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退星隐,红霞渐露,海天一派辉煌,薄雾消弭,余烟袅袅,腥咸的海风中隐隐泛起血腥的味道。蝴蝶超尘脱俗,不屑于人间的喧闹纷争,它们亮翅抖擞,翩翩戏于草丛花间吸食凝露。有无数挣破厚茧,脱胎换骨的新生沐浴在霞光之中,即尔,它们炫翅绽开,初弄舞姿,惊为精灵处子,映出七彩虹光。
天亮了!
沈如月舒身站起,望着朝辉中的万千蝶影,幽幽叹道:“好美啊!”
林天鸿伸展了一下被沈如月依偎了半夜的手臂,说道:“天亮了,等不到日落,接应的船就该到了,我们只需再坚持一天就能回中原了。”
沈如月回过头来,轻轻一笑,说道:“是啊!还真舍不得这许多漂亮的蝶儿!”
众人都舒身站起。
陆同章说道:“没想到昨夜竟能安稳度过,大家不用担心,说不得用不了半日我们的船就能到了。”
王兴红光满面,托着胸前的珠链“嘿嘿”自笑,有些想入非非了。
郑纯却忧虑说道:“甄子剑回去禀报,倭寇定然恼怒,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
杜飞虎说道:“来了倒好,咱们再杀他个片甲不留,然后凯旋而归,岂不是更好?”
郑纯说道:“杜兄有所不知,那倭寇中不乏好手,而且心狠手辣,此番如若再来,必然会大举来攻,不可小觑,还是······”他正说着,抬头望向东面茫茫大海,突然张大了嘴,骇然满面,说道:“来······来了。”
众人一惊,放眼望去,只见远处一大片桅帆披金烁辉,猖狂而来。顷刻间,贼船现身,十几艘大船乘风破浪已近浅滩,船头倭寇如列队的蝙蝠般密密麻麻,排排林立。
“哦!这么多!”众人无不感到惊心动魄,倒吸一口凉气。
大船抛锚停下,倭寇像下饺子似的扑扑通通跳到小船上。近百只小船在众倭齐心的划拨下,像一大片乌云堆了过来。小船搁浅,倭寇像翻了窝的蝼蚁扑扑通通跳下来,凌波涉水,蜂涌而来。
王兴瞪着牛眼,说道:“他娘的!捅了蝙蝠窝了,跟他们拼了!”他挥着双刀便要冲上前去。
陆同章喝道:“且慢,敌人太多,大家快退到崖上去。”
王兴在地上坉了一堆沙子才刹住身势,问道:“还抢不抢船?”
杜飞虎说道:“还他娘的抢什么船?保命要紧,快撤。”
众人展开轻功向石崖奔去。
老船工年迈又不懂武功,远远落后了众人,他奔呼大叫,连滚带爬,几次跌倒又再爬起,跑的更慢了。
林天鸿和杜飞虎回返去救济老船工,沈如月也要回身。
独孤冷月喝道:“回来,快走。”
沈如月又回身向石崖飞奔。
有四五个凶悍的倭寇已追到老船工身后,呲牙咧嘴哇哇乱叫,挥舞着长刀威吓,见有人来营救,立时举刀向老船工刺去。
林天鸿一声断喝,手中的东洋刀掷了出去,紧接着纵身而起,双脚踢蹬,乌笛挥出一片紫幕向倭寇罩下。他几乎与掷出的倭刀同时袭到,刀在那个举刀倭寇胸口洞入,他乌笛也挑翻了两个。转身时,听到两声惨呼,杜飞虎已将另两个倭寇斩杀。
大群倭寇哇哇叫喊着冲了过来。
杜飞虎举刀便要杀入重围。
林天鸿说道:“救人要紧,先撤。”
杜飞虎也坉了一堆沙子,刹住身势,转身回跑,猛蹬一脚,踢飞了一人。林天鸿挥笛把一人打了个脑浆迸裂。二人架起老船工的双臂,足不点地,飞身纵出两丈,奔了回来。
众倭寇人多势众,武功也是参差不齐。甄子剑和二三十个高手很快领先在前;其后乌压压一大片人猛追,践踏起蔽日沙尘;最后面是十几个神色凝重,装模作样的倭寇,拥簇着三个自顾风采的白衣倭寇,昂首信步,慢悠悠而来。看样子,中间那个身宽体胖的白衣人是个大人物,他穿着闪烁着光彩的木屐,一步三摇,神色轻松,似乎完全没有把中原英雄放在眼里。
沈如月见崖下林天鸿三人跃过大岩石,飞身扑了过来,忙把一双锦带挥出。林天鸿和杜飞虎各伸兵刃绕住,借着沈如月的回拉之力,登上崖顶。
与此同时,独孤冷月和冷月影的三条锦带已把紧跟而来的三个倭寇顶胸弹了回去,砸倒了后面的一大片倭寇。
甄子剑抢身而上,却险些被紧盯着他的陆同章一枪戳中,他急忙侧肩挥刀一搭,借势向后翻了出去,惊得一身冷汗。
陆同章虽刺他不中,钢枪却也未落空,借着甄子剑的一搭之力,他顺势左旋而出,枪刃不偏不倚正好在一个倭寇喉间划过,闪现了一朵漂亮的血花。
众倭寇围攻而来,崖上众人□□各处险要,各自为战,死守门户。
雷星一扫先时萎靡,豪气迸发,杀气立盛,霹雳弹连连出手。倭寇密集处火光迸射,飞沙走石,浓烟滚滚,炸的倭寇肢残臂断,粉身碎骨,空中下起了好大一场血雨肉雹,涂染了半面石崖,触目惊心又大快人心。
众倭寇鬼哭狼嚎一阵,纷纷败退,惊骇满面地呆住了,不敢再强行上前。
大人物姗姗来迟,白袍、白裤、白袜子,趿拉着一双镶金嵌玉的木屐,走向倭群。他的装束与众倭寇显得格格不入,活像一只巨大的、养尊处优的白蝙蝠。他那伪装的、春风满面的大脸盘子收起了不可一世的惬意笑容,现出了本相,变得愤怒,有些狰狞。他凶恶的目光盯着崖上的中原英雄足有撒一泡尿的时间,恨恨地蹦出两个字“巴嘎”,然后目光扫向了他身旁的那两个随从。
那两个随从面目悲壮,额头上捆扎这白色布条,布条上写着宣示着韬光养晦的、歪斜不规则的“忍”字。他们在大人物目光的扫射时,像似被针扎了屁股似的打了一个激灵,耸肩低头,满面惭愧,但当他们再抬起头来时,目光已变得无畏、凶恶。
一个头写“忍”字的倭寇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话。群寇躬身听令,用力点头,“嘿嘿”连声。情绪立时被严重感染,群寇都现出悲壮勇敢的无畏模样。
甄子剑被感染的尤为严重,他昂首挺胸,对着一群欺祖叛宗的白眼狼进行了更为深刻的煽惑鼓动。他的话语言简意赅:“兄弟们,效忠主人的时候到了,他们没几颗火弹,不用怕,擒住那小子,主人重重有赏,不要给我们汉人丢脸。”
这个无耻的家伙竟还敢自称汉人?真是无耻之极!
不过,他的带动卓有成效,那几十条白眼狼立时表现出比纯种倭寇还要无畏的神色,不惧生死地冲了上来。真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主人的赏赐,还是怕给汉人丢脸。
那老狼甄子剑却言行不一,他没有冲上来,拿着刀持观望态度,却吆喝的声嘶力竭,比纯种倭寇还要激昂。为此,他博得了白衣蝠王的目光赞许。
崖上众人居高临下,与倭寇杀成一团。雷星掷出三颗霹雳弹,炸碎了七八个,炸飞、炸倒了一片。王兴连连叫好。
雷星又掷出了几颗,火光烟雾更胜先时,却无却无开山裂石之威,更无血雨腥风之象。十几个倭寇被崩的破衣烂衫,脸上千万点斑坑,呆在当地,吞云吐雾一阵,怒不可遏地乱叫着,更凶恶地扑上来。
王兴问道:“怎么回事?你那玩意又拿出来了?”
雷星说道:“霹雳弹没有了,用完了。”他挥起手中的倭刀砍杀起来,竟也十分勇猛,像一头发了狂的小公牛。
中原英雄奋力杀敌,固守石崖,不放一寇上前。
那甄子剑察觉时机已到,再也不肯落后与人,他奸笑了两声,发一声喊,跃身而起,向雷星处攻了过来。
雷星一边杀敌,一边时时留意,见甄子剑像喝了公鸡血一样冲天而起,来了个‘雄鹰展翅’的威猛亮式时,他发出了一声得意的冷笑,说道:“来的好!还给你留着一颗。”说着,他从袖中抖出一物,奋力掷出。
那空中飞鹰般的甄子剑骇然大惊,眼珠子几乎要飞出眼眶,叫道:“你小子阴我!”无奈他身在空中,势已用老,扑棱了两下鸡翅般的衣袖,把心一横,挥刀去挑霹雳弹。
“砰”一声大响,半空中炸开焦雷,甄子剑干枯瘦小的身躯瞬间变得庞大,身碎骨粉,在阳光中化为一幕艳丽的虹。这或许是他这一生最为绚丽抢眼的时刻。紧接着,肉渣血沫淋落而下,浇淋了众人,不分敌我,涂染了石崖,被敌我无情践踏。好一个悲惨的下场!
倭寇群中有人喊道“甄大哥!”、“甄兄!”,还有蹩脚的中原话喊“子剑君!”、“一郎君!”。但他们立时被甄子剑的血肉浇到脸上,有一人被一只断手打到头顶,有些蒙头转向,还有一人差点被空中落下的刀刺中。
而崖上的杜飞虎和王兴则笑道:“痛快!好样的!”他们也淋了一头污血,连连吐着唾沫骂“臭”。
空中炸响的那一弹仿佛振奋了敌我勇气,双方厮杀更为激烈。倭寇已确信了对方再无火弹,而中原众人也明白无以为持。这的确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崖上众人,柔的变刚,软的变硬,刚的变得更刚,硬的变得更硬,猛的更加威猛。
与死前昙花一现的甄子剑相比,林天鸿才是真正的大鹏鹰。他一手乌笛黑风阵阵,一手东洋长刀白光闪闪,左冲右突,攻守有方。
陆同章的钢枪仿佛成了一条暴怒的毒龙,枪法施展到极致,生发出十二分的威力,招出立中,非死即伤。
独孤冷月师徒锦带如闪电,刀快似流星,拨云见日,绽出朵朵红花。
杜飞虎状如其名,像是肋生双翼的猛虎,雄踞凸石左砍右杀,刀刃砍成了锯齿,剩下的四只钢环也被打飞了。
王兴目怒神威,连吼带叫,像一头红了眼的公牛,颈间珠翠链子叮当乱响,扰人耳目,混淆敌情。
西北野狼吕会声狂性大发,坚定不移地认为此乃事关生死荣辱的大事了,他没有激动的流泪,而是双目赤红如欲泣血。
英雄出少年的林天远没有吃斋念佛地虚度光阴,他像铜人罗汉斩妖除魔,把倭寇一个个渡上了西天。
江南雷家的公子爷雷星没了霹雳弹,出手却也是不凡,身中数刀之下,飘逸的身形凄美无限。倭寇好像对他格外容情,下手并不伤他要害。雷星当然明白倭寇的意图,所以,他更加无所忌惮地杀敌。
浪子回头的郑纯虽有劣迹,武功可不含糊,出手之下足见其立功赎罪之心。
那一直瘫软在地的老船工,惊恐满面,哆嗦着摸起一把刀,想起身尽些微薄之力,但在刀光剑影中他实在插不上手,又跌倒坐下。一个倭寇向老船工扑来,被沈如月一掌打翻在地,抽搐吐血。老船工终于抓住了机会,用老练的杀鸡手法补了一刀,抹断了那倭寇的咽喉。
沈如月说道:“快找地方躲起来。”
老船工意识到自己帮忙将会是累赘,便想躲起来,但他左顾右盼,实在找不到藏身之所,便拉过一个死尸掩在身上,闭目作死人状。
尸横遍地,血流有声,倭寇一个个倒下,又一拨拨上来。好汉打不过人多,猛虎难敌群狼。中原诸人已是伤痕累累,血透衣衫,终于被打散了,各自为阵,分成了数团。
那个脚穿华贵木屐的寇首神情变得振奋,叽哩哇啦地叫喊了一阵,立时有众多的倭寇□□扑向雷星。
陆同章大声喊道:“快去相助雷星!”
众人都心中明白,可都忙于应付,□□不易。
林天鸿边打边退,向雷星处靠拢。急攻一阵,飞身向雷星的战圈跃去。立时有十数把长刀织成网幕向袭来,不容他落身。危急之中,他斜转侧身,刀笛同施‘气贯长虹’,双脚连环踢出,逼开了七个倭寇,落下身来,回身又刺死两个。但此时,却有四把刀从四个方向同时斩来。他心中大惊,肩头撞开雷星,刀、笛磕开两把倭刀,却不及避挡另两刀。幸好沈如月和王兴及时冲过来杀了那两人。他和雷星却又被隔开了。
王兴杀过来说道:“我来挡住他们,快去帮雷星。”他突然“哎吆”了一声,身上又中了一刀,立时陷入劣势。
冷月影抢身过来,与王兴并肩杀敌。
王兴立时振奋,也不觉疼痛了,更勇猛地杀将起来,也不畏刀险,处处维护冷月影。
冷月影喝道:“我用得着你帮?顾好自己!”
虽是喝叱,王兴却如饮醇酒,如颠欲狂,杀的那叫个酣畅淋漓。
敌寇如潮,杀之不尽。中原诸人连连受伤,已是守多攻少,情势已危急万分。
正此时,空中传来一声尖利的鹤鸣,一头凶禽猛鹤从天而降,飞扑而来,翅拍爪挑,把林天远阵中的五六个倭寇像扔死老鼠一样打飞了出去。
林天远说道:“好鹤儿,来的好!快打这些坏人。”
巨鹤啼鸣着飞扑腾击,立功不少。
陆同章大声喊道:“大家坚持住,援兵马上就到了。”
回望海上,只见一艘大船飞速驶来,“明”字大旗下威武地站着一位衣甲鲜明的将军,挥剑呐喊。船头剑拔弩张,站立着十几个士兵,王宝、张亮两位捕头亦在此列。
众人无不精神大振,反守为攻,奋勇反击。
吕会声被一个头写“忍”字的、比他还善蹿蹦的倭寇欺身抢上,斩掉了一条左臂,惨呼一声。那家伙也不再去攻击吕会声,而是迅疾无比地掠向冷月影,反手抄刀,向冷月影的腰腹抹去。冷月影回救不及,惊恐出声,只听“哧啦啦”响起一阵磨砺之声,王兴双刀挡在了她的身前。那家伙变招极快,左手刀直刺而上,刺入王兴腹中。
林天鸿和冷月影抢身来救时,那家伙已快捷地掠出丈远,与沈如月交起手来。
此时,来船已接近崖壁,箭如飞蝗般破空射来,十几个倭寇被射倒,滚下崖去,众人压力立减。
又一阵箭雨射来,杜飞虎抬手抓住射来的一枝羽箭,说道:“瞎射!”甩手把那枝箭钉入一个倭寇的脑门,他挥起那豁缺无环的虎头刀又战。
船上官兵抛出钩索,攀绳上崖。那位将军和王宝、张亮纵身跃起,在绳子上一垫脚,便飞身上了崖顶。
那将军浓须虎目,喝一声“杀”,如雷贯耳,砍头像是切菜斩瓜,杀将起来。
官兵陆续上崖,箭射的更劲、更准,双方局势立转。那个伤了吕会声和王兴的家伙猛地迫开沈如月,纵身跳了回去。另一个与他身形容貌极度相似“忍”字倭寇甩出了一颗□□,掠身在王兴身上一踹,借势也退了回去。
王兴被踹的不轻,喷出一口鲜血,便向崖下栽去。
林天鸿斜窜过来扑抓,只拽下了王兴脚上的一只从倭寇身上扒下来的靴子。他也跟着扑了下去。
沈如月和林天远喊了一声,飞身过来俯望。只见林天鸿正拖着王兴向礁石上爬。
林天远呼哨一声,巨鹤飞来,他抓住鹤腿,到了官船上,然后抛下软梯,把林天鸿和王兴救上船。
王兴气息奄奄地吐出两口海水,剧烈咳嗽了一阵,大口吞吐着血沫,腹间的伤口汩汩冒血。湿透的衣衫被鲜血浸染,血水交流,弄湿了很大一片甲板,殷红夺目,夺目惊心。
林天鸿用手捂住王兴的伤口,捂之不住,血依然从指缝中横流。
王兴像脱力的老牛般喘着粗气,说道:“林兄弟,谢······了!不用了······我不成了。”
林天鸿说道:“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去找独孤宫主,她会有办法的。”说完,他便欲起身。
王兴拽住了他的衣服,苦笑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心里有数······”顿了片刻,他眼中现出愧疚的神色,又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对不住你······爹的,你回去······代我向······向他道歉······”血从他嘴里冒出,把声音淹没。
林天鸿心中一震,鼻酸眼热,几欲落泪,说道:“没什么对不住的,我爹从未生过你的气。他还说愿和你做朋友呢,你一定要挺住,我爹还要去喝你的喜酒呢。”
王兴努力吞咽了一阵,脸上泛起一丝释怀的笑容,说道:“真的?朋友······真好······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是······朋友。”说完,他懊悔摇头,闭上了眼睛,有两行清泪流了出来。叹气又说道:“晚了······晚了!”
林天鸿说道:“不晚!我们大伙都是你的朋友,我们一起回中原,再也不打不争了。”
王兴睁开眼睛,又摇头说道:“回去······是做······不成朋友的,回去······只会成仇人。”
林天鸿一怔,心道:“此言大有道理啊!在中原各有所归,各有所图,因名、因利、因爱、因恨都只会打打杀杀,何曾会推心置腹地做朋友?”他摇头默叹。
王兴努力抬手,没能成功,又摔在了甲板上。费力喘息了一阵,他说道:“我怀······怀里的······东西······”他气息不接,不住地向下转动眼珠。
林天鸿说道:“这都是你的,回到中原你好好享用,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去了。”说着,他把那些珠翠链子托起来给王兴看,又说道:“这些都是你的。”
王兴摇头,闭目又睁开,说道:“不······不是······还有宝相寺······”
“赤舍利!”林天鸿脱口说道:“原来在你这儿!你怎么得手的?这可不能给你。”
王兴苦笑摇头。
林天远忙靠过来,在王兴怀中掏摸,掉出来一堆金银珠玉后,他掏出来近尺长的一副古旧卷轴,绸布已被血水浸透。
林天鸿抓过来便拉开了几寸,说道:“这是什么?没舍利?”
林天远说道:“不知道!师祖公说这是件非常重要的物事,不可泄露的。不要看了。”他连连摆手。
“噢!”林天鸿答应着合起来,却已把“乾元真经”四个洇红模糊的大字看在眼里。他说道:“原来是寺里不外传的武功秘籍,的确重要,看不得,看不得!哎!不对!”他又打开了。只见“乾元真经”四字慢慢消色变得更加模糊,后面的蝇头小字和招式图形也在褪色。他不再理会弟弟说“快合上,看不得!”,一把拉他进了船舱,说道:“你一向记性好,赶快用心把它记下来。”
林天远犹豫地说道:“可是······”
林天鸿立时打断他的话,说道:“这画轴年月太久,墨迹也被设计过,遇水见风便自行消褪,你赶快把他背下来。”
林天远又说道:“可是师祖公曾叮嘱过千万不可打开看的。”
林天鸿把他按坐下,急急说道:“别罗嗦了,来不及了,这只是一卷武功秘籍,想必是不外传的,你记下来回去写给师祖公,自己不练便是了。若不行,你就出家做真和尚,万不可使这秘籍不保。”说完,他走出去看王兴。
王兴双目紧闭,一脸安详,状如安睡,只有甲板上的血水蜿蜒流淌,像是几条爬行的小蛇。
“王大哥,王兴,你醒醒!”林天鸿一边喊,一边用力摇王兴的身体。
王兴先是面现痛苦一阵,又无力地咳出一团血沫,然后才慢慢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咧嘴似笑,却比哭还要难看,说道:“这风······真······凉快······太阳也······很好。”
林天鸿一愣,心想:“他怎么会突然说这些?”
王兴又说道:“噢!那······那东西······是我捡······捡到的······你去还······还给宝相寺。”说完,他又大口喘气,吐血沫。
林天鸿连连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会的。”
王兴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我再······拜托你······一件事······”
林天鸿又点头,说道:“你说,我一定为你办到。”
王兴目光猛然一亮,笑意渐浓,虽然断齿残唇,满脸血污,但林天鸿一点也不觉得丑陋了。只听他说道:“把我······埋在这······这岛上吧。”
林天鸿一愣。
王兴把目光转向了崖顶上张望的冷月影,神情变得欣慰,又说道:“我以前······做过不······不少坏事······没······没脸再······回中原······这儿······是我最开······开心的······地方······”声音断续微弱,几不可闻,终于停住,他微张着的眼睛失去了最后的光彩,变成了一点死灰,与此同时,他身上的血也已流尽,不再外冒。
林天鸿心中茫然,痛惜无比。
杜飞虎问道:“林兄弟,怎么样?王兴没事吧?”
林天鸿转脸望去,只见杜飞虎、沈如月、冷月影站在崖顶张望。他哽噎说道:“没事!”伸手把王兴的眼睛抚合,纵身在绳子上点足,跃上崖顶。
沈如月和杜飞虎看到林天鸿的脸色,已知大概,不由得心中一沉,叹气出声。
冷月影面色凝重,纵身而起,飞出三丈,把负隅顽抗、没有来得及逃下崖去的一个倭寇从头劈下,分尸两半。
“噢!”与那倭寇对敌的将军一愣,刹住招式,说道:“姑娘好俊的功夫!”
冷月影也不答言,目光如剑,望着崖下的群寇,胸口剧烈起伏。
那位将军走到陆同章身旁,说道:“陆捕头,陆兄,没事吧?伤的怎样?”
陆同章轻轻一笑,说道:“还撑得住,死不了!幸好杨兄你们来得及时。”
杨将军笑道:“有这头神鸟带路,我们十八只大桨齐划才赶了过来。这些倭寇没少在中原为恶,却狡猾的很,我几次逮他们不到,还受了责罚,不想在这儿遇上了,痛快,实在痛快!”
崖下近百名倭寇顾盼相望,欲寻机欲动。
崖上众人像是沐浴了血池般惊世骇俗,新来的二十几个新生力量武功大不如江湖人物,只剩了不到十人,而且俱已受伤。
吕会声少了一条左臂,面色惨白,躺在一块大石上颤颤而抖,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纵横交流,落石有声。
陆同章额发凌乱,湿漉漉地垂着,不时有汗水冲着凝血落下,使他坚毅的面孔更加壮烈。他审时度势,说道:“倭寇不知底细,暂时被唬住了,一会儿还会进攻。咱们毕竟人少,又都受了重伤,撤吧,杨兄。等会齐了大军再来争剿如何?”
杨将军面色如铁,说道:“不撤!这些倭寇行踪不定,遇到了岂能轻易放过?不消灭他们,绝不撤退。”说完,他转头看了看众人,又说道:“诸位受伤不轻,权且先到船上休息包扎,观战为我们助威,看我们杀光这些龟孙子。”
独孤冷月说道:“杨将军好大的气魄!我劝你还是谨慎点好,剩下的这些倭寇可都是好手,凭你这些虾兵蟹将能顶什么用?还是别逞强了,见好就收吧!”
杨将军听独孤冷月言语不敬,目光一冷,有些恼怒,但见她一袭白衣血染如同红绸,冷艳且悲壮,他心中掠过一丝敬仰,目光又温和了,说道:“我知道诸位无一不是中原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只可惜已是强弩之末,本将军不敢有求相助。你们还是上船吧,如若我们不敌,你们驾船离去就是。”
陆同章心血大沸,一挥他那缺刃带豁的钢枪,说道:“陆某不撤,和杨兄并肩作战,大家上船吧。”
杜飞虎说道:“吆嗨?这是什么话?打架杀敌,荡寇除妖,俺老杜什么时候落到呐喊助威的份上了?我也不撤。”
林天鸿胸中怒很交集,直欲迸发,昂然说道:“杀光倭寇妖人,为王兴报仇。”
雷星突然激昂说道:“中原英雄儿女,江河为脉,山作的脊骨,宁死不降,宁死不撤,为王大哥报仇。”
杨将军扫望余人。王宝、张亮说道:“不用看我们,我们同来,理当同往,我们誓死追随总捕头,与杨将军并肩作战。”
张新成说道:“我与大家同来,自也要与大家同去,我也不撤。”
那弃暗投明的郑纯说道:“我自知百死难赎罪过,自不会偷生。”
独孤冷月冷冷说道:“好得很呢!不过,我冷月宫犯不着干这蚀本的差事,如月、月影,我们走。”
沈如月摇头,说道:“我不走,师父、师姐上船吧。”转头望向林天鸿,点头,凄然一笑。
冷月影说道:“师父,请恕弟子不孝,请师父上船吧。”
独孤冷月一怔,沉声说道:“好啊,你们可真有出息啊!哼!为师何曾惧过阵仗?就留下和他们周旋到底。”
杨将军说道:“好!个个是英雄,条条是好汉!跟他们周旋到底。”他纵声长笑,又说道:“好一个江河为脉,山作脊骨!想不到杨某有生之日能在深海孤岛结识众位英雄,痛快,实在痛快!就此死了也值了。”他说完,又大笑。
林天鸿听他说到“死”字,心中一怔,见弟弟随巨鹤回到崖顶,心念一动,说道:“我们后面不是还有援兵吗?天远快让鹤儿去引领,若能及时赶到,我们大获全胜就毫无悬念了。”
众人心知敌人迫在眉睫,援军到来的希望很是渺茫,但终归有所企望,均大受鼓舞,纷纷称好。
巨鹤也像是明白了此时事态紧急,林天远稍一示意,它便对着崖下蹲立如蝙蝠的倭寇群愤怒地嘶鸣两声,然后,一飞冲天,疾飞去了。引起了倭寇们的一阵诧异。
林天鸿走到呆坐的老船工身前,说道:“老人家先到船上避避,如果我们不能得胜,你便开船自去。”他把老船工夹在腋下送回船上。
杜飞虎依样把吕会声夹起,说道:“老吕,你也去避避吧。”
吕会声嚷道:“哎!你干什么?当老子是孬种吗?老子还能打。哎······哎呦······轻点······”他叫嚷着被送回船上。
崖下倭寇一阵骚动,修整了散乱的蝙蝠队伍。那个格格不入眼的白衣蝠王指手画脚地说了一通,群蝠“嘿嘿”听令。
甄子剑已死,又一个地位仅次于他的白眼狼言简意赅地对着非纯种倭寇进行了训话:“弟兄们,他们没几个人,没了火弹,也没了羽箭,不要怕,杀了他们,为甄大哥报仇。”
他的训话也得到了白衣蝠王赞赏的目光。他难以言表的得意和悲壮面孔,像是一根雄起的驴棒槌,实在丑陋邪恶。
于是,倭寇又要进攻了。
林天鸿和杜挥刀斩断了四根绳索,走上前来。
杨将军说道:“来吧,本将军也等的不耐烦了,弓箭准备。”
那几个官兵忙弯身捡羽箭,搭弓拉弦,蓄势待发。
白衣蝠王一声高呼,首当其冲,像一头白毛猩猩般纵跃这冲了过来。那两个顶着“忍”字招牌的随从,双刀横架竖指,紧随其后,像两只红斑猫头鹰。余众为表心志,争先恐后地吼叫着追随。
所余倭寇是精锐之辈,且有备而来,羽箭“嗖嗖”而下,大多被拨打掉,并不如何见功。几近箭尽弓止,也只射伤不到十个倭寇,余寇蹬石而上。
杨将军如饮烈酒,满面赤红,发出了好大一声吼,杀将起来。余人刀光剑影把倭寇杀的肢残臂缺,鬼哭狼嚎,血肉飞花四溅。
那白衣蝠王果真不同于寻常蝠流倭辈,他那养尊处优的大脸盘子变得狰狞,飞天蝙蝠般掠到崖顶,木屐打石,“哒哒”有声。陆同章、王宝、张亮三人合力对他,还连露险象,处了下风。
林天鸿心念王兴之死,专找那家伙报仇,却分不出那两个身形相貌一样的家伙中是谁刺了那一刀,便对离得近的一个痛下杀手。
那家伙果真也颇为了得,双刀一反一正,配合的紧密无间。
林天鸿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招式,一时间忙于应付。没两三招,他腿上便中了一刀,虽未伤及筋骨,但伤口颇深,血如泉涌,影响到了身形步法,又连遇到两记险招。好在他修为不浅,所学中不乏古怪招式,凝神对阵片刻,又扳回了劣势,卖了个破绽,劈了一刀,劈飞了那家伙宣示心志的“忍”字招牌,在那家伙脸上劈出了扎把长的一道口子,只要再深几许必定会把那家伙从眉头至下巴豁开。林天鸿暗呼可惜,想再接再励再来这么一刀。那家伙却也狡猾,不再上当,林天鸿始终没再能得手,与那家伙相持不下。
杜飞虎和另一个“忍”字招牌的家伙干在了一起,被那未见未闻过的怪招搞的手忙脚乱连连遇险,心中又气又恨,却无可奈何。一不提防,他那颇为依仗得而成名利器,杀敌无数的虎头残刀,被撸脱了手,掉到了海里,还差的被削去手指。多亏他用上了吕会声所擅长的窜蹦身法,斜窜扑倒,就地“赖驴打滚”,虽然狼狈,却躲过了对手反手斩向腰间的一刀,免了腰斩之祸。他胡乱抓起一把倭刀,头也不回,甩手向身后的风声砍去,正好架住了对手正手劈来的一刀。双刀相击,火星四射,“当”一声脆响,杜飞虎手中的刀断为两段,而对手的反手刀又抹了过来。他已到了崖边,退无后路,躲避无空间,把心一横,准备拼受一刀,向海里扑去。
正此时,两条锦带突射而至,一条打向那倭寇的左手背,一条缠住了杜飞虎的脚腕,把他拖拉出险境。原来是沈如月和冷月影抢上来相助、相救。
冷月影打落了那倭寇的反手刀,锦带却被那正手刀斩的七零八落。她立时挺刀直进,与那家伙杀在一起。
沈如月见冷月影不敌,忙上前帮阵。
杜飞虎惊魂稍定,又捡起两把倭刀,骂一声娘,把一腔怒火全撒在了灰衣倭寇身上,杀的那叫一个淋漓酣畅。
林天鸿与敌人久持不下,连变用不同的武功招式,总是被对方以怪异的身法刀式破解。那家伙一长一短的两把倭刀竟如同是延长的手臂,运转自如,幻化出无数刀影,能攻向不能攻之处,能守到不可守之时。林天鸿刀笛同施‘捕风捉影手’的精妙招式,点、挑、斩、戳几次都不能见功,当施展开步法迅速掠向敌后时,敌人白袍一闪,竟然突然消失,又突然在自己身后挥刀砍来。林天鸿大是惊骇焦急,又有些手忙脚乱。
独孤冷月不愧一派师长,锦带上的功夫远比沈如月和冷月影为高。她以锦带缚住倭刀,驾驭起来如同丈长的手臂,毙敌于两丈之外。她见多识广,触类旁通,竟能看透那对双生倭寇的把戏,真不愧是魏荆天的师妹!她边斗边退,靠了过来,说道:“影是影,刀是刀,虚招不是招,形影去,迹难消。”
林天鸿、沈如月、冷月影一怔,心中恍然大悟。
那两个家伙武功同出一辙,看似变化万千精妙怪异,其实只不过虚有其表眩人耳目而已,通了关窍细看之下,还是有迹可循的。三人心中大喜,奋力反击。
林天鸿高声喊道:“天远过来,‘鸿远凌空式’。”
林天远闻声迫开围寇,飞身上前。正此时,林天鸿猛攻两招,虚进实退,飘后丈余,刀笛相交在胸前一架。林天远心中了然,纵身跃起,双脚在刀、笛上一点,一个亮式,在林天鸿的推举之下,他飞身窜出两丈余高,在空中折身倒转,双刀直下,向那家伙双肩刺下。林天鸿趁机‘魅形鬼影’欺身而进,刀刺胸膛,笛点眉心,正中先时那“忍”字靶点。那家伙僵立当地,黑血白浆崩流而出。林天鸿兄弟二人收身后撤,那家伙哆嗦了两下,轰然倒地。
这‘鸿远凌空式’是以前林天鸿兄妹、姐弟三人玩耍时所创的招式,本是为了便于上树掏鸟摘果,名字因人而异叫法不同,有时会笑称为‘鸿遥凌空式’或‘遥远凌空式’。玩闹之举此时倒派上了大用场,绝对是三人未曾想到的。
沈如月和冷月影此时也已占上风,那个“忍”字招牌的家伙失却了一刀,如同折断了一翼,又气又怕,急的哇哇乱叫,单刀失去了灵动,却更加凶猛狠辣。沈如月与他重格了一刀,被震得后退了三步,急忙弹出锦带缠住了他拿刀的手腕,用力拽住。那家伙掂手一抛,刀交左手,挥刀去斩锦带。冷月影的锦带又突射而至,把他的左手和刀柄一块缠住,也是拉拽住。那家伙凶怒咆哮,运起神力回扯。沈如月和冷月影借着那家伙回拉之力,突然放手,飞身而起,顺势而上,两道刀光如虹斩落。那家伙双臂尽断,咆哮声立时变作悠长凄厉的惨呼,如狼嚎,似狗叫,也像蝙蝠哀鸣。杜飞虎一窜而上,手起刀落把那“忍”字招牌下、嚎叫着的倭头斩了下来。那家伙立时成了无头无臂的人棍,哆嗦了两下,栽倒在地。
正此时,又传来了一声惨呼,张亮被白衣蝠王斩下了一条手臂,滚倒在地。那白衣蝠王刀势不衰,斜划向上,正好在赶来救危的王宝颈下划过。王宝连呼声都未发出,喉管射出一股血箭,倒了下去。那白衣蝠王身子随着刀势斜转侧翻,避过陆同章刺来的钢枪,那双穿着华贵木屐的大脚正好踹在陆同章的胸口。陆同章喷着鲜血飞了出去。
林天鸿、林天远、沈如月各毙面前之敌,飞身齐上,去攻白衣蝠王。只听叮叮当当好一阵兵刃相撞之声,敌我四人的兵刃尽皆落地,每人手上被划出了数道血痕。那白衣蝠王势单力孤,情状尤为惨烈,脸上被交叉割出了两道,血流满面,也不知是谁所为。他挤眉弄眼好不疼痛,大叫一声,一脚把林天远踢到海中,抓住沈如月的锦带,把她甩了出去,一双蝠爪与林天鸿抓来扣去打在了一起。
沈如月身不由主,枯叶般盘旋飞舞,飞出了崖顶,她在空中拧身一转,又落回到崖上。转身看崖下,林天远正向官船游去。
林天鸿见对手擒拿招式很是精妙,便施展开父传掌法,左一记‘排山倒海’,右一记‘气吞山河’,脚下连环踢、蹬、扫、踹无不拼尽全力。
那蝠王身宽体胖,却指爪尖利,腾、挪、进、退的也很是灵活迅疾,宽袍大袖犹如羽翼,张合卷舒,阴风阵阵。“哧啦啦”一阵乱响,林天鸿胸背肩臂的衣服被抓烂了五六处,鲜红醒目,皮肉破裂。林天鸿惊骇之下,改招换式,又施展起‘捕风捉影手’勾、打、擒、拿,以快打快,以巧克巧。二人灰袍白衣战成一团,一时间难分高下,只听那木屐打石“哒哒”作响。
那杨将军久攻不克,心中焦急,行险招举剑向对手右肩斩落,但剑光一闪,刀光及至,他的腰间与对手同时中招。二人卡在一起相持不下。杨将军虎目圆睁,不顾腰间横切的敌刀,双手抱剑在对手肩头压了下去。那倭寇腿力不支,弯膝跪下,手中的倭刀却更用力地切入。
“杨兄!”陆同章大喊一声,撩起钢枪戳透了那倭寇的背胸。
那倭寇垂死挣扎,十分凶狠,转刀上捅,刺入了杨将军的胸口,透背而出。
雷星挥刀横扫,那倭寇凶悍狰狞的倭头洒着血雨飞了出去,但那倭手却依然握刀不放,残躯也顽固不倒。他刀挑着杨将军的胸膛,杨将军剑压着他的右肩,二人支架相连,如同雕塑。
那颗倭头落到地上,滚出老远,正好滚到白衣蝠王的脚下。白衣蝠王斗的正酣,不及提防,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木屐也被踢飞了一只。
张新成用太极气劲刚把四个倭寇打下崖去,正欲收功,见有一物飞来,忙抬手抓住,一看之下,原来是只木屐,他有些啼笑皆非。
林天鸿在白衣蝠王分神之际,抢身上前,扣住了他乱中伸抓的左手,猛一用力,“咳嚓”一响,白衣蝠王的四根手指便被折断,折到了手背上。白衣蝠王打了个哆嗦,呲牙咧嘴,硬是没吭一声,急退两步,转身便要逃跑。
此时战事已毕,余寇皆逃,众人都回望过来。
雷星突然说道:“想逃?吃我颗霹雳弹!”他“嗨”一声作势掷出。
那白衣蝠王倒也听得懂,忙回头看望,见上当了,便蹩脚蹩舌地学着甄子剑的口气喝道:“阴我!”转身又逃。他虽然与甄子剑说的同样的字眼,但心情却有天壤之别,甄子剑是骇然“真的有弹”,而他则是庆幸“原来没弹”。
众人听他竟也鹦鹉学舌般地说起了中原话,便说道:“该不会也是个白眼狼吧?”
正此时,林天鸿分腿错步,身子贴地射出,从白衣蝠王□□窜了过去。正是用上了‘捕风捉影手’中魏荆天所创的最后一招——‘颠倒乾坤’。
白衣蝠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被林天鸿提着双脚倒过身来。众人叫好出声。
林天鸿初次使用这招大快人心的绝招,却不是很成功,没能像魏荆天所试演的那样,把敌人倒栽在地,再踩在脚下。因为白衣蝠王一只脚上穿着木屐,一只脚上只剩了松垮的布袜,所以当林天鸿把他倒提起来时,他被掀飞到了崖下,摔了个四仰八叉,又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跑了,而且情状和速度与来时有天壤之别。林天鸿一手抓着一只闪烁着光彩的木屐,一手提着一只因打斗弄的肮脏的臭袜子,比张新成更要啼笑皆非。
张新成走过来说道:“林兄弟,你这一招可俊的很呢!给,正好一双。”他把抓到的那只木屐给了林天鸿。
林天鸿摇头说道:“可惜让他逃了。”遂扔掉木屐向崖边跑去看弟弟林天远。
林天远站在船头,招手喊道:“哥,我没事,我们胜了!”
林天鸿激喜欲泣,连连点头,说道:“胜了,我们胜了。”
忽然,空中传来一声悠长亢奋的鹤鸣,巨鹤贴水掠波而来。两艘大船,一前一后,追波逐浪已至近前。
独孤冷月冷冷地说道:“打扫战场的来了,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崖上陆续上来了一群人,官船上有李达、许青,而白莲教的船上却没有冷月晕和林青尘。诸人各慰亲己,悲喜一阵,扶携包扎。
陆同章此时才和官兵们把奄奄一息的杨将军从卡持中拆解下来。在夕日阳光下,杨将军面如金纸,吞吸一阵,露出了庄严的微笑,说道:“陆兄弟,我军中失意,常恨报国无门,不能杀敌荡寇。今日一战,足慰平生,虽死无憾矣!”
众官兵悲不胜悲,齐声呼道:“将军!”
杨将军眸光微垂,扫望一眼,苦苦一笑,说道:“众位兄弟,我不回去了。这是我大明领地······我纵是做了鬼魂······也要坚守此岛······把我葬在······此处吧。”说完,他眼白翻了两下,脸上闪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大声说道:“中原英雄汉,江河为脉山作脊骨,哈哈······”笑声渐弱突止,没了声息,那笑容在落日光辉之下绮丽生辉,蔚为灿烂。
陆同章与众官兵们呼喊了两声,哽噎泣泪。
众人唏嘘一阵,林天鸿说道:“王兴大哥也遗言也要葬在此岛,天快黑了,别再耽搁了,把他们葬了吧。”
陆同章默默点头。
李达说道:“总捕头,此岛地处深海,回时逆风,船三五日也难到陆地,天又太热,你看王宝兄弟的尸身如何处置?”
陆同章踌躇皱眉,虎目含泪,深呼了一口气,说道:“也葬了吧,和杨将军、王兴作个伴。”说完,他转脸望向众官兵,意是询问如何处置其余遇难官兵的尸身。
众官兵中有一人上前,抱拳说道:“在下齐卫,是杨将军军中参将,见过陆捕头。我们这帮兄弟都是跟杨将军同生共死走过来的,卫国杀敌、马革裹尸,死得其所,他们先随将军去了,便把他们也留下陪将军吧。”
于是,众人合力,刀剑齐用,在草地上掘了三小一大四个坑。王兴、王宝、杨将军被分别放入小坑,十几个官兵的尸身被齐头摆在了大坑。望着坑内死者庄严高贵的遗容,想起生前种种,心中悲痛难抑。
陆同章说道:“杨兄、王兄弟,你们安心去吧,来世还做兄弟。”
齐参将说道:“将军,都怪我们来迟了,是我们误了你。属下等定当牢记你的教诲,保国卫疆,杀敌荡寇,至死不休!”
齐参将的宣誓立时感染了众官兵们的情绪,众官兵潸然泪下,即尔又群情振奋,振臂高呼:“保国卫疆,杀敌荡寇,至死不休!”声震旷岛,草木为之肃容。
官兵们如此齐整高昂的呼誓,竟如事先策划过一般齐整热烈,令众江湖人物为之侧目。
林天鸿把王兴所揣的金银整齐地摆在他的尸身两侧,又把那些珠翠链子理顺在他胸前,说道:“王大哥,你带着这些到那边好好享用吧,你是为中原百姓而死,是好汉,是英雄,以前做过的错事都可以弥补了,你安息吧。”他叹息一阵,跳上坑来,抓土向坑内洒落。
杜飞虎看了看颓然走开的冷月影,叹气摇头说道:“可惜了一桩好姻缘!王兴啊王兴,你是有运没福享啊!”
众人堆起了四个坟包,李达、许青还与官兵们抬来一块大石,陆同章在地上拔起钢枪便要刺字。
独孤冷月说道:“行了!别费心了,难道陆捕头还要为他们立碑树传不成?我们一走,难保倭寇不会再来,你就不怕他们挖坟虐尸?依我看连坟头也不要留着,免得显眼,遭了算计。”
众人一愣,均觉得有理。此举虽然不免有些对死者不敬,事从权益,还是推平了坟丘,又再上面撒上了一层残草。
一番收拾妥当,天已近全黑,众人伤痕累累且又疲惫,便到船上休息过夜,准备明日一早出发返还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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