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夜色朦胧宁静,静谧中流淌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建康城此时已然宵禁,巡夜士兵拖沓的脚步声,在远处清楚传来,四周阴雨雾气弥漫,触体冰凉。行了约有一柱香时间,远远已能看到“济世堂”药铺的院墙。司马雪心情忐忑,疾奔几步,在侧门用力的敲了敲。
“道长大叔开门。”
顷刻间,高恩华熟悉的身影,从房间中移步出来,房间打开的一瞬间,屋内温暖的烛光暖暖的射了出来。隔着木栅,原本忧愁万千的司马雪,心突然间温暖开朗,心中充满了希望。
司马雪深夜突访,高恩华颇感意外,忙不迭的将她迎进房中,见其脸面青白,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温茶。
“公主夤夜至此,定是偷偷出宫吧?”
司马雪喝了一口茶,稳了稳心神。说道:
“道长大叔,我不想嫁于谢家。”
高恩华闻言一楞,瞬间明白司马雪的来意,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但没有说什么,而是提着水壶出了房间。稍顷后,又转了回来,将水壶放好。然后认真答道:
“公主,现在乱世之中,人贱如草。谢家乃当朝大族,世出名士,不论人品、才学与相貌多为人中翘楚。能嫁至谢家是公主不二之选。”
司马雪反驳道:
“谢家也有愚者之辈,据闻谢玄之子便是。”
高恩华追问道:
“公主执意不嫁谢家,可有何明确打算?”
烛光下、司马雪烟笼寒水般的眼眸,迷茫犹豫,沉呤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说道:
“道长大叔,我不甘心便如此嫁了,要不大叔带我去会稽郡逛逛吧。”
高恩华摇头道:
“公主乃皇族之女,身份与庶民不同,如果决意不嫁谢家,便属抗旨不遵,后果难料。”
司马雪明眸清澈,坚定说道:
“那道长大叔便带我四处游逛,反正我很快就能御剑,皇室也找不到我。”
“公主自小便锦衣玉食,生活中处处受人服待。游历天下说起来很美,但餐风饮露,时间一长必会厌烦,倒时连建康城也回不得。天下虽大,公主向何处安身?”
高恩华一边耐心解释,一边观察司马雪的脸色,见她脸色慢慢凝重,又补充道:
“如果公主此次抗旨不嫁,遁出建康。到时天下传言,孝武帝与谢家的脸面何在?必会下诏擒拿,到时莫非要与他们刀剑相见么?”
高恩华的说词,大意与李姨娘所言相差无几。司马雪信心瞬间便被轻轻打碎,一颗希望之心蓦然冷到极点。怏怏不乐道;
“我不愿意的事,为何都要反对我,一定逼我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本公主宁死不嫁!”
说完、一跺脚跨步出了房门,自行拐进房外黑暗中。听着司马雪远去的脚步声,高恩华忽然间心神难安,跃出房门,一路急追出去。数息的功夫,便见到司马雪在前方黑暗街道中踽踽独行。
高恩华有些心痛但知道此时不能心软。嫁与谢家对自小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司马雪来说是一种最好的归宿。如果此次依了她的性子,带她出宫,到时公主私奔之名天下皆知,后果难测。
黑暗中、师徒一前一后,行了数柱香的时间,远远在黑暗之中能看到皇宫的影子了,眼见司马雪已与皇宫中的守卫搭上话了,高恩华放下心来,黑暗中独自转身折了回去。
皇宫前守卫的士兵早换了一班哨。远远见有人靠近,刚想上前盘问阻挡,借着从班房中透出的灯火,有人认出司马雪。
“参见公主殿下。“
司马雪魂不守舍的挥了挥手:
“免礼。”
说话间从守卫中穿门而过,独自回宫去了。待她的身影走远,有的守卫顿时回味过来,公主殿下几时出宫的,刚才怎么没看到出宫的令牌呢。
翌日起,司马雪便把自已关在房间内,很少出门,最多只是例行向皇太妃与孝武帝请安,李姨娘见她郁郁不乐,数次想开导她,都被她引歪话题,不了了之。
李姨娘每日里细心观察,见司马雪如此模样,便处处刻意照顾。唯恐那天小公主心情不乐少吃了一口饭少睡一会觉。日子便一天天这么过去了。
晋室婚嫁遵守秦汉时期传下来的古制、乡间与大族婚嫁一般选在春秋之际举行,大族之间的婚礼极为讲究,前后需讲究三书、六礼。
三书分别为,聘书、礼书、迎书。
六礼分别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其中的亲迎就是最后一步,既男方新郎亲至女方家中迎娶,时间都定在黄昏以前,婚嫁中的婚字、便是由昏字演化而来。
司马雪虽然贵为公主,但在嫁娶这等大事上,只能遵守礼制,一切只凭父皇孝武帝做主。
在孝武帝与谢家族长的安排下,双方交换聘礼与礼书,定下迎亲具体时间,一切只等在定好的时间,男方迎亲了。
司马雪对婚事一直很迷茫,也有不甘。但又找不出理由反驳,高恩华与李姨娘说的很对,做为公主的她嫁于谢家是最好的婚嫁选择之一。女子及笄而嫁是天经地义、古自有之的事。
迎亲的日子终于到了。
一个晚春的早晨,空气中还有丝丝的凉意。
司马雪被李姨娘喊了起来,后宫中来了一些宫女与懂礼仪的宦官,孝武帝还特意派了一名会梳妆打扮的妃子过来指点司马雪打扮。
天将中午时分,一切打扮停当,迎亲的车舆早就在皇宫中等待。孝武帝亲至鼓励了一凡司马雪,在一片丝乐声中、送亲的队伍起行了。
在一片嘈杂的丝乐与礼仪叫嚷声中。
司马雪坐在车舆之中,头罩盖头。想像一会要去一个陌生之家与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成亲,然后要与很多从来没见过面的人诸般客套礼节,还有宫中大儒先生常讲的三从四德……
心中惶恐,纤手偷向怀里摸了一下,感觉那几张梦遁符纸与风遁符纸仍在,心中稍安,好象这几张符纸是她安全的凭障。
黄昏时分,车舆在一处大宅门前停下,只听有人喊到:
“落舆。”
司马雪感觉身边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扶着她下了车舆,换上了肩舆。司马雪偷偷从低垂的罩头缝际看去,能看到脚下青石铺彻的石阶。
进了这道青石门,自已一生就是谢家的人了。
肩舆由两个健壮的奴仆抬起,微微一晃。迈步便要踏门而入,借着一晃之力,头上罩头大幅度晃动了一凡,闪开了片片空隙。
司马雪侧目斜视、只见建康城西夕阳如血,一片金色的灿烂。灿烂而又空旷的天空中,一群燕雀在天空自由的翱翔飞过。
自已一位大晋公主,难道竟然不如一只燕雀自由?
司马雪一瞬间明白过来,这几个月来。何因心中忐忑不安、何因夤夜侧转难眠、何因常常茶饭不香,只因心有不甘。
不甘心自已未来仍如在皇宫中那般枯燥无味的生活,被人忽视,度此一生。
不甘一生之中、嫁与这大族之家之后,依然锁在高院厚墙之中。永远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纤指起处,一张黄色的符纸指间闪现,紧接清脆的咒语术在肩舆上响起。
咒语声中、火光一闪,身边众人只感觉天地间突然之间一变。西方天空中的残阳与苍穹一瞬间消失不见,进入了一个只有灰色的空间。有人看到了神仙洞府、有人看到了九天诸神…..
谢家宾客之中,自有那道法高深者感觉到周边有人施法,待循迹赶了过来,只见一群迎亲的众人仍然愕然被困在术法的异境之中。
原本应当在肩舆之上的新娘子确不见踪影。昏暗的地面上,只留下一团符纸灰尘随风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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