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强关上车窗，往前开了一段，才扭头问马年来接下来怎么办。马年来叹息着，透过车窗朝四外瞭望一番，说：“她不是说了吗，楼盘也就在这里不远，不如我们过去看一眼，也算是让我彻底死了心。”王伟强像上了贼船，砸吧着嘴，任劳任怨的驾车继续前行，绕过镇子，在另一侧的荒野中，十几栋高层拔地而起，就像一片欧洲中世纪的城堡般伫立在夜色中，黑漆漆的没有半点灯光。顺着破烂的水泥小路一直到了工地跟前，才从褪色的蓝色铁门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狗叫声。一群大狗扒动着铁门，蜂拥的撕扯嚎叫，就像饿了十天半月突然闻到肉香味，一个个都是要冲破牢笼来撕扯个活人了。
王伟强停了车，却不敢熄火，生怕有个意外被撂在这里，就像史蒂芬?金的《恶兆》中的场景。马年来蜷缩在座位里，望着车灯照耀下铁门缝隙里露出的一抹绿色，心底里也在打鼓。王伟强狠狠地按了两下喇叭，也没能把狗吠声压制住，反而引来远方村落中稀疏的呼应声。狗叫了许久，也不见院里再有其他的动静，也没有一丝灯光透露，声嘶力竭的狗儿只是徒劳的扒门，却冲不破这铁的牢笼。
王伟强掉头回来，路过镇子，特意绕到曾经的售楼处，宽大的广场一片狼藉，想来当日的场面混乱之极，甚至已经波及到两侧的几家商户。在车灯照耀下，可以看到躺倒在地上的牌子上还有凤舞西梧的字样，只是这座曾经豪华装修的三层会所式建筑已经面目全非，成了一堆废墟。
王伟强把马年来直接送回家，马年来窝在车里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就不忍再刺激他。
又是一个浑浑噩噩的夜晚，他没有和韩冲联系，躺在床上任凭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一般踏破草原的荒凉却又寻不着踪迹。躺的累了，便像烙饼似的翻转过来，颠来倒去之后，杂乱的思绪中萧晓霄的形象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偏远，占据主流的则是那东奔西窜的一股无名意识。
x-238没有任何进展，在马年来撮合下，胡景润勉为其难的和专家顾问组一同研讨一个上午，虽然专家各抒己见，但收效甚微，马年来也知道自己是在病急乱投医。要破解难关，关键还是要靠自己人。
下午刚要在办公室中冷静冷静，张副院长的一个电话召唤过去。屁股刚在沙发上坐下，张副院长便把一本二三十页装订精美、硬质封皮上烫金的册子丢过来。马年来慌忙接住，封面上印着楚海制药的标志，正中央用黑体字端端正正的写着“科研合作申请策划”几个大字。他迫不及待的翻开，这是一份对方提出来的合作科研策划，针对的就是正在进行的x项目。当然，这份策划是完全站在楚海制药的角度提出的合作方案，但是无论是策划的质量还是深度，都比马年来电脑中存的那份编改稿要强上很多。马年来一边翻看，一边偷偷地打量张副院长，不料张副院长却也在偷偷地打量他，两个人的目光稍一接触便立刻分开。他逐字逐句的一遍看下来，用十分多钟，这期间张副院长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抬头望天。
马年来轻轻地合上封皮，用手指小心的抚摸着烫金大字，尽量平稳地说：“他们提出的想法不错，只不过列出的条件有些过于苛刻，需要好好地斟酌一番。一年一千万元的投入，确实很诱人啊！”
张副院长反问道：“你什么态度？”
马年来仿佛考虑很久才说：“其实我们的项目价值很高，我想愿意跟我合作的公司机构也不会只有楚海一家，当然是谁出的钱多，条件宽松，我们跟谁合作，就更能体现我们的价值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你想过后果吗？这个项目确实已经解密了，可以进行这种资本运作，可是联系到之前的整体出售，再有之前的项目暂停，这风风雨雨都是围绕在这个项目上。谁还敢来沾染这个项目，就算有企业上门来，院办公会能够通过吗？没有部里的明确指示，谁还敢在这个项目上做文章？你迫切想要找到资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也要看清形势，不要莽撞的去触及一些底线，有些伤疤再次被揭开可是比原来还要痛的。”
“除去这个方法，难道您还有更好的方法吗？一年别说上千万，恐怕院里现在为这个项目拿出一百万都会感到心疼。部里下拨的五百万不是也没有全部用到这个项目上吗？如果我们不自己走出去寻找出路，那么这个项目就死定了，至少是又一次被搁置下。”
马年来被张副院长请出办公室，在和领导你来我往的交锋中，领导很生气，后果有点严重。不过让他感到庆幸的是，大幕至少有一角被揭开，王伟强果断的出手非常及时准确，接下来的发展很大程度上还要靠这个外部力量。楚海的交际能力是不可限量的，当初差点就整体收购这个项目，绝对不是只有一个刘副院长从中作祟就能成事的，只不过更隐藏的推手没有露面而已。
马年来想要约萧敬文吃饭，主要还是为了得到萧晓霄的消息。电话拨出去后他又有些后悔，立马挂断，提心吊胆半天萧敬文也没有回电话过来，这才再次踏实下来。
全项目的人都在围绕x-238课目展开功课，上次实验前各种论断如同雨后春笋般被提出来，当然大部分在初级阶段就被否定，可是事实证明这些论断无一有效。而现在则大家都闷着头，好几天过去，没有任何新的想法和思路再被提出，胡景润也似乎才思枯竭，顶着几跟杂毛，啃着铅笔不做声，演算纸丢的到处都是，演算公式把报纸划的像天书一样，没有人知道那一份是有用的，那一份是没用的，反正也不会有人给他收拾。
李清远则沉闷的留守在实验室数据房中，钻在马年来原来占据的角落中一遍又一遍的观看实验中的影像资料，核对实验的每一个环节，把可能产生影响的各类因素罗列成一个丑陋的鱼骨图。其中有些因素，他自己都觉得纯属多余，可还是罗列起来。这张图他和马年来一起不止一次的讨论过，并没有发现致命性因素，现在他已经察觉不出还有什么可以继续往上添加。
时间就在一无所获中流逝，李清远忍不住来找马年来，告诉他实验室快要坚持不住了，最后一次x-238课目的实验必须在最近两周内确定，否则那些培养皿中的株苗等都要作废了。马年来从一堆稿纸中抬起头，他在这个独立办公室中已经闭关三天，所有大脑里的东西都被掏出来过了一遍，却也是颗粒无收。他摆手示意李清远在沙发上坐下，揉搓着双眼轻声的问：“李主任，凭你的经验，您觉得这样一个国外已经验证的课目，我们用什么办法通过是最直接的？”
李清远把散落在沙发上的资料归集一下，在空地方做下来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们不具备那样的条件，我已经测算过，一个这样的实验从准备到灭失，至少要二十万块，这已经是在尽量节省的状态下。如果像一些大的科研机构一样，一组论证分成十二个单位，单单在实验室中就要烧掉几百万。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不说，就是有这么多的钱，也舍不得这样烧！”
马年来再次提起合作的事，李清远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喃喃的说：“昨天张副院长把我叫过去，也询问起这个事。他很担心你一冲动再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情。他希望我能够劝劝你，可是我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该怎么跟你说这个事，本来你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这个项目，我似乎没有理由阻拦你，可是作为比你大几岁的老兄，还是不得不絮叨两句，你也别嗔怪。”
马年来点点头说：“我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如果我连张院这一关都无法说服，我是不会贸然站出来的。不过现在有个好的苗头就是楚海已经提出一个合作方案，在张院手上压着，我也草草的看过，跟咱们的想法差不多。”
李清远聊了两句转身要走，马年来忽然拦住他问：“李主任好像跟随张院也有些年头了吧！您教教我该如何去做才能打动他，让他下定决心把合作事宜提上日程。”
“你还真有这想法，算了吧！如果楚海真的有意愿，那就让他们自己去做工作，你我也好，张院也罢，最好坐壁上观，否则死的一定难看。当然，你有可能会幸运那么一点点！”李清远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出去，留下一脸无趣的马年来呆呆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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