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村北有个桃汐镇,此处也算是重灾区了,而负责该地巡检的小组正好就是江蓠、杜蘅、陵越和重岩四人。白天看来一切正常,几人便想等到夜间再行观察。
一路上江蓠满怀心事,这回倒不是因为思慕之情泛滥,只是想着:掌门如此兴师动众地派弟子到处了解疫情,虽说是为了关怀民生,但好像又有模糊焦点的嫌疑。因为这样一来,似乎再也没有人追究云夷的死因了。
此时杜蘅跟重岩正在卖香粉珠玉的铺子里流连,江蓠和陵越则在一边的深巷中等待。江蓠猜想陵越应该也对云夷身遭不测之事耿耿于怀,于是趁机问道:“师兄,云夷师兄的案子,除了寻找妖兽的踪迹之外,我们真的不再查查别的了吗?”
陵越反问:“寻找妖兽踪迹?师妹觉得有此必要?”
这个问题江蓠已经想了几百遍,摇摇头,答道:“玉浮派四周从来邪祟不侵,现场又没有遗留一丝妖气,更何况,人在襁褓中时,灵强而体弱,魂体之间游离,对妖兽而言,得之易且效用大。相反,人方盛年,灵浊而体强,灵体合一,得之难且食之无味。安家明明有两个婴孩,遭毒手的反是壮年,实在反常。不明白掌门为何一口咬定是妖兽所为……”
陵越:“要想使人的生魂离体,凡人恐怕力有不逮,天人又不屑为之,如果连妖兽的嫌疑都排除了,师妹认为还有可能是谁?”
陵越这一问惊得江蓠血色全无,难道凶手是玉浮派里的道士?
“难怪掌门想糊弄过去...”想深了一层之后,江蓠更觉得毛骨悚然,问道:“虽然不知道真凶为什么要剥离云夷和安平泰的魂魄,但如果他还打算继续作案,又发现了我们正在追查此事,会不会干脆夺人魂魄之后再戕其肉身,把失魂案跟普通的凶杀案混在一起?那我们就再也无从查起了!”
陵越:“怎会无从查起,只要不是毁尸灭迹,师妹不还能闻见那股异香吗?”
江蓠:“也是……我怎么忘了这个……对了,师兄,你觉得真凶会在我玉浮派中吗?我想真凶若是我派中人,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至于对云夷下手才是……”
陵越看了一眼江蓠,道:“但愿不是。”
巷口晃过一个倩影,路过的杜蘅才察觉到江、陵正在巷中,立刻退步转身,气冲冲地踏进来:“你怎么跟陵越师兄躲在这里,害我和重岩找了半天!”
江蓠见她手里多了不少物事,香粉味儿重到盖过了她身上自有的紫鸢香,笑道:“看来你收获很大啊。”
杜蘅身后的重岩闪身出来,代杜蘅答道:“还用说?我们打听过了,桃汐镇的村民全无异状,活蹦乱跳。看来云夷的药确实调配得当,想必花了不少心血。”他从杜蘅手里抢过一块乳饼放入口中,囫囵吞下,继续说道,“可见这药物的后劲也并非不可控制,掌门如此严令禁止,倒显得不近人情。”
杜蘅:“其实派中不少弟子都持此观点,认为本派的规矩过于老旧,应予以革新。”
江蓠不以为然,也拿了块乳饼,一边说:“比如仙药致妖的后果,因为他们不曾亲眼见过,就觉得只是故纸堆中的传说,所以不足一虑吗?”
重岩:“仙药关乎人命,当然应该谨慎。不过很多其他的禁令,实已无存在的必要。我就喜欢阆仙派开风气之先,既然都是侍奉苍生,何不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玉浮只开一门版筑课,太小气啦。”
陵越:“师侄此言差矣,你我得窥天道,偶有善行,未为不可,但道之本源在于顺应自然,拔苗助长的五谷,食之未必四体康健。不明就里地驱疾除患,也恐招致令道法也无可奈何的疫病。‘乱天之经,逆物之情,玄天弗成,解兽之群而鸟皆夜鸣,灾及草木,祸及止虫。’逆天而行,必受天谴。”
重岩:“哼,何谓自然?历史洪流大势的推进,从来不待人谋。百无禁忌,便是顺天自然之道。陵越师叔何必庸人自扰?所谓圣人不凝滞于物,而与世推移。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
陵越:“哈哈,纵是鸿河巨渎不为细梗踬湍,长津硕浪不以微物屯流,陵越也还想做做那个‘铜翁仲’,哪怕是螳臂当车,也要挽一挽这浑洪赑怒的狂澜。否则人生在世,又有何乐趣可言?”
看到陵越少见的狂态,江蓠突然觉得,这恐怕就是他所说的“自己想做的事”。然而现下把道术与世俗相结合的趋势,已是不可逆转的潮流,要想移风易俗、改天换日,又怎能不先登上一个掌门的高位去呼风唤雨?所谓“不当时命而大穷乎天下,则深根宁极而待”,如果时运不济,不能实现理想,就应该像大树藏根一样,静待以保身,陵越可又做好了道穷时退后一步的准备?且不想他,想想自己那进展缓慢的土行术,江蓠又自觉与陵越修炼双剑的希望愈发渺茫,于是陷入一阵伤感之中,连重岩等人在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微风吹过,黄昏将近,不远处传来滔滔水声。杜蘅忽然兴起,道:“听说桃汐镇里有一条大溪,沿岸栽满了桃树。每当日暮时分,溪水就有节律一般地泛起波涛,一阵一阵、一波一波地冲刷落入溪中的落花,我们过去瞧瞧如何?”
重岩:“蠢货,现在是什么时节,哪来的鬼桃花?你是不是思春思出幻觉来啦。”
“你不去拉倒。”杜蘅拉起江蓠的手,道,“咱们走。”
循着水声,二人很快就来到了溪边,那波光粼粼的溪水果然有章法似地一阵急、一阵缓,直让人感慨造化之功的神妙。
江蓠:“黄叶逐流,倒也是一番景致。不过如果能看到桃花就更好了。”
“那便明年春天再来。”陵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江蓠立在金色的夕阳中,转头对陵越笑了笑。
杜蘅撸起袖子弯腰掬水,重岩坐在桃树下小憩。晚风轻拂,好似把这飞速搅动的岁月又吹得静谧熨帖。水鸭懒懒地叫了几声,扑腾扑腾翅膀跃上岸来,摇摇摆摆地排成一直队向不远处的人家走去,为这眼前的图景平添一点可爱的尘世气息。
江蓠突然觉得,这一刻若是能永远停驻就好了。
江蓠:“那明年春天,我们说好了都要一起来。”
杜蘅大声报道,重岩挑了挑眉默认。
“对了,除了春日之约,九月三十还是我的生辰。”杜蘅把水泼了重岩一身,笑着对其他人说道,“我跟江蓠相依为命,自然打算去山月居过——”杜蘅戛然而止,向江蓠使了使眼色,让她接话。
江蓠心领神会,鼓起勇气问道:“重岩师侄,陵越师兄,你们可愿意……拨冗一叙?”
重岩:“我可不一定有时间,到时候看。”
陵越看向江蓠,道:“只要师妹不怕叨扰。”
江蓠心中立时喜悦无限,同时对杜蘅的提议充满感激。
与桑落村的情况相似,陵越等人夜里在桃汐镇的查探,并没有特别的发现。十日之后,周边的村落几乎都已巡检完毕,居然没有一例异状。云嶂的态度也因此再次转换,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情态。
陵微就更威风了,也不知怎地,竟真被他抓到了几只食梦兽,只是他下手稍重,搞得死无对证。但掌门还是默许他把妖兽的内丹祭在云夷灵前,此案便这般草草了结了,实在令人唏嘘。
不过对于江蓠来说,眼前的事似乎更重要一些。
山月居从落成以来,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四下布置一新,垂挂起紫色的绸带。堂中摆开长桌,陈列好几个小菜,还有三坛美酒“一径香”。明玉和沅芷的影像照样出现在草薰炉的香雾中,除了江蓠、杜蘅、陵越和重岩列坐其次,陵川也来串了个门。
陵川是九渊阁的掌事,终日与书卷为伍,身形瘦削但不失英气。明玉说他白袍紫冠,霞姿月韵,玉质金相,静时犹若画中人,尤其对比隔壁紫薇兵器阁的陵微,那般鸢肩豺目、鹰鼻鹞眼,更衬得陵川是尊丰瞻华美的俏菩萨。杜蘅的形容更为怪异,她说陵川那纤纤长指甚是勾人,应该是个幻化成形的白骨妖精才对。江蓠就没那么多想法了,这种傅粉何郎的类型她不太敢兴趣,不过她倒是姐妹几个之中最早去跟陵川搭话的——因为……几年前在玉浮中丘初遇时,杜蘅被陵川的色相所迷,又不敢亲自上前,于是拜托江蓠去问了陵川的名字。
大家就这样相识了,直到后来在仙箓司轮值,成了共事的友人。
不过,所谓色相迷人也只在一时,现在杜蘅面对陵川可是坦坦荡荡的,没有半点江蓠见到陵越时那般小心扭捏的情态。只是陵川如何看待杜蘅,就耐人寻味咯。
重岩:“你们怎么又给我请来一个师叔,就不能多叫些跟我平辈的小师妹吗,漂亮的。”
陵川哈哈一笑,道:“重岩师侄,你可错怪她二人了,所谓‘乐与饵,过客止’,我这是不请自来,勿见怪。”
“不请自来可以,没有忘带寿礼就行。”杜蘅面向陵川,摊开手掌索要礼物。
“不敢忘,不敢忘。”陵川伸出他白骨妖精似的长指,在杜蘅腕上一点,顿时出现一个翠□□流的碧玉镯子。
杜蘅还算满意,接着说:“给江蓠的呢?”
陵川于是又恭恭敬敬地呈给杜蘅一支青鸾衔芝钗,杜蘅接过之后便帮江蓠插在鬓间。
陵越不解,问道:“怎么,今天也是江蓠的诞辰吗?”
江蓠推说不是,重岩唏唏冷笑,歪着嘴说:“江蓠不过生日,她怕暴露年纪。……这青鸾衔芝钗倒挺配她,她一天到晚穿绿衣服,像条青虫。”
江蓠用筷子敲敲酒杯,道:“我是不想让你知道,你得管我这个跟你同岁的人叫师叔。”
重岩:“师叔怎么了,女师叔皆妹子也,女掌门也是……”
江蓠指尖运力,挑起一颗肉牙枣飞入重岩口中:“闭嘴吧你。”
杜蘅也边吃边说道:“你乱说话没关系,别害我们遭殃。”
明玉叹了口气,道:“唉,臭虫就是这样,跟他聊天啊,总让我觉得我是雷雨来前在池塘上飞啊抖啊飞啊抖啊的蜻蜓。”
重岩:“我哪有那么暴烈,明明是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
此时香雾里的沅芷插了句话,好像是为了解释给陵越听:“江蓠的生日在九月初,杜蘅看陵川好欺负,年年也会帮她讨一件寿礼。说起来,我和明玉离开玉浮派也有两三个年头了,陵川师兄,你可别把我们的那份忘了哟。”
明玉:“我的那份准备起来很容易,九渊阁的古书,陵川师兄随手抄一本给我,我就满足了。沅芷大小姐如今掌管家业,富可敌国,要给她准备礼物?陵川师兄怎么送得起嘛!”
沅芷急了:“明玉!你看书,我也要看书,陵川师兄,这下你有得抄了”
陵川起身,对着香雾里的二人拜了拜,道:“明日就去抄书,陵川领罚了。”
沅芷:“还有还有,我写了几首打油词,还望陵川师兄能帮我润色润色,好让我出个词集。”
江蓠:“什么打油词?《蝶恋花》:左拥貂儿右抱狗,你们两个,谁能让我咬一口……这个陵川师兄恐怕润色不来!”
说罢众人大笑。
江蓠身上的香气似乎会随她心绪的起伏而有所变化,比如此刻心中畅快,就显得越发甜腻。樽前月下,果然使人忘忧。
杜蘅一晃神,自言自语道:“此情此景,好像在哪儿见过。”
江蓠:“我也常有这种感觉,许是在梦中吧。”
陵川:“哈哈,传说湖梦双生,在梦境的彼岸,有另一个世界。那里的人与我们形貌相同,生气相连,但除非梦中,永不得见,而梦中又观彼身似此身,两身相合,虚实难辨。”
明玉:“这传说可有依据?陵川师兄可是曾读到过这样的记载吗?”
重岩:“香包就是问题多。”
陵川:“传说女娲抟土造人时,留下一个没有化育成人形的土胎,这土胎吸取万古的灵气,竟然仿造天地的形态,成了一个鸡卵的模样,壳中有阴阳双黄,象喻平行双世。有一日阴阳胎发出悠扬的声响,使得万物沉醉。那时的人们从乐律中苏醒之后,就开始流传一种说法,说我们所在的是灵感之界,人有神性,通过物我冥合,来感知造化运行的规律。彼岸还有一个智慧之界,那里的人没有神性,但能格物致知,巧夺造化之功。智灵二界并行,以梦栈相连。梦栈只容魂灵通过,肉身是无法发觉它的所在的。而所谓的梦栈,便在神州大地的九个湖泊之中。”
沅芷:“哪九湖?蜀山的银杉湫,崆峒的倾崖荡?”
江蓠:“该不会还有传说中玉浮派的夜生渊吧?”
陵川点头,接着说道:“除了银杉湫、倾崖荡、夜生渊,还有阆仙派的返魂薮,垂空岛的白露塘,昆仑山的往复水,琼华的夙沙泊,紫琅的荒泉潴,天山的狐听渡。这九个湖泊一息相连,犹如地之血穴,沟通天下水脉。我曾听闻夙沙泊结构奇诡,夜里可缩放漫天星辉,耀目之至,艳美绝伦。垂空岛的白露塘,实是一潭水银,止而不流,别名‘古镜’,也是无缘得见。”
重岩:“据说人饮下返魂薮之水后,会陷入合生梦境,梦中两世的魂魄各自穿游梦栈,这时候人若从梦中惊醒,就可能会神志混乱,甚至智灵两魂交错,让庄周成了蝴蝶,而蝴蝶成了庄周。”
江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寄身在另一个躯体上,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重岩:“就是这样,但也就是书里有这样的记载而已,多数人喝了返魂薮水之后不过做做乱梦而已。而且就算两魂互换,那效用也不过几天,数日之后,大概又各归其位了。或许也根本就没有灵魂互换之实,只是疯症也未可知。”
杜蘅:“返魂薮的事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只知道垂空岛悬浮东海之上,岛上的时空三年一逆转,这岛屿的神奇,比岛上的白露塘更让人着迷。还有荒泉潴,前两年好像跟紫琅派一起人间蒸发了,谁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
明玉:“这些湖当真存在么?我看未必有那么稀奇。唉,如果人真有两生的话,我希望我在那边可以瘦一点。”
重岩:“你,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脓包一个。再说妹子要那么瘦干嘛,肉嘟嘟比较好看。”
沅芷:“说起来,最让江湖人感兴趣的还是往复水,它遍知天下奥秘,可惜昆仑山高难攀,又有昆仑派严加防守,寻访者几乎都是有去无回。”
江蓠也来了兴致,说道:“唉,依我看,最诡异的还是夜生渊,传说它只在一年之中至阴的时辰显现,可以让死人复生。还有人说,它其实是地府的入口,只有死人可以进去,却有活人可以出来。只是活人出来了以后,便会深中池水的阴寒之毒,变得半死不活。男子寒毒入心,从此断情绝爱。女子寒毒入体,然后就会...就会不能生育!”
陵越停杯一笑,看向江蓠,问道:“你怎么这么了解?”
江蓠:“我小时候...诶,师兄,你不能告诉掌门哦。”
陵越:“那要看你到底做了什么坏事。”
江蓠:“师兄这话说的,我怎么会做坏事。”
杜蘅:“你只是跟着曦月,算了几个夜里至阴的时辰,然后把玉浮五重丘翻了个遍而已……”
江蓠:“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根本就没找到,唉!”
陵越:“呵,远古之说,如鹏游蝶梦,多半是夸诞之谈。”
江蓠点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想想那一睡不醒的安平泰,如果是魂归彼世,流连智慧之界的梦境而乐不思蜀,倒让人有几分安慰。”
沅芷:“安平泰是谁?”
江蓠便把桑落村里的案件跟沅芷说了一遍。
沅芷听后想了想,道:“要说是生魂离体、长眠不醒的话,两年前,我随商队去扬州时也见过类似的案件。”
江蓠:“此话当真,怎地没听你说起过?”
沅芷:“唉,本来我只打算在扬州待两日,无奈你家中人实在太过客气,强留了我四五日,我才听闻同街的林府上有一夫人卧床不起,叫我过去瞧瞧。我看她肉身未死,只是丢了魂灵,就想或许是被噬魂的妖兽害了。当时我急着去长白山,又恰好遇到两个紫琅派的同道,就把此事托付给了他们,也忘了跟你说起。”
陵越若有所思,觉得这两起案件倒未必有所关联,但也不失为一条线索。
江蓠:“那么你在那位夫人身上,有没有闻见一种怪香!”
沅芷:“你这么一说还真有。我只道是扬州特产的香粉,还着人四处搜罗了一下,想卖去别处,但是手下人找来的味儿都不对。怎么,安平泰身上也有怪香?”
江蓠与陵越对视了一眼,见他似乎已经有了打算。
杜蘅拍拍桌子道:“你们好严肃,寿星不高兴了,寿星决定案情的讨论到此为止。”
陵川:“对对对,今天还是给杜蘅过生日要紧。”
杜蘅用筷子戳戳江蓠,又指指角落里的七弦琴,道:“小妞,快去,给爷弹个曲儿。”
江蓠只得起身,在琴边坐下。
重岩伸了个懒腰,道:“青虫弹琴有什么好听,华彩疏于练习,该激越时绵弱无力,跟她的人一样,乏味之至。”
杜蘅:“只知道听□□就俗气了,我更喜欢华彩之后重归宁静的几许请音,虽与首段相类,是起到呼应的效果,但就好像历经风雨之后的心境——”
“更加雍容宽和,豁达随意,使人悠然忘我。确实如此。”陵川有些赞许地补充道,随即用掌力隔空一振,流云剑应声而起,“陵越,过几招吧!”
两人破窗而出,和着江蓠的琴音短兵相接,招式凌厉但劲道后收,明显只是拆招而非搏生死。
上晃一式空山凝云,遥接青天孤月,冷冷冥冥。陵越:“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下晃一式流波将月,直似青龙掠地,精光乍泄。陵川:“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
陵川剑招俊逸出尘,身法轻似游雾:“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陵越用招急中带稳,掌力重如崩石:“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
二人均收放自如,上下翻飞,衣袖在半月丘的山风中烈烈作响。
重岩已经大醉,摇着空空的酒壶亦和了一声:“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
……
看着眼前的情境,江蓠又忆起其他的姐妹来。
她有一柄雪境剑,舞动起来白光溢满,使人如入大雪之境。明玉的乌潭剑,漆黑如墨,寒劲逼人。沅芷的游波剑乃是一柄软剑,平时可卷曲起来藏于腰间。杜蘅的承露剑粼光幽幽,便似她的双眸一般莹莹动人。岫萝的孤雁剑出鞘时有雁鸣一般的剑啸声。曦月的饮梦剑五彩旋复。娜迦的白离剑好似覆着一层薄霜,特擅封印之术……从前诸人俱在的时候,不也是几人奏琴,几人拆招,在那西丘之上其乐融融吗?可不过短短的几年时间,居然落得风流云散。
那些回忆竟像上辈子的梦境一样遥远了。
是否还有机会重温旧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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