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茗奉上之后,孙越陵忍不住对着楚欣莹道:“楚小姐什么时候来的,打算在京师呆多长时间?”
楚欣莹道:“昨日到的京师,今日便直奔你堂中来了,你堂中兄弟说你出门办要事去了,还好我们把你给等到了。”韩弱水并没有跟她说孙越陵是保护皇后去香山,毕竟韩弱水心思缜密,他还不是很了解孙越陵和她的关系,所以没有乱说。
孙越陵笑道:“既然来到了京师,那就一定要多住些日子,也好让我一表心意,毕竟,我也是白石山城出来的人不是?”
楚欣莹笑了起来,道:“你加入关心堂的事情,庭叔早就通过书信告诉我们了,关心堂的老堂主厉若冰和我爹是故交,你能加入关心堂,我们都替你感到高兴。”
听她如此说,孙越陵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尴尬说道:“这个……我没有禀明小姐,就擅自加入关心堂……实在是……”
没等他说完,楚欣莹就打断他说道:“孙兄弟,你虽然人在关心堂,但是我们白石山城有事,你会不相帮吗?你虽然不在山城任事,但我们都还当你是自己人。”
孙越陵听她这样说,终于安下心来,表态道:“小姐放心,只要小姐一声令下,我还是您麾下的一员战将。”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笑了,气氛登时更加融洽。孙越陵和他们交谈起来,聊起了当年在朝鲜和辽东的旧事,又聊到了分别之后各自的际遇,最后说起了为了保护他们离开殁于广鹿岛的袁宏道,都是悲唏感慨不已。
孙越陵愤愤道:“总有一天,我要手刃崇鼎盟郑乎桓,为袁护法报仇血恨。”
楚欣莹点头道:“不错,这个仇我们不会忘记,总有一天,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庭叔见气氛有点凝重,便笑道:“孙堂主,我们小姐还是第一次来到京师,这趟做买卖,在这里呆的时间可不短,京师景色众多,可要劳你亲身,带着她到处玩一玩了,哈哈……”
马侯紧接着说道:“不错不错,孙兄弟,本来这一趟买卖,小姐本不用来了,可是她听说了你入狱的消息后,跟少城主说此趟非来不可,她可是一心惦挂着你的安危啊!”
楚欣莹俏脸微红,啐道:“休要听泼猴胡说八道,哪有此事……”
孙越陵听他们如此说,心中涌起了感动,没想到楚欣莹居然如此惦挂他,连忙对着楚欣莹说道:“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没有小姐当日的收留提擢,哪有今日的孙越陵,我一定不会忘记小姐对我的恩情!”
楚欣莹听他这样说,愈不好意思了,故作淡定说道:“孙兄弟太客气了,你之所以能有今日,全凭你自己的本事,哪有我什么事啊!”但是心中却是十分受用,感到不虚此行。
自从当日在渤海分别之后,他们白石山城那一船人,在她的率领下一路返航,历时月余才回到了成都。他们远航辽东做买卖,虽然所赚颇多,但毕竟折损了许多兄弟,山城护法袁宏道更是死在渤海,她的兄长楚镇南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也是心中戚戚。
不知为何,她在山城内,心中总是会想起那些远航战斗的日子,也许这是她的第一次远航,更是第一次襄助大明军队打击外敌,所以记忆深刻;更加奇怪是,她在想起那些共同战斗的岁月时,总是会在心中若隐若现地浮现出孙越陵的身影,让她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
也许这个特立独行的男子,言谈举止留给她深刻的印象;又或者是这个一路相随的男人,一直对她言听计从,成为她有力的助手;更或者是,他在镇江城中,为了保护她而不惜和敌人拼命?
反正不管如何,她的心中,对他总是不时想起,浮现心头。特别是从庭叔那里收到他被下狱论罪的消息后,她更是芳心戚戚,恨不得插翅飞来BJ看看他。所以,这一趟买卖,她向大哥楚镇南恳求了半天,才得到这趟来BJ的机会。
岂料,等她从成都万里迢迢地来到京师之后,才得知孙越陵已经出狱了。当然,这是好事一件,她心中只有更是高兴才是。
孙越陵重逢故人,也是心怀大畅,笑道:“今日午时,便在我东堂用膳,我要好好一尽地主之谊,哈哈……”
……
自从皇后在香山被刺之后,京师内的形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各路势力在表面上虽然没有血腥搏杀,但在暗地里都各自摩拳擦掌,蓄势待。
皇后被刺,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依附了魏忠贤的花旗社,但因为兹事体大,又没有确凿证据,所以锦衣卫只能是私下部署,暗中调查,加强了对花旗社的监控。
在香山大雄宝殿之内,方逸尘和神秘人决斗,逼他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冰玄指”,所以,神秘人是花旗社的社主熊思飞无疑,众人分析之下,更是一致认为当日杀死秦风之人,也必定是他。
方逸尘和熊思飞决斗,两人都不能将对方杀死,最后拼了个两败俱伤,各负重伤。方逸尘从香山回京之后,整日缩在南堂之内,足不出户,孙越陵去看过他,据他本人说道,此番不修养个三月半载,恐怕难以恢复功力。
至于意图染指公主的妖帅李夜寻,据孙越陵后来了解,果然是早就脱离了三十六道,和三十六道扯不上什么关系。只是,李夜寻能在香山出现,极有可能是投靠了花旗社,因为他背叛帮会,袁天罡到处捉拿他,他只有找一个更为强大的靠山,才能在京师继续立足。
京师内虽然密云暗布,但似乎跟他孙越陵还没有什么大干系。据知,皇后娘娘的龙胎暂时总算是保住了,这让很多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重担。朱徽妍入宫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他,他也没有得到要重新获得启用的消息,所以,此时反而倒是他最为清闲。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之内,是孙越陵过的最为放松的日子,不是陪着远来的楚欣莹到BJ各处胜景游玩,就是找到耶稣会的徐光启,向他学习那些数理和火器的演练之法,日子过的十分舒适惬意。
这一日清晨,他和楚欣莹游罢了BJ郊外的清华园之后,按例赶赴关心总堂,打算向厉若冰禀告东堂近一个月以来的情况。当他赶到东堂之后,出乎他意料的是,厉若冰并没有在,反而是碰上了军师汪文言。
孙越陵和汪文言打过招呼之后,问道:“军师,我师父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汪文言道:“厉老去城外送别邹王二老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孙越陵讶道:“邹王二老?”
汪文言见他一脸茫然,遂道:“怎么,你连你自己的老上司离职而去,都不曾知晓吗?”
“我的老上司?”孙越陵一阵思虑,他只在国子监和刑部任过职,国子监纯属挂名,并不曾真正和那些官员同过事;他只是在刑部时,才接触过不少官员,难道是刑部尚书王纪?
想到这,他对着汪文言说道:“难道是刑部的王大人?他为何突然离职?”
汪文言点了点头,叹息道:“不错,正是王纪王大人。”随即压低声音说道,“王大人为人正直凛然,早时就因为维护王化贞而遭魏忠贤所不喜。这一次,又因为不肯为魏忠贤指定的卜年、刘一献私通敌寇案定性判刑,惹得魏忠贤忌恨,在天子面前屡进谗言,天子遂‘责其罪状、斥其为民’。”
“啊?竟有此事?”孙越陵闻言大惊,虽然他不明白究竟是因为哪一个案子导致王纪的离职,但他知道的是,王纪可是东林党的要员,连他都被魏忠贤给驱除,看来魏忠贤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强大,不容小觑了。
他继续问道:“那么,你说的邹老,可否就是东林三老的邹元标,难道连他也被魏忠贤给驱斥了?”
汪文言闻言默然半晌,才缓缓说道:“邹老非是被驱斥,而是自行上疏请辞,求归故里。”
孙越陵急道:“这……难道是因为善书院的事?”邹元标自还朝以来,并不喜欢介入朝廷的党争,而是和冯从哲一起,开创了善书院,一心讲学治世。
近日,齐党朱童蒙、郭允厚上奏弹劾其借讲学之名结党营私,其所作所为乃是蛊惑人心意图不轨。此事闹的京师风风雨雨,他也是听闻已久,只是没有想到,连邹元标也顶不住压力,要请辞归乡了。
汪文言接口道:“正是,善书院事后,邹老言道京师虽是善之地,但并非是讲学之所,叹息自己感悟的太迟,于是连上数奏请归,拦都拦不住……”
孙越陵一阵默然,没想到事情竟然急转而下,二员东林老将就这样突然地离开了朝廷,真让人有点始料不及,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关心堂产生什么影响,遂道:“军师,他们的离职,对于我们来说,是好是坏?”
汪文言苦笑摇头,道:“这个怎么说的清楚,我只知道,天子对于我们东林党人,也不是全然地信任了,不然,也不会驱逐王大人。”
孙越陵闻言心中震动,他是知道历史的,东林党迟早会有穷途末路的一天,只是,现在才是天启二年,离那么一天的到来,似乎还很遥远很遥远,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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