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玄与殷仲堪联军一路势如破竹,向建康杀来。自荆州到建康之间,州、郡的太守或刺史们皆是士族豪门子弟,天下太平时,做做“清官”,显显威风,拿拿俸禄,人人争先恐后,要拎着脑袋给晋室守城,谁也不愿,闻听恒、殷联军兵锋逼近,,便纷纷弃守城郡,逃得无影无踪。
司马元显闻报后,只得亲自率兵驻守金陵山,急令左将军谢琰,驻兵建康西面宣阳门,高素驻守建康北郊,征调三吴旧地,建康周边数万民夫,向建康城中,运粮运草和守城器械,局面才稍为稳定下来。
建康以西的新亭,是荆州进兵建康所必经之路,咽喉要道。刚晋守豫州刺史的司马尚之四兄弟被派带兵驻守新亭,抗击恒、殷联军东进。司马尚之心中叫苦,一边暗骂司马元显该死,一边只得带兵出发。
司马元显的慕府参军张法顺,问道:
“都督,司马尚之四兄弟,曾在荆州大败于恒、殷联军手下,前番再去新亭,也还是没有什么胜算吧。”
司马元显道:
“上次兵败,一是因为司马尚之轻敌燥进,主动进攻对方。二是因为恒、殷联军初出荆州,那时京口王恭与豫州庾楷未败,他们急于来建康抢地盘,兵锋正盛,所以才导致兵败。现在形势已然不同了,荆州兵远道而来,师老兵疲,司马尚之等也必然小心谨慎,拒险不战。我们在建康坚守,慢慢熬一熬胖蛤蟆恒玄与殷瞎子的锐气再说。”
张法顺道:
“都督何不调遣‘北府兵’来与恒、殷联军对决?”
司马元显皱眉道:
“刘牢之初掌帅印,需要梳理军中复杂关系,另外‘北府兵’也是朝廷最后一招,不到最后,不能轻易动用。”
新亭城池比较小,与建康比较近,晋室多年太平,城墙从来无人组织修缮,长年的风雨侵蚀,已出现多处豁口。乡民放羊时,有时为了抄近路,都直接在豁口中自由出入,不需要通过城口。城头上,更是荒草从生,雀飞鼠蹿,破落惨景,连个坞堡都不如。
司马尚之带军到新亭后,巡查一番,勃然大怒,先将主掌新亭的官史,抓来痛打一顿,然后一面派人向司马元显报告,请求支援,一面组织军兵与乡民抢修。数万乡民与军士手抬背扛,连夜将城池上的豁口,用大石块堵住,四面城墙修缮增高。
翌日午后,军中斥喉来报,恒、殷联军已然出现在新亭城外。司马尚之连忙带领军中部将,登上摇摇欲倒的城头查看,只见城下旌旗漫卷,数万兵士全身黑盔黑甲,重枪长刀森森林立,偶尔有战马的嘶吼声,远远传来,漫舞的大旗上,只写着个个斗大的“恒”字。
“竟然只是胖贼恒玄的军队,殷瞎子的军队呢,怎么没一起来?”
司马尚之问道。未等周围有人回答,城外大军中,驰来一架马车。马车上,居中站着一名身穿绿色绸衣的胖子,正是刺史恒玄。
马车在离城池一箭之地外,停了下来。胖子恒玄耀武扬威,高声嚎叫道:
“不是冤家不聚头。司马刺史,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乖乖出城投降吧!”
司马尚之面有羞愧之色,狠狠骂道:
“前番本刺史中计冒进,吃了一点小亏。此番我带朝廷大军死守新亭,恒胖子,你放马来攻吧,本刺史今日誓要抓住你,用你这身肥肉点天灯。”
恒玄哈哈大笑,也不生气驱赶马车,沿着城墙查看半圈,又跑了回来,嚎叫道:
“司马刺史,你将城墙修的这么矮,能堵住羊出入吗。我军先后撤五里,安营扎寨,休息一晚,明早前来收城,识趣的带上你的人马,快滚!”
司马尚之大怒,但前番便败在燥怒轻敌,现在只能憋住气,调遣军马,守住四城。恒玄带军果然缓缓后撤四五里,远远扎下大营,片刻后,营中升起炊烟,不多时,日落西山,暮色慢慢降临。
因为白日间没有见到殷仲堪的军队,司马尚之心中不安,担心恒、殷击耍什么奸计,半夜趁黑偷城,一晚上全神警戒,几乎没睡什么觉,竟然一夜平安,春夜漫漫过去,东方天际出现一抹亮白。
军中斥喉前来禀报,说建康征伐都督司马元显派来一队民夫,押着粮草与守城器械在东城门外等侯,要求进城。
司马尚之精神一振,追问道:
“没有派军中前来增援吗?”
斥喉道:
“只有一队赶着牛车的车夫,车上全是粮草,确没有发现军队。”
司马元显有些泄气,挥手道:
“放他们进来,派人点数查收粮草,然后催他们早些出城。”
斥喉刚刚出帐,城西方面,传来阵阵战鼓之声,鼓声整齐有力,响遏行云,大地微微为之振动。司马尚之目色一寒,顿时站起身来,冲出帐外。
“恒胖子来攻城了,众军随我迎战!”
城外,四周的山峦间、旷野中,弥漫着淡淡晨雾,恒玄的军队,全身黑盔黑甲,前方是持盾布兵,后面是骑兵,排列整齐,手中兵器的锋刃在晨曦中,闪闪发光。胖子恒玄,身穿绿色丝绸长衫,长得仍然那么丑,神态依旧那般耀武扬威。
“司马尚之,怎么还没滚,昨天的话,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竖起耳朵听?”
恒玄一张嘴依旧是他那招牌式的嚎叫,丝毫没有半点士族子弟的文雅风骨。
“恒胖子,朝廷已派大军前来增援本刺史,识相的,马上滚回荆州去。”
新亭城墙虽然破旧,但经过修缮加高后,已经战马难逾,朝廷军队士兵们,个个在城头上持刀弯弓,严阵以待。司马尚之瞧了瞧朝廷士兵,信心大增。恒、殷联军中,殷仲堪军队,一直没有出现,让他隐隐不安。不过此时已无退路,只有硬着头皮上,撑一时,算一时。
“蒸熟的鹅,蒸不烂你的嘴,我恒氏父辈便欺负你们司马氏祖辈,到本刺史这儿,还接着欺负司马氏的儿子辈,哈哈。”
恒玄嚎叫完毕,所驾的马车缓缓后退。城下静默的军队,忽然动了,前排的布兵,提起盾牌,步供整齐,一步步逼近新亭城池,恒玄军中的战鼓,如雷声一般响起。
司马尚之手心出汗,拔出长剑,命令道:
“弓箭手准备!”
城墙内,新亭城中的黄士街道上,一大队的牛车缓缓而来,赶车的车夫个个灰头土脸,赶着牛车,沿着街道,鱼贯而行。城墙根下,负责警戒的步兵队长,上前拦阻。
“缷了车,从东城门出城,这儿马上要打仗了,不想死的快走。”
赶车的车夫好似听不懂他的话,依然低着头,径直向前走。步兵队长大怒,挥舞着长刀喝道:
“乡下伧民,都给我滚到东城去,再不走,砍了你们的狗头。”
赶车的车夫抬头看了看他,目光中忽然充满了残忍。一张精致的弓弩,突然出现在车夫手中,弓弦轻响中,森森的箭头,毫不留情的将步兵队长射成箭靶。
车夫们迅速将牛车扔在街道上,数百名车夫人手一柄诸葛连弩,不用指挥,飞身跃上墙头,弩箭如雨,向城头朝廷军士的弓箭手们射去。车夫们,人人衣衫破烂,个个灰头垢面,唯有一名白衣稍胖男子,用块白丝绸勾着脸,右手持吴钩,傲立牛车头,左手一扬,一道黄色的烟雾冲天而起。
城外的恒家军,顿时一阵山呼海啸般的纳喊,服了“五石散”一般狂热的发起冲锋。一道道滚滚的人流,铺天盖地般向新亭城涌来。一时间,新亭城头、城下,血肉崩溃,惨嚎震天,瞬间由春意浓浓的早晨,变成污血横流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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