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勇再厉害也不过是血肉之躯,遇上如此顽强的敌人,向来注重大炮兵主义的王新宇自然是毫不客气,下令架起四门六十四磅臼炮和十门三十二磅臼炮,动用开花炮弹,对郴州城墙发起猛烈轰击。
十四门臼炮对准城墙上一个点猛轰,先是一排用来校准的实心炮弹落下,砸在城墙上。头一轮发射,大部分的炮弹都砸偏了,六十四磅炮弹和三十二磅炮弹落在护城河中,激起一道道冲天水柱。有的炮弹落在城内,民房哗啦啦倒下一大片。还有的炮弹落在城外空地上,砸出一个个深坑。
有几发炮弹击中城墙,沉重的六十四磅炮弹和三十二磅炮弹砸上去,城墙马上出现裂痕,中弹的城墙部位,碎石迸溅泥土横飞。
第二轮轰击,仍然是实心炮弹,不过这一轮炮击命中率明显提高了许多,有近半的炮弹击中城墙,发出石头崩裂城砖破碎的巨响。一发炮弹击中了正在熬煮金汁的大锅,铁锅当即四分五裂,散发着恶臭的金汁四射喷溅。
还有的炮弹击中磨盘石,巨大的石头立即变成碎石,好像弹片一样四处迸溅。一发炮弹砸在狼牙拍上,连同绞盘和狼牙拍一起被砸成碎片。
几分钟之后,明军又进行第三轮射击,还是实心炮弹。
直到第五轮试射,才换上了装填了黑[火]药的开花炮弹。
经过了四轮校正的炮手们打得非常准确,除了有少数炮弹因为风向风速转变的原因落空之外,大部分炮弹都命中目标。成排的炮弹落在城头上,接二连三爆炸,已经被实心炮弹砸得裂痕累累的城墙剧烈的震动起来,城墙外面的城砖被炸飞,露出里面的夯土。城头的女墙垛口倒塌了一大片,堆在城头的沙袋、石头、木头纷纷飞上天空。石灰瓶中弹,在冲击波和弹片作用下破裂,石灰迸溅,撒在乡勇身上。
“轰”一发炮弹落在城头的火油罐之中爆炸,成片的火油罐破裂,火油流得满地都是,遇上爆炸的火光,城头燃起熊熊烈火。
三轮普通开花炮弹砸了过去之后,王新宇又下令,换成实心炮弹继续轰击。
其实对城墙的破坏,实心炮弹和开花炮弹相互配合,才是效果最好的。因为城墙的结构,外面是坚固的城砖或者青条石,里面填充夯土。开花炮弹难以破坏坚固的外壳,实心炮弹又无法让城墙倒塌。只有用实心炮弹击碎外壳,再用开花炮弹轰击,炸开夯土,才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对城墙造成破坏作用。
这种炮击方式,除了襄阳、北京、南京、武昌那些用糯米和石头构筑的变态城墙之外,一般的城池都能轰开。
实心炮弹一发接一发落在城头,城砖和石头碎裂,纷纷从夯土上剥离下来。经过了十多轮炮击,其中还对炮管进行降温,又继续开炮轰击,把这一段城墙都轰了个支离破碎,城砖石头滚落下来,里面脆弱的夯土暴露在明军炮口之下。
王新宇下令,让四门六十四磅臼炮换上了装填了新式炸药的开花炮弹,其余的三十二磅臼炮仍然是普通开花弹。
一排开花炮弹准确的落在满目疮痍的城墙上,炮弹砸在夯土上爆炸,威力巨大的新式炸药开花炮弹发出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声,硕大的火球崩裂,夯土被炸得飞上天空,好像下暴雨一样纷纷落下,一片城墙轰然倒塌,一大段缺口暴露在明军面前。
缺口后面,出现了乡勇们正在修筑的一堵砖墙!
“鞑子要堵缺口!用野战炮轰开!”王新宇放下望远镜下令道。
明军的臼炮轰击城墙的时候,直射的野战炮就一直瞄准了缺口的位置,明军早就防着清军堵缺口这一套了。轰开城墙之后,见到后面正在用砖块堵缺口的乡勇,明军的直射火炮毫不客气的砸去了铺天盖地的炮弹。
临时修建的砖墙根本就经受不起炮击,一轮炮弹过去,砖块崩裂砖墙轰然倒塌,后面忙碌的乡勇死伤惨重。
“发起进攻!冲到缺口处百步之后,停止前进!”王新宇下了命令。
明军发起进攻,由粤军和闽军的刀牌手在前,后面跟上琼州军的投弹手,结阵向城墙缺口处推进上去。
“贼寇要上来了!准备迎战!”清军将领柏永馥大喊道。
刚才明军炮击的时候,躲在藏兵洞内的湘勇纷纷从藏兵洞中走出,爬上城头,或是趴在屋顶上,或是躲在倒塌的砖墙后面,端起鸟铳,对准正向缺口处推进的明军,只等明军进入到五十步之内,就开火射击。
谁知道明军走到一百步外,便停止前进,列阵等待。
柏永馥大吃一惊,焦急的大喊道:“不好!明狗又要开炮了!”
话声未落,就听到城外又一次响起了大炮的轰鸣声,明军炮兵阵地上腾起一股股白烟,实心炮弹和开花炮弹下冰雹一般砸到城内,砸在城墙上,砸在砖墙和房屋的废墟上。
刚刚埋伏下来,准备给明军迎头痛击的湘勇冷不防再次遭到炮击,顿时死伤惨重。
“杀清狗!”炮声刚刚停息下来,李天植第一个跳起来一声大吼。
“弟兄们,随我上!杀清狗啊!”闽军将领马九玉也跳起来,“冲啊!我们耿家军,不要输给尚家的人!”
“杀清狗!”负责冲击缺口的五百粤军和五百闽军呐喊着,一手持盾牌,一手持大刀,潮水一般向缺口处涌了上去。
残存的湘勇从城头上、砖墙废墟后面、屋顶上开枪射击,鸟铳轰鸣,喷出火舌,一股股白烟袅绕升起,不断有子弹钻入人群中,十多名头戴红缨斗笠,反穿着黑色蓝色号衣的粤军闽军士卒中弹,倒在前进的道路上。
湘勇紧张的装填火药子弹,有前面的肉搏兵挡住,鸟铳手还能进行第二轮射击。
粤军和闽军付出了伤亡十多人的代价之后,冲过被填平的护城河,冲到缺口跟前,双方的士卒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与此同时,跟在后面的琼州军线膛枪手对湘勇的鸟铳手进行精确的狙杀。线膛枪清脆的射击声不断响起,湘勇一个接一个中弹。
“杀清狗!”李天植一刀砍翻了一名湘勇,又挥刀把第二名湘勇的头颅砍落在地。
缺口处杀声震天,压上来的近千粤军和闽军如猛虎一样劈砍敌人。后面的琼州军投弹手也及时跟了上来,拉掉拉环,冒着青烟的手雷落在湘勇后阵中,炸起一团团火球,炸得增援的湘勇血肉横飞。
另有两千粤军和一千多闽军扛着简易云梯,趁着双方在缺口处浴血厮杀的机会,从缺口处两边的城墙爬上去。
城头已经没多少湘勇了,明军不费吹灰之力便爬上了城头。
登上城头的明军歼灭了城头残敌,后面的鸟铳手和弓箭手登城,居高临下,向城内的湘勇射击。
身穿红色战衣的明军精锐主力陆陆续续冲入城内,刀牌手在前面投弹,之后就冲锋;火枪手跟在后面,不断向冒出来的湘勇开枪。
“败了!”柏永馥绝望的叹了一声。
郴州城门已经被明军拿下,精锐的铁甲骑兵冲入城内,沿着大街践踏过去,阻拦在明军铁骑面前的湘勇被撞飞,被踩成肉泥,被马刀砍飞了头颅。三百铁骑一路扫荡过去,大街上留下满地残缺不全的尸体。
柏永馥见势不妙,把尚在奋勇抵抗的湘勇丢在城里,自己带着十多名亲兵从北门逃走,头也不敢回,一路快马加鞭逃往衡州。
失去指挥的湘勇不知道清军主将已经逃走,仍然在自发的抵抗。本来这些湘勇就不是绿营清军,是湖南士绅组织的练勇,他们不会给柏永馥效力,只知道效忠自己的主人。因为清廷的宣传,说明军一旦攻下湖南,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那些投靠了清廷的士绅,所以这些练勇为了自己的主人,都豁了出去,敢打敢拼。
湘勇若是对阵上粤军和闽军尚能一搏,但是碰上了最精锐的琼州军,却好像是被人斩瓜切菜一样,纯属是送人头的,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精锐的琼州军杀入城内之后,湘勇的抵抗逐渐减弱。在线膛枪、燧发枪、铁甲兵、铁骑兵和投弹手等兵种的联合进攻之下,湘勇除了勇敢之外,就一无是处,他们的勇敢,只能是白白送死。
毕竟是人总是会恐惧的,当湘勇们义无反顾的冲向明军,被成片的撂倒在血泊中,却连对手的一根毫毛都伤不到,他们开始感到恐惧。
“别打了,我们投降!”终于有湘勇放下兵器,跪在地上向明军投降。
有了第一个人投降,其他的湘勇士气就像是雪崩一样纷纷瓦解。城内的湘勇放弃了巷战,纷纷跪在地上,向明军投降。
郴州城总算是被拿了下来,在这一座小城,明军居然付出了伤亡五千多人的代价!不过伤亡的多半是粤军和闽军,还有一部分民壮,真正明军的主力琼州军,几乎没有多少伤亡。而湘勇的顽强抵抗,给王新宇留下很深的印象。
城内一万五千多湘勇,只有七百多人跟在柏永馥后面逃走,其余的被全部歼灭。一共有八千多湘勇阵亡,六千多人被俘。
“尔等均为汉人,为何要给鞑子卖命?”王新宇走到被俘的湘勇们面前质问他们。
跪在地上的湘勇们没有说话,只是有人偷偷抬起头来,用怨恨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些湘勇都是同乡亲友的关系,阵亡的湘勇里面有不少是他们的家人,是他们的亲朋好友。正因为如此,曾经一起长大的亲戚好友死在战场上,所以能够激起其他湘勇的仇恨,能够让他们死战不退,激发出身上的血性。
如今他们败了,在绝对实力差之下败了,当了明军的俘虏。但是那么多亲人和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死在战场上,要是说他们心里面没有恨是不可能的。
王新宇道:“战场上,刀枪无眼,死人的很正常的!你们也杀了我们不少人!如果说你们心里有怨恨,不应该怨恨我们,应该怨恨鞑子!要不是鞑子,你们的亲人,好友,会来到这里白白送死吗?”
终于有一名湘勇开口说话了:“大人,大清平定天下,战乱多年的百姓好容易安居乐业,为何还要打仗?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朝廷,是为了我们的家主!朝廷官兵说了,你们攻下湖南,会杀光湖南士绅!”
“对,我们不是为了朝廷,是为了自己!”其他几名湘勇也发话了。
王新宇道:“杀光湖南士绅?那都是鞑子朝廷的欺骗罢了!只要不是主动投靠鞑子,给鞑子为虎作伥的士绅,我们为何要杀?我们军中也有不少读书人!你们都是汉人,我王某不会滥杀汉人的!你们可以活下来,但必须去矿山劳动一段时间!”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俘虏的湘勇短时间内是不能用的,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教育改造,才能把他们变成自己人。
被俘的湘勇随后被送到广州,在那里上了船,送往琼州铁矿当矿工。而在琼州劳动的一批先前被俘的八旗兵被替换出来,用船送到广州。这些八旗兵已经经过两年以上的劳动改造,只要在广州进行一段时间的训练,就能编入明军了。
郴州落入明军手中,广东通往湖南的大门被打开。
王新宇派遣信使,六百里加急,给驻扎永州的白文选送去信,要求白文选出兵衡州,同琼州军在衡州会师。
衡州,是湘南重镇,地处南岳衡山之南,是交通要道。衡州往南可以进入广东,往东可以进入江西,往西可以进入广西,往北,则是地势平坦的湘中水网平原,湘江从衡州境内流过,绕道广西,通过灵渠,从珠江水系要进入长江水系的明军水师,必须经过衡州。只要攻下衡州,明军水师即可顺流而下,直抵长沙和岳州。
目前灵渠尚未完工,只能小船通过。但即便是只能通航小船,也能起到极大的作用。明军的后勤补给百分之九十以上依靠水运,以此减少后勤压力。所以说,攻下衡州之后,不仅是两军会师,而且明军可以发挥水运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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