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刘姨娘坐在梳妆台前，闻雅进来禀报：“夫人，老爷回来了，刚刚回了沉书阁，奴婢派人去请了，想来还得有一会儿。”
刘姨娘点点头，台下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进国公府做妾十几年，这十几年里，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夫人的那个位置，因为那个位置，她进府便是妾，她的女儿出落的这样好，在外头也只能低人一头。
也不是没有过不甘心的时候，只是她从前觉得男人的怜悯与愧疚比一个名头来的更重要，可见了左鸿婷得了管家权便鸡犬升天的模样，她压抑了那么久的不甘统统爆发。
若要说亏欠，这国公府欠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痴坐了一会儿，便听到苏元典的声音：“丽儿，闻雅说你找我，可是有事？”
刘姨娘羞红了脸，替苏元典更衣：“没事就不能找老爷了？老爷这些天都没来我这里。”
苏元典摸摸刘姨娘的脸蛋：“这些日子你也知道，家里头乱，公事又繁忙，日日回来便是累的倒头就睡，是我疏忽了，忽略了你。”
刘姨娘拉着苏元典走向桌子：“老爷说的是什么话，妾身今日亲自下厨做了些老爷爱吃的菜，老爷尝尝？”
苏元典坐下拿了筷子吃了一口，赞道：“丽儿这么些年，手艺渐长。”
刘姨娘笑了笑：“老爷这样坐在这里吃饭，妾身服侍老爷，倒叫妾身想起妾身刚遇见老爷的时候。”
刘姨娘凑近了些苏元典，双手搭上苏元典的肩，替他轻轻按揉：“那时老爷被外放到泉州当地方官，妾身父亲时常说起新来的知府公私分明，商法有度，那时妾身便对老爷芳心暗许，后来老爷常来妾身家来做客，老爷喝醉了于花园散布醒酒，妾身便是第一次与老爷见面……”
刘姨娘说到此处，苏元典也被感动了，反握住搭在他肩上刘姨娘的手：“丽儿当时真如神女一般，于月下无意撞见外男慌张的模样，属实是我见由怜。”
刘姨娘羞红了脸：“老爷竟记得这样清楚，妾身记得，老爷回京前拉住妾身的手，说待你回府便立即找母亲来下聘，说要给妾身夫人的位置。”
苏元典尚未听出刘姨娘的意思，仍旧感慨道：“只是当时我回府才知道母亲已给我定了与柳氏的婚约，我虽与你两情相悦，可我无法忤逆母亲，终究是我负了你。”
刘姨娘蹲下将自己的脸贴在苏元典的膝上：“老爷休要这样说，妾身从不后悔，这一生得老爷相知相伴，妾身足矣，只是妾身，到底委屈了宁儿。”
说罢刘姨娘掩面哭泣了起来，苏元典忙将刘姨娘扶起来：“丽儿，这是为何？”
刘姨娘擦了眼泪：“宁姐儿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这些年娇养在我身边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只是，只是，她到底只是个庶女，唤不得我一声母亲。”
到了现在，苏元典才堪堪听出刘姨娘的意思，问道：“丽儿今日找我来，是为了夫人的位置吗？”
刘姨娘抬头，眼角还挂着泪珠，她猜不透苏元典的意思，便没有开口，只这样望着他，苏元典叹了口气：“丽儿，二房夫人之位空了这么些年，你在二房，位同夫人。”
刘姨娘心下一梗：“老爷，当年你便许妾身夫人之位，可最终与老爷结发为夫妻的是柳氏，如今柳氏已逝，又过了这么些年，且姑娘们都大了，没有夫人，只怕将来说亲都是问题。”
苏元典微微皱眉，丽儿往日都是善解人意的，怎的今日这样难缠：“丽儿！”语气中竟是已带了些厌烦，将刘姨娘吓了一跳，旋即又放缓了声音：“这些年因着我未续娶，得了些重情重义的名声，若此时……再说了，府里正是乱的时候，如何能提这事，便是我同意，母亲也是绝不肯同意的，你娘家已然落败，母亲又向来精打细算……”
一番话让刘姨娘的心都凉了半截，她原以为苏元典定会同意，没成想是百般推脱，她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一时间说话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重情重义，老爷只顾着对柳氏重情重义，便忘了妾身吗？老爷难道忘了，当年是谁……”
“住口！”听见刘姨娘提当年的事，苏元典怒喝出声“你这些年受了委屈我都知道，是以对你多加包涵，便是上次对清姐儿下毒我都替你揽着了，只是，若你想以当年之事来威胁我，别怪我不念情分！”
刘姨娘简直是傻了，愣愣开口：“老爷？”
苏元典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忙将刘姨娘扶了起来：“丽儿，当年之事所有的知情人都被解决了，唯你活着，你知道我求了母亲求了多久吗？丽儿，只要你安分，日后宁姐儿出嫁我将她记到世子妃名下，那便是世子妃的嫡女，是多大的排面。”
刘姨娘轻笑出声，推开苏元典：“老爷请回吧，妾身今日乏了，就不留老爷了。”
苏元典知道让刘姨娘接受有些难，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离开了静好院。
苏元典走后，刘姨娘痴坐在那，苏檀宁想去却被望雅拦住了：“十二姑娘，今儿个天色晚了，您先歇息吧。”
说罢唤了苏檀宁身边的露香和落微：“将十二姑娘带回房好生照看着。”吩咐完了这些才走到刘姨娘身边：“夫人，将菜撤了洗漱，早些歇息吧。”
刘姨娘面上没什么表情，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开口，呆呆道：“往后，别喊我夫人了，到底是我愚蠢，竟也指望了这么些年。”
望雅给闻雅使了个眼色，闻雅当即去准备洗漱东西，望雅将刘姨娘扶起来：“夫人说什么傻话，等咱们姐儿嫁得高门，也可让夫人抬正的。”
刘姨娘听了这话突然笑出来：“等咱们姐儿嫁出去了，便是李宝凤的姑娘了，我又怎能为了自己去挡了姐儿的路呢。到底是看错了人，竟将一辈子折在这里，我原就该听父亲的，这国公府，怎是我家那小门小户能攀上的，我不听，信那情能护着我一辈子，到头来，也是那情伤我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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