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轻轻地飘落在窗前,谌律师看着室外的皑皑白雪,心情无比舒畅。他想:看来今天可以休息了,天天劳累,总想休息,但始终难以休息。今天初雪遮天蔽日,行路困难,当事人一般不会来的。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也不错。
突然,门铃响了,谌律师打开门,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
来人进屋就说:“谌律师,不好意思,下雪天也来打扰你。”
来者董毅,是百济县的一个个体农业基地的投资人。也是谌律师几年前的一个案件的当事人。自从谌律师给他诟,他每逢有事,都会来找谌律师的。
谌律师急忙帮助他扫掉身上的雪花,说:“什么事情你顶着大雪来市内,就不能等天好的时候来。有事情打个电话也可以啊。”
董毅说:“谌律师,我今天到市内有别的事情,正好有一起别人借钱不还的事情,就顺便来找你了。”
谌律师对当事人的来访,一般是先了解案情、分析案情,提出诉讼意见,并指导当事人如何应诉。如果不是当事人坚决要请律师,谌律师不会明示或暗示当事人委托自己的。有时当事人得到满意答复之后,如果不交咨询费,谌律师也不会要求当事人交费。如此以来,谌律师便在许多人以上中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律师,绝大多数当事人向他咨询之后,一般都会委托谌律师代理案件的。有些当事人案件结束后,往往会和谌律师结成朋友,这些当事人经常会以朋友身份来谌律师家串门。一些农村的当事人有时还会送一些土特产品,用他们的话说:“谌律师收费合理,对当事人尽心。这样的人值得交朋友。”
董毅今天给谌律师送来一袋他自己养殖的林蛙。他说:“谌律师,这是今年抓的蛤蟆,让你去玩你也不去,这些蛤蟆你就尝尝鲜吧。”
双方交谈了几句之后,董毅拿出一张借条对说:“谌律师,你能不能帮我代理这个案件,帮助我把这笔钱要回来。”
谌律师接过纸条一看,说:“这张借条的借钱人身份清楚,借款数额清楚,没有必要请律师。我给你写个诉状,自己到法院起诉得了。”
董毅说:“谌律师,你不知道。借钱的人我不认识,是在信用社当主任的张立群找我借给他们的。当时,张立群告诉我,‘县国营农场的杨春场长因为企业的资金出现不明短缺,想借钱把亏空额补上。’让我借钱给他,我不认识杨春,就让他打了借条,把15万元现金借给他了。到期之后,我找他要钱,却没有人应这个茬。杨春说‘钱已经还了。’张立群打电话不接,人也找不到。我估计他们是想赖账。所以,这个案件必须请律师。”
谌律师见董毅坚持请律师,就为他代写了诉状,办理了代理手续。然后驱车百公里到百济县法院立案。
时值年底,法院立案后一直没有开庭。春节刚过,法院打来电话,通知:董毅起诉杨春的案子3月10日开庭。
百济地处老岭之南,与鸭绿江相邻,气候温暖。东北三月,大地仍然冰冻,但百济小城已经有了一些暖意。虽然草木枯黄,但小城洁净,风和日丽,令人心情比较舒畅。
法院开庭时,被告杨春对借款一事没有异议,但却提出了一个抗辩理由:“我向原告借钱是通过张立群办的。借钱后,张立群说‘还钱时只能由他代还’,所以,我把钱还给张立群了。张立群给了我一张董毅写的还款单,上面记载着杨春借款15万元已经还清。所以,我不再欠原告的钱。”
杨春答辩之后,向法庭提供了一张还款单。谌律师接过一看,上面记载着“董毅今收到15万贷款结算余额,双方账目结清。包括县农场杨春借款15万元,还清。”落款处写着董毅的姓名。谌律师认识董毅的字体,确实是他本人的签名。
看到还款单,谌律师感到不可思议。按理讲,董毅如果收到了借款,应该将借条退还,而不应该用还款单的方式处理。还款单上的两段话似乎在语意衔接上有些不通,但在法庭上,谌律师无法立即做出判断。
法官问道:“原告代理人,这张还款单上写得非常清楚,收到15万元,包括杨春的借款15万元,还清。你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谌律师对还款单无法立即判断,但他感觉里面一定有问题。便说:“审判长,这个还款单上似乎写的是两笔款,但只有一笔款的内容。所以,我要求被告出具原件。现申请休庭,由法院择期另行开庭。开庭时原告将亲自出庭辨认还款单。另外,由于还款单是张立群提供的,而且又是他代收款代还款的,所以,应当追加张立群为第三人出庭参加诉讼。”
合议庭马上进行合议,决定择期另行开庭,并同意追加张立群为第三人出庭参加诉讼。
回到通化之后,谌律师马上将董毅找来,让他对还款单照片进行辨认。董毅经过辨认之后,说:“谌律师,这张还款单是我本人签字。但我并没有收到介的还款。”
谌律师非常严肃地说:“董毅,你把当时的情况必须说清楚,如果说不清楚,对方凭这张还款单,法院就可能判你败诉。”
董毅想了一会儿,说:“张立群是信用社的主任,我在他的信用社里有若干笔贷款,都借他人之名利用他人身份证办理的,有多笔业务都是张立群代.办的。有一次我清偿贷款时,发现张立群自己利用亲属名义发生的15万元贷款,也算在我身上,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替他还了这15万元钱。我发现账目不对之后,就和张立群核实。张立群承认是他利用自己的职权和我对他的委托关系,多收了我15万元钱。有一天,张立群请我吃饭,并向我偿还了多收的15万元。张立群还款后,便扯下自己的笔记本中的一页纸,自己亲笔写了一张还款单“董毅今收到15万贷款结算余额,双方账目结清。”在结尾处隔一行的地方由我签写了自己的姓名和时间。”
谌律师问道:“你刚才说的确实吗?”
董毅说:“我确定,张立群写还款条时,上面没有‘包括县农场杨春借款15万元,还清。’的这一行字。这行字应该是事后填写的。”
听了董毅的介绍,谌律师便对这张还款单进行分析,首先,从还款单主文的字义来看,是两部分内容。第一部分内容是“董毅今收到15万贷款结算余额,双方账目结清。”也就是说,结算单到此就应该结束,后面不应该有其他内容。而“包括县农场杨春借款15万元,还清。”这句话与前面的内容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从字面理解,“包括县农场杨春借款15万元,还清。”总钱数就应该是30万元。但这张条毕竟是张立群用碳素笔写的,而且字迹相互衔接,很难看出破绽。
在分析这张纸条的时候,谌律师突然想起人们书写借据、收据的签名时一般都会在主文后面隔一行的地方签名,而这张条上面的签名却与主文紧密衔接,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想到这里,谌律师立即将纸条的照片在电脑上面放大。当谌律师把图像放大之后,发现了一个特殊的现象。董毅的签名在“农场杨”这三个字的下面。而“农场杨”这三个字在书写的时候,与董毅的签名之间有一个向上的弧形间隙,这个间隙虽然很小,但在电脑图片放大以后,却非常明显。而最后的这一句话的其他字迹在书写时,都有笔划出了格线的情况,而只有“农场杨”这三个字没有出格,而在行书时有意向上躲避董毅的签名,从而形成了一个向上的弧形间隙。
看到这里,谌律师心里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包括县农场杨春借款15万元,还清。”这一行字是后填写的。因为是后填写的,在写到董毅的签名上方时,写字的人有意躲避董毅签名,从而形成了一个微小的弧形间隙。纸条上的落款时间距离起诉时间将近两年,前面的主文和后面的签字相对旧一些,后面这一行字似乎字迹较新。但由于是黑色碳素墨水书写,新旧分辨不是那么清楚。
不过,谌律师已经做出了判断:三个月前董毅起诉以后,张立群才将纸条交给杨春,后填写这句话的时间不会超过5个月。这个书写时间完全可以通过司法鉴定确认。.
不久,法院二次开庭了。张立群作为第三人出庭应诉。在法庭调查时,张立群称:“这张纸条是我写的,是董毅本人签名。我们当时将所有的账目结算后,我写的条,他签的字。”
谌律师当即提出:“审判长,既然第三人主张这张纸条是双方真实的意思表示,杨春的借款已经偿还了。我现在申请法庭对这张纸条进行书写时间的司法鉴定。即对“董毅今收到15万贷款结算余额,双方账目结清。”和“包括县农场杨春借款15万元,还清。”分别鉴定书写时间。如果鉴定确认两段文字是一次性书写,则原告撤诉。如果鉴定后是两次书写,第三人就构成了侵占他人财产的犯罪嫌疑,我将申请法院将案件移送公安机关作为刑事案件处理。”
因为谌律师事先准备了司法鉴定申请,谌律师当即向法庭递交了司法鉴定的申请书。
法官听了谌律师意见后,对张立群说:“原告申请司法鉴定,法院准许。你回去想一下,如果条上的字确实是两次书写的,你就要考虑司法鉴定的后果。原告认为如果是两次书写就应该移送公安机关作为刑事案件处理的意见,法院将会支持的。”
听了法官的话,张立群的脸色立刻发生了变化,先红,后黄,最后变得有些苍白。
张立群说:“条确实是一次书写的,法官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的,明天我答复你。”
休庭后,谌律师回到了通化。临走时,谌律师对董毅说:“张立群害怕了,这张条有问题。如果张立群要求调解,建议你接受好吗。”
董毅说:“这事你决定吧,我听你的。”
第二天法官给谌律师打电话,说:“陈律师,张立群同意立即还钱,要求不做司法鉴定。”
谌律师当即表态:“谢谢法官,同意调解。”
当天下午,谌律师驱车来到百济。张立群与谌律师在调解协议上签字了。不久,在法院里,谌律师收到了张群立偿还的15万元现金。
谌律师把钱交给了董毅,董毅结算了律师代理费后,愉快地返回了生产基地。
事后,谌律师对此案进行了分析。他认为:此案之所以在对方当事人提供的一张极具证明力证据的情况下,能够将案件的走向把握在原告手中。最关键的是律师具有一定的汉语功底,能够运用汉语言文字表达规律,对证据主文作出准确的判断,从而树立对证据进一步分析和司法鉴定的信心。
另外,律师在发现对方证据有问题的情况下,能够运用所掌握的电子技能,有效运用光学、图像学的有关原理,发现文字书写中的瑕疵,从而确定纸条中最后一段文字是后追加的,为进行司法鉴定提供了有力证据。
最后,律师在能够确定对方证据虚假的情况下,运用心理暗示和法律的威慑力向对方当事人施加强大的心理压力,并得到了审理法官的支持,从而使张立群在法律面前低头认错,迫使其最后承认了证据虚假,自动将非法侵占的资金退还给董毅。
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得到保护以后,通过调解方式结案,有利于化解矛盾,也节省了诉讼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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