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后一处密林中,古树参天林立,午后秋阳挂在光秃秃的树丫上,冰冷的秋风从峰谷间“呜、呜、”狂吹而过,一群寒雀惊鸣疾飞,枯草在寒风中瑟瑟挣扎,数十年间,密林间的枯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从来没有行人在这里出现。
一大队女修相互搀扶从密林中转了出来,带路者是一名青衫束发的男道,身材挺拔伟岸,手持一柄厚重的长剑,分开枯黄的枝草,站于一石块上,向山峰下眺望。
卫子怡凑了过来,说道:
“高道长,此处离云渺宫已远,不知师尊现在是否平安?”
高恩华应道:
“千机宫主常年居于青城山,地形熟悉,若想脱身,谁也阻拦不住。”
卫子姬接言道:
“师尊令我等撤离,又没说明去向何处,现在陌路苍茫,真不如留在宫中大殿死守。”
高恩华摇了摇头,说道:
“本朝自‘八王之乱’之后,异族纷沓入侵,军中一直有掳掠女子做为奴隶的习惯,宫中师姐妹们均中了毒,御不得飞剑,若大殿有个闪失,只怕后果难料。”
卫子姬回想起宫门前恒少的狂语,刚要出言咒骂恒少,未曾张口,忽然自深山间,传来一声尖锐的猿吼声,四周峰谷间的猛兽们有如共鸣般、一齐厉声长啸,引得群山空谷回音不断。
以高恩华与卫氏双姝的道法,自然不惧普通的虎狼之兽,但带着近百名伤幼女弟子,若与之相遇打斗起来,也是麻烦。
卫子怡道:
“高道长,我们现在去何处落脚安身?”
高恩华想了一想,说道:
“依贫道看来,宫中诸位师姐妹现在非伤既幼,青城山周边能落足的,非程家坞堡莫属。”
卫子怡道:
“若去程家坞堡,只怕会给程家带去惹事,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高恩华道:
“且先去程家坞堡避一避,今夜贫道独身返回云渺宫一探虚实,再做商议。”
子夜时分,高恩华独自一人御剑来至青城山,脚下太阿剑剑芒祥光闪烁,“嗡、嗡、”轰鸣。
前方青城群山如墨,林间风啸声如涛涌,如浪奔,飞越过前面一座山峰,便是云渺宫宫殿了,寂冷夜风中,一股焦糊的味道冲鼻而来,不祥的感觉顿时涌上高恩华心头。
高恩华跳下飞剑,站在宫外一处残墙败垣边上,借助夜色四下观察,昔日雄伟威严的云渺宫,一日间,重重宫墙都坍塌殆尽,雄伟的大殿更是烟飞灰散,只剩下处处残墙败垣,冒出一股股刺鼻的呛味,几根未燃尽的木头,在夜风中一吹,点点红光爆起,向夜风、倾诉着云渺宫昔日的辉煌,如今的悲凉。
远处树林间“哗,”的一阵乱响,十余条人影跃了出来,人尚在半空,阴暗的夜色中,各种法宝光芒闪烁耀眼,亮如白昼。
“来人可是云渺宫的漏网小娘们,站住别跑,乖乖跟老子走吧!”
残墙败垣边的高恩华也不应声,微微一动,一个“土崩闪”遁了出去,围上来的十余名恒少军中修士,只感眼前一花,黑影竟然凭空消失。
“古怪,这是什么邪术?”
“咦,人呢?刚才到底是人是鬼?”
两柱香后,益州城内凌风观,观内灯火依然通明,隐隐有低低人语与咳嗽声时时传出观外。
高恩华隐身凌风观外,心中悲怆,愁绪万分;
如今云渺宫确定损毁,千机夫人下落不明,恒少攻破云渺宫,没有抓到最想要的卫氏双姝,一定会派人四处侦查,程家坞堡绝对不能久留,凌风观内是否有被俘的云渺宫弟子,黑暗中,面前的凌风观禁锢阵法森严,似有大道气息透出,天地双痴也许就在观内,自已是否冒除进观一探.....
时间又过了良久,天空的秋月早已西斜,高恩华似是打定主意,又一个“土崩闪”遁地而去。
“卫道友,云渺宫已然易主,千机夫人不知所踪,恒少所部损伤惨重,正排人在凌风道观中给手下疗伤,估计天亮后便会派人来程家坞堡搜查,我等若要走得晚了,只怕要连累程堡主一家人。”
卫子怡眉头打结,问道:
“高道长,宫中其他师姐妹都平安无恙吗?”
高恩华应道:
“千机宫主能安排我等平安撤离,自然也能保云渺宫其他弟子平安,现在我等需要马上动身,若让恒少明日发现我等,这百余名女弟子定然难以脱身。”
卫子姬问道:
“高道长,这么多师姐妹,大部分毒伤未解,天下何处可以安身?”
司马雪正催动灵力,将手中的不尽木熊熊燃烧,接过话头道:
“到药杞山,找大笨牛去。药杞山离建康近,恒氏一族现在已公开与司马元显为敌,绝不敢把狗爪子伸到那里去。”
卫子姬道:
“这些师姐妹,大多不会御刃而行,若是步行,何日可达药杞山,而且恒少肯定会派人在各郡、州打探我们消息。”
高恩华淡淡一笑,说道;
“贫道倒有一个法子,”
巴东郡位于益州与荆州之间,自东汉年间设郡治后,一直沿续至今,郡内有一白帝城,蜀汉昭烈帝刘备在夷陵之战中,兵败于东吴后,驾崩于城内永安宫中。
白帝城地势雄险,三面临水,一面孤峰独立,峰中古猿凄厉长啸,空谷回鸣,两岸连江,江水碧蓝如洗,回清倒影,一叶竹舟自峡间顺流而下,犹如御风而行,城内有白帝庙,庙内有关羽、张飞、诸葛亮诸人泥胎塑像,引得游人士子纷纷前来多祭拜。
秋风呼啸,从峡谷间犹如万马奔腾吹过,白帝庙四周枯枝呜咽,天地间尘土飞扬,一片萧索景象,庙边的林间小路上,突然现出两个人影,移动速度极快,片刻间,便已接近白帝庙。
两人一男一女,略看一身“流民”打扮,青年女子用一块破布在身上胡乱缠绕了几下,脸色污黑,露出一双顾盼有神的明眸,溜溜乱转,环视白帝庙,男子全身普通流民常见的“纸衣”只是身材挺拔,眼眸中、嘴角间缱綣着一抹悠悠的笑意,四周虽然秋风凛冽如刀,但两人面色如春,毫不畏惧。
青年女子忽然问道:
“道长大叔,传说蜀汉大将关公当年勇敌万人,蜀汉相孔明呼风唤雨,能够运筹帷幄,谋断于千里之外,为何最后关公兵败麦城,孔明病逝五丈原,蜀国最后也国亡消失呢?”
高恩华若有所思,忽地笑道:
“贫道在公主面前谈论军国谋略,岂非如同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司马氏晋高祖当年巧破蜀国,计灭东吴,取曹魏而得天下,当朝司马元显在未冠之年,竟能用计将父王司马道子免职,自任太傅......。”
司马雪嗔道:
“道长大叔休要左右而言他,我问关公当年既然威震华夏,又能勇敌万人,为何最后败走麦城,蜀国受其牵连,最后城破国亡。”
高恩华淡淡一笑,也不回话,缓步进了白帝庙,只见庙内供有数尊泥像,墙壁四周用丹青绘制着各种图案,抵近细细察看,讲得正是蜀汉昭烈帝刘备白帝托孤的故事,图案虽然绘的栩栩如生,但上面布满灰尘,泥胎塑像之上更是蜘网斜挂,破落不堪,显然多日未有人清理打扫。
司马雪自后跟了进来,四下望了望,感觉毫无兴趣,便又追问道:
“道长大叔,你还未说关公因何而败呢?”
高恩华道:
“公主自益州至此,一路上有何感受?”
司马雪道:
“两地相隔数千里,且多为山路栈道,崎岖难行,如果我未曾修道,并练习太玄诀,只怕徒步难以穿越山路,到达这白帝庙。”
高恩华道:
“贫道认为,刘备在蜀地称帝后,当时天下大乱已久,蜀汉帝本应施道家的无为之治,让百姓休生养息,荆州地势虽然险要,但与魏吴接近,而与蜀地相隔千里,孤悬无依,若荆州一旦有兵危,要从蜀地发兵救援,便是无风无雨,也要走上数月,关公虽然勇猛,但传闻其性情刚愎自用,在魏吴联手攻周之下,岂能不败?”
司马雪笑道:
“若大叔是那刘备,会怎么做?”
高恩华见司马雪不在追问关公因何兵败,暗自吁了一口气,笑道:
“定然模仿本朝谢太傅淡泊无争,令关公将荆州归还东吴,退守蜀地自保,让国内百姓插桑种茶,休养生息,以蜀地地势山川之险,断无那么快便亡国。”
司马雪娇笑一声,叫道:
“谢太傅虽然淡泊无争,不恋权势,但与大叔道家的顺其自然,国事与人情之间,二者还是区别颇多。”
未等高恩华答话,一个江南男子口音隔墙传来:
“山野伧民,怎配在白帝庙中、刘皇叔像前,妄议谢太傅是非。”
高恩华心中一凛,庙外虽然秋风呼啸,沙尘纷飞,但自已修习太玄诀道法有成,纵然是一只飞鸟从空中掠过,也定能察觉,来士竟然只在发出声音后,才能察听出其轻快的脚步声,修为显然极为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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