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晨，马年来忽然把她摇醒，她慌张的在床头寻找手机，以为自己贪睡误了上班的点。马年来把手机递给她，原来才刚刚四点五十，她哈欠连天的一边丢下手机，一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准备利用起床前的一小时再睡一个回笼觉。马年来却已经坐起身，背靠床头打开台灯，笑吟吟的看着她。
“有事吗？”她迷蒙的睁开眼，手脚不安分的缠上去。
“我们五一结婚吧！”
“什么？”萧晓霄迅速睁大眼睛，梗起头诧异的盯着马年来。马年来一只有些微凉的手掌轻轻地平放在她平坦光滑的小腹上，轻柔的滑动着说：“我永远对你好，也会对他好的！”
萧晓霄有刹那的窒息，这正是她一直在渴求的，可是——她哽咽起来，整个身体都在微微的抽搐，马年来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有些无措，想要俯下身去亲吻她，却不料她已经翻过身，把面孔埋进枕头中。
“我已经做了人工流产。”从枕头的缝隙中飘出她颤抖的声音。马年来压着她脊背的手掌猛地一停，垂在那里没了动静。
“你什么时候去的？”
萧晓霄也裹着被子坐起来，侧枕在马年来的肩头上，用一种近乎无情的平静语气说：“我去做的无痛人流，很简单的一个小手术，就在前两天。”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萧晓霄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倚靠着马年来，心中已经恢复平静。确切的说，当马年来提出结婚的时候她差点没有把持住满口答应下来，可是内心的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一时的冲动，她已经有了选择，只是在等待这样一个说服自己的机会——如果在听到她流产的消息后，马年来能够表现出几分愤恨或者冲动，她也许还要再犹豫许久。甚至她曾经渴望马年来能够因为这个问题骂她几句或者打她两下，她都会把实情讲出来。可是他依旧那么的平静，无论波澜不惊的表面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澎湃激情，她都不想再去挖掘，她已经决定了。
“我觉得你并不想要这个孩子。”萧晓霄轻声的说，把头从他的身上离开，身体慢慢的缩回被窝中。凌晨的气温应该是一天中最低的时候，在这个没有暖气的城市中，被窝外的空气仿佛都是漂浮的冰晶。
“再睡一会儿吧，还要去上班。”萧晓霄在被窝里低声的说。
马年来突然爆发，一把撩开被子，赤脚站在地上，近乎咆哮的吼道：“上什么班？”说完径直走向客厅，在外面响起打火机的声音。萧晓霄的心变得更加清澈，她觉得自己彻底没有了负担。
马年来搬出大学宿舍在天兴洲桥畔加入到合租的行列。三个月后，合租的室友回了老家，空出一间次卧。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只觉得一个人住着很惬意，他喜欢清净的感觉，可是时间长了，空荡荡的屋子有些荒凉，每天早出晚归，形单影孤，没有一点人气，还不如旅馆。他在几次犹豫之后，在附近的线杆和墙角贴出了五十张招租广告，除去中介的电话骚扰，鲜有人问津，慢慢的他也就安心了。
萧晓霄一直是小区门口超市的收银员，开始并没有给他留下多深的印象，只不过是在几个大妈中她显得有点年轻，一天到晚无论什么时候见到都是带着甜甜的笑容。他基本上每周都会在下班时顺路光顾这个超市，买些东西解决晚餐的问题，基本上也没有跟她多说过什么话，付钱走人。
只有一次，当他刚刚推开超市的玻璃门时，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接通后，里面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普通话中微微有一点外地口音，询问他是不是有房子出租。他们聊了一分多钟，那边就突然挂断了电话，他抬起头，发现站在收银台前的萧晓霄正在望着他微笑，扬起的手中攥着一部小巧的白色手机。
“你就是那个要出租房子的吧？”萧晓霄直截了当的问。
马年来点点头，走近两步站在柜台外。
“几号楼，我可以带朋友过去看看嘛？”
马年来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有丝微微的失望，他说：“可以，不过只有一个次卧，而且不能带孩子。我不喜欢吵闹。”
萧晓霄上下打量着他，又问：“九点钟我下班，下班后我们过去，可以吗？”
马年来留了地址，选了一盒泡面后匆匆的赶回去收拾，自从合租的室友走了之后，那个屋子他只是简单地清扫过。里面还堆着室友三年来积攒下的许多杂物，他都一股脑的丢进编制袋，落在墙角，准备明天上班的路上顺便捎下楼。
九点十分，准时的响起敲门的声音。马年来匆忙的再次把沙发整理一番，关上自己卧室的门才趴伏在猫眼上小心翼翼的朝外看了一眼。外面悠长的走廊里灯光昏暗，一个女孩站在门前，前后左右的张望着，一身牛仔装束紧绷绷的裹着凹凸身材。马年来敞开门，萧晓霄孤身一人站在面前，他下意识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萧晓霄甜甜的微笑着，透过他闪开的身子朝屋里张望一眼说：“我朋友在下面，让我上来看看就行了。”马年来会意的点点头，现在都是女人当家作主，自然只要女主人满意，男朋友只能俯首帖耳。萧晓霄溜达进屋里，左右瞧瞧，马年来笨嘴拙舌的简单介绍房屋布局后便领着她参观了厨房和卫生间，最后站在准备出租的次卧门前，萧晓霄紧皱着眉头问：“这两个卧室紧挨着？”
马年来尴尬的一笑，随手打开自己卧室的门说：“这堵墙的隔音效果没问题，我这边有组柜子立在这边，这个卧室中原来也是放着一张桌子，只要床不挨着墙，不会有动静的。”萧晓霄翻眼瞟了他一眼，他才感觉话说的有些露白，不过之前合租的那个室友就是这样向他介绍的，而且那哥们和他女朋友一起住了那么久，他那边确实听不到什么声响。
“我要主卧，多少钱？”萧晓霄朝着次卧望了两眼，转头问出一个让马年来有些惊讶的问题。
“主卧？可是我在用啊！”
“你不是打算合租，一起分担房租吗？那就应该有点风范和诚意，把主卧室让出来才合理。”萧晓霄咄咄逼人的望着他，让他有些始料不及，不过想想当初确实那哥们出租的是主卧，自己和女朋友委屈在狭小的次卧中。
“八百。”马年来叹口气说。
“四百。”
“四百你还想要租到主卧？恐怕连地下室也找不到吧！”
“四百块一个月，交一压一。估计这个厨房你自己也不会常用，这样吧，可以免费的赠送你一顿晚餐。”萧晓霄又重新回到厨房中，试着点燃燃气灶，一股蓝汪汪的火苗腾空而起，她又慌忙的关掉。
“四百太少了吧！你们一个人才二百块钱，不行，太少了，光是水电费都不够。”
“水电费一人一半，合情合理。行了，就这样吧，四百块成交。”萧晓霄说着话，从背着的小挎包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钱包，掏出一沓粉红色的大票儿塞到马年来的手里说，“你数一数，八百块钱，四百的押金，四百块钱的租金。你星期六应该在家吧，到时候我搬过来。”
马年来攥着几张钞票，满脸的苦笑，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搬过来？不是你给朋友看的房子吗？我这房子可只能居住，办公传销之类的我可不租。”
萧晓霄咯咯的笑着说：“那个朋友就是我自己，不欢迎吗？钱已经接过去了，你可不能反悔啊，周六我就搬过来。”
“真的就你自己？”
“不行吗？”
“可是孤男寡女的，不方便吧！你不如再去找找房子，这钱还是退给你吧！”
“是不是怕女朋友吃醋，放心吧，我是个正派的女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等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搬走，暂时先在你这里凑合几个月。”说完话她转身就走，马年来紧紧地跟在后面，急着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你还是嫌钱少，这样吧，我再送你一顿早餐，这样你早晚饭都算是有着落了，总比在外面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有营养吧。”
马年来一直把她送到电梯口，又目送她走进楼梯，才翻着白眼自嘲的叹口气回身，眼见敞开的防盗门忽忽悠悠的关上，他一个箭步冲到跟前还是晚了那么一点点。他摸遍全身上下，才发现钥匙都锁在了里面。
因为没有身份证，正规的宾馆去不了，他只能在洗浴中心凑合一夜，第二天又请了半天假开门换锁芯，八百块钱也就所剩无几。
周六上午八点刚过五分，马年来还蜷缩在被窝中享受惬意的周末时光就被萧晓霄的电话铃声惊醒。他慌忙穿好衣服，开门就见她拎着一只棕色的大号拉杆箱，上面驮着盆盆罐罐大包小兜的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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