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音传来，王莽听到后，急忙打开父亲的屋门问道：“爸，你怎么啦？”
父亲王冲礼用手捂着胸部说：“难受，咳嗽，胸闷，上不来气。”
王冲礼已经73岁了，因为长期有病的原因，面色灰暗，腰有点弯曲，走路也不大利索，看样子身体非常不好。
王莽知道父亲有多年的糖尿病史并伴有肺心症，近期身体情况很不佳，眼看要过春节了，要是再添病可就麻烦了。
王莽说：“爸，上医院吧。我去叫车。”
不大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楼下。王莽掺扶着父亲上了出租车。不长时间，出租车就停在市医院的院子里。院子里的汽车几乎都停满了，临近春节，看病的人特多。其实东北这地方，每到冬季医院里都人满为患。
王冲礼下车后，没用人掺扶就走进了医院。经医生检查后确诊是糖尿病晚期症状，患者失水较重，伴有继发性感染及心血管疾病，肝脏肿大，并有昏睡症状。
医生检查过后，在门诊就诊手册上写道：“建议住院治疗。”医生对王冲礼说：“老人家，住院吧，你的病挺重的。”
王冲礼有些犹豫，说：“大夫，我最近只是心慌，喘气困难，有没有好药，让我吃了不难受就行。不用住院吧。这马上就过年了，要是住院了，老少都不得安宁。”
医生说：“老人家，还是住院吧。你年龄大，病情较重。要是不住院，一旦病情继续加重，就麻烦了。再说，也快过年了，住几天院把病情缓解一些回家过年也可以啊。”
王莽说：“爸，我的意见还是住院吧。虽然快过年了，要是过年还不能出院，我们就把你接家去。”
老人想了一会儿，点头说：“那就住吧，我也确实难受。”
王冲礼很快就被安排到病房里住院了。根据老人的病情，医生下达了医嘱，对老人以控制高血糖，纠正代谢紊乱，消除症状为主，同时根据老人有合并高血压症和轻度心梗给予降压和改善心肌的治疗。
护士按照医嘱开始给老人打针，住院第一天，老人病情比较稳定，但心血管疾病症状有加重的趋势，医生立刻改变处方加强对心血管疾病的治疗。
由于王冲礼病史较长，身体消瘦厉害，护士在给他打针的时候，老人的血管很难找准。吓得几个年轻的护士不敢给老人打针，只好请老护士帮忙。可是医院里年龄稍大、技术娴熟的护士有时也打不开点，年轻的护士也只能硬着头皮给老人打针。
王冲礼老人住院的第三天傍晚，一位年轻的护士来给老人打针。谁知，护士没有扎准血管，第一针扎失败了。王冲礼说：“姑娘，没事，仔细点，再扎一次吧。”
这是一个刚上岗时间不长的年轻护士，经验较少，技术也不大熟练。年轻的护士有些慌乱，结果第二次又扎偏了。她拔出针头又扎下第三次，老人心里一紧张，胳膊哆嗦了一下，结果又扎偏了。老人闭上了眼睛，面色显出痛苦的表情。
护理老人的女儿一看护士连续三次都没有扎好针，非常生气。就站起来训斥女护士：“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连针也扎不好呢？”
护士有些害怕，委屈地说：“大爷的血管不好找，要不我就再扎一次吧。”
老人的女儿急了，“怎么？你还想扎死人哪！告诉你，就你这样的护士赶紧下岗，这就个水平还敢到医院当护士。”
女护士哭了，她端着药盘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位老护士进来，给老人顺利地把针扎下了。老人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副病容令人心痛。
老护士扎完针对王冲礼说：“大爷，对不起，刚才那位护士年轻，技术不熟练，请你原谅。”
老人扎上针后，表情比较稳定，他说：“没事，我没那么娇气。别吓着孩子，就这么着吧。”
说着话，老人慢慢地睡着了。王冲礼的女儿王琴娜见父亲睡觉了，心里很不平衡。她出去找到护士站，对护士长说：“你们的那个年轻护士技术不好，态度也不好，我得投诉她。”
护士长说：“对不起，我们一定加强对她的教育，今后一定安排技术好的护士给你父亲打针。”
老人的女儿见护士长道歉了，转身回到了病房。
傍晚，护士们下班了。刚刚被护士长批评的年轻护士非常委屈，下班前，她向医院写了一个报告：申请辞职。
院长见这个年轻护士脾气这样倔强，也没有说什么，提笔就批准了她的辞职。
辞职后的年轻护士刚才被王冲礼的女儿训斥了一顿，心里特别不舒服。她收拾完东西就来到病房，打开门把身体探进屋里，对王冲礼的女儿说：“你不是能投诉吗？我已经辞职不干了，你还能把我怎么着。”说完，她把门一摔，转身离去了。
也许护士用力大了一些，房门发出一个声音：“呯！”
病房里的几个患者没有太大的感觉。王冲礼老人也许睡得太死了，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他仍然在睡觉。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王冲礼轻轻睁开了眼睛，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对女儿说了一句话：“天这么快就黑了。”
王琴娜说：“爸，刚才没惊着你吧。”
王冲礼说：“什么事能惊着我，我没听到什么事啊。”说着话，他又把眼睛闭上，不再说话了。
又过去了几个小时，王冲礼突然呼吸急促，身体抽搐比较厉害。她的女儿急忙找来医生检查。当医生进入病房的时候，老人停止了呼吸。医生尽管采取了许多抢救措施，老人最终还是离开了。
经医生检查，老人是因糖尿病并发症引发的大面积心肌梗死，这种病来势较凶，往往来不及抢救。
医生确诊王冲礼老人死亡之后，通知家属将遗体转移到太平间。
王冲礼的子女们闻讯来到医院，病房里立刻响起惊泣的哭声。在老人去世后，护士们就把同一病房的患者转移到了其他病房。
王冲礼的儿女们在病床上把父亲装敛了一番，又在床前点燃了一支长明灯。几个子女就在另一张床上研究如何处理父亲的后事。
在医院里护理父亲的女儿王琴娜说：“不能这样把爸送到太平间，他是被护士使劲关门吓死的。咱们得向医院要个说法。”
几个亲属一听，便七嘴八舌地说：“要是这样，咱们就得让医院给个说法，不能挪动老爷子。”
很多亲属陆续地来到了医院，大家经过商议之后，派出王冲礼的女儿王琴娜和王冲礼的侄子王小明代表家属找到医院领导交涉，要求医院对王冲礼老人的去世给一个说法。
医院领导经过了解情况之后，对交涉代表说：“对于老人的去世，我代表医院和我本人表示哀悼。护士虽然有过错，但与老人的去世没有因果关系。从道义上讲，医院也可以适当地补偿一些慰问金，但我的意见是将老人先送到太平间或殡仪馆为好。”
王琴娜说：“不行，今天医院如果不能给我们一个可以接受的处理方案，我们就把遗体摆在医院里。”
院长当即表态说：“希望你们家属能够理智地处理这个问题，如果你们认为老人的去世与惊吓有关，可以报警并要求对老人进行法医学鉴定。如果你们非要采取不理智的做法强迫医院接受你们的条件，我可以明确回答：这样做是违法的，我们也会停当法律维护医院的合法权益的。”
医院领导没有接受王冲礼子女们的要求。王冲礼的子女和亲属们立刻派出人员在医院的大厅里摆上了灵堂，把王冲礼老人的遗体摆放在大厅中间，周围摆上花圈，正面地上放着一个烧纸的泥盆、香炉和长明灯。
医院大厅里如此一摆放，立刻变得阴森森的，正在就诊的患者们被吓得全都跑掉了。进到医院看病的患者们一见如此情景，转身就离开了。正在住院的患者和来往探视患者的人们，看到大厅里的灵堂也都绕路而行。
大厅的灵堂前，站着一排王冲礼的亲属。一个人跪下烧纸磕头、放声大哭之后，会有人指挥：“该你上去哭了。”于是第二个人又跪在灵前大声哭嚎。尽管哭声极响，却听不到悲痛的内涵。
整整一天过去了，医院没有接受王冲礼子女们的要求。第二天，哭拜的医闹队伍又排在医院大厅里，这些人是排班哭喊，虽然有人穿戴孝袍或系着孝带却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在指挥着。
“爷爷啊，你死得怨啊！你是医院害死的啊！”一个岁数不大的孩子按照大人的要求跪在灵前哭喊着。
旁边的一位女子说：“声音再大一点，不答应咱们的要求明天接着来。”
看到了这个情景，来往行走的住院患者和探视患者的人们，纷纷抛射着不满的目光。王冲礼的儿女们却似乎看不到，继续演奏着他们的悲剧。
正在住院的东华市的谌律师有事从病房下来，看见这个情景后便要上前制止。妻子一把拉住了他：“别管闲事，这事你管了就得沾包。”
谌律师气得使劲跺了一脚，说：“这是什么事啊？护士虽说不对，怎么能吓死患者呢？我的病房就在他对面，我什么都清楚，这真是借机讹钱啊。什么是医闹，这就是医闹！闹得住院患者不安，公安机关干什么了？”
他的声音很大，说也奇怪，王冲礼的子女们并没有反应。谌律师看了看那位被大人要求在灵前跪拜的小孩子，无奈地摇摇头，他故意大声地说：“父亲应该给孩子什么影响，真得好好想一想。家长让孩子从小就这样学着闹事，将来后悔的一定是大人哪。”
医闹的人们中有人问道：“这个说话的人是干什么的？是医院的人吗？”
有人认识谌律师，他低声说：“别惹他。这个人是东华市有名的谌律师，还爱打抱不平。他要是给医院帮忙，咱们就白闹了。”
谌律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医院。谌律师这几天正在住院，因为每天要上下楼，受到了大厅里的影响，心情也非常不好。
第三天早晨，患者们发现，大厅里的灵堂撤走了。
第三天正好是星期一，医院召开大会向全院通报说，对死者家属给了一些赔偿，灵堂才被撤走的。希望全院职工对这次事件引以为戒，加强医德修养，提高服务质量。引发医闹的护士虽然已经辞职了，但科室领导应该给予相应的处罚。
会后，一位医生来到谌律师的病房，对谌律师说：“医院领导给科室领导处罚，这还讲理吗？那位护士虽然做得不对，但病房里的患者都证实，女士们护士关门的声音并不是特别大。死的那个老人根本没听见。对于这样不正常的医闹，医院拿钱买平安，以后还会有人闹的。这样做其实是拿钱买医闹。”
另一位一同查房的医生说：“这种处理方法，以后肯定还会有人医闹。瞧好吧。”
谌律师说：“医院领导花钱让医闹的人走，确实不妥。这种做法助长不正之风。死的那个患者就在我的病房对面，我知道一些情况。死者的死与那位护士的不当做法没有关系。《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三条(一)规定：:‘扰乱机关、团体、企业、事业单位秩序，致使工作、生产、营业、医疗、教学、科研不能正常进行，尚未造成严重损失的’，‘处警告或者二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这伙人在医闹前经过组织性的研究，有医闹的方案，有组织者和指挥者，如果医院依照法律规定，正当行使权利，完全可以通过公安机关对医闹的组织者和指挥者进行打击，并可以教育那些有同样医闹想法的人。然而，医院却错过了一次依法维权的机会。令人遗憾哪。”
医生说：“谌律师，其实我们早就向院领导建议请你这位大律师帮助制止医闹了，医院领导因为你曾经代理过死亡的患者家属起诉过我们医院，他们不想用你。”
谌律师说：“糊涂。东华市不只我一个律师，为什么不用别的律师呢？再说，你们医院就有律师担任常年法律顾问啊？”
医生笑了，说：“反正不花自己的钱。谌律师，你懂的。”
谌律师感觉这句话特别熟悉，他抬头看了医生一眼，会意地笑了，说：“对、对，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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