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马年来意想不到的是他在王主任的项目上还没有干满一百天，就又被调回到原来的x项目中继续接替胡五魁主持项目的收尾。马年来满面苦楚的面对姚晶晶，他真的看不懂院里这是要干什么，如果总是这样把人拨来拨去，恐怕一辈子也出不来什么成绩。
“别问我，我也是刚刚拿到调令。”姚晶晶深沉的坐在大办公桌后面，面沉似水，一脸的萧杀之气，与往日里嘻嘻哈哈的大美女完全不搭界。她在手里摆弄着手机，面前的桌子上就摆放着马年来的调令，上边有人事的签章和院办公室的批示签字，批示是王主任的字体，刚劲有力的一句话“做好交接工作，配合调动决定。”
姚晶晶把手放在座机话筒上，提起来又放下了，叹口气把调令推到桌角说：“上面不是没有说什么时候过去吗，您就先辛苦辛苦，在这边多呆两天，把您的工作给我多交代交代。我想王主任也是没办法才在上面签的字，就是再去找她也无法挽回了，失去您这位导师级的人物是我们项目无比巨大的损失，该发愁的是我，您满脸的不痛快又是为了什么？行了，今天晚上我组织项目上一块出去吃个饭，算是对您来我们项目的犒劳，赏个脸吧！”
马年来抓起调令折了折塞进口袋里说：“行，听你们的安排。我就是革命一块砖，领导想往哪搬就往哪搬吧！”
姚晶晶开玩笑似的说：“还想往哪里搬就往哪里搬，我把你搬回家去，行吗？”
马年来摇摇头，一边朝外走一边说：“我先回去把工作整理整理，明天再做交接，一大堆事儿呢，你可别嫌烦。”
马年来重新回到x项目中，项目人员再次进行调整，一批真正干事的人回归，尽管他们多少有些情绪，可是却也明白这个曾经辉煌的项目现在有了转机。刘怡慧副院长也亲口承诺，院里对这个项目的预算做了调整，就像其他的项目一样，绩效与业绩挂钩，成果与奖金对应。一张时间表摆在所有人面前，十月一日之前，整个项目正式完结，所有的资料数据成果完成采集与核对，这是一条红线，具体的工作安排要马年来在一周之内拿出一个计划。
马年来虽然不需要咨询任何意见，也知道这个计划该怎么安排，可是看着下面一群比自己年长的前辈，他还是要客气一下。这些人之前也是项目中的老人，但是他们每人分管的只是自己的一部分，对整个项目的了解不过是以管窥豹罢了。在下午的碰头会上，有人提出自己的见解，马年来装模做样的做了记录，这是从胡五魁身上学来的表演功夫，不到一个小时就草草的结束，马年来又夺回了在屋子一角的办公点。一份粗略的计划在下班前草拟出来，从现在到十月一在时间上是充裕的，可是在排布计划时，马年来还是不得不照顾这些大爷们已经养成的拖拉习性，不耐其烦的把每个阶段又细分，最终形成一个以天为单位的列表。而在严晓玲的提醒下，他把整个九月份都空余出来，增加一个美其名曰的验收阶段，其实不过是一个埋伏，为万一发生的延迟找到一个缓冲。
时间表给刘副院长拿过去，他很满意，大肆表扬马年来的实干精神。可当马年来委婉的提到关于项目出售问题时，刘副院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直接做了安抚，马年来总觉得他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当时间表以正式公文的形式下发，如之前所料，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提出工作节奏过于紧张，有难度。马年来只有在心底里苦笑，在议论声停歇后，他又拿出一张表。这是在程实钟的帮助下设计的考核表，一张大表足足做了近二十页，几乎囊括了整个项目所有的科目，上面标注了每个人的名字和时间节点。马年来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而是轻描淡写的告诉大家，项目内部的局域网络马上恢复，到时候会发送到每一台终端机，而填写了完成时间的表格会在每天更新，所有人都能直观的看到整个项目的进展情况。
马年来最后强调一点，所有完成的工作必须百分之百的准确，真实，他会在日常中进行抽查，同时在最后一个月的验收阶段，院里会组织专人进行系统排查，一旦发现人为错漏，责任人直接向验收组进行解释，影响了大家半年的工作收益全权负责。
工作效率得到极大提高，汇总完成的小节源源不断的汇集到几个实习生的手中。其实马年来对这种统计类的工作同样没有半点兴趣，一开始他还能逐一的核对，可是在乏而无味的重复劳动之后，他便把工作全部移交给程实钟和耿努力，而自己带着严晓玲和侯志远私下里对已经完成的这些项目中的疑问展开研究——他们的实验室又开工了。通过一系列的实验和理论探索，他们取得的成绩令人刮目相看，墙里开花墙外香，面对意想不到的成果，几个实习生都傻了眼，他们一起聚集在马年来的身边，只有一个问题——成果要不要上报？
马年来坚定的回答：“当然要上报，为什么不上报呢？”
“报上去有什么意义吗？”严晓玲提出质疑。
“为什么？”
“这个项目已经完了，没有人会再深究下去。我们的成果还有意义吗？您觉得单单靠我们能够偷偷摸摸的做下去吗？最终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完全是个未知数——如果说我们成果的价值，也不过就像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这就是这个项目的价值，这就是宝藏的意义。把实验和数据整理一下，做成一个报告，我先去和刘副院长谈谈，再看下一步的发展。”
马年来有点小激动，他有理由相信如果真的能够打动刘副院长，他有信心带领着这几个年轻人顺着这条路深挖下去，也能够得到巨大的收获，说不定他们有机会为武汉院甚至是中国争得荣誉，为病毒学的研究开创一条新的道路。愿望和理想都是美好的，他也明白严晓玲提出的问题也是正确的，一个课题的确立绝不是三言两语或者一两个实验和数据就能够完成的，要把这个课题变成结论，资源和时间的投入是巨大，而且具有百分五十以上的失败概率。科研不是赌博，而是一场游戏，一场硕大无比的轮盘游戏，真理就在那里，只不过在他的身边摆着太多的未知。
马年来去找了刘副院长，被热情的接见，也被客气的规劝回来。在富丽堂皇的办公室中，刘副院长语重心长的告诉他，目前什么是工作的重点，工作的目标是什么，他的岗位在哪里，他的职责和目标又是什么？他的前途与什么息息相关，他的提议也许价值巨大，但是在目前还有哪些条件制约与约束，院里同时在开展多少项目，每年投入的资金有多少，产出又有多少，每年上面下发的任务有多少，院里承受着多么重的压力。到了后来，马年来有些显得不耐烦，刘副院长又话锋一转，告诉他自己是多么欣赏他的能力，为什么又从王主任的项目中把他挖回来，是多么器重他和他的提议的价值所在，承诺在这个项目彻底终结之后，他会慎重的考虑这个问题，同时鼓励他不要放弃这种探索的精神，并预见到早晚有一天他会做出不一般的成绩，会把他们这些坐在办公室里高高在上的老人都踩在脚底下。
马年来看清开头，没有预料到结尾，高兴而去败兴而归。严晓玲直言不讳地问：“报告还用写吗？”
“不用了，把数据另存吧！”
“那我们还要继续验证吗？”
“有条件就继续吧，我相信早晚会有人发现这条通向新大陆的航道的。”
“马老师好有诗意啊！”
“屁，都继续干好自己的工作吧！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
马年来带领着几个实习生埋头在实验室中，他在整个项目的资料中寻找着与自己设定的流感病毒相关资料，这应该算作是利用职务之便了。只要不影响到大的目标，他自己认为这也是无伤大雅的，毕竟一棵枯死的大树的下场已经摆在眼前，既然已无力回天，那么从上面采摘几朵木耳也算是物尽其材。
这段时间，他和韩冲的关系似乎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他们的聊天从每天的睡前（起床后）关怀变得无话不说，两个人每天至少用十分钟来分享彼此一天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在武汉炎热的夏日夜晚，韩冲那边下线后马年来终于鼓足勇气对她说出一声“我喜欢你！”。面对着闪烁屏幕上灰黑色的头像，马年来有些许的后悔，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很有可能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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