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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鸿说出实话，将许多敬畏、尊敬他的人共同制造的美丽幻象给破灭了。
当他将那段实在言语说完之后，围观众人都是一副呆滞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其实他们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包治百病的神医。
何天鸿医仙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他们共同的包装所造成的。
当然，这个包装的本身，也有着何天鸿本身的医术成就。
若是真正相信世上有神医的话，那就要相信所有的医者。
一旦其中有着任何对比，这个世上就不可能有神医这种存在。
这一点，在众人心中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或者说，在何天鸿还未到来之前，他们还未为自己寻求安稳的心进行安慰包装之前，他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世界上要是真有神医，那为何还要有病苦？
即便是何天鸿的到来，何天鸿的医术逐渐进步，变得完善，医治好了许多人，那些人给了他某种至高的称呼，他们实际上也是不相信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愿意这么相信，但精明的人都清楚，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神医。何天鸿不过是他们的心理安慰罢了。
要是某一天腿瘸了，所有普通的医生都束手无策，何天鸿便是希望。
要是某一天患上了某一种至今无法解决的疫病，有他在，那不论如何都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何天鸿的作用主要是定心剂，医术只是他身为强心剂的组成部分而已。
而现在，他们知道了那个定心剂不是万能的。
那一层本表象自然就破除了。
这层表象破除之后，就会露出现象。
人们恐惧，因恐惧而不安，因不安而不相信，因不相信而疑问，这份疑问，这份疑问后的真实就是现实。而现实中的种种悲痛造成现象。
医者们自然退去，在听完何天鸿的说法之后，他们并没有如同他们心里所想的那样想要出来起哄，而是真正的佩服这个所谓的医郎。
人都恨不得一步登天，因为要是一步一路的话，过程的变数与曲折实在太多。
这个医郎不是傻子，或许也是傻子，他就是在洞悉了这些变数与曲折之后，依然选择承担与面对的人。
心里敬佩着何天鸿，但自己的行为依旧还是如此。如果无事能够求得一生平安，谁还会想要求是非？
他们的退去是对这个敢于面对现实的医者的敬佩。
他们不会达到这种高度，也不想达到这种高度。
因为说到底，他们只是普通的人，普通的医生。
不似那仿若妖魔，如同神仙一般的医郎。
这句话一说出来，有多少贫民会理解，又有多少人会出来起哄，会造成其名声一落千丈。
对医者来说，医不好所谓的死症，才是常态。
但对于人来说，不是。
三百六十九人，即便只是底下民众……应该说是正因为是底下民众，所以才会牵扯出许多人来。
越加困苦的人能够生存，靠的不仅只是血缘与家庭，也有许多邻居、同僚……
但这其中，却又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共同利益。
利益是共同的利益，共同的东西使得数个个体团结，维系团结的便是那份美好的情感，但也不要忘记，情感也有一个衍生叫人情。
对于他们来说，情与利益是分不开的。
当他们真正能够区分开来情与利时，他们口中的情，才是他们所认同的情。
比如现场有一个亲人没死，好友没亡，甚至他父亲的命还是何天鸿救回来的一个人，他正在为一个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个因知道真实而哭泣的遗孀，大声斥责——所谓救不了只是借口。
什么借口，他却不说明，相信他也无法说明。
情、义、利就是在这之中混杂的，即便当事人并不清楚。
而那位寡妇在哭泣过后一定能够坚强的面对人生，虽然最后还是免不了脆弱的死去。
也有人在嚷嚷这不是真的，这些就是属于不相信现实的人。
而其中大部分受过恩典，也明白事理的都选择自主离开了。
因为相对于真正的大部分来说，他们只是一个很小的部分。
他们只是普通人，离开了这个整体，他们便什么都不是。
替何天鸿说句话？
说句公道话？
就代表了他们偏离了大义、大势、大利。
那就是恶了。
他们是一体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因为他们很弱，只有团结才能够更强，所以必须这么认为。
即便只是不明白道理的小孩，也会不自觉的被融入进去。
反对这个群体的自己人，便是错误的，错误即恶。
但他们在这次的说法之中，究竟想要争取到什么呢？
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一定要争取到某些东西。
这就是他们的活法。
但何天鸿身上的东西，除了日积月累的几桶石币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更深入一点的，他们承受不起，也不会想要去承受，一个人更是如此。因为他们是一个整体。
现在起哄的人，他们还不会说何天鸿的医术很弱，他的品德不行之类的。
只是一直抓着那个三百六十九人死亡的重点，还有直到现在才告诉他们这个事情的事实。
如果何天鸿不肯对这个事实让步的话，那最后他们则就会将以上那些意思的话语作为理由。
不知道没有明说是不是一种罪过。
但何天鸿这两年内都写得清清楚楚，医有八分，他只精通两分。
他从一开始就在说明，他的能力还差有许多，但他会一直做好这次身为医生的责任，所以他现在也在此面对。
何天鸿静静的看着周围喋喋不休的人，没有任何发言，也没有任何表示。
直到有一个人开口叫到：“你倒是开口说句话啊！”
然后，何天鸿便开口道：“你们想要什么？”
不知周围似乎误解了这句话的意思，还是说这句话的意思本来就是如此？他们听到这句话后，有的大声叫道：“你以为我们想要钱吗！你不过也只是一个只看钱的人，人的命是钱能换回来的吗？”
朱宏隐身，在一旁莫名想到：仁兄，你在为谁伸冤？
有的不屑说道：“亏我们还这么相信你……”
朱宏：也没让你们相信啊？
明白人不知如何是好，太明白的人已经走了，说话的也只有不明白的。
但这时，一个不明也不白的人跳出来说道：“诶！话不能这样说，你们敢说自己哪一个没被医郎救过！”
这个人是一个十分瘦弱的青年，朱宏记得，他算是其中一个毕恭毕敬给何天鸿化身磕头的那个。
有个人跳出来道：“我就没有……”
一些人跟着附和。
他虽然瘦弱，但他的声音却不弱，大叫道：“你们没被救过说什么鬼话！”
有一个脑子转得快的接道：“我们就是要一个公道！”
这个青年破口回道：“我们要什么公道！大夫都已经救了许多人了，这么些时间来，救不了一些没办法救的人，有什么公道？”
一个人的声音因此消停，但却不停的惹来更加极端的人……
“不管，我们就是要公道！”
青年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面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他就是来讲理的，人家都不讲理了，他要怎么接，也不知道啊？
这时，下面又有人开口说道：“这不是小荀吗！你不过就被你爷爷教过一些书，上去干嘛？”
青年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小声自语道：“大夫就是个普通大夫，救不了一些人不是也很正常吗！”
何天鸿记得这个人，他当初抱着那个身子不停发热的妹妹走了不知道多少路程，浑身是汗，求着医治，何天鸿自然也是答应了……但最后那个小女孩算是三百六十九人中的一位。
他眯着眼睛注视着这个与他模样差不多……模样看起来应该比他还大的青年一会儿，见他满脸通红，却还是站在自己这里。
何天鸿再次开口道：“你们想要什么？”
问题还是原来的问题。
回答也还是那个回答：“公道……”
这个公道，代表了一切。
何天鸿接着说道：“什么公道。”
这是答应了？
公道代表一切，这个一切让人心思百转。
但却不是群体的心思，而是个体的心思。
每一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但总归而言都是利益。
有一个小男孩最先开口道：“那医郎哥哥，你能让爸爸复活吗？”
“不能，但我会想办法的。”
一旁的大人用心良苦的说道：“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呢？”
“他不是神医吗？”
“孩子，母亲告诉你，这个世上不可能有神医的……”
而这个孩子说完之后，就没有人说了，都在讨论，都在细思。
何天鸿趁着这个时间跟那个青年说：“你为什么要站出来替我说话呢？”
那看起来瘦弱的青年讪讪答道：“这个不是要讲理吗！我爷爷告诉我，正理是不会错的。”
“那你知道理是什么吗？”
青年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最后硬憋出来一句：“反正我今天看他们就是不讲道理。”
何天鸿笑道：“那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也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青年再次惊愕，他不明白自己为他说话，反而他要责怪自己？
“没有。”
何天鸿听到这个回答，没有做任何反应。依旧淡然，道：“把手伸出来。”
这个青年身子一震，心中疑惑他不是要像爷爷一样打他手板吧？
可这次自己没错啊？
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着，但还是将就地把手伸了出去，看起来有些害怕。
何天鸿见他把手伸出来了，露出了手掌，自己讲自己的手指头一咬，溢出阳气特别浓烈的鲜红血液，在他手上写一个“理”字。同时说道：“要不要学医。”
原先还有些不明害怕的青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急忙退开，道：“这哪成……”
总之就是有点类似客套的拒绝话，而且他始终没有理会他又手掌的那个“理”字。
何天鸿继续道：“想不想学医。”
青年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坚定的回道：“想！”
何天鸿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永远不会被外在事物打扰，道：“那我教你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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