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第三天了,”半卧在女奴柔软怀抱里的中年男性不快地问道:“为什么他还活着?”
回答他的是一只被陡然砸在地上的银杯,里面的蜜酒喷溅得到处都是,镶嵌着珍珠的银杯落到地上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又从地上跳了起来,砸在一个奴隶的头上,锋锐的边角在他的眼角划开一条血口,他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了下去,一边用自己的手臂擦去滴落的血液。
娜迦的面色比她名义上的雇主,东冠的领主还要阴沉,“在这个工作完成之前,不行。”
“我们现在有十二个施法者,”领主说:“如果你需要,我这里还有两名流亡法师——他们可以取代克瑞玛尔完成之后的工作。”
“不行,”娜迦烦躁地说:“不行,不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本来他们的计划就是在工作中杀了侧岛的新主人——借口娜迦都想好了,牵引满溢能量时,等级较低的火元素精灵是很容易被同化的,同化后不是消亡就是变得更加强大,但在过程中火元素生物时常会陷入到一片近似于空白的混沌中,就像它们刚诞生时那样,它们不再认得自己的主人,只要是敢于接近它们的人都会被攻击——而来到东冠的一个术士与一个法师已经接受了东冠领主的贿赂——如果是让他们去攻击他们的雇主,他们或许会索要上十倍以上的酬劳才会给出模棱两可的许诺,但现在他们所要谋害的不过是个没有身份与资历可言的外来者而已,黑发施法者的导师都已经被确定死亡了,没有人会想要追查其中的真相。
当然,他有一些朋友,但他们大可以将黑发的施法者丢给暴乱中的火元素生物,而后向克瑞玛尔的那些朋友致哀,紧接着就能把他们一个个地赶出去,至于那些高地诺曼人,如果愿意向领主宣誓效忠,他们可以留下,如果不,他们会发现自己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深海。
“我们召唤出的见证人是恶魔的一位主君。”娜迦说,谨慎地避开了格拉兹特的名字,一边厌烦地咬着指甲,施法者们最不想做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向凡人解释他们所做的事情了:“他是个恶魔,即便人们都说他是最像魔鬼的一个恶魔,但他仍然是个喜怒无常,变化多端,无可捉摸的恶魔——如果是个魔鬼,我还敢试一试,但一个恶魔,谁知道他是不是正在等着我们犯错?!”
领主沉默了,他没有亲眼见到过恶魔,但他对这种邪恶无序生物的性情还是有些了解的,鉴于他们经常会被那些过于心慈多事的白袍们比喻为恶魔与魔鬼,而一个主君,即便是人类也足够令人深感不安了,遑论恶魔?娜迦做得很对,虽然他不知道娜迦怎么会召唤出一个恶魔的,但他不想在女性术士面前显露出过多的无知,“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自从海魔的头颅高挂在碧岬堤堡的外城墙上时领主就已经在懊悔贸然将侧岛交给了一个强大的法师——那个黑发的小杂种不该这么强的,比维斯的能力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作为他的弟子,有着一个拗口名字的法师不过在他身边学习了数年而已,换做一个较为笨拙的人,这几年的时间还不够他从一个学徒攀升到弟子的位置呢。何况比维斯还在忙碌着为他的妻子与未出生的孩子复仇,他又能拿出多少时间与精力教导一个孩子呢?
领主的设想很美妙,他将如同金子一般的侧岛交给一个除了两三个友人之外别无助力的外来者,而他那些对侧岛早已垂涎三尺的儿子们一定会亟不可待地上去撕咬——他不能将侧岛给八个儿子中的无论哪一个。现在他们的力量,除了最小的亚摩斯,基本可以说是持平,但如果其中之一有了侧岛,那么他想要吞并他人将要比预期的快得多,而等到一个儿子将自己兄弟的数量缩减到了两个或是三个,那么他的眼睛就会落在自己的老父亲身上——但领主也不能继续持有侧岛,这块金子握在手里,同样会让他的儿子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就像克瑞玛尔没有出现时那样。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侧岛的新主人会如此之快地有了一支简直可以与龙火列岛的任何一个领主相抗衡的军队,他们从遥远的高地诺曼来,带着家眷,据说在被他们的领主驱逐之前他们已经与呼啸平原的兽人们交战了十年或者二十年,而他们的老领主就是一直跟随在克瑞玛尔身边的单臂战士,那个叫做伯德温的;当领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能够感觉到那冰冷的刀刃就卡在他的脖子上,在那些士兵与骑士连续击溃了数支前来侧岛劫掠的“海盗”之后领主甚至能够感觉到疼痛,让他沮丧的是,他的儿子们在连续遭到惨重的打击后居然聪明地选择了退让,他们龟缩起来,对侧岛的变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还有几个开始对侧岛的新主人,黑发的施法者示好。
比维斯的父亲想要看到的是他们两败俱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于一个甜蜜的暧昧状态——或许下一刻他们会真的勾结在一起,到那时危险的就是他自己了。
“我们打算在祭典中动手,”娜迦说:“那时契约已经完成,作为见证人与监督者的恶魔主君必须回到无底深渊……”
“但我们雇佣的那个法师,还有术士,”领主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他们怎么办,一旦完成了工作他们就得立刻离开东冠。”
“只要克瑞玛尔不要离开就行了,”娜迦说,“你不是要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典并要求你所有的儿子参加吗,法师不是你的儿子,但他是你儿子的继承人,他接受了你的赐地。你完全有权利要求他留下来直至祭典结束。”
领主想了想,或许,如果在祭典上杀死黑发的施法者,说不定风暴与海洋之神塔洛斯会高兴自己有着那么一份高贵的祭品的……“你打算怎么做?”他问:“需要多少人?”
“让你的士兵,或是施法者杀掉,或者,最起码的,缠住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娜迦说:“剩下的全部交给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领主沉吟片刻后说:“但娜迦,你应该知道一个施法者如果愿意逃跑会跑的很快的,如果只有你一个人……”
“具体来说也不能说是只有一个人,”娜迦说:“我有我的法师,另外,几天后会有一样东西给我带来莫大的帮助。”
“什么?”
“我的血脉。”娜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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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感觉到吗?,异界的灵魂说,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尤其是在娜迦接近我的时候。
——龙血。巫妖意简言骇地说,她体内的龙血正处于接近顶峰的状态,它引动了我体内的龙血——反噬的时间可能会提前。
——?异界的灵魂犹豫了一会——如果我说错了请不要打我的脸,它说,你是说你每月都会有的那一次她也有?
——我为什么要打你的脸,巫妖惊异地回答,你那些可怜的脑汁总算是勉强靠谱了一次,但很可惜,不能说全对,血脉反噬对她来说,几乎可以算是一种恩赐。
——异界的灵魂忍耐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把已经送到唇边的话咽了下去,它不觉得巫妖会对他的臆测大加赞赏,但它心中的疑问就快要溢出来了——什么恩赐?
——我不知道她的身体里有多少龙血,但混杂其中的可能只有人类的血脉,而巨龙的血脉虽然同样会与人类的血脉冲突,但造成的后果与我完全不同——我会变得虚弱,而她会变得狂暴。
——……这好像有点不太公平,异界的灵魂喃喃地说,你掉血,她加血。
巫妖听不懂,但他大约可以揣摩到其中的意思——可以这么说。
——她能感觉得到你……呃,虚弱?
——如果那时候我们之前的距离过近,会的。
——如果我是她,异界的灵魂说,我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我想也是,巫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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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此时的娜迦暂时还无法嗅到黑发施法者身上不同寻常的气味,但她亲自前来传达东冠领主的意旨时,还是在转过身后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她体内的龙血已经快要接近沸点,以致于她现在的感官要比平时敏锐数倍,或许是因为别它岛屿的施法者中也有着龙脉术士的缘故?但他们一出现的时候就被娜迦嗅过,他们身上的血脉还不如瑞意特来的浓厚,女性术士很快就兴致缺缺了,这些几乎已经与人类没什么区别的族人在她的眼里还比不上一枚金币。
她刚一离开黑发施法者的住处,施法者就将盗贼葛兰召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交给葛兰一枚符文盘,符文盘只有双手合并大小,但厚度惊人,从侧面看,可以看得出它实际上是七层薄板重叠起来的。
葛兰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他觉得他的主人确实有点疯狂——但无底深渊在下,这可真够刺激的!
“还有这个,防御能量与物理伤害的符文印章,无需打破或是扭转,它是触发式的。”巫妖说,他将一枚戒指交给葛兰,这是他的作品,侥天之幸,他的魔力终于恢复到了原有的一半更多点,这是他在侧岛上就琢刻施法完成的符文印章,不过原先就是打算把它留给葛兰的,不管怎么说,盗贼在他今后的计划中占据了一个颇为重要的位置。
葛兰接过戒指,立刻把它戴在拇指上,然后将拇指弯进手掌,紧紧地握着,但片刻后他又思忖着将它穿进一根牢固的秘银链子,然后把它挂在脖子上,放在衬衫里面,一方面避免被人看见,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意外失落。
“我该什么时候去做这件事情呢?”盗贼问。
“在你看不见我的时候。”巫妖说。
“我知道您的计划必然完美无缺,”盗贼葛兰大着胆子问道:“但我可以知道一下吗?关于您想要看到的那个结果?”
巫妖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在众人中他的确对盗贼格外青眼有加,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助长了他的好奇心,不过这确实没什么可隐瞒的:“你喜欢侧岛吗?”他问。
“喜欢。”盗贼说,美丽,富有,平和,还没有盗贼工会——在他没有建立起一个之前。
“那就让它真正地属于我们吧。”曾经的不死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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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儿轻声地咳嗽着。
她曾经避让过的那些香甜的烟雾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房间很大,但里面挤满了和她一样的女奴,她们美丽而年轻,可惜的是已经不能说是最好的了——姬儿以为自己能够逃脱过这个可怕的诅咒,但她失败了,即便她有着如父亲一样的发色与瞳色,她仍然被毫不留情地丢进了祭品的行列——有那么一段时日,姬儿甚至诅咒过她的兄长,曾经的亚摩斯,现在的达达,她不得不怀疑她之所以落得现在的下场是因为被她的父亲与主人察觉到他的秘密正在被泄露,诸神在上,如果不是达达向自己承诺过,承诺过会把她带出去,让她像个外界的女性那样活着,活到她的鬓角生出白发,她是不会那么做的。现在想想,她为何要遵守之前的承诺呢,达达不是亚摩斯,不是领主的儿子,只是个卑微的宦官。而他原先计划的,成为他们的长兄身边的最为亲近的宦官,在长兄成为新的东冠之主后,再把她调入“巧手”,数日后让她假死,把她送到龙火列岛之外的地方的打算也早已随着长兄的一句讥刺化作了泡影,她怎么还能相信他呢?
更多的时候,她忍不住低声哭泣,似乎眼泪就能让她得到一个反悔的机会,她也大声地喊叫过,想用达达的秘密换来赦免,哪怕是去做“牛马”,那至少也能活上几十天,而且未必会死的那么痛苦——其他女奴或许不是很清楚,但姬儿在父亲身边待的太久了,她知道那个所谓的,献给风暴与海洋之神的祭典不过是领主为了满足他自己的私欲与淫威而设立的一个游戏而已——海神的奴仆指的是海豚,而海神的侍者指的是鲨鱼。
或许会有人觉得海豚很可爱,但没人知道这种外形如人类幼儿般可爱的海中生物有多么荒诞可怕,人类的女性根本无法承受它们的器官,她们会因为内脏破裂而缓慢且痛苦的死去——如果没有,那么还有饥饿的鲨鱼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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