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运河奇侠传 > 第14章 步步惊心另投门 惶惶师承癫道人

运河南北贯穿千里间,沿岸规模宏大,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不计其数,其间,有一处最为幽静神秘的庄院便是冷月山庄的别院。这别院是冷月山庄的人在江湖上活动时临时落脚的地方。江湖上无人知道这院子里是什么样子?住着何人?因为,知道的人不是归服,便是被杀。

    冷月山庄的主人——冷月宫宫主——独孤冷月端坐在殿上,下面站着她的大弟子冷月影和一个布衣少年。

    独孤冷月人如其名,面如冷月,目似寒星,神色孤傲,冷若冰霜,看不出年龄。她成名甚早,依此而断,年龄应不下五旬。但岁月好像没有在她的脸上、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她的身姿容貌丝毫不逊于二八年华的少女。

    十多年来,她甚少在江湖上走动,所以,如今的江湖中认识她的人很少。但,她的影子却已深刻地刻在江湖的传闻之中——容貌美艳绝伦,武功深不可测。见过她的人,深印脑海,永远难忘;没见过她的人,绞尽脑汁,也难想象。

    十多日前,她曾出现在郓城崔家大宅,顷刻间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了被围困的五毒鬼手魏荆天。当时,在场群雄中无人认识她,从身姿容貌上断然难以相信她便独孤冷月。若非从她留下的暗器上断定,甚至想不到会是绝迹江湖十余年的冷月山庄。

    群雄不明白冷月山庄和魏荆天有何关联。崔相龙兄弟不明白,陆同章和四大捕快不明白,张若虚和四大弟子也不明白。

    明白不明白,又有什么关系呢?人都救走了,他们只能唏嘘哀叹!

    江湖令人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

    比如:林天鸿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湖上那么多人仇恨魏荆天?

    比如:崔相鳌想不明白魏荆天打伤了林天鸿的父亲,而他为什么还要救他?

    比如:林青尘想不明白张若虚收留了崔成和林天鸿,为什么不收他?泰山派那么多人,还在乎多他一个吗?

    比如:刘克言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官兵会杀了他谨守医者本分父亲和他的家人,还有大黄狗?

    ······

    这个世上令人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

    独孤冷月如冰天雪地里的一朵寒梅,丝丝冒着寒气,似乎可以把整个厅堂凝成琉璃世界。下面的少年被凝在当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只有双眼惊疑不定地闪烁着,想看看这冰雕玉琢的美貌容颜,却不敢抬头去看。

    良久,独孤冷月缓启冰唇,问道:“你叫林青尘?”她面容虽冷,声音却像梅花吐蕊般有一缕芳香温润。

    林青尘稍感从容,依旧不敢抬头,说道:“是!”

    独孤冷月又说道:“听说你是跟张若虚在一起的,为何要拜入我的门下?泰山派可是声响名亮的很呢。”

    林青尘说道:“青尘跟张若虚素不相识,只是偶遇,并不是和他在一起的。青尘认为泰山派的虚名只是妄谈,不足以令人信服。”

    “噢?”独孤冷月浅浅一笑,如梅苞挣破冰封,带来了一丝暖意,又说道:“这听起来倒新鲜,说来听听。”

    这美貌的女子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冷酷,似乎还很温和,像大姐姐一样。林青尘轻轻抬头看了一眼,说道:“泰山派收徒不择人品资质,只看身世家境,有无交往关系,实非名门正派所为,所谓名望,全是自吹自擂。张若虚师徒贪恋美色,行止不端,实在令人深恶痛绝。噢!这一点,月影师姐亲眼所见,青尘不敢撒谎。”

    独孤冷月又是浅浅一笑,目光从冷月影脸上扫过。

    冷月影出师不利,不敢陈说原由,只是默默不语。

    冷月影的沉默倒像是坐实了林青尘所言,他不禁舒了一口气,胆子壮了许多。

    “哼!”独孤冷月忽然又冷了起来,说道:“本尊虽甚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对江湖上的事却了如指掌。泰山派虽与我教非友,却也并未为敌,你巧言令色,不尽不实,有何居心?”

    这寒语冷音令林青尘一惊,吓得身上暴起细密的冷汗,急切说道:“青尘敬仰圣教大名,钦佩师父武功,渴慕之至,只想虔诚报效,绝无它意。望师父成全,收青尘为徒。青尘必定一生忠于圣教,粉身碎骨,肝胆相报。”

    “哼!冠冕堂皇之言!”独孤冷月脸上现出轻蔑的冷笑。又对冷月影说道:“泰山派得罪的是白莲教,又不是我冷月宫,碍于情面,不得不为难一下。张若虚武功了得,若非为师有事,本想亲自去给他点颜色。月影你也不必自责了。”

    冷月影如逢大赦,恭声答是。

    这可把林青尘弄糊涂了,他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心道:“怎么?她不是白莲教教主?怎么又出来个冷月宫?看来两者之间牵枝连蔓却并不完全契合。本想投奔来混个前程,但这些人喜怒无常,笑里藏刀,善恶难辨,可真不好应付!如今趟进了这场浑水,要抽身只怕不易了,这可如何是好?”他信念急转,思忖对策,把牙一咬:“他奶奶的,龙潭虎穴,糊涂浆糊,管他呢!豁出去了!”

    独孤冷月的冷眼冰眸在林青尘狐疑不定的脸上扫过,说道:“月影,他好像只知白莲教,并不知我冷月宫啊,你不妨告诉他。”

    “是!”冷月影转身对林青尘说道:“白莲教是当今天下第一大教,教众千万,百行千业的人都有。但真正使白莲教立威江湖的是三堂、四殿、五旗、七灯会。四殿、五旗、七灯会人数虽众,实力不过尔尔,有实力的是‘莲社’、‘烈火’和‘冷月’这三堂。‘莲社堂’多为女子,主职护教,堂主被尊为‘莲社真人’;‘烈火堂’主职锻造兵器、暗器、火药,堂主被尊为‘霹雳金刚’,统率的多是江南霹雳堂雷家子弟;还有一堂······”她看了一眼独孤冷月的脸色,沉声说道:“那便是武功最高,实力最强,最为神秘的‘冷月堂’,也就是师父所创的冷月宫,师父被尊为‘冷月尊者’。我冷月宫弟子是清一色的女子,主要负责招揽教众,铲除异己,诛杀叛教之徒。”说到此处,她不无得意。又说道:“我们冷月宫行事虽广,却从来不外露形迹,每次行动都只派少数弟子出面,其余人手皆是从别处抽调,而且只抽调美貌的女子,行头自然是白莲教的标识。就像昨晚,那些人都是‘莲社堂’和‘七灯会’的弟子,唉!眩人耳目,中看不中用。”她不无怨尤。

    白莲教声势风风火火,各处都有人传教宣法。林青尘早有耳闻,却不知其中如此神秘复杂,有如此众多的分支。听冷月影讲完,他又惊又惧却也欣喜,躬身说道:“青尘愿入冷月宫,愿拜冷月尊者为师,誓死效忠,一生不改,求师父收留。”

    独孤冷月不喜不怒,淡淡说道:“我冷月宫从不收男徒,你已知晓,为何还求?只是我这院子虽然鄙陋,却从不许外人踏足,进得来的,成不了自己人,便要成死人······”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冷月影抢说道:“弟子这就把他杀了!”

    “啊?”林青尘大惊失色。

    只听独孤冷月又说道:“看你资质不错,人也聪明,我便给你介绍个好去处,至于他收不收你可难保证······”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生硬“是死······是活?看你造化吧!”她身形一动,素锦白袍的身影已到了殿门。

    门外的两个女弟子适时地把门打开,独孤冷月毫无滞留地飘然而出。

    林青尘随冷月影走向门口,心中忐忑不安,不停默念“阿弥陀佛!佛祖、菩萨都保佑!”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扑到冷月影身上,他说了“对不起”后,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他羞愧的要疯,怕的要命,恨的要死。好不容易走完了这段路,来到了一所对他来说,更为神秘的,关系着他命运的大屋前,紧张的心似乎要从嘴巴里蹦出来。

    独孤冷月看着榻上闭目盘坐的一个虬髯怪人,冰冷的面孔冰雪消融,澄澈的目光如春花绽放,笑道:“师兄还在用功?你失血过多,身子虚弱,要好好休息才是。”她这声音如清泉穿过幽林激起的澎湃般悦耳动听,像是一个乖巧温柔的小姑娘所发,与之先时,判若两人,相差千里。她竟称面前这个看似六旬开外的,满脸沧桑的,与她足像祖孙三代的人为师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个怪人便是独孤冷月从崔家大宅中救出来的魏荆天。正是因为同门情分,她才救他。正是因为同门情分,她才带他来到这个不许外人踏足的别院医治。也正是因为同门情分,她才亲自为他医治,所以才没有亲自去为难张若虚。那晚她若亲去,以她的武功,就算不是刻意为敌,林天鸿也不会有机会施展他的弹弓神技,张若虚也必不能全身而退。

    榻上的魏荆天依然闭着双目,轻轻一笑,说道:“我身上的血多的是,流这一点不妨事。不过,我这也不是用功,而是在悟。”

    “噢?”独孤冷月惊讶出声,笑道:“师兄的境界好高啊!你不想着找那群酒囊饭袋报仇,这会儿倒悟起来了!”

    魏荆天睁开眼睛,说道:“为什么要找他们报仇?我杀了他们那么多人,应该是他们找我报仇才对。”叹了口气,又说道:“看来,我真是老了!”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颓废。

    独孤冷月忽然咯咯地笑出声来,笑的花枝乱颤,仿佛一枝寒梅在初升的朝晖下努力抖掉一树的冰雪。嗔笑说道:“师兄,你比我才长几岁?”她伸出纤纤玉指撩拂着美面上的雪肤玉肌,又说道:“你看我的样子老吗?”

    魏荆天的目光如慈父望女一般和蔼,望着独孤冷月。可独孤冷月是他的师妹,的确比他小不了几岁。他目光又变作兄长般的温和,笑道:“你不老,还像三十年前一样。”

    “三十年前?”一团乌云袭上了独孤冷月的脸,消融的残雪像遭遇了倒春寒,变得冷冽。她胸口剧烈起伏,有些难抑激动,即尔,面如寒霜,说道:“三十年前若不是你鬼迷心窍,受那贱人迷惑,怎会如此冷酷地辜负师姐?师姐怎会绝迹江湖,不知所踪?师父怎会含恨而亡?若非如此,我又何须孤守冷月宫?以前······多好啊!”她说到后来,已是眸含秋水,面垂冰露,颤颤而带泣意。

    她已近三十年没流过泪了!这些年她高高在上,眼泪对于她来说,比金贵,比血贵。久违的泪水!久违的感觉!这感觉真好!好到她难以置信。

    “不!”魏荆天心弦触动,鼻抽眉抖,面现痛苦之色,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这怪不得她,怪不得她······”

    独孤冷月冷笑不答,无声落泪,像是难抑心中的痛楚,又像是在享受着流泪的感觉。

    良久,魏荆天深深叹气,面现愧色,说道:“对不起师妹,是我不对。”

    独孤冷月如受了委屈的小姑娘般泪眼婆娑,抬手拭泪,泪流更甚,不可收拾。终于,她哭的心神舒畅些了,止住了泪水,像天真的小姑娘般破涕为笑。笑声渐暖,她幽幽叹了一息,如空谷幽兰。

    寂静,良久无声。

    慢慢的,独孤冷月如兰的气息凝滞,变作寒梅的冷沁。刚才啼哭的小姑娘恢复了冷月宫主的气象,说道:“师兄,你这些年不羁于江湖一无所成,还弄的满是仇家,师妹我心不落忍。听说你收的那几个徒弟很不成器,都死于非命。我门下弟子从林家村带来一个姓林的小子,非要拜我为师,我是不收男徒的,看着资质还不错,你收下他做个传人如何?”

    “噢?”魏荆天怦然心动,说道:“姓林?资质不错?快带过来我看。”

    独孤冷月的唇角掠过一笑,沉声说道:“进来!”

    门外的等待对林青尘来说是经久漫长的,是一种身心的煎熬和心理的磨难。是生?是死?完全决定于独孤冷月宣布“进来”或“下去”。还好,她说的是“进来”。

    林青尘心中稍安,随着门旁又一个美貌女子的开门,他看清了里面的那个怪老人,并且断定那就是自己将来的师父。

    “人不可貌相!这人虽丑陋了些,看起来像个厉害脚色。”他心中稍安,神色恭敬地跟冷月影进了门。

    魏荆天一见到他,大失所望,审视了片刻后,轻轻摇头,摆手说道:“下去吧!”

    林青尘知道他这声“下去吧”和独孤冷月说“下去”后果一样,等于判了他的死刑。他的心中如泼了一盆凉水,打了一个激灵,扑身便跪了下去,说道:“求前辈收我为徒吧,求您了······”

    魏荆天已闭上了双眼。

    冷月影喝道:“出去!”

    林青尘心中气苦“我招谁惹谁了?推来推去都不收。”他气的要骂娘。不敢骂,便又转过头来求独孤冷月“宫主饶命,青尘愿在庄上为仆为奴,做牛做马······”

    他还未求完,已被冷月影揪着衣领提了出去。

    独孤冷月说道:“怎么?师兄还真看不上眼?”

    魏荆天叹道:“立身不易,收徒要慎重。我落到这步田地,便是受此所害,宁肯无徒,也不会滥收了。再说,我已经有了好的传人了。”

    独孤冷月点头说道:“好吧!月晕,去把那小子杀了。”她发号施令的语气神态是令人不可违拗的。

    门外站着的便是她的二弟子冷月晕,聪慧干练,对她言听计从,奉若神明,甚得她的喜爱。

    然而,冷月晕此次却没有立即去执行师父的命令,而是进了门说道:“师父,其实······这小子可以不杀。”

    “怎么?”独孤冷月猛地转过身来,说道:“你敢坏我规矩?”

    “弟子不敢!”冷月晕回答的斩钉截铁,说道:“师父,这小子虽然怕死,倒也不是一无所用。”

    “噢?”独孤冷月说道:“有何用?说来听听。”

    魏荆天心知这个小师妹有计有艺,可不同于寻常女流,将有大文章。事不关己,懒得参与,便看也不看闭上眼睛继续大悟。

    冷月晕说道:“我们冷月宫不能收他,但白莲教可以。那样,他便可以不做死人,也不能算作外人,若方法得当,还可以将他做为自己人,让他为我冷月宫所用。”

    一股暖流冲破了冰封。独孤冷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笑的那么深邃,那么悠远。她轻轻点头说道:“好!你去把他安排在莲社堂,凑空指点他几招武功就是了。”

    冷月晕欣然领命。

    ······

    事忙觉日短,无事嫌时长!崔成还未正式拜师,到泰山后便不能像其他弟子一样练武,又被嘱咐不得到处闲逛,这真是让他感到了生平未有过之无聊,之寂寞。他天天望着山门,翘首以待,好不容易熬过了四五日。

    第六日,天近傍晚,山下远远走来三个人影,当先一人蹦蹦跳跳依稀是林天鸿模样。“嗨!来了!”崔成大喜,忙迎了下去。

    他数日的烦闷一扫而光,向张若虚和王克勉行礼、问好,扯着林天鸿便往山上拽。侃侃而谈,俨然主人般介绍山上风貌和观中气象。

    到了晚上,二人同榻而眠,想到明日就要正式拜师,皆激动不已,聊起日后光景,更是激情满怀,意气风发。及至三更后,二人才心潮平复,朦胧睡去。

    第二日,钟鸣如龙吟,穿云入霄,山林为之动容。

    林天鸿一个轱辘爬起,喊道:“崔成,快起来,睡过头了。”

    二人匆匆洗脸、梳头,换上分发的道服,跑了出去。

    只见:五脊重檐庑殿,金黄琉璃瓦顶,铜铸鸱吻、戗兽,雕梁画栋好不气派,真彰显江湖大派威严。晴天朗日之下,金光璀璨,蔚为壮观,偶有鹤群当空掠过,鸣如天籁,越脊绕梁,颇昭示仙山宝刹清韵。

    校场上数百名身形矫健的弟子训练有素,循序涌进,有江涛拍岸之势,却不闻纷沓凌乱之声。月台左侧七七四十九名弟子,身着杏黄道袍,佩剑而立,微风徐徐之下尽显不凡气象。夏克谨、王克勉、刘克言、徐克行皆在此列。

    林天鸿和崔成被引领过校场,登台阶,上月台,进大殿,惊叹而不慌乱。

    殿内设有四个软榻,中间偏左的榻上坐着泰山派掌教真人齐若冲。他须眉皆白,垂如银幔,双目精光内敛,一派仙风道骨。挨着他的左侧坐着温和含笑的张若虚。另两个软榻空着,定是为另两位真人备的。

    林天鸿和崔成上前躬身行礼。

    齐若冲一览之下,神色大悦,凤目微合轻启,向张若虚会心一笑,说道:“好个后生!难怪张师弟赞不绝口。”

    张若虚轻轻点头,捋须不语。

    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的鹤鸣。一个道童进殿禀报:“禀掌教,碧霞宫金真人驾到。”

    齐若冲说道:“快请进。”他和张若虚起身走向门外。

    只见,群鹤翩然盘舞,引啸而去,一片碧云彩霞飘然涌来,风华迤逦,气象万千,直如灵霄仙子从天至,恰是瑶池玉女下凡来。

    二十一名年轻道姑俱是粉衫翠裙,裙上刺绣的莲叶荷花鲜艳夺目。她们衣带飞飘,仙降月台,掀起一团沁人的芬芳,躬身施礼,齐声说道:“弟子拜见掌教真人,拜见张师伯。”

    齐若冲和张若虚含笑点头。

    众女道立身于月台右侧。

    只见来处,一个凤冠霞帔的中年道姑御风而来,不见衣动裙摆,飘然而至。她雍容优雅,仪态端庄,神情和蔼安详,微微欠身、点头施礼说道:“贫道若谷见过掌教师兄,见过张师兄。”

    齐若冲和张若虚还礼见过。林天鸿和崔成忙躬身行礼。然后三真人同入殿中入座。

    张若虚说道:“金师妹为一宫之主,打扰了清修,实在不该。”

    金若谷说道:“张师兄客气了,招收门徒是本派大事,贫道岂能躲静?”

    忽然,殿外有个声音喊道:“哦!都在,我来晚了!”一个须发斑白的道人蹦跳着闯了进来。

    林天鸿和崔成知道他定是四位师长之一的三师叔杨若怀,欲要上前行礼。却见他掌抬袖起,卷起劲风,激起一道白气向金若谷袭去,二人忙又向后退却。

    金若谷不惊不乱,依然温和含笑,举掌拍出一道碧幕与白气相拒。他二人催动内力互抗,碧进白退,又碧退白进,此消彼长,不相上下。

    杨若怀笑道:“师妹的碧霞神功又大有进境啊!”他手臂一抖,白气尽消。

    碧幕也立时消弭无形,金若谷说道:“杨师兄承让了。”

    杨若怀摆了摆手,跳到金若谷身前,说道:“道之为物,惟恍惟惚。金师妹安居碧霞宫享福,可别落下了功课啊!”

    金若谷笑道:“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杨师兄痴武贪顽,功课定是落下了,我还未曾数落你,你倒拿本源之论考我。”

    杨若怀每与金若谷相见必定要辩论一番,齐若冲和张若虚知道他素来心性如此,见惯不怪,默笑不语。

    只听杨若怀说道:“师兄我痴武贪顽!金师妹你直接说我疯疯癫癫不务正业也就是了。这个题目太简单了是吧?我怕出个难的题目你答不上来会羞恼。”

    面对这个年纪一大把,却秉性率真的师兄,金若谷深感无奈,一笑摇头,不再与他争论。

    杨若怀言语占了上风,好不得意,上下打量着林天鸿和崔成,自言自语说道:“听说张师兄在山下收了两个好徒弟,原来是这两个娃娃,不错,不错!”

    林天鸿、崔成见杨若怀与另三位师长大不相同,颇觉有趣,躬身说道:“弟子拜见杨师叔。”

    杨若怀也不答言,捏捏崔成手臂,又点指林天鸿脊骨,像相看驴马一样转着圈看,口中说道:“骨骼清奇,先天充盈,是块练武的好料。”他眼珠混转,思忖了片刻,走到张若虚身旁,神情变得扭捏,说道:“师兄,你真有眼光,这两个娃娃很好,我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你······你让一个给我好不好?”他竟如小儿撒娇讨乖一般,双手作拳在张若虚肩头轻轻捶打。

    林天鸿和崔成一愣。拜师学艺可是大事,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拜错师可将也是耽误终身的事,他们可不愿把自己的前途命运交到这个看似与另三位德高望重的师长大不相同的人手中。于是把目光转向张若虚,希望他不要答应。

    “这······”张若虚果真大不情愿,说道:“这怎么可以呢?”转头望向师兄齐若冲。

    齐若冲视若不见,竟转过头去了。

    张若虚又望向金若谷,说道:“不可以吧?”

    金若谷只是轻轻一笑,不答可否。

    杨若怀着急说道:“怎么不可以?好师兄,我已经有些年头没教过徒弟了,你就让给我一个吧?”他摇着齐若冲的肩头说道:“掌教师兄,你帮忙说个情吧。张师兄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徒弟,连徒孙都有了,就让他让给我一个吧。”

    齐若冲面露为难之色,说道:“为兄虽身为掌教,但他收的徒弟让不让于你,我也不好做主啊!”

    杨若怀吹胡子翻眼皮,不乐意了,忽然看到齐若冲在向他眼神暗示。他立时会意,说道:“金师妹,你最心善了,可怜可怜师兄我吧!我一把年纪了,孤苦无依,一身的武功连个传人也没有,你就帮忙劝劝张师兄吧,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哎?这是什么话?”金若谷佯怒说道:“我们泰山派有那么多人,你怎么孤苦无依了?你把武功传给那些师侄、徒孙不是一样可以壮泰山门楣吗?”

    杨若怀讨情不成,反讨来了一阵抢白,急的他摆手说道:“嗨!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话虽然在理,但我教起来总归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是吧!”

    金若谷轻轻叹气,笑了,说道:“难得杨师兄有了这心思,张师兄你就割舍一个吧。”

    齐若冲也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笑。

    “噢?”这可令林天鸿和崔成一阵紧张。

    杨若怀天性嗜武,武功造诣的确深不可测,但他童心不改,一味贪顽,行事不喜遵道理常规。十多年前收过两个徒弟,他却将之视之玩伴,完全不自重自己师长身份,带着他们漫山遍野地追猴赶兔,玩的不亦乐乎。那两名弟子武功虽未落下,只是性子浮躁视门规如不见。终于,在山下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被废去了武功逐出门外。杨若怀也被罚在祖师挂像前思过三年。因此事打激,他又痛心又懊悔,便闭关悔悟钻研武学,至此,武功更是突飞猛进。三年期满,出关后他性情大又收敛,也不再下山到江湖上走动,只是练功不辍。近几年,前事渐淡,他的玩性又见浓重。齐若冲和张若虚屡屡劝说,他总是回答:“深以为戒,不会重蹈覆辙。”他二人无法,也只能任之。其实,作为掌教,齐若冲自是希望师兄弟几人能齐头并进,枝繁叶茂,见他门下凋零,一直颇为忧心。今见他又有收徒之意,自是大喜,虽按耐不说,却欲促成此事。

    只见张若虚苦笑摇头,说道:“唉!既然掌教师兄和金师妹都有心成全他,我岂能不许?杨师弟,收徒授艺可不止传授武功一道,这两个孩子是我受了托付带上山的,你要用心教导。”

    杨若怀见师兄应允,乐的手舞足蹈,说道:“知道!知道!若不用心,他学得不好,不但你不好交代,我脸上也无光不是嘛?”

    齐若冲笑道:“既然张师弟答应了忍痛割爱,我便向他讨个情面,任你先选一个,不过我得再嘱咐你一句,你的性子可要改一改,切莫误了良才辜负了张师弟的美意。”

    张若虚一怔,说道:“选什么选?都是好胚子······”

    “好嘞!”杨若怀一跳,蹦了过去。

    林天鸿和崔成又是一愣,相视对望,齐齐把目光望向杨若怀,不知他将如何挑肥拣瘦的选徒弟?他二人都不希望是自己。他们也想挑肥拣瘦地选师父,这一点可比林青尘幸运多了,林青尘是没人要,他们是被争着要。不过,他们此刻也做不得主了,只能任人来选。

    只见杨若怀把他二人扯来拽去看了个仔细,拍了拍崔成肩头,说道:“长得倒是蛮瓷实!”

    “噢!还好他选了肥的。嘿嘿!”林天鸿心中窃喜,不禁为崔成前途担忧。

    却见,杨若怀又抓住自己的手,说道:“这个倒是和我更像,便选他了。”

    “哇!他终归是选的瘦的。呵呵!”崔成心中石头落地,暗自庆幸,向林天鸿投以鼓励的目光。

    齐若冲说道:“好!就这么定了。”

    此时,执礼道人进殿说道:“禀掌教真人,已准备完毕。”

    齐若冲点头,说道:“好!行礼。”

    四真人分立两侧,有道人进来摆放香、烛、典册、法器。

    林天鸿和崔成从道童手中接过三炷香,二人捧托驻入香鼎,然后磕头拜过三清神像;又给祖师挂像上香磕头,听宣《祖师宝训》;再掌教真人齐若冲行礼;最后分别给自己的师父磕头、献茶后,又和金若谷行了礼,才算礼毕。

    林天鸿给师父杨若怀行礼时,杨若怀感到无比的庄严神圣,他一改往日神情,道貌岸然,正襟危坐,激动的满面红光。香烟缭绕中他更增显庄严神圣。或许是因烟雾的扑迷,他竟然打了一个荡气回肠的响亮喷嚏。把金若谷逗得实在忍俊不禁。

    好不容易受完了礼,迫于仪式,杨若怀一本正经地喝了一口茶,慌不迭地放下碗,跳下来拉着林天鸿便哈哈大笑。说道:“好多年没如此正儿八经地受礼了,师父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齐若冲说道:“慢慢就习惯了,以后你就得正儿八经的了。”

    “噢!······呃······是!”杨若怀立掌稽首,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贫道谨遵掌教所命。呵······哈······”他又想要笑,忙捂住了嘴。

    “哎呦······”林天鸿见自己的师父好没正形,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有丝毫现于形色。

    齐若冲对林天鸿和崔成说道:“从今日起,你二人便是我泰山派弟子了,虽是俗家,但也要恪守本门戒律,认真习武修道。”

    林天鸿和崔成齐声说道:“是!弟子定当恪守门规,专心学艺,不坠师门清誉。”

    齐若冲点头,又对抠鼻孔的杨若怀说道:“杨师弟,他二人的武功自是由你和张师弟分别传授,但道法功课、习书练字便由张师弟的门下一并教习如何?”

    杨若怀收的心仪的弟子,能使自己的武功得到传承,已是心满意足,跟别人读读经书、习习字如何还能不许?更何况若让他来做这些,实在有违本性,也做不来。能有个文武双全的徒弟毕竟也大长师父脸面。于是,他满口答应:“可以,好的很啊!”目珠一转,又说道:“可是只准教他习书练字学道法,可不准教他武功,否则会乱了章法。”

    齐若冲等人知他心意,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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