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修真 > 九宫瀚海 > 四、星星里的美丽

阳光照在了古一舟的脸上,刺痛他的眼睛,

    古一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舒服的安稳觉,宽大舒服的床,干净的被单,柔软的鹅毛枕头,无论谁在这样环境下,唯一应该做的事,都是闭上眼睛睡上一觉,古一舟的眼睛闭了很久,他不知道睡了几天,他睡的很甜很舒服,古一舟徐徐起身。

    红日满窗,天气很好。

    天气好,他的心情也很好。

    房间布置的既精致又舒适,紫色波纹条棱的窗帘,支开的窗户,阳光射进屋子,洒在窗沿上,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里是父母正望着一群孩子在屋檐下开心戏耍。屋子里还有红木精雕的茶几,古朴的落地屏风,他的天蚕丝缕衣搭在屏风上,门上挂着风铃,像是在等着远游的浪子归家,一眼望去,这里就像是个简单而又舒适的家。

    屏风后摆着木桶浴,木桶的边有一盏茶。

    古一舟看的出来,这里的主人是一个既恋家又爱茶的人。

    古一舟是个爱干净的人,他已经有段日子没有洗澡,洗个热水澡是一件舒服的事,对于现在的古一舟来说的确也是一件美事,他也没有打算辜负主人家的好意,他一边喝着茶一边沐浴。

    茶是好茶。

    茶的味道不亚于大内进贡的好茶,这里的主人不但会享受,而且神通广大。

    古一舟舒服的靠在木桶上,他半睁着眼睛,他整个人像是溶入了水里。

    没有什么比奔波后洗个澡更愉快。

    一个人到了陌生的地方,总是要四处瞧上一瞧,让自己知道身处何地,可古一舟不想,他想就这样在这里舒舒服服的躺在,享受清静,他不苛求什么,活着就是一件美事,但好像清静本就不属于古一舟,风铃声响了起来,风铃的声音很美,悦耳迷人,在古一舟的看来就算是最美的音乐都没这风铃声动听。

    古一舟耷眼望过去,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元风道长。

    元风道长望见古一舟,他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高了起来,像是放下了压在他身体的石头。

    元风道长见古一舟开颜而笑,他也笑了起来,他坐在茶几边的椅子上,为自己倒了杯茶,他笑着道:“可惜没酒,若是有酒一定和你喝上几杯压压惊,你真的是把我吓坏了,竟然整整睡了五天五夜,若不是有气息,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

    古一舟道:“骆驼驰骋沙漠,吃一顿饱餐,可以忍耐很长时间不吃不喝,因为骆驼知道接下来的要走进吃不好喝不饱的可怕环境,我就像是走在沙漠里的骆驼,在沙漠中遇到天堂一般的地方,不吃饱喝足对不起自己,这里的确是个舒服的地方。”

    元风道长笑道:“这里不但是舒服的地方,而且是神秘的地方。”

    古一舟笑望着元风道长,他呆呆的不说话,望的元风道长莫名其妙。

    古一舟呵呵一笑,他道:“你出卖了我?”

    元风道长一阵错愕!古一舟突如其来的话惊到了元风道长,他见元风道长五官挤在一起的样子,越来越觉得好笑,他笑道:“你出卖了我,我也不怪你,这里是个很难让人拒绝的地方,他一定会读心术,知道一个人在想什么和想要什么,是人就有遗憾和期盼,有遗憾和期盼就有美梦。”

    元风道长道:“他们都说和古一舟相交不容易,但我看来和古一舟相交如饮美酒。”

    古一舟摇头道:“我若是酒,那只可能是呛人的烈酒。”

    元风道长道:“早猜到瞒不过你,只是不愿相信,的确是把我把消息给了幻梦星海,你是如何知道?”

    古一舟道:“楚墨一定不希望我有事,而易成空一定会满足她最后的愿望,霍鲸肯放过我,楚墨该是和易成空的做了交易,易成空也一定会将事情安排的妥当,把我送到一个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对我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只有水浒泊,可我却不在水浒泊,能让元风道长效力的人一定非等闲。”

    元风道长道:“你的确很聪明,你故意喝下那杯毒酒?”

    古一舟没有说话,不说话就等于默认。

    元风道长道:“你不该这么做,楚墨实在是太爱你,她的确牺牲自己和易成空做了一笔交易,她决定嫁给梁萧来换你的相安无事,有易成空在霍鲸没敢再为难你,易成空也的确安排好一切叫老道把你送到水浒泊,在途中我们被幻梦星海的人劫到了这里,你和楚墨真的成为了过去。”

    古一舟有感而发道:“我很羡慕道士,男人总是为女人的事而烦恼,你们永远没有这种烦恼。”

    元风道长道:“古一舟若是束发修道,老道拱手献上珍藏的美酒,对你管饱。”

    古一舟道:“我注定享受不到你们的福气。”

    元风道长一笑,他笑的如沐春风,风吹进屋子,轻柔的像是情人的手,本就敞亮的屋子,因为风的和煦更加温馨,忽然,一滴雨落到了窗沿上叮咚响,然后,乌云遮住阳光,使屋子变了黑了起来,紫色的窗帘在乌云下也像是黑色一般,然后,瓢泼大雨倾倒而下,轰隆一声惊雷,使屋子只有了雨声。

    风声呼呼响,吹起了窗帘,紫色的窗帘飘荡起来。

    古一舟打破了沉默,他对元风道长道:“我若想见楚墨,他是否千里迢迢能将楚墨抬到我的房间。我若想见徐曼,他是否能够一瞬间将徐曼召唤来?”

    元风道长没有说话,他只是点了头。

    古一舟起了身,他穿好了他的天蚕衣,走到了窗前,用手接着雨滴,雨滴打倒手上像是孩子握着他的手,这样在雨中玩耍只有在儿时才会去玩,长大了在雨中慢行,不是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享受浪漫,就是自己一个人在感受心里的惆怅,也忘记了儿时在雨中玩耍的乐趣。

    长大了,一切都变了。

    儿时玩耍却不知玩耍的乐趣,长大了为了事业奔波,弄得一身忙碌,玩耍也没了乐趣。

    古一舟觉得他此刻在玩耍,闲散里有乐趣,但玩耍里有些惆怅,他道:“城隍爷神通广大。”

    古一舟转身望向元风道长,可在元风道长眼里古一舟不像是在望着他,而是在盯着他,古一舟的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古一舟皱起的眉头化成了川,元风道长在古一舟脸上感觉不到玩笑的意思,他像是在觉察到了不好的事情,他无形的被古一舟感染,他将手上的茶杯放在了桌上。

    古一舟道:“幻梦星海,城隍爷实现凡世间的梦,那他的梦是什么?”

    元风道长道:“我无法揣测他的为人。”

    古一舟道:“他是不是想乾坤颠倒?”

    元风道长倒是习惯不去说话。

    古一舟道:“他在皇宫杀死唐羽,在梁王府杀死梁坤,他要的不就是挑战皇家的威严,难道他要的不是改朝换代,将这天地闹个天翻地覆?这个梦都是符合他们这样的大人物。”

    元风道长道:“不可能,这一定不是事实,唐羽和梁坤一定不是城隍爷所杀,若是证据指向城隍爷,也一定是凶手栽赃嫁祸的伎俩而已,城隍爷怎么可能杀死梁坤,这实在是难以置信。”

    古一舟道:“噢?”

    元风道长笑道:“我和城隍爷相交一段时间,我觉他是我相熟的人,他虽然总是带着面具,而且将自己藏在面具下,但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偶尔流露出的神态,我隐隐感觉城隍爷是梁王,你说,梁王怎么会杀死梁坤,他疼梁坤还来不及,梁王会亲手杀死他自己疼爱的儿子?”

    古一舟一笑,他只能笑笑。

    城隍爷是梁王,他觉得这滑天下之大稽,荒缪的没有比这更荒缪。

    元风道长将一封信交给了古一舟,他道:“这是楚墨写给你的信。”

    元风道长起身拍了拍古一舟的肩膀,他也笑了起来,他微笑:“你该再多休息休息。”

    元风道长走了,剩下古一舟独自一个人。

    古一舟笑了,由心的笑,未知的谜很有乐趣,他也知道元风道长的意思,元风道长在笑他,笑他古一舟的疯狂,笑他的神志不清,笑他的糊涂,古一舟笑着喃喃自语:“城隍爷是梁王?真有趣!”

    古一舟在问自己,他问的很玩味!

    天放了晴,太阳出来了。

    太阳也落下了。

    夕阳西下,残阳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红色。

    海上的残阳如血,萧瑟孤零,奏的是一场血。

    这一次的残阳如歌,没有一刻不是在变化,曲调渲染着世界,感染着他的心。

    红色的天渐渐的与灰色的天空融调起来,有的地方成为灰紫色,有的地方特别红。又待了一会,红色变得暗淡,接着一切变得漆黑。忽然,黑暗中乍现白光,跟着,世界变得银光素裹,变得明朗。

    月夜里,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滋味并不好受。

    孤独里,难免胡思乱想,过去的一切一段段的在脑子里闪过。

    古一舟想起了楚墨,想到楚墨他没有闷闷不乐,反而乐了起来,他仿佛望见楚墨母仪天下的容姿。

    楚墨母仪天下一定也不能安心,黑暗中还有一个王时刻的在盯着他们。

    没有人敢轻视段八指,匪王不是浪得虚名。

    水浒泊仁义,但有匪性,他们不会让仇敌好过。

    古一舟对于老爷子,他心里有愧,他对不起老爷子,没有尽到一个儿子的责任。昔日古一舟不懂事,老爷子让他继承衣钵,继承兽王山,做土匪的头,他不愿,出了寨子闯荡江湖,摇身一变做了王朝的官,成了老爷子的对头,着实把老爷子气的吐血。

    回首过去的一切,感觉真的很可笑,但不失是人生的一道风景。

    古一舟忽然想起了徐曼,徐曼确实很美,美的出尘,美的像天仙,徐曼和楚墨截然相反,她人在江湖却不在江湖,她调皮的很可爱。

    古一舟手里拿着楚墨写给他的信,信明明很轻,他却感觉很沉重。

    不用想他都知道里面会写些什么。

    他不想去看,他知道,他看了一定会伤心。

    古一舟控制不住的去想,纸上写的不过是字,却像是她来到身边。

    古一舟最终打开了楚墨的信,看了里面的文字。

    楚墨深爱着他,楚墨的文字充满痛苦,古一舟也在痛,他对楚墨太残忍,楚墨写给他的信很简单,楚墨只说:“古一舟,你一定要活着,活着走下去。”楚墨祈求在古一舟活下去。信纸有几个地方已经褶皱,水渍渗透了这页信纸,那不是水是楚墨的眼里,楚墨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流了泪。

    古一舟流了泪,伤心的泪水。

    古一舟没有对楚墨说过爱她的话,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枯石烂的誓言,他爱的深沉,爱的不知不觉,甚至爱的莫名其妙,爱情总是不期而遇,可以用一眼爱上她,用一天爱上她,可一旦错过,却要耗费一生忘记她,反倒楚墨敢爱敢言,为他付出了自己。

    古一舟愧对楚墨。

    古一舟望着楚墨的信,像是望见了楚墨,他深情的道:“保重!”

    宁静的一天,难得的一日,古一舟陶醉在这一日里,他只拿着楚墨写给他的信,他安详的睡下,没有纷争,没有利益,安详,宁静,令人魂牵梦绕,信里有爱,楚墨的爱,爱真的很简单。

    风刮进了古一舟的院子,风里有海的味道。

    幻梦星海是个安详宁静的地方,坐落在海上,是海上一座孤岛,古一舟走出了别苑,走在长廊里,长廊中传来笑声、哭声,他们在哭在笑,可在哭声里和笑声中找不到烦恼,他们笑与哭都很平静,古一舟能够听的出来他们开心的哭、开心的笑,长廊中还有武器击打的声音,金属相击的声音很紧凑,他们打得一定很激烈,像是遇到了知音。

    古一舟走在这里,见到了很多人,他也在找人,找相识的人。

    他也在找他们杀人的证据。

    古一舟没有找到证据,可他是高兴的,他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他最想见的人,贺御风。贺御风望见古一舟也非常高兴,他们四目相对已经什么都不用在说,古一舟上前给贺御风一个拥抱。

    古一舟把贺御风抱的莫名其妙。

    贺御风实在是没有料到古一舟突如其来的热情。

    古一舟在贺御风耳边悄悄的道:“没有什么比你来了更让我高兴,帮我跟踪无心水。”

    贺御风点了点头,他知道古一舟的意思,他们都不会放过凶手。

    贺御风拉着古一舟前行。

    贺御风道:“你要小心,城隍爷的功夫高深莫测,不在你之下,勾魂更是冷酷无情。还有,霍鲸已经在江湖上放出了口风,他不会放过你,他遣九帮十八寨的四暗影和你作对,四暗影都不是省油的灯。”

    古一舟倒是不担心自己,他也没有将霍鲸放在眼里,他道:“城隍爷暂时不会伤我,我不为我担心,倒是为你担心,他们都不是易于的角色,跟踪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实在为你担心。”

    贺御风道:“能帮助古一舟,和你并肩作战是我一生最大的乐趣。”

    古一舟开心的笑,贺御风本就是他的朋友,肝胆相照,他们本就不需要多言,古一舟的牵挂不少,他道:“唐门境况如何?”他挽住了贺御风的手臂,紧张的说。“唐老大是否还好?”

    “唐老大不是轻易就能被击垮的人,他还好。白发人送黑发人最痛苦,唐老大很伤心,但他坚强的面对一切,唐老大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有唐老大在唐门相安无事。”贺御风叹了一口气,他忧心的说。“因为漫天翎羽,因为唐影,梁王一定问罪唐家堡。”

    古一舟道:“要来的拦不住,我们也不是逃避的人。”

    贺御风道:“唐老大曾经派过人去梁王府,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梁王根本不买唐门的帐,梁王像是在一心为难唐门,梁王好像要唐门彻底屈服,他召集了散布四方的百余名骁骑卫,不让唐家堡好过。”

    古一舟道:“若是最后没有办法,唐门只有举族迁到水浒泊。”

    贺御风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空气中弥漫着香气,阵阵酒菜的香气飘到了他们的身体里,这里是幻梦星海的大厅,金碧辉煌,梁柱上雕刻龙纹,一个粗狂的虬髯大汉,他的全身的肌肉像是经过千锤百炼,他流行阔步迎来,古一舟知道贺御风为什么拉着他过来,这大汉是他的朋友,关外三山的当家,韦浮屠。

    韦浮屠上前,拉住古一舟的手,他道:“我本应该在你醒来的时候就去见你,可是碍于主人的颜面,只能压住和你一叙的心思,还是多亏贺御风把一舟带来,我忙中偷闲,才能和一舟相聚。”

    古一舟笑道:“能有一叙就好,更何况备了精致的酒菜。”

    韦浮屠哈哈一笑,他笑的很开心,他拉着古一舟上了主席,他道:“知道你喜欢醉仙楼的酒菜,我亲自过去把他们的主厨请了过来,特地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酒更是好酒,窖藏六十年的女儿红。”

    贺御风呵呵一笑,埋怨道:“韦浮屠啊韦浮屠,你倒是好,只想着古一舟,该罚。”

    韦浮屠没有说二话,他拿起酒杯,他道:“韦浮屠考虑不周,自罚一杯。”他一饮而尽,倒是豪爽。

    酒的确是好酒,菜也很精致,古一舟吃的可口,喝的也很好,但却不是最好,三山门开铁甲传,金刚一怒喝九州,‘金刚’韦浮屠名不虚传,一身不动如山的铁打功夫世间难逢敌手,可他……

    古一舟道:“料不到‘金刚’韦浮屠竟是幻梦星海的人。”

    韦浮屠喝了一口酒,古一舟好像说到了他的心头,韦浮屠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他叹息道:“日子不好过!养活三山的一群老小不是件容易的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倒是三百六十行行行不中用,我越坚持生意越赔,不但赔掉了祖宗传下来的参行家业,更赔光所有兄弟们的钱,家业转手到了幻梦星海,我只好来投希望赎回祖宗的基业,让兄弟们和三山的老小好过些。”

    贺御风道:“韦浮屠是侠义之人,为了兄弟老小可以牺牲自己。”

    古一舟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他道:“韦兄的志向定能得报,酒菜钱不能让兄弟破费。”

    韦浮屠欣慰的笑了,他硬气道:“韦浮屠烂命一条,说不定那天成了刀下的亡魂,我可以吃糠咽菜,但我不能让三山的老小跟我一起吃糠咽菜,赔掉祖宗的基业,我韦浮屠下了九泉给他们磕头赔罪,但我韦浮屠人在江湖,可以对不起自己,就是不能对不起兄弟,有你们这样的朋友,韦浮屠就不枉此生。”

    韦浮屠将银票推给了古一舟,他们一起举杯喝了一杯。

    古一舟道:“都是五年来水患惹的祸。”

    贺御风说:“人不与天斗,我们也斗不过老天爷,老天爷不让我们好过,我们毫无办法,五年来洪水不断,庄稼颗粒无收,家禽畜生养不活,朝廷的蠹虫又在啃,吃一口饭都难,别说来往的生意,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能活下来已经不错。”

    古一舟没有续言,兄弟一聚充满开心,戒心自然少了。

    韦浮屠和贺御风没有注意,古一舟已经注意到,有个人脚步很轻,他像是在飘,飘着过来,只有鬼才飘,他像是个鬼,他带着鬼的面具,他们面色是青色的,像是死了的僵尸脸,两颗獠牙从嘴里探出来,延伸到下颚底,面具张开的嘴里有血色,他的右手在被齐腕砍断,现在已经挂上了寒光闪闪的铁钩,铁钩如月,没有月的美,只有月中的寒。

    突然,清风带来了寒钩,直钩向韦浮屠首级,钩下他的命。

    韦浮屠听的风声,侧目一望,见恶鬼之面已经畏惧三分,再见无情的钩子,更是肝胆俱裂,他心中一敛,面色刹时铁青,他胆寒道:“勾魂使者,何故取韦浮屠的性命?”

    古一舟心中已经隐隐猜测,他是勾魂。

    古一舟听过勾魂,没见过勾魂。

    古一舟见到勾魂,他想起了易成空,他们都很冰,都喜欢要人的命,断人的魂,但易成空还有人味,因为易成空还有楚墨,这带面具的勾魂使者却像是个石头。圣上曾言,勾魂和城隍爷均是王朝重臣,古一舟不识勾魂,因勾魂右手齐断,而王朝内有如此功夫者,无一不是手脚俱全。

    韦浮屠见钩杀来,他却像是定了魂,他像是傻了一般,呆呆坐在那里只等勾魂取命。

    勾魂只有这一钩,可他的人仿佛融进了这钩子里,钩子是他,他即是钩子,他只要出钩,便有魂丧在他的钩下,这一钩来的明明很慢,韦浮屠却觉的这种慢熬心,他每一刻都在承受这钩子带来的熬心之痛,他本有千百种方法躲开,可他却感觉无论如何动,这钩子钩掉他的魂,钩子未到,可已经钩住了他的心。

    韦浮屠的魂掉在了钩子上!

    “我命休矣!”

    韦浮屠一声凄凉的呼喊。

    突然,一只酒杯旋转着打向这只钩子,钩子一横,砰的一声响,酒杯自一点而裂,刹那碎成粉末。勾魂一钩向古一舟杀了,其势惊如闪电,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一钩竟然无声无息,古一舟心里一沉,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招式,他也识别不出这勾魂来自何门何派。

    这世上没有人抵挡这钩,古一舟也不能抵挡,他的人已经开始望后退。

    无声无息的一钩,如附骨之虫,紧紧依随,古一舟退的再快也没这一钩来的快,何况他已无路可退,他的身子已贴在了大厅的石壁,钩子已闪电般钩向他的脖子,就算他还能往两旁闪避,也没有用,他身法的变化,绝不会有这钩子一闪而已的变化快,眼看他已经死定了,他的身子突然瘪了,这一钩本已算准力量和部位,再也没想到古一舟竟然突然薄了。

    古一舟总是很有办法躲过危机。

    不可思议的变化,真正高手过对自己出手的没一分力量都算的恰到好处。

    间不容发的刹那古一舟也已经出手,他伸出一只手掌贴住了钩子,他这双手像是带有魔力,他竟然引着钩子钩向勾魂,没有人能够形容这一招的巧妙和速度,若不是亲眼看见的人甚至根本无法相信。

    勾魂的人早已不再这一钩的击势之内。

    叮的一声响,古一舟手掌上的钩子落到了地上,勾魂的钩子脱了他的断臂。

    勾魂没有望古一舟,仿佛古一舟根本没有和他交锋,勾魂望向韦浮屠:“我没有吩咐你招呼他们!”他说了话,可却不像是用嘴说话,沙哑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中挤出来。

    韦浮屠恭谦道:“小的违背了统领的意思,是小的的错,小的该罚。”

    勾魂冷哼一声,他道:“狗东西,丢幻梦星海的脸。”

    古一舟淡望着勾魂,他想起了易成空,这人和易成空不同,易成空还有人味。

    古一舟望着勾魂,可勾魂没有望着他,勾魂转了身,他已经离去,古一舟只能望见勾魂的背影,他向贺御风轻轻的一笑,他在笑勾魂的古怪。

    “你就是古一舟!”

    突然,声音一字一字的从勾魂的背影里吐了出来,古一舟没有望向勾魂,他诧异的望了一眼贺御风,他觉得这是件不可能的事,他非常吃惊,他再望向勾魂,他想听听勾魂到底是否还会说些什么。

    “古一舟果然名不虚传!”

    勾魂的话果然没有完,他果然又说了话,面对这句话,古一舟很平静,他不需要任何人来评价。

    “跟我走!”

    勾魂走了,古一舟向贺御风点头,贺御风明白他的意思,韦浮屠向古一舟拜谢救命恩情。

    古一舟跟着勾魂去了。

    古一舟到了另外一方世界。

    长廊里明亮而深邃,镶嵌着宝石和琉璃,晶莹剔透如天上的星星。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宽大的门,门上的刻画着星宿图,星宿图上的星星位置都嵌上一刻夜明珠,远见如同浩瀚的星空,古一舟推开这扇门,就望见了城隍爷。

    城隍爷不是星空之主,也不是宇宙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他站在书桌前拿着毛笔作画,他的神情庄重而严肃,笔在他的手指如走龙蛇,他笔下一停,像是画已经画好,他把毛笔放在了砚台沿上,他拿起了作画的纸,在欣赏他的杰作,突然,哗的一声响,一手把扯裂,他气恼的把纸撕个稀巴烂。

    他把纸扔在了纸篓里,他靠在了他的太师椅上,他望向古一舟,神情说不出的高贵。

    他向古一舟招手,他低沉道:“你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说的话好像是命令。古一舟并不是接受命令的人,他拿起一张椅子,放在了桌子前,和城隍爷正面相对,他直直的望着城隍爷。

    城隍爷的眼睛亮了,像是一颗夜明珠,他厉声道:“你就是古一舟?”

    古一舟淡淡道:“你就是城隍爷?”

    城隍爷没说话,古一舟也没有说话。

    他们就是相互望着。

    城隍爷点了头,古一舟也点了头。

    城隍爷突然大笑起来,他道:“好,古一舟果然不愧是古一舟,不是逆来顺受容易屈服的人。”

    古一舟道:“你不是个喜欢玩捉迷藏的人,我也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你和我朝的官员勾结,他们乖乖的听你的话,你的手上一定握着他们的把柄,你是不是也想让我乖乖的听你的话,掌握我的把柄?”

    城隍爷点了点头,这对任何人都是求之不得的事。

    古一舟拿起了墨锭,城隍爷望着古一舟,古一舟细致的在砚台里磨起了墨,就在这时,一滴无心水悄无声息的自古一舟的小拇指滴进了砚台,古一舟还在细致的磨着墨,他放下了墨锭,他拿起毛笔,拿出一张纸,他沾了墨,龙飞凤舞的在纸上写下来七个字。

    “古一舟,改朝换代。”

    古一舟亲笔所书,大逆不道的字,株连九族重罪。

    古一舟放下了笔,他拿起他亲笔所书的纸,他望向城隍爷道:“我要活命,有人将杀我。”

    城隍爷面具下的一双眼睛的光更加明亮,甚至使宫殿的夜明珠黯然失色,他欣赏的望着古一舟,他道:“古一舟是个聪明人,的确有人要杀你,梁王要取你的命,他若杀了你,他也不会放过水浒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是个人都懂,或者你屈服梁王,成为他的狗,通过你控制水浒泊。”

    古一舟没有说话,他仍在望着城隍爷,他们四目相对。

    古一舟道:“我来不是和你叙情的。”话顿,古一舟扬起手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响,桌子被古一舟拍的碎裂,桌上的砚台震的飞起,里面的墨倾洒而出,溅向城隍爷,墨洒在了太师椅上,古一舟和城隍爷一瞬间退了出来,他们四目针锋相对,勾魂就早已离开,殿内只有城隍爷和古一舟。

    城隍爷身法不亚于古一舟,古一舟摸不到城隍爷的底,古一舟见他也不像受了伤。

    古一舟一试城隍爷,古一舟也在毁掉砚台。

    城隍爷喝道:“你在干什么?”

    古一舟喝道:“我想杀你,为朝廷诛杀谋逆之徒。”

    城隍爷道:“那你该动手,可你却不动手,难道你和我有情?”

    古一舟道:“没有把握的事我很少做,我杀你没有把握,这是你得地方,我自认为我不是喜欢做蠢事的傻蛋,我和你有情?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我永远不能和你有情,阿羽被你们所杀,他是我的兄弟。”

    城隍爷哈哈大笑,他笑道:“来这里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我们的朋友,一种是我们的敌人,幻梦星海敞开门做生意,无论是敌人和朋友我们都欢迎,生意人总是会去衡量利弊,明目张胆的杀掉唐羽对我们没有好处,反而会招来无尽的麻烦。”

    古一舟道:“强颜狡辩,阿羽死在漫天翎羽之下。”

    城隍爷道:“唐羽的确用‘漫天翎羽’换了他的梦。”

    城隍爷说的无比轻松,他再道:“会漫天翎羽不止我们,唐门也可能泄露处漫天翎羽,而且唐影还没有死,他仍然活着,而且活的风光无比。圣上为何在他禅位的时候要查我们摘星楼,唐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死,梁坤为什么也死在漫天翎羽之下?”

    城隍爷走向茶机,他坐在了椅子上,他平心静气的道:“他们想要什么?”

    古一舟也坐了下来,他道:“唐影是何人?”

    城隍爷笑着摇了摇头,他道:“我不能告诉你,你现在不是我的朋友。”

    古一舟道:“这个答案看来只有我自己去找。”

    城隍爷道:“我可以帮你,因为古一舟早晚是我的朋友。”

    古一舟道:“我们永远是敌人,因为你是骁骑卫的敌人,你想要的和骁骑卫坚守的向左。”

    城隍爷望向屋顶的星宫图,他的神情变得深远却平和,他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很多无奈,有很多不想要的却偏偏割不掉。我来自一个久远的家族,我们家族里的人从来不为金钱而烦恼,我们生活再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我们并不快乐,我也不快乐了,自小我唯一的兴趣就是在星空下仰望天下的繁星,我们活在牢笼里,没有自由,我想要自由,只是想成为一个平凡的人,可我不得不活在星空下,望着星星的轨迹。”

    古一舟道:“这是一种悲哀。”

    城隍爷道:“这何尝不是对人生的一种讥诮。”

    古一舟望向了屋顶的闪烁的星空,城隍爷道:“星空里最亮的只有两颗星,古一舟和段八指。”

    古一舟道:“噢?”

    城隍爷道:“段八指曾经明言,下一代匪王是你,幻梦星海和水浒泊联合起来,祭祖大典杀了皇帝,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失不再来。水浒泊不用冒生命的危险,只需要揭竿而起,将朝廷的部分兵马引过去,那时圣上必定宣召骁骑卫护卫,你发号施令逐走骁骑卫,再将我们的人替成他们,我们杀了皇帝,然后拔掉朝廷里啃食百姓血肉的蛀虫,改朝换代,建立一个真正自由,由天下子民说话的王朝。”

    古一舟道:“这是你的梦?”

    城隍爷道:“我的梦为天下黎民。”

    古一舟将大逆不道的字放在了茶机上,他道:“我现在只对我的命感兴趣,还有易成空的梦。”

    城隍爷道:“你会考虑我的建议,梁王不会放过你,他召集了骁骑卫去了唐门,霍鲸是他的前锋。”

    古一舟道:“这就是我的命,我不会去更改,我望着它走下去,让我的命跟着我的心去走,朝廷真的要我死,他们就来取我的命,我望着他们来取我的命,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主子逼死忠诚的臣子,将臣子逼上绝路,但我不是孤独的,他们要我死,你们和水浒泊不想要我死。”

    城隍爷道:“到最后你会有个选择。”

    古一舟道:“我的选择不由我,而是由他们,幻梦星海让我感兴趣的只有易成空的梦。”

    城隍爷仰望星空,他道:“他的梦是我给你得见面礼,易成空的梦很美。”

    古一舟点了点头,他像是知道易成空的梦。

    城隍爷笑了,他笑道:“他的梦只有楚墨。”

    古一舟望向星空,星空浩瀚深邃,他道:“他要守护楚墨到他死去的一刻,要楚墨得到真正的幸福。”

    城隍爷点了头,他道:“他的梦美的像盛开的莲花,却也能化成一株罂粟。”

    易成空没有占有,只有守护,如莲花般一样圣洁,守护楚墨到永远,莲花盛开滋润了江湖,也滋润古一舟的心,他望见了高贵的爱,无声的爱,无私的守护,古一舟的心像是得到了共鸣,古一舟知道,就算易成空死了,易成空依旧在守护着楚墨,他的魂存在天地间,无时无刻的守护楚墨。

    默默里的守护,守护里的美丽。

    星空里最美的不是他们,而是星星里闪烁的光芒,璀璨而又耀眼,乍看一眼,可能一无所觉,但假若你定心细看,你会看到愈来愈多星空雕琢的轨迹,每粒星辰都有他们的故事,没有开始,没有结束,伴岁月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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