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凛棠回了自己的屋子，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床上，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宋峰对于他上战场的事情这么抗拒，如果是害怕他流血受伤，那么当初为什么不送他去读书走科举的路，为什么又要把他送进军营磨砺这么几年。
宋凛棠在军营里，虽然别人都喊他小将军，但是宋凛棠明白，这一切不过是看在宋峰的面子上罢了，什么小将军，哪里会有一次仗都没有打过的小将军，他连一个北戎将士都没有杀过，一份军功都还不曾有，宋凛棠懊恼极了。
他一开始进军营，是踌躇满志的，北戎现在虽不敢同大周硬碰硬，但是偶尔也会小打小闹，宋凛棠每一次都想去杀敌，但是宋峰总是拒绝，总是叫他等一等，这一等，便是三年。
宋凛棠也有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心知肚明，就是不论战况如何，宋峰都不会让他上战场，宋凛棠看不见自己的路在什么时候。
人人都羡慕他，人人都捧着他，之前去京城苏府的时候，苏府上下都对他毕恭毕敬，哪怕是进宫面圣，皇帝也对他以礼相待，可是宋凛棠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这根本不是他该有的。
他想挣军功，他如果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而是一直靠着他的父亲，如果在军营里这么摸爬滚打三年什么建树都没有，他日后如何有脸面去向苏檀清提亲。
提到苏檀清，宋凛棠的眉眼温柔了下来，他知道他向她要求等她回来很是无赖，可前几年苏檀清的年纪还小，苏府自然不会动说亲的心思，他那样说其实也是有恃无恐罢了。
只是如今，宋凛棠的眼睛又暗淡了不少，他知道京城女子都议亲的特别早，有的虽还未及笄，但是亲事都早早便定下来，宋凛棠不知道苏檀清的亲事会不会定下来了。
他纵有那个心思去问，却不知道凭什么，他一开始还会给苏檀清送些小东西，可是渐渐的，便没有那个脸面了，若是苏檀清知道他在军营里这么多年，什么都还没有，会不会觉得他很无用。
天底下的女子无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英明神武，他空有一个宋将军独子的身份，自己却什么本事也没有，他知道苏檀清不看重家世只看重人，他如今这副样子，叫他没有勇气去找苏檀清。
不敢去找苏檀清，却又担心苏檀清的亲事，最无奈的是，因为宋峰，他几乎是永远也不可能挺直了腰背去向苏檀清提亲。
宋凛棠甚至大胆的想过，如果他战功赫赫，那么即便苏檀清定了亲，只要苏檀清愿意，他就敢背负天下的骂名把苏檀清抢回来，可是如今，他没有战功，甚至连立战功的机会都没有。
窗户又动了起来，宋凛棠知道，这是西北又刮风沙了，西北的风沙来得强势汹涌，几乎是每来一次，都会叫百姓哀嚎连连，宋凛棠走到窗边，看着从细小的窗户缝里钻进来的细沙，突然就很向往江南，向往扬州，他去过那个被称为“塞上江南”的地方，是真的美，青山绿水，可是他知道肯定都不及真正的江南。
宋凛棠思绪翻飞，想到苏檀清曾经的笑，曾经做过的那个好吃的糕点，心里没由来得酸涩，如果他不曾听过别人叙说江南，他如今也不会如此向往，如果他不曾见过苏檀清，他如今也不会如此心伤。
宋凛棠叹了一口气，静立良久，却是突然抬头，眼里有了新的光芒，如果宋峰不给他机会，他就要自己去找机会，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不是宋峰背后的那个需要保护的男孩子了，他如果有想要的，就应该拼命去争取一回。
宋凛棠很快就等到了机会，这天夜里，又有士兵进来禀报，说北戎兵打了进来，都已经到了军营前了，宋凛棠奇怪，不说这路途遥远了，便是这一路上的关卡怎么会一路都没有人来递信息呢。
宋凛棠来不及细想，因为四周很快吵闹了起来，士兵们纷纷起身穿戴盔甲，拿着自己的武器准备出去迎战，宋凛棠也不例外，穿戴齐整，就想出去会会北戎人。
却是还没走多少，便见前面冲出去的士兵又懒懒散散的回来，宋凛棠抓住了一个人胳膊问道：“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回来了？不是说北戎人来了吗？”
那士兵见是宋凛棠，便答道：“我们也纳闷呢，还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住了，说那伙士兵已经被大将军亲自给擒了，现在已经给关起来了，不需要咱们再过去了。”
宋凛棠仿佛一下子就被压垮了一般，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却又这样轻易的消散，那士兵见宋凛棠一副颓丧的模样，以为是半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宋凛棠睡熟被吵醒所以没精神劝道：“小将军，这事情既然都解决了你也快回去歇息吧，咱们弟兄几个就先走了。”
小将军，如今这三个字落在宋凛棠耳朵里只剩讽刺，小将军，小将军？为什么就不能直接是将军呢，为什么他就不能成为将军而只能是小将军呢。
宋凛棠没有回去，而是鬼使神差的往宋峰的屋里走去，宋凛棠穿着一声的盔甲，就站在屋前也没有人在意，以为是值夜的士兵，幕僚见有人过来忙道：“你干什么的，大将军正与人议事，不是都吩咐了叫你们都下去，你怎么还在？”
夜色浓重，幕僚虽与宋凛棠有过一面之缘，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并没有将人认出来，而宋凛棠早已经是心灰意冷懒得再说什么，拱了拱手便准备走，却在走的一瞬间听见了一句话，几乎就是叫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那句话是句北戎的谚语，他去那些边境小城的时候曾听见那里的小孩子学着说这句话，那是每次北戎散兵入侵之后都会留下的一句话，宋凛棠好奇，所以特意问过，那句话的意思是：“这一次我们做的很好。”
宋凛棠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他不明白为什么宋峰的屋里会有这么一句北戎话，还是这样的意思，宋凛棠的心快速跳动着，脚步也是一步比一步快，像是要逃离什么一样。
宋凛棠回了自己的屋子，将一身的盔甲卸下，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他呆愣楞的坐在床上，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刚刚是听错了，可那句北戎话却是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的脑子里不停重复。
不仅是北戎话，连说这话的人的嗓音，都是北戎人特有的那种粗犷，宋凛棠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他不能不震惊，今夜怕是都不会好眠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宋凛棠心中有一个答案，却不敢去确认那个答案，他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没有过这样颠覆世界的事情，宋凛棠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又一点一点的躺回了床上。
他逼着自己入睡，却发现自己只要一闭眼，整个脑海盘踞的都是那个北戎人说的北戎话，一遍又一遍，几乎快要叫宋凛棠窒息，宋凛棠坐起身，走到了屋外，塞上的明月澄澈透亮，月光洒下似是一条路可以直通仙境。
宋凛棠望着皎洁的月亮，心中的一个想法逐渐清晰，不论如何，他总要亲自去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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