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吴婶站在一旁,看出我好像有些怕那只大黑狗,就呵斥一声,把大黑狗赶走了。我便趁机问吴婶,这只黑狗是怎么回事?吴婶说,她也不知道这只狗是从哪儿来的,在吴岩出事之后没多久,黑狗就出现在了吴岩身边,隔三差五的会来家里,每次都是吴岩或者奶奶喂它。她见吴岩好不容易有个玩伴,就没多管。最后她还说,这只狗虽然长得难看了点,但是的确是只好狗,让我不用害怕。我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没底,尤其那双血红的眼睛,我总是能从中感受到一股敌意。
我的视线,又落在那只黑手套上,心说这大夏天的,吴岩不怕热吗?他不知道冷热,吴婶竟然也不管管?刚想问吴婶是怎么回事,却被朝鲜新娘打断了。
只见朝鲜新娘忽然站起来,朝着我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给我来了一个肚脐问候,还用朝鲜语说了一句话。舅爷家姓的“崔”,是朝鲜族的崔氏,是挂雾村唯一的朝鲜族,我从小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能听懂一些朝鲜话。姑娘刚才是在跟我问好,欢迎我的到来。
我急忙按下对于黑手套的疑问,也深深的还了一礼,弯下腰去时,搜肠刮肚的想着我知道的朝鲜话,琢磨着该怎么问候。我突然间发现,从舅爷那里学来的,竟然以骂人话居多,好不容易想到一个“???”,便顺口说了出去,可是抬起头来时,却发现这个词竟然把姑娘羞得满脸通红。我这才察觉到,现在叫她“???(嫂子)”的确不太合适,毕竟人家还没举办婚礼呢。我又急忙弯腰道歉。
姑娘又羞又惊,问我为什么会说朝鲜话。我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说我奶奶的娘家姓崔,是朝鲜族的,我跟我奶奶的弟弟长大,学过一些朝鲜话。姑娘听了这才放心,然后让我别叫她“???”,直接叫她本名“??”就行。我一听,原来姑娘姓“金”,也跟她通报了姓名,我说我叫陈鱼,以后可以叫我小鱼,我是弟弟,以后说半语就行。
我和朝鲜新娘一来一往的说着朝鲜话,吴婶和吴岩都听蒙了。我又跟吴婶解释了一遍,吴婶这才想起来,“啊没错没错,你舅爷的确是朝鲜族,我还听过他用朝鲜话骂人呢!”然后就拍着手笑说,这下可好了,有了你这个翻译,沟通起来方便多了。说着,便让大家赶紧坐好,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我。我一看,纸条上面写几行字,都是这位朝鲜新娘的信息。她的名字“??”对应的汉字原来是“金熙”,年纪果然和我们一样,都是1991年生人,故乡在新义州。不过就只有这些而已,其它的信息并没有写在纸上。
吴婶说,这姑娘是今天早上三点多,趁着天还没亮的时候送过来的,人贩子扔了这么一张纸条就走了,除了纸条上的那些,吴婶还想知道这姑娘家里是什么情况,比如有没有兄弟姐妹,父母都是干什么的。这个程度的问题我还是能翻译的,就一个词一个词的拼凑,总算把吴婶的意思传达到了。金熙一听就低下了头,说她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进了监狱,还有一个奶奶,但是常年有病,她就一个人在家里照顾着奶奶。前不久奶奶去世了,她就跟村里人一起脱北,趁着冬天鸭绿江结冰,从冰面上逃到了中国。
吴婶听了对我说,这姑娘没有兄弟姐妹是件好事,省得牵挂多了,在这里不安心。在联系人贩子的时候,有年纪大的女人,只需要一万块钱就能领回来,但是吴婶没看中,金熙年纪小,得两万块钱才行。金熙要是哪天偷偷跑了,家里的损失可就大了。吴婶又让我告诉金熙,今后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一定会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看待,吃饱穿暖,绝对不会亏待了她。我知道吴婶担忧的是什么,逃到中国的朝鲜新娘很少有愿意安稳过日子的,大多会辗转蒙古、缅甸、泰国等地,最终逃去韩国。金熙将来如何,这不好说,不过能给吴家留下一儿半女,也算不错了。我认真转达了吴婶的好意,这算是吴家对姑娘的承诺。金熙听了点点头,抬头看了吴岩一眼,又瞟了一下吴婶,让我转告吴婶,她一定会尽到妻子的本分,好好照顾吴岩。吴婶很满意,拉着我离开西屋,去往东屋。金熙还有些怕生,继续在西屋里单独呆着,吴岩对着她嘿嘿一阵傻笑,然后也跟我们出来了。
在吴岩家里,有两样我惧怕的东西。一个是因为我的愧疚,怕吴叔吴婶怨恨我,这份恐惧已经持续了三年。可是另一份恐惧,却已经持续了十几年,那就是吴岩的奶奶。这个吴老太太,我从小就怕她,一想到就头疼,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反正我心里有一大片阴影,都是这个老太太带来的。
在我的印象当中,似乎从来没见吴奶奶笑过,她始终一脸阴沉,眼角下垂,大肿眼泡,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然后是一张干瘪的嘴巴。她还很少说话,十几年间,跟我说过的话,总共也没超过十句。老太太还带着一副假牙,每次吃完饭,都会一张嘴,把假牙摘下来,拿在手里,然后用她的小刷子,在炕头上佝偻着身子,“咔嚓咔嚓”的清洗假牙。我不记得是几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这一幕,总之从那以后,每次我在吴家蹭饭,都尽量避开老太太。实在避不开的时候,就从盘子里拿个鸡腿,跑回自己家里去吃。平常的时候,在老太太手边的窗台上,会放着一个玻璃杯,杯子里面装着水,水里就泡着那副假牙。上高中之后,我第一次见到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标本,当时立刻就想起了老太太的假牙,结果那天晚上的饭钱都省下了。
吴婶拉着我,一跨进东屋房门,我就感觉到一股凉气。吴奶奶正坐在炕头上,盘着双腿,忽悠忽悠的晃动着身子,正用她那瘆人的目光朝我看来。我的目光与老太太对接之后,没坚持两秒,就赶紧把视线移开了。老太太的眼神,实在是太阴森了。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依然能被老太太盯得浑身不自在。十几年了,还是一如既往,这事说起来也是够邪性的。
我背后一阵发紧,不敢再跟老太太对视,心说反正老太太也不怎么说话,就胡乱打了声招呼。老太太果然没有什么回应。我就硬着头皮,背对着老太太,远远的坐在炕沿上。虽然心里总在提醒自己,不要在意那个老太太,我都长大了,没必要再怕她了,可是背后却总是凉飕飕的。我能感觉到老太太那阴森的眼神,那种感觉,就像是后脖子上有只蜘蛛,正在爬、正在结网……我忍不住揉了揉后脖子,实在太不舒服了。
吴婶把我安顿好了之后,就去外间屋忙活,锅碗瓢盘,一阵叮叮咣咣的响。不用问,吴婶一定是在准备饭菜。我饿一天了,肚子咕噜咕噜的乱叫,这顿饭必须得吃,可是有老太太在,真不知道会吃出什么味道。“咳咳……”我尴尬地清着嗓子,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吴岩站在我的右侧,离我三米多远,笑呵呵地盯着我。我怕他奶奶这事,他是知道的。要是以前,他一定会拉我出去玩,尽量让我远离他奶奶,可是现如今,他的脑袋里,只怕已经没有这个意识了。想到这里,我不由一声叹息。
吴岩就这样盯着我傻笑,足有三分多钟,然后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掀开柜子,从里抓出一把东西,放在我身边,“小鱼,吃好吃的!”我一看,竟然是那种老式猫眼糖。天哪,我看着猫眼糖,当时就心里一酸,眼圈一热,差点哭了出来。
猫眼糖,吴岩竟然还记得猫眼糖!
记得上初中之后,我们两个开始琢磨着,自己赚零花钱。暑假的时候,就学着别人,弄了一个泡沫箱子,然后批发了些雪糕冰棍什么的,走村串巷的买雪糕。几天下来,我们一毛一毛的,竟然赚到了四十多块钱。吴岩有些高兴过头了,决定扩大经营范围,再加上批发店老板的忽悠,他头脑一热,一下批发了两千块猫眼糖。这下可坏了,我们总共只卖出去五百多块糖,剩下的全砸在手里了,再加上天一热,糖块有些融化,就更加卖不出去了。后来,剩下的那一千五百块猫眼糖,都是我们两个吃掉的。班里同学陆续开始学习抽烟,可是我们两个,却吃猫眼糖吃成了习惯。一直到如今,我的衣兜里还会装着一把猫眼糖,别人遇到难事了,会抽烟解闷儿,我遇到难事了,就含块猫眼糖压压惊。
我没想到的是,吴岩都被撞成这样了,竟然还记得猫眼糖,真是让人百感交集。我撕开一颗猫眼糖,放进嘴里,然后又递给吴岩一颗。吴岩接过糖果,用双手撕包装纸的时候,因为左手带着手套,撕了好几下也没撕开。
这只黑手套,再次引起了我的注意,真是太奇怪了。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大夏天的,吴岩为什么要戴棉手套?而且手套是成双成对的东西,吴岩却只戴了左手一只!
我一时想不通,便去取吴岩手里的那颗猫眼糖,想要帮忙撕开,然后直接将里面的糖果给他。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我去拿猫眼糖时,无意间碰到了黑手套。吴岩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对黑手套特别敏感,在我碰到的一瞬间,他像被电到似的,“嗖”的一下就把左手藏到了背后。同时,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和惊惧。
“吧嗒”一声,猫眼糖也掉在地上,吴岩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我也吓得一愣。我怔怔的看着,心说为什么吴岩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我刚才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算起来,吴岩出院后,我就没有和他相处过,难道是我已经摸不清他的脾气了?我怕吴岩会突然孩子气的大哭大叫,便回头看了一下吴奶奶。
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了我一大跳。只见老太太正对我怒目而视,眼神就像刀子似的,那张干瘪的嘴一阵蠕动,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顿时响起——
“不要碰他的黑手套!”
我的天哪!吴奶奶说话了,只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就我听得头皮阵阵发麻。我缩着脖子,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不敢跟老太太多嘴一句。
再看吴岩时,只见他的左胳膊正在瑟瑟发抖,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黑手套中挣脱出来似的,而他正在奋力压制着,眼见着额头上就见了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有一点头绪,神秘纸条上写着“小心黑色的东西”,而吴奶奶又告诫我“不要碰他的黑手套”……黑的,黑的,全是黑的……我刚刚触碰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禁忌?
正胡思乱想间,我突然发现,在吴岩身后的墙壁上,竟然挂着一张黑白照片。而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吴岩的父亲,我的吴叔!
天哪,吴叔!?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我还在纳闷呢,为什么我进门这么久,一直没都见过吴叔,原来吴叔他已经……已经死了!可是,这怎么会呢?三年前,我离开村子的时候,吴叔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就这样,让我感到陌生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着,挂雾村,好像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挂雾村了。我望着吴叔的黑白照片,心里一阵阵的发空。在我离开的这三年间,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得这么奇怪……
不知不觉间,被蛇咬过的伤口又是一阵刺痛。低头看时,两道鲜血已经流经手腕,正沿着小指头,朝地面滴落着。
吧嗒,吧嗒……
(请看下一章“寄生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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