂进宫受刑拷问，还将本王禁足在府，本王有心无力，找儿子这种事，你还是自己来吧。”
平西王连忙摇头，接着又磕头道：“微臣知错！微臣明天一早就进宫，和皇上说明，是微臣误会了殿下您，再好生把陆声接回来，向他致歉。陆声后面一切治疗伤势的费用，都用微臣承担，殿下请放心。”
饶了这么大一圈，沈烨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后头的林木森捏紧了拳头，盯着平西王的背影，心里的火气还未消散。
他太清楚陆声进宫后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了，有多少人受不住刑罚死了？又有多少人断了手脚，出来后连说话都不会了？他不愿意看到往日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陆声变成那个样子，凭着陆声的心气儿，只怕是不想活了。
这一关是四皇子沈煜淮设计的，却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但林木森并不觉得陆声是因为杀了人而罪有应得，廖远升那种畜生人人得而诛之。
“成，本王虽不能保证帮你找回儿子，却可以保证，明日陆声回来后，京城里有关你杀了明寿长公主的谣言，起码会散去一半。”
平西王连忙又是一磕头：“微臣谢殿下！”
“行了，太晚了，回去吧。”
“殿下！”平西王叫住了沈烨，问道：“微臣还有一事要问，微臣与明寿长公主的事，您究竟是从何听来的？”
在平西王眼中，沈烨被禁足在府，外头的风向他应该不知道，虽然也有下人在府中进进出出，可他是堂堂临王，不会对一些陈年旧事且百姓口中说出的话如此深信不疑，甚至要用自己的手段好生调查。
他去寻沈煜淮时，沈煜淮告诉他，有人潜入了自己的密室，看见了他写下此事的册子，那个人会不会是武艺高强的临王呢？
沈烨回头看向他，说道：“本王那侄子是个不消停的，祭国礼上本王帮了老百姓，他对本王心存怨恨，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平西王不敢承认自己和沈煜淮同流合污，急忙辩解：“微臣和四皇子，往日来往并不多。”
“可杀了人证秀莲的人，是你找来的，你与秀莲无冤无仇，还因为此事灭口了给你儿子接生的两个稳婆，这些事本王都已经调查明白了，也因此才查到了明寿长公主的事，你还要隐瞒吗？”
若不是和四皇子五官，平西王根本不可能去和一个素未谋面的远方妇人结仇怨，更不会千方百计的派人潜入临王府去杀人灭口。
平西王这才知道，自己早就漏了马脚，只是沈烨一直没有把这些事捅出去而已。
这让他又庆幸又心慌，庆幸的是这些事没透露到皇上跟前，心慌的是沈烨抓住了他太多太多的把柄，若是以后惹了沈烨不快，后果可不堪设想。
这沈烨，可是个比沈煜淮还要难缠的人物。
哪怕真是他杀了廖远升，皇上也会保下他，顶多处死他的一个手下，例如陆声，平西王不可能和皇权作对，沈烨在皇上心中，可比沈煜淮要重要的多。
“临王殿下，微臣知错了，奈何四皇子逼迫的紧，微臣也是没办法。前有儿子失踪，后有四皇子步步紧逼，微臣实在是迫不得已。”
“没什么迫不得已，身正不怕影子斜，做错事的人是你，又干别人什么事？你若不做恶行，后面又哪里会有人能逼迫到你。”沈烨冷冷的说着：“时候太晚了，回吧。”
平西王深深一闭眼睛，心里开始后悔。
当年他也实在是没办法，杀了明寿长公主，他就落下了足够毁他一生的把柄，可若是不杀明寿长公主，他整个廖家就此凋零，他从此也没了平步青云的机会。
两者他做了哪一件都会后悔，另一种结果不见得会比现在要好，明寿长公主那种强势的性格他相处不来，说不准成亲以后他也会因为杀了明寿长公主而获刑。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是后话了，真正害了他的人，是沈煜淮。如若不是沈煜淮，当年的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规避了，这将近二十年都没人提起的事，他偏偏弄了个满城风雨。
现在京城里哪还有人议论祭国礼的事，纷纷在说平西王杀了明寿长公主的事，沈煜淮隐身了，将平西王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离开临王府后，平西王站住了脚步，他的手下从对面街上的暗巷之中走出，到了他身边作揖道：“王爷。”
“升儿还没什么消息是吗？”
“回王爷，属下们正在抓紧找。”手下回答。
平西王心里钝痛，却还是说道：“他仇家甚多，本王仇家也不少，他落到谁手里都不会有好下场，恐怕他此刻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王爷，您别这么丧气，说不定公子只是生了气，再过两天平静平静便会回府了。”
平西王摇了摇头：“他从未这样生过气，还是在京城动荡的节骨眼上，想害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是防不胜防的，他若真不在了，本王只恨找不到他的尸首，没办法为他报仇雪恨。”
“王爷猜到谁会对公子动杀手了？”手下问。
平西王回头看向他：“密切关注四皇子府一切的动向，半个月后若再无升儿的踪迹，就把咱们所了解的事散播出去。”
手下抬头，有些惊讶：“王爷，您不是说四皇子不是能惹的人？”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他这个人太过阴险狡诈，若是再留着他，本王也不踏实，不如把他彻底踩进土里，让他把嘴巴闭紧的好。”
回到沈烨身边的林木森，把方才平西王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给了沈烨听。
夜太深了，担心休息不好，沈烨不敢喝茶，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却也不喝，只是把杯子拿在手中，说道：“他还查到了四皇子的什么隐秘？”
“应该是的，这些年他被四皇子所威胁着，想来他也是做过准备的，不可能对四皇子的恶行一点都不知道。”
沈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林木森：“明天陆声会出来，我问过了慎刑司的人，对陆声虽然有些照顾，却也用了不少刑罚，明天必是遍体鳞伤的，你早晨亲自过去把乔姑娘接来，再去请一位信得过的郎中跟随，我怕陆声是男子，有什么地方需要检查乔姑娘不方便。”
林木森有些激动：“是，属下领命。四皇子把陆声害的这样惨，属下只希望平西王能够赶快下手。”
“你以为，那平西王是什么好人吗？得知他这件事的，如今一个是四皇子，一个是我，他如果真有能力除掉老四，那除掉本王也就在他的计划里了。”
“那殿下您的意思是？”
“这个时间段，让他们狗咬狗去吧，祭国礼的事还没有尘埃落定，还需要民众的怒火，明天让街上那些小乞丐停止散播这些。”
“是，殿下，属下明白。”
林木森正准备走，却又被沈烨叫住了。
“天冷了，估计也快下雪了，听闻每到冬天，乔笙对那些乞丐就会格外照顾，担心他们饿死冻死。今年初雪时以给贺寿石事件所有丧命的百姓超度为由，建一个粥铺散粥，让那些小乞丐能暖和一些，另外再备一些棉衣棉被，你安排妥帖的人送到他们手上。”
这一次能够救出陆声，这些小乞丐也帮了不少忙。
沈烨曾经见过战乱时死了爹娘，流落街头连鞋子都没有的孩童，他将那孩子带到营帐中看管，可惜孩子说的话他听不明白，后来孩子半夜发烧，同住的兵士才发现他身上有伤。
当夜孩子就没了，第二天整个营帐的兵士全都发起了高烧，沈烨不明所以请了郎中调查，这才知道那孩子是敌军设的陷阱，听说了大昭的将领是个年轻且心地善良的人，不杀平民百姓，所以往年幼的孩童身上下了毒，那毒渗入到孩童的身体里，随着他一呼一吸，整个营帐的人都跟着中了毒。
那次以后，沈烨在外头收起了自己的良善，起码外表装作仿佛坚硬无比的样子，不再对人轻易产生同情，就算要同情，也要事先打探清楚，伸出援手的前提是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或者是类似中毒身亡这种挽回不了的过错。
这些小乞丐他完全可以都收进府里，让人安排一些活计给他们做，起码每天能吃饱穿暖，有份工钱可领，但沈烨还是没这样做。
他若是这样做了，放在政敌的眼中，这就是他的软肋，可以对他下手的一个方法。
而且那些孩子生在街头巷尾，从小的教养和常人不同，有好孩子就固然有小偷小摸的坏孩子，万一他们受了谁的威胁或是挑唆，在府里做些不好的事，那也是沈烨所防备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很多父母生而不养，养而不育，家里负担不了或是孩子天生体弱多病，或是因为生出了个丫头，种种原因导致孩子被扔在了大街上，如若有人善心大发，这样的孩子看一个往回捡一个，有人给这样狠心的父母收拾烂摊子，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第二天，林木森先是亲自去请了乔笙，告知乔笙陆声要出宫，请她帮忙查看陆声伤势，乔笙立马答应下来，接着林木森又去看了虎子等人。
他穿着一身常服，坐在马车之中，驾车的人也是平民装扮，看起来毫不打眼。
一行人来到了位于乔家附近的一个偏僻院落，这院子很大，半面墙都塌了，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屋顶，院里大大小小都是火堆熄灭的痕迹，墙角放着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两个受了伤的孩子留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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