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喝足了,又有独特海味的补养,众人都精神了许多。
杜飞虎又对王兴说道:“王兴,吃完了吗?再去那边捡些柴火来,要潮一些的,然后到那崖上点火,弄出些烟来,好给路过的船传个讯号。”
老船工忙阻止说道:“哎!杜大爷,使不得啊,若是招来了倭寇妖人岂不麻烦?”说完,他又叹气说道:“唉!也只得如此了,大爷们本领高强自是不惧,可小老儿却怕的紧呢!”
杜飞虎笑道:“你不用怕,这样正好,传讯、诱敌两不误,倭寇来了,咱们正好杀他个痛快。王兴快去捡柴火。”
王兴很不情愿,嘟囔着说道:“为什么又是我?”他慢吞吞地起身,走过来,指使老船工,说道:“老头,走,去帮忙。”
杜飞虎又要瞪眼喝叱王兴。
老船工敦厚善良,唯恐二人再起争执,便息事宁人站起来,说道:“别,杜爷,我去也好,多捡些来。”
林天鸿站起来拍拍双手,说道:“我也去,晚上还要生火烤东西吃呢。”
雷星自从上船便吃喝情受,没出得上主意,没帮上忙,况且又是他把众人引上那破船的,此时好像觉得心中愧对了,也站起身来说道:“我也去。”
独孤冷月却喝道:“你不用去,老实坐着。”
雷星一怔,说道:“独孤堂主,你太过分了,难道我还会逃了不成?”他显然底气不足,心中不满,口上反驳,脚却不敢再迈出一步。
林天鸿心中明白独孤冷月的心思,轻轻一笑,说道:“好吧,雷兄弟,你不用去了,过来这边坐吧。”
于是,雷星坐到了杜飞虎与陆同章中间,林天鸿、王兴、老船工去灌木丛拾柴。
杜飞虎说道:“雷兄弟,你那霹雳弹到底是什么玩意?怎么有如此威力?拿过来让哥哥开开眼界如何?”
江南雷家正因为有霹雳弹才被天下第一大教白莲教招揽在麾下的,并因此独领一堂,雷星一直以他家传的利器为傲,见杜飞虎要看,便大方地说道:“霹雳弹跟普通的火弹差不多,只是我雷家世代传承,做过不少改进,杜大哥看就是了。”他便要把霹雳弹递过去。
独孤冷月目光一转,说道:“慢着,杜堂主又想搞什么花样?”
杜飞虎和雷星对望了一眼,知道独孤冷月又疑心了,在这孤岛上,他们不想再生不快,只得作罢。
拾柴的三人回来,王兴也没用人再嘱咐,便笑嘻嘻地拿着火种去了。
老船工说道:“我也去帮忙。”
王兴却说道:“不用了,碍手碍脚,要是磕碰了你的老胳膊老腿,少不了我要挨骂,你还是不要去了。”他穿过草地花丛,对沈如月说道:“姑娘干什么呢?呦!真好看!姑娘的手真巧,还会编这样小巧的笼子。”说着,笑着,扛着柴火,举着火种,拖着浓烟,摇摇晃晃地去石崖了。
冷月影酸溜溜地挖苦说道:“能不好看吗?这些年都编过几百上千个了。真不知她想些什么?成日里对着满屋子里的笼子发呆,自言自语,见了蝴蝶蜜蜂也要嘟嘟囔囔。”
林天鸿闻言一震,只见沈如月一手提着草茎编成的小笼子,一手捏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走了过来,如沐风凌草,翩翩而动。林天鸿恍惚中觉得这只蝴蝶就像是几年前妹妹所追而郑婉君捉到的那只,这只小笼子依稀就是自己送给沈如月的那只。他心中涌起了一阵激荡的暖意和感动的甜蜜。
沈如月晃动着草笼,对林天鸿说道:“快过来,看我编的好不好?这儿的蝴蝶又大又漂亮!”
林天鸿点头,笑着,如沐春风,快步走了过去,握住沈如月那被青草汁液浸染的翠绿如玉的手,双目深情倾泄,一时呆了。
冷月影又嚷道:“哎!干什么呢?青天白日的,当我们不存在吗?还有这许多人呢。”
沈如月脸颈一红,抽回了手去。
林天鸿却又抓了回来,说道:“你还收着那只小笼子吗?也编了许多吗?”
沈如月摇头又点头,眼圈一红,声音哽噎,说道:“你送我的那只被火烧了,没有了,我还记得样子,编了许多。”
林天鸿激感交流,心知触动了沈如月的伤心事,忍不住叹息,想要出言安慰,却不知说些什么。看着她手中的蝴蝶,说道:“别伤心了,蝴蝶是有灵性的,你说的。我们把它放了吧,会保佑我们平安的,你的父母也会安息的。”
沈如月如遭电击,肩头突然一震,四年前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她冷笑了几声,掉下了泪滴,说道:“有灵性?真的会保佑平安吗?我已经不相信这些了。”手指一曲,蝴蝶在她手中煽动了几下翅膀,不动了,手掌倾翻,蝴蝶如落叶般翩转而下,掉在草间。沈如月掩面奔向树丛。
林天鸿被沈如月突然的变化惊一愣,忙追了过去。
吕会声看着二人的背影,叹气说道:“又哭又笑的,搞什么吗?真是搞不懂,真不愧是那古怪娘们的徒弟!”
杜飞虎笑道:“没事的,小情人闹别扭了。夏天的风雨,来的急,去的也快,一会儿就没事了。”
陆同章轻轻一笑,捋须不语。
沈如月跑到灌木丛,伏在一块大石上抽泣,浑身颤颤抖抖。
林天鸿心中怜惜,揽住她的腰肢,把下巴抵在她的右肩,说道:“是我不好,不该提起往事。不要伤心了,你还有师父、师姐,还有灵儿,她们不也是很疼你吗?”
沈如月一怔,像是在悉数林天鸿数落的这几个人,感觉有些欠缺,“哇”的一声哭的反而更响了。
林天鸿急急说道:“不要再哭了,你还有我呢,我也会很疼你爱你的。你哭我也很难受,不哭了好吗?”
沈如月正是要听他这一句“你还有我呢”,听到他终于说出来了,她转过身来,把头埋在林天鸿怀中,涕泪齐下,一发难收。
林天鸿手足无措,拂拍着沈如月的削背,心急语塞,说道:“哎呀!怎么还哭?到底为什么哭啊?你喜欢哭我便陪你哭好了,啊······哇······”他也大哭了起来,却只有大颗的汗珠滚下,就是不见泪落。
沈如月突然抬起泪脸,破涕为笑,苍颜素面犹如梨花抖雨,泪珠晶莹闪落,说道:“你爱我疼我我知道,可是你口中说出来,我却更喜欢。你能陪我一起哭我更喜欢,我好开心,不哭了,我要笑。嘻嘻······”说着,她泪脸变得俏皮,绽开了雨后梨花的笑脸。
林天鸿被沈如月如此反差之大的突然变化惊得莫名其妙,长舒一口气,说道:“你喜欢我陪你哭,我就陪你哭,你喜欢我陪你笑,我就陪你笑。只要你开心,我天天陪你哭哭笑笑好不好?”说完,他被自己说的乱七八糟的哭笑搞的哭笑不得。
沈如月“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说道:“说些什么啊?什么又哭又笑的?人哪能天天哭哭笑笑的呢?”她一脸的娇羞甜美,把脸又埋在林天鸿胸前扭动,双手却搂抱的更紧了。
终于,不远处一只正在孵卵的海鸟被他二人的哭笑给弄的心惊肉跳了,狐疑不定地看了片刻,扑棱棱一翅冲天而起,连卵也顾不得了。
二人也吓了一跳,忙松开了搂抱。
林天鸿说道:“鸟蛋!正好烤了来吃。”说着,他便要分拨枝条去拿。
沈如月说道:“哎!别动!里面有小鸟儿,不可以吃的。”
林天鸿转过头来,笑道:“好,不吃。我就知道我的如月最是心软心善的。”
沈如月一怔,笑脸变作愧疚,叹气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林天鸿不知她为何又有此变,忙跟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过众人身边时,吕会声说道:“嗨!还真好了!真是搞不懂。”
杜飞虎拿着一段树枝,无聊又不厌其烦地在地上画来画去,笑了两声,说道:“你心思粗的像沙子,如何会懂得这些?”
吕会声一愣,说道:“我看你的心也就是块烂泥,你也未必懂得。”
看来杜飞虎和吕会声都是无聊郁闷了吧!他们两个人竟因为谁的心思慎密而争论起来。
而雷星则又捡起杜飞虎扔掉的那段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圈,大圈套小圈,一个又一个的圈。雷星画拉一阵圈,突然抬头说道:“独孤宫主,我要去方便,可不可以?”
吃喝拉撒这本是最为平常的事,雷星竟然还要请求允许?是故意的吧!是对独孤冷月的监视予以反抗吧!这可是对高傲、端庄的独孤冷月的莫大亵渎。独孤冷月一瞪眼,立时想要发火,却又极力忍住,说道:“滚!”
雷星得意地起身向灌木丛去了。
沈如月走到那只死蝶前,蹲身捡起,托于掌心,手颤蝶抖,犹如再生。口中念道:
“卑微寸躯含辛过,
苦修羽化破茧出。
脱胎换骨虽不同,
只为伴花度此生。”
吟完诗,沈如月幽幽叹气,说道:“可怜的蝶儿,我不是故意的。”她肩抖头颤,声音哽噎,掉下泪来,抬起泪脸对林天鸿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前从不会这样的。”
林天鸿点头说道:“我知道,这不怪你。”
沈如月抬手拭泪,转身用手在地上挖出一个小坑,在坑底铺了一层软草,把死蝶轻轻放到草上,然后从身旁折了四五朵野花,一瓣瓣摘下,向蝶身上洒落。一边摘洒,一边念道:
“饥餐饴霜渴饮露,
冰清玉洁华贵身。
香消玉殒芳魂去,
勿忘生前恋花吟!”
花瓣将蝶身遮盖,沈如月捧土掩埋,堆成一个小丘,又把一朵黄色的小花插在上面,然后才若释重负般深舒了一口气。
林天鸿抬手拭落沈如月脸上的残泪,说道:“好了,这蝴蝶能得如此风光大葬,也不枉此生了,定会原谅你的。走吧,我们到那边看看。”
沈如月凄然一笑,随林天鸿走向花草深处。
吕会声对沈如月如此庄重的葬蝶仪式感到既可笑又荒唐。远远看的目瞪口呆,摇头叹息说道:“女人心海底针啊,搞不懂,真是搞不懂!”他转头看在二人争执中占了上风的杜飞虎。
杜飞虎咂嘴摇头,说道:“我也搞不懂了。”
沈如月白衣飘飘,青丝拂动。林天鸿长身直立,挺拔如松。二人执手相连,徜徉于海风撩拨下的碧草繁华之间,温润的馨香气息沁人肺腑,耳畔浪声阵阵,不时有鸥鸟长鸣。沈如月说道:“好美啊!若能在这岛上和你相守到老,我也心满意足了。”
林天鸿心中一荡,说道:“是啊!能与你相伴在此了此一生,我也别无所求。”说完,又叹气说道:“此岛虽美,恐怕非你我能长居之地,如今倭寇猖獗,对我沿海居民还经常欺掠杀戮,这岛上恐怕更难得安宁。”
沈如月说道:“我们非官非富,只求粗茶淡饭安然度日,他们如若来扰,我们便好言相说,他们也未必不能容我们栖身。”
林天鸿说道:“你不要以仁善之心来揣度倭寇的歹毒了,他们歹毒的很,岂肯听好言相说?劫掳杀害了我中原无数百姓,恨大仇深,我们岂能与他们好言相说?如若来犯,我们定要血债血偿,杀他个片甲不留。”他神色凝重,望着远海,叹息又说道:“这岛虽美,但终究孤悬深海,中原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所以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回中原的好。”他忽然笑了,俏皮说道:“你就不想见一见公婆吗?爹和娘见到你一定会很喜欢的!还有我那妹子,早年看了你作的曲谱便夸你七窍玲珑呢,见到真人,还不知道要有多高兴呢?”
沈如月望着林天鸿热烈兴奋的眼睛,脸上红云接耳,羞怯地一笑,问道:“你说他们是喜欢你那婉君妹子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林天鸿一怔,笑道:“这怎么能一样呢?爹、娘把婉君看作女儿,而你则是林家的媳妇,这如何比较?”
沈如月忧心忡忡,说道:“我杀过人,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便是个歹毒的女人?会不会不喜欢我啊?我会不会遭报应啊?”
林天鸿说道:“我的如月温柔善良,怎会是歹毒的女人?怎会遭报应?我张师伯都还曾说过,报父母血仇是尽子女孝道,杀了高猛也不为过。至于青龙堂那些人的死,却也不能全怪你。”
沈如月说道:“我说的不是他们,还有别人,我杀过许多人。”
林天鸿一惊,还是宽慰说道:“行走江湖,刀剑无眼,杀人是在所难免的,只要杀的都是奸恶之徒,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如月面容失色,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奸恶之徒,师父让我杀,我便杀了,我也不想,但还是杀了。”她急促地摇头,泪如雨下。又说道:“我经常梦到他们来找我寻仇,我好怕!我怕你爹、娘还有妹妹不喜欢我,我怕不能和你相守到老,我更怕会连累你。”
林天鸿伸臂揽沈如月入怀,心想:“以独孤冷月为人和白莲教行径,定会枉杀不少无辜,泰安孙家之祸,说不定也有如月参与。”言念至此,他感到脊背发凉。见沈如月却垂泪抽泣更甚,他叹气说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呢!事已至此,那并非你本意,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以后劝你师父不可再滥杀无辜就是了。”说完,他抬头凝望远方,又说道:“如今我们被困在这岛上,还不知能否返回中原,自也不会滥杀无辜了。即便是杀人,也只能是倭寇妖人。”
沈如月止住抽泣,说道:“我倒是希望从此不再返回中原。”
林天鸿默然。
一连几日,王兴每日在崖顶生火放烟,既没引来渔船也没引来倭寇。吕会声与杜飞虎磨牙斗嘴,引人发笑,令众人谈笑风生,倒也快活。沈如月和林天鸿编织了许多草笼鸟窝挂在枝条上,里面填上干草,供鸟栖身。冷月影先时嘲笑他们幼稚,后来竟也忍不住加入了幼稚的行列。或许是太过无聊了吧!因为,那个令她讨厌的、脸上挂着愚蠢笑容的“癞□□”好像对“天鹅”失去了兴趣。王兴除了每日下崖来拿木柴和食物,从不再与众人靠近。与冷月影走对面时,也只是毫不失态地对冷月影微微一笑,便即走回。王兴的笑容令人感到诡异,心生不悦。这令冷月影疑惑之余,竟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有几次林天鸿和杜飞虎去崖顶探望海面,王兴都急忙鬼祟有所动作。杜飞虎笑问:“王兴搞什么名堂?成了□□精了吧?”
王兴也咧嘴一笑,高深莫测,说道:“你们不用再来看了,我盯着呢。”
二人一笑置之。
陆同章、张新成、杜飞虎磨刀、擦剑,砺刃不止,已是枪射寒光,剑闪青芒,虎头刀霍霍生光。雷星左右周转,除了真真假假的方便时去独自活动,始终难脱独孤冷月的视线。老船工如任劳任怨的老牛般兢兢业业,每日为大家提供烧烤的食物,烧烤技能突飞猛进,已能把鱼烤的外焦里嫩,把鲍鱼海参烤的酥软滑润,令众人大饱口福。吕会声还是不敢吃海参鲍鱼,他狼鼻子像狗一样,嗅遍了岛上的每个角落,弄回来许多龟、蛇、鼠、虫来吃。独孤冷月师徒嫌埋汰,不吃。林天鸿在沈如月的监督下也不吃。王兴拿起来要吃,看了看脸作恐怖状的冷月影,又放下,只拿了鱼走了。其余人却吃的津津有味。
这一日,陆同章、杜飞虎、张新成在泉边切磋武艺。吕会声狼奔猴跳地跑来,大喊道:“有船来了,有船来了!”
众人如风般奔向东面沙滩,果见两片白帆浮晃而来,众人喜出望外。
老船工盯着那白帆,说道:“这是单帆木船,不适海中远航,恐怕不是从中原来的,难道······难道是倭寇妖人?”他勃然变色,大是恐惧,连步后退。
杜飞虎笑道:“如果是他们倒好了!他奶奶的,这些日子正闲的烦了,就拿他们活动活动筋骨,也出出这口鸟气。”
船很快逼近,已可隐约看到每只船上有五六个人影,俱是头戴遮阳斗笠,腰间光点闪动,想是利刃携身。
张新成说道:“真是倭寇。”
老船工战战兢兢说道:“可不是嘛?正是倭寇。”急退了两步,一跤跌在地上。
陆同章扶他起来,说道:“不用怕,你先退到后面。”
船入浅滩,泊在水中,十几个灰衣汉子抽出腰间似刀似剑的三尺寒锋,呜哩哇啦地叫喊着,踏水而来。他们宽袍肥裤随风招展,像一群灰色的大蝴蝶。不!说他们像蝴蝶简直是对蝴蝶的侮辱。他们像一群丑陋的灰蛾子,灰蛾投火,自取灭亡。他们更像一群令人恶心的蝙蝠,说鸟不鸟,说兽不兽,张牙舞爪,吱哇乱叫。
陆同章道一声“来的好!”抖开七尺钢枪,越众而出。
林天鸿向后一拦,说道:“如月退后些,不要粘上这些妖人的血。”
冷月影说道:“把他们的船留下。”
林天鸿一笑,点头。
十二只巨大蝙蝠一字排开,中间的一只大蝙蝠用力抽吸翻天的鼻孔,唇上的一小片胡须弹跳欲落,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话。
众人没人听懂,蹙眉瞪目,相视对望,异口同声问道:“他说什么?”又都同时摇头。
杜飞虎一手掐腰,一手提刀,跨前一步,扯着嗓门喝道:“他奶奶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叽里呱啦放什么鸟屁?是不是倭寇人妖?报上名来,爷爷刀下不记无名之鬼。”
那十二只蝙蝠汉子显然也听不懂杜飞虎说的什么,他们也相视对望。但他们好像从杜飞虎的神情上知道不是好话,所以,他们齐齐怒目瞪视,面露凶色,更像极了狰狞的蝙蝠。
蝙蝠汉子横刀怒喝,准备有所行动之时,岛上有一条大汉如奔牛般飞奔而至,却是王兴到了。
这时王兴来了,他一边飞奔,一边大声喊道:“他奶奶的!你们是不是倭狗人妖?报上名来!”他义愤填膺,火气十足,盛气凌人,□□的大脚溅起细沙飞扬。来到近前,他收势不住,好像要对这蝙蝠汉子们一头撞去,令蝙蝠汉子们一愣,齐齐举刀对他。杜飞虎忙一把拉住了他。
众人被王兴的举动和误闻误言的话语逗得忍不住要笑。雷星低声提醒说道:“是倭寇妖人,不是倭狗人妖。”
王兴一愣,说道:“都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众人又一阵发笑。
“八嘎!”唇上带须的倭寇又凶狠地说了一通,眼睛盯向了雷星紧捂着的鼓鼓胸前,又斜眼瞥了独孤冷月师徒一眼,目珠一转,现出淫邪的笑意。他转头对同伴们咕噜了几句,众倭寇脸上抽动,齐声奸笑。
独孤冷月何等清高孤傲,岂能受得这般亵渎?她冷面立罩寒霜,目光如刀,喝道:“无礼!找死!”她飞身而起,锦带挥出,势若匹练,艳惊众人,威震群蝠。
十二名倭寇立时散开,两名对阵独孤冷月,两名向沈如月和冷月影扑去。为首的那倭寇举着长刀,身形闪了两闪,竟向雷星扑去,身法敏捷迅疾,与他那肥胖的身躯极不相称。陆同章的一记“横扫乌龙”被他轻易躲过,但却被张新成的太极拳剑缠住,被牵来引去,有些身不由己。
张新成突施杀招的时候,陆同章却一枪挑开了他的剑,说道:“张兄,别先了结了他,让我过两招。”
张新成心知陆同章要试探倭寇武功底细,便一笑退开。
那倭寇竟以为陆同章是援手相助,伸出拇指说道:“吆西!”面露笑意。但他立时就明白了陆同章的真正意图,忙不迭地应对钢枪。
那两名色胆包天扑向沈如月和冷月影的倭寇,被林天鸿一招两式拦了下来,金铁交鸣,拳来掌往,打在一起。
众人试探一阵,发现这些倭寇出招虽然怪异狠毒,却也并无多少奇妙之处,与我怏怏中原武学自不能相提并论。
杜飞虎哈哈笑道:“他奶奶的,稀松平常啊!”他左砍右斩砍下了两颗脑袋。
林天鸿也觉得亦然,一招“开山震岳”,用乌笛打的一名倭寇头裂骨碎,肝脑涂地。
另一名拔腿便逃,被王兴追到水里,打在了一起。
独孤冷月杀了三人还不解气,见陆同章钢枪神出鬼没,耍的虎虎生风,却故意几次都放过机会,不下杀手。她便说道:“陆捕头是耍猴还是逗鸟啊!”脚尖一挑,一柄东洋尖刀射入那倭寇后心。
陆同章一枪又刺入那倭寇前胸,说道:“独孤宫主,我需要你帮忙吗?”
独孤冷月说道:“我岂是帮你?我要杀人你拦得住吗?”
陆同章一笑点头,说道:“独孤宫主的霸气,此时最令陆某佩服。”
吕会声是用剑行家,可当初剑落在了黄河中,不知他何时从海边捡了一条被浸泡的发黑的滑溜溜的木棍。木棍虽不趁手,在张新成帮着解决了两名敌人后,他却也棍底生花,把另两名倭寇拨弄的手忙脚乱团团转。他见别人都已见功,虚晃一招,掌劈棍击,把两名倭寇解决了。
王兴的武功原本不过与这些倭寇在伯仲之间,此时他却施展出许多精妙的招式,进退攻守的身法与那些倭寇有些相像,只是不得其中要领,还太过生疏,晓是如此,那刀法纯熟的倭寇也不能占上风。又斗了片刻,王兴一记铁拳击中那倭寇面门,那倭寇被打的鼻血长流,蒙头转向,倒在了水中。王兴冲上去又一阵拳打脚踢,喝骂道:“该死的人妖,竟敢得罪姑娘?”过膝的海水被他翻腾出红色的浪花,那倭寇哪还能有命在?
众人都被王兴突然施展出的怪异招式所吸引,竟忘记了去劫船。当想起时,那两个掌船的汉子已经推船入了深水,划船逃跑了。
林天鸿捶手说道:“可惜了!”
正在此时,一名诈死的倭寇跳起来,掠水向船飞奔。
林天鸿喝道:“快截住他。”飞身而起,追了出去。
王兴还在水中,纵身一窜,来了个吕会声所施展过的“饿虎扑食”之式,抓住了那倭寇的脚腕摔了下去。那倭寇立时由飞出的蝙蝠变成了落水的耗子,嚎叫着扑腾起来。王兴被弄了一身水,气呼呼地骂道:“他奶奶的,我让你扑腾?”拎住那倭寇的脚甩了出去。
林天鸿又补了一脚,那倭寇惨呼一声,转了跌落的方向,去势却更迅疾。
冷月影一手喝叱,纵身而起,莲足像擂鼓般踢在那倭寇身上,足足踢了十几脚。那倭寇落下时,已被嵌入沙滩上,海浪逐涌,滚拍上岸,倭寇尸体被细沙掩住,不露片衣。
王兴大舒了胸中恶气,挺起了厚实的虎背熊腰,昂首阔步,走上岸来,伸出大拇指,笑道:“姑娘好脚法,踢死人连坑也挖好了。哈哈······”他笑的格外欢畅,又说道:“让他们去报信也好,咱们再杀他个痛快。哈哈······”他又纵声大笑,受气挨欺的郁闷一扫而光。
冷月影直到此时才对王兴刮目相看。众口铄金或许也可以这样解释:当在一定的环境中,人们对一件极不可能的事,暗示的次数多了或者说的次数多了,便似乎成真的了,而当事人也似乎潜移默化地接受了。所以,当杜飞虎骂王兴“杀了两个小喽啰,看你得瑟的那熊样。”时,冷月影不忿地瞪了杜飞虎一眼。
杜飞虎见冷月影竟然维护起王兴了,忙刹住了讥笑的神色,自语说道:“吆嗨!癞□□还真要吃到天鹅肉不成?”
冷月影的维护令王兴心情大好,听到杜飞虎作践自己,也不生气。他一反往日对杜飞虎的畏惧,自嘲说道:“老杜你少取笑,我就算是只□□,也是只青蛙,还是有些风范的。”
众人哄然大笑。
冷月影脸上一红,悄然走开了。
吕会声用杜飞虎说的观察女人神色的方法端详冷月影,低声说道:“哦!还真有门不成?看来花裤衩指日可待了。唉!女人心海底针呢!”他实在不明白如此漂亮的姑娘会对这样的粗笨汉子垂青。
林天鸿说道:“杀了这些倭寇妖人,实在大快人心。只可惜一时疏忽,没能留下他们的船。”
杜飞虎说道:“不用可惜了,那船太小也太单薄,行不得远的,没留下就没留下吧。”
陆同章说道:“他们不会善罢,肯定还会再来的,若是见有大船,我们便分头行动,还是天鸿你去抢船,杀敌的事交给我们。”
林天鸿点头答应。
于是,众人一边计议,一边把倭寇的尸体抛入海中,没兵刃的把东洋刀留用。
吕会声捡起一把长刀掂来掂去,挥舞了几下,说道:“不太趁手,有总胜于无,凑合着用吧。要是我的宝剑在手,这等货色,岂能在我剑下走过三招?”
王兴叉开手指,在尸体脚上量来量去,摇头说道:“这个太小了!这个也太小了!”他终于脱下了一双稍大点的靴子,伸进脚蹬了几下,也没穿上,气的大骂:“他娘的,这些鸟人份量头不小,怎么脚这么小?看来脚是依个子长得,脚这么小,难怪个子不高。”
众人被他逗得又笑了起来。
“哎!”王兴拍腿跳了起来,说道:“那个肯定成!”他跑到被冷月影踹入沙滩的那具尸体前,扒起了沙子。露出了脚,他拽下那双靴子,穿在脚上用力一拉,竟然真的进去了。他笑道:“我就知道这双能成,刚才一抓他脚脖子,我就看到这家伙脚不小。”他笑着站起来,跺跺双脚,说道:“有点挤,凑合着吧。”然后,他扯住那尸体的脚腕,又把他拉了出来,扔进了海里,说道:“能让兴爷穿上你的鞋子,是你的福气。滚吧!回你老家去吧!来世投胎可别再做妖人,更不要做人妖。”
众人又哄然大笑。
日过正午,刚饱餐完毕,便见远处一艘大船飞速驶来,众人点头示意,刀剑出鞘,蓄势待发。
吕会声畅怀之下,已如杜飞虎般生吃了两只鲍鱼,正试探着嚼着一只被剥净了肚肠还蠕动的海参,嚼的满嘴白沫。见敌船来了,他立时兴奋,跳起来把海参塞进嘴里,嚼的吱吱响,含含糊糊说道:“他娘的,来吧!吕爷刚吃完了生猛海鲜,有的是力气,杀他个痛快!”他举刀在手,蹦跳着当先冲了出去。
众人一声吆喝,也跟了上去。
那大船吃水甚深,靠不得近滩,刚抛锚停住,两侧便放下了八只轻巧流畅的小船。每只小船上六名蝙蝠般的倭寇,各执一桨,拨水划船。船行似箭,贴着水面疾驶,顷刻间便至浅滩。四十八名倭寇跳下小船,煽动着蝠翼般的披风,像一团乌云般飞掠而来。
陆同章向林天鸿点头示意,发一声喊,众人飞身而上,如苍鹰般杀入蝠群。
此番倭寇有备而来,来者武功不弱,形势非比先前,这一场大战杀的天昏地暗,血雨横飞。倭寇好像洞察到了先机,拼力阻挡林天鸿下海。
沈如月和冷月影□□解围,如两只愤怒的粉蝶般刀挥带舞,所到之处,群蝠翅断爪折,獠牙也被打落。
陆同章的钢枪神出鬼没,招发无虚,每枪必中,挑起一朵朵血花,真是淋漓尽致,眩人眼目。
张新成的武当剑法太极拳,刚柔并济,阴阳同施,中者如断枝落叶,看似绵柔摔出,实则已伤及脏腑,不死也难以医治。
独孤冷月不屑于用倭刀,锦带只剩了一条,虽有些遗憾,可却让人惊喜连连。她锦带上的功夫已入化境,如白龙舒展,若雷霆闪电,出其不意地击出,不攻敌身,却擒缚敌刃,勾、缠、牵、引,让敌人引颈就戮与自己人利刃之下,不可谓不绝!
杜飞虎的虎头刀砍破了三个豁口,八只钢环被挑飞了四个,他脸上溅满了血污,狰狞可怖,呼喝连连,砍头如切菜。
王兴身受了四五处刀伤,还不忘顾及雷星,他发出了阵阵公牛般的咆哮,令敌人胆战心惊。
雷星往往乘机补上一刀,这对难兄难弟配合的紧密无间。
吕会声果真所言不虚,吃饱了生猛海鲜的他勇猛无匹。肚里有食身上热,热就有力量,倭刀在手,他如同增添了尖牙利爪的野狼,所到之处,敌人肢残臂断。他见了红,狂性大发,眼睛十足地成了狼眼,射出骇人的绿光。
这些倭寇也极是顽强,虽然死伤不少,可依然顽固厮杀。
在打斗的正激烈的时候,初次吃过生猛海鲜的吕会声,肚腹不适,竟然闹起了肚子疼。他突然停手,捂住肚子叫道:“哎呦!不好,海参鲍鱼变成了屎,吕爷要出恭了。”他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挥舞着倭刀,向灌木丛跑去。
与吕会声交手的两名倭寇一愣,对望一眼,相视而笑,齐齐追了过去,竟想趁人之危。
俗话说:管天管地,管不着拉屎放屁。这两个家伙竟然要阻止吕会声拉屎!这下可惹得吕会声十倍的恼火,他大骂道:“他娘的!太不像话了吧?拉屎也不让,等会儿再打不成吗?”他喊了一声,灌木丛一阵大乱,两柄倭刀飞了出来,紧接着,枝飞叶溅,夹杂着灰色的布片和皮肉血花。“砰”一声响,一个倭寇飞出灌木丛,摔在地上,蹬了两下腿便不动了。另一个倭寇被剥去了蝠皮般的灰袍,光着膀子跑了出来。吕会声骂道:“他娘的!倭寇妖人穿的裤衩也绣着鸳鸯戏水,他们也信这个?”接着听到吕会声“唉吆”一声,放了一个响屁后,传来一阵经久不息的倾泄之声。
那个只剩了裤衩的倭寇跑回来想逃,被杜飞虎一刀竖劈,从头到腚劈到了底,栽在了水中。杜飞虎骂道:“他娘的!学老子,也穿鸳鸯戏水!”
林天鸿杀伤了四人,好不容易以‘魅形鬼影’的步法,摆脱了那个身法怪异的倭寇纠缠,便‘捷步登云’向小船跃去。
忽然,雷星一声惊呼,竟被那身法怪异的倭寇用刀挑飞了怀里的宝盒。雷星胸前的衣服被挑破了一个大洞,皮肉尽露。王兴也被那人一爪子拍在地上,满脸血污。
林天鸿此一惊非同小可,忙又从小船跃回,来夺宝盒。有两个倭寇前来拦截,林天鸿闪过倭刀,去势不变,左手疾伸,用起‘捕风捉影手’的一记招式折断了一个倭寇的手爪,在另一个倭寇头上一点足,步迈连环,向那个抓住宝盒的倭寇攻去。那倭寇突然闪身掷出一物,“砰”一声炸响,腾起一阵烟雾。接着响起一声尖利的唿哨,众倭寇向海中撤退。
众人被突然的炸响惊得一呆,以为是雷星发射了霹雳弹,都把眼睛望向雷星。林天鸿忍着呛咳,挥袖猛扇,气急之下,他竟然也骂了粗口:“他娘的,班门弄斧!”夺过呆立着的雷星手中的霹雳弹,按一下机括,投向那名倭寇。
火光一闪,轰然大响,与方才那倭寇的火弹不能同日而语了。那倭寇被炸的四分五裂,肢体破碎,破衣碎肉像满天的蝙蝠乱飞,海面上落下一阵血肉之雨。靠的近的两人,一个被炸飞了一条手臂,直飞到空中,手中的倭刀还紧抓不放,另一个被炸碎了一条腿,倒在水中惨叫扑腾,翻起殷红的浪花。
敌我都被惊得一呆,回过神时,只见宝盒已被炸开,倒扣在砂砾上。
众倭寇一哄而散,剩下的带伤挂彩,折爪破翼的五六人呼喊着追赶。
林天鸿把宝盒捡起,发现赤舍利却不在盒中,急忙在砂石浅水中寻找。
吕会声捂着肚子匆匆跑来,问道:“什么情况?又跑了吗?跑了几个?”
众人也不答言,只是在就近寻找佛珠。
独孤冷月突然怔住,脸色慢慢变的落漠,又变的悲愤,冷笑了两声,转身向岛上走去。
沈如月思忖了片刻,走到林天鸿身前,说道:“别找了,这宝盒本就是空的,我们都被林青尘骗了。”
林天鸿身子一震,踉跄退了两步,喃喃说道:“空的?青尘!为什么?青尘为什么要骗我们?”他呆在当地。
受了这一番愚弄,众人心中五味杂陈,仰头看天叹气,低头看地又叹气,苦笑摇头。看那大船时,只见已经驶得远了。再分看众人,十一人中只有四人未曾受伤,分别是:抢船未果的林天鸿,他被熏得满脸乌黑;气恼的雷星,他胸口皮肉尽露,差一点没被开膛破肚;瘫软在地的老船工,他被如此血腥的场面吓的魂飞天外;还有一个就是在打斗正酣时去拉屎的吕会声,他被肚子闹的愁眉苦脸,神色疲惫。
众人回到泉边,洗手洗脸,上药治伤,都一言不发。月余来,为了一个空盒子,斗智斗力,拼死争夺,屡屡遭逢险难,现在又弄的满身是伤,真是可悲、可叹、可气、可笑,令人哭笑不得。
张新成叹气出声,说道:“行走江湖十几年,竟让一个年轻后生耍了!”
杜飞虎说道:“不简单!林副堂主好深的心机!放霹雳弹趁机取利;用空盒子调虎离山,他却安然脱身。一箭双雕,厉害啊!厉害。”
独孤冷月冷冷说道:“岂止是一箭双雕?霹雳弹炸死了两堂堂主,本堂主也被他放逐孤岛,他现在早就应该是林堂主了。说不定副教主都坐上了。”
雷星满脸颓废,凄苦摇头,说道:“为什么?林副堂主为什么要骗我?”
王兴脸上兀自还在流血,他“哧啊”有声地说道:“开玩笑!林堂主真会开玩笑!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他猛然抬头看到冷月影,又“嘿嘿”一笑,说道:“天意啊!这都是天意!”
杜飞虎也说道:“是天意!青龙堂王大哥劫后残生,还是难逃一死,这都是天意啊!”
吕会声跳起来说道:“什么他娘的天意?被人耍了,就是耍了,还天意?哎呦!肚子又闹起来了,果真是天意!”他匆匆又跑向了灌木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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