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丹心入画图 > 一 初见良人 2

云宜看着桌上重新摆放好的丰盛菜肴发呆,想得昏天黑地却依然想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拔下头上的金钗掷在桌上,原来这竟是那不曾谋面的平江侯给她的定亲信物。她打开随身的包裹翻找,发现一个红木小匣,打开一看,果有一截圭形墨锭,这该就是云康信中所说的什么聘礼。

    云宜拿起那墨锭,正想掷之于地再踩上两脚,仔细辨识却大吃一惊,这截其貌不扬的墨锭竟是一块如假包换的南唐李廷圭墨。她是擅书画之人,自然知道这古墨的珍贵。昔日南唐后主特赐国姓,封李廷圭为墨务官,专/制御墨。李墨以松烟、珍珠、龙脑、白檀、鱼胶为原料,丰肌腻理,闻嗅香馨。用之书画,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素有“黄金易得,李墨难求,天下第一品”的美誉。南唐亡后,李墨悉数没入禁中,民间根本无法见到真品。云宜丹青世家,书画风流,也只在名墨谱中见过。她暗叹王侯之物,果然非同凡响。这一截名墨,价值已不可估量。“凤钗为媒,名墨为聘”,这聘礼送得倒真是投她所好。只是平地惊雷,要她嫁入平江侯府,她便觉得这是老天在乱点鸳鸯谱。

    才离了洞庭山麓太湖小岛,就遇到这等恼人之事,云宜想她出门前真该好好瞧一瞧黄历才对。可那封书信分明是云康手笔,只信中所言含糊迷离,其中蹊跷令她遍想不明。早知会身陷侯府,真该在苏州城里先吃喝玩乐一番再说。转念不禁又气得在自己额上击了一掌,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想这些。而今之计,她应该趁那个进京述职的平江侯归来之前速离此地,回去向云康问个明白才是。否则,只怕更难脱身。怎奈她之前闹腾得太凶,众人防范甚严,一时竟是插翅难飞。

    冷静,冷静比什么都重要,尤其在这非常时刻。云宜在心里对自己说。

    房间很大,有几个进深。云宜环顾四周,见除了一扇关闭的房门,最里面的屋子还有几扇花窗。启窗而观,窗下是一泓碧水。原来这屋子三面环水,建在台榭之上。云宜暗吁了口气,心想这屋子若不是临水而建,怕是这会儿连窗户外都得有人站岗了。她撇了下嘴,望着那一汪绿水忍不住轻笑出声。自己从小泡在太湖水里长大,眼前区区一个池子岂非叫她如履平地。

    云宜仔细看了窗外的环境,关了窗户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她发现内室屏风里除了几个红木盆外,还有一个崭新的大木桶,想来是给她泡澡用的。她望着木盆和木桶,迅速贯通了一个逃离之策。

    想好了脱身之计,云宜心里有了底。既来之则安之,莫若就且在这平江侯府里享受一回吧,以弥补她不能在苏州城里悠游闲逛大快朵颐的损失。

    云宜坐到桌边努力加餐饭。

    要说这平江侯府的饭菜还真是好,松鼠鳜鱼、响油鳝糊、清炒虾仁、雪花蟹斗,卤鸭、酱方、蜜干、还有用鸡汤炖的腌笃鲜,果真将苏州名菜一网打尽。云宜边吃边点头,不客气地将那些菜肴逐一尝了个遍。炒虾仁用了洞庭山上特等碧螺春的茶汁,这清香鲜嫩的味道她最熟悉不过。鳝糊软嫩鲜香,油而不腻,那一把小葱花撒得正是地方。鳜鱼改刀精致,酸甜可口,味美非凡。她喝了三碗鲜汤,又塞下两个蟹粉小笼,心满意足之时想着也算没白进苏城一趟。

    吃饱喝足,云宜望着那绣床锦被顿生困意,遂一头栽倒,拥被而眠。被子上淡淡的熏香味沁入心脾,令她精神松弛倏忽入睡。她一觉睡到天亮,连梦也没有一个。

    第二天起床,云宜梳洗装扮,不哭不闹,一日三餐,胃口极佳。如是吃吃喝喝、睡睡躺躺三天,心情好的时候还展纸磨墨挥毫作画。侯府众人见她这样,便也渐渐放下心来。

    第三天吃过晚饭,云宜说要好好洗个热水澡,侍女闻讯赶忙命人送热水进屋,注入浴桶之中,又将一干替换的衣服放在桌上。侍女要伺候她沐浴更衣,云宜笑了笑说:“你们且退下吧,我不习惯被人看着洗澡。帮我把门关好,东西明早再来收拾。”侍女诺诺连声退出门去。

    云宜在里面锁了房门,脱了衣服跳进大木桶里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她换上侯府崭新的衣裙,将自己原来的衣服、鞋子和一块干浴巾放进带来的包裹里。

    一切就绪,她有些踟蹰地看着放在桌上的龙凤钗和那一截李廷圭墨,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把它们一并塞进了包裹里。如此名贵之物,还是回去交给云康日后原物奉还的好,留在这里若是遗失了可讲不清楚。云宜把包裹放在一个木盆里,启窗而出入水无声,推着木盆向岸边游去。

    夜色下的池塘有些寒冷,云宜湿漉漉地爬上岸,打了一个激灵。她穿廊绕榭猫着腰往后走,一边暗骂这一座阔大奢华的府邸不知要用去多少民脂民膏。云宜在后园的一处假山洞里换下湿透的衣衫,用事先放进包裹里的浴巾胡乱擦了脸上和身上的水,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

    月上中庭,夜色更深,云宜背着包裹悄悄从假山洞中出来,寻找出府的途径。寻了一圈,她有些失望,这偌大的侯府,竟然连个后门都没有。置身后园,四周俱是高墙,想要出去,看来只有翻墙。

    一入侯门深似海啊,云宜望着后园的一排高墙顿时有些灰心。她围着院墙绕了几遍,终于发现一处墙角里高高竖立着一块玲珑太湖石。她手脚并用地爬将上去,踏在太湖石顶,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攀到墙头之上。

    云宜骑在墙头,颤颤巍巍看看院里,望望墙外,额上冒着热汗。上来有玲珑山石垫脚,可这一丈半的高墙又该怎么下去?这缺德的平江侯府,墙内花木繁盛,墻外怎么连棵能落脚的大树也没有啊。她望着墙外官道的泥地,暗恨自己从小不该只学诗词歌赋笔墨丹青,真该请个身手好的师傅教她些飞檐走壁的本领,最不济也要学能跳高墻才是。

    云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时倒没了主意。月影西斜,东方隐现光明。她咬了咬牙,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要是天亮了还这样骑在墙头,岂不是前功尽弃。她想起了祁钰,想起他送她到渡头,船离岸很久,他还伫立岸边和自己挥手。

    她一定要回去,祁钰还在等着她。她要问明原委,还要告诉父亲,她才不要嫁什么平江侯,她要嫁的人是祁钰。那个和她一起玩耍、临书学字、吟诗画画的钰哥哥,那个在她五岁之时,不顾自身安危,奋力一把接住为了贪吃野果而从高树坠落的她,救了自己性命的人。

    云宜将墙里的一只脚跨过墙头,再次看了一眼高墙外的泥地,不管了,跳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起眼来,正欲纵身跃下,忽听隐隐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她睁眼循声而视,只见远处的官道上,两匹快马一前一后在淡淡的曙色中疾驰而来。

    云宜犹豫了一会儿,把刚才吸进去的那口气又吐了出来,终于在那两匹马从墙下飞驰而过之际喊道:“义士,能否帮个忙啊?”

    四下寂静,她的声音不大却显得格外清晰。两匹马骤然而停,驰在前面的人率先调转马头,循声而来。

    曙色朦胧中,云宜看不真切马上之人的样貌,只觉是两个年轻男子,前者鲜衣怒马,俊朗不凡,后者魁梧壮硕,仿佛随从的模样。云宜想着自己坐在墙头的模样,心下暗哂:好,这算哪一出,《墙头马上》?

    马匹缓缓向云宜靠近,马上之人勒挽丝缰,胯/下之马原地踏了几步,停在高墙之下。那人仰头凝视云宜,俄而眉峰微蹙道:“姑娘,好雅兴。这是看星星、看月亮、还是看日出呢?”

    云宜微红着脸,心想这个时候自己骑在平江侯府的高墙上,也难怪别人会诧异。既求人帮忙,也只能和盘托出了,忙道:“平江侯府仗势欺人,私囚民女。我冒险而逃,只是这墙太高,上得去,下不来,还请义士施一援手。”

    俊朗男子眉峰更蹙,低头沉吟之际,身后的随从却道:“堂堂侯府怎会干出这等事来,你该不会是深夜潜入府里的女飞贼吧?”

    女飞贼?有上得了墙却下不了墙、伸手如此不矫健的笨蛋飞贼吗?云宜错愕,继而有些生气,撇了撇嘴道:“我是良家女子,两位若不肯帮忙,还请让过一边,别妨碍姑娘跳墙。”

    那随从还要说话,俊朗男子举手示意阻止了他,抬头道:“如此,姑娘请自便。”说完拨了马头,腾出墙下空地。

    真是失态炎凉,人心不古。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真让出地方眼睁睁看着她跳。云宜心中更是有气,但转念想平江侯坐镇苏城食一方封邑,寻常人自是害怕惹祸上身,没高声喊叫招来侯府之人已是万幸,不愿帮忙也是人之常情。

    云宜望望四周,不能再耽搁了。天色渐亮,侯府中已隐有人声,要是那些侍女去她房间收拾,发现她不在房中叫嚷起来,很快便会寻到这里,到时再想脱身可就难了。她又望了一眼墙下的泥地,估摸着这高度最多也就摔断个腿。祁钰还在云庐等她,想到祁钰,她决定豁出去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要是待在这里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侯爷成亲,那她便是爬也要爬回去的。

    她最后向墙下的泥地看了一眼,一咬牙,闭起双目,纵身跃下。

    云宜做好了在冰冷的泥地上摔个四仰八叉浑身散架的准备,不料襟袖迎面,扑通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入鼻是好闻的淡淡熏香的味道。她睁开眼来,见一对如星朗目满是吃惊地看着自己。

    “这么高的墙,你还真跳啊?”

    云宜见已被那俊朗男子接在怀里,既感激又尴尬,却还是一吸鼻子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焉能屈从权贵淫威?”

    男子听闻,微微愣神一时无语,半晌轻言道:“姑娘真是高风亮节。”

    那是,她是谁,她是洞庭西山云庐里长大的云宜。可现在不是接受夸赞的时候,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俊逸的陌生男子抱在怀中,云宜满脸羞涩,嗫嚅道:“多谢义士仗义相救,这个,这个……能否先放我下去。”

    曙色依稀,掩饰了男子脸上微微的红晕。他将云宜扶正了坐在马上,道:“既然姑娘口口声声喊我义士,那我就好事做到底,姑娘意欲何往,我且相送一程。不然,姑娘若是被平江侯府的人赶上追回,岂不又入虎口?”

    云宜心中琢磨此言甚是有理。若天光大亮,在这苏州城里,她能跑出多远?若是被平江侯府发现追回,后果就不堪设想。虽说眼前之人素不相识,也不该以貌取人,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能一施援手接住她的人应该不是坏人。既已身处险境,就不妨再冒个险吧。

    “我家在城外太湖西洞庭山上。”云宜道。

    男子颔首,转头对身旁随从说:“你且回去。”

    随从恭敬领命,看着两人同乘一骑疾驰而去,消失在曙色渐浓的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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