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王府之顶。
细雪已悄然停了，半醉骑士却还思考着问题。若是故意将自己手筋抽走这人也未免太狠。他肯定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否则也不会做出这么破釜沉舟的决定来，动机究竟是什么？
现在已经可以排除凶手是克拉克的可能性，因为他不会有闲心去抽一个将死之人的手筋，抽我手筋这个人绝对知道那穿胸一枪要不了我的命。也就是说他知道我心脏长在右边这件事，满足这样条件的人又有几个呢？
而且这个人似乎一直跟在我与亚尔后面，甚至躲过黑骑士们的搜查，实力肯定差不到哪里去，至少也是和我伯仲。
既然知道我没有死，也没有杀了我，就说明他本质上并不是我的敌人。但将我手筋抽走这一行为表明他不希望我再动武，也就是说与我有利益冲突。
不希望我动武的人啊，原来如此。
格里夫一笑将手中空酒瓶抛向天空。
“乱扔东西就不怕砸到人？”
格里夫早已察觉到右上方阴影，所以并没有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吓到而是淡然应答：“府中人都在我身下大厅里，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会被瓶子砸到？”
来者闻言一惊，瞬间就明白格里夫话语的意思遂急速向上伸出右手将落下酒瓶稳稳接住。
“此时此刻此地能够将这酒瓶接住的至多不过有三人。但是另外两人似乎身在自己所向往的地方抽不出身来看我。”格里夫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将身旁的另瓶酒打开浅饮起来。
“所以我就是那个最闲的。”身着礼服的伯纳德将空酒瓶放在一旁，坐到格里夫身边，“你的胳膊真的治不好？”
“人力不能及。”
伯纳德没有表示，只是毫无语气感叹道：“是么，那还真是可惜。本来早就想和珍珠骑士切磋一番，这下只怕是不成。”
“我单手还可持剑。”
“你用剑？那还真是天大笑话。”伯纳德从怀里拿出一份街上分发的传单，上面的标题赫然醒目，“北原国骑士丧心病狂焚毁村庄，被两名见习骑士及时阻止。”
“报道上是这样写的？”
伯纳德点点头也不管格里夫拼命灌酒的动作，答道：“我看大抵是为了向北原国高层施压，毕竟他们这次实在是太过分，竟然用无辜平民生命来要挟国王……”
格里夫此时已经半醉，却显得比平时更加清醒，他低笑了两声对满腔不忿的伯纳德说道：“你真的这么想？他们目的恐怕不会那么单纯。”
“你的意思是……”
格里夫透过瓶子看着酒红月色，对伯纳德说道：“他们孤军深入粮草告急却不造梯抢攻，反而是去做这种惹人眼目又下三滥的事，不觉得很奇怪？”
“那你认为是什么情况。”
格里夫猛然坐起身来将伯纳德扯到自己身旁，小声说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所以我就不瞒你，我觉得黑翼公爵是在找什么东西，一种能让王城就范的东西。”
“能让菲尔多就范？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是么，你不信？那我就告诉你我的猜想。”格里夫将手中酒瓶里的酒喝完了一半，有些醉醺醺的说道，“你知道那个和我一起去的人么？”
“他叫亚尔，只有名没有姓还真是少见。”
格里夫回想第一次见到亚尔时的情形，兀自沉吟道：“我曾经让杰帕得和杰罗德去查他的底细，结果那两个家伙查好久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这也不怪他们。”
伯纳德闻言一惊，说道：“连情报部以前的精英情报员都查不出来么？那究竟是什么级别的信息封锁啊……他自己说自己只是个乡绅，不过我可不信。”
格里夫摇摇见底的酒瓶，继续说道：“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见过灰发红瞳的人么？”
“除了他之外不曾见过。”
“我大胆的猜想，北原国寻找的东西便是与亚尔有关。”格里夫语毕将红酒一饮而尽，酒瓶扔向天空，同时左手拿起块瓦片，用力扔向半空中停滞的酒瓶。清脆碎裂声伴随着酒瓶碎片扩散开来，在整个亲王府内回响不绝。
伯纳德沉默不语，只是看着碎裂酒瓶摔入下方雪地。
“说真的，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格里夫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积雪，对一旁低头沉思的伯纳德说道，“我记得你不是不喜欢参加这种奢靡的宴会么？”
伯纳德揉着自己鼻子，说道：“苏克亲王请了我父亲，顺便将我和我妹妹也一同请来，反正我也无聊没事做还不如来这里混些吃喝。对了，我还把那个亚尔也一起扯来了。”
格里夫听到伯纳德话之后愣了一两秒，然后就感到一阵剧烈胸闷，险些失足跌下屋顶。
“你把他叫来了？”
伯纳德点头肯定然后补充道：“还有那个和他一起的女孩，说什么灵魂联系不能分开之类，反正我是听不懂。”
格里夫一阵伤神，看来是这两个人错不了，亚尔也曾经和自己说过灵魂切割的事情，看来那个女孩也不是普通人呢。
亚尔此人以后从各种意义上都是个变数，他虽然看起来平凡，但他周围事却已经不再平凡，这就是天意么？
“他这次倒是狠狠出了一次名，现在全城，哦不，全国的人只怕都知道这个将黑衣公爵击伤的青年了。”
格里夫哼了声带有不屑的说道：“都在说亚尔么？我倒是不知道现在的旁门小报传的这么快。”
“……不是旁门小报，是王城官方记录。”
站着的人脚下主动一滑，身子直接拍在屋顶坚硬瓦片上，闷着头连吭都不吭一声，旁人见了只怕是要吓一跳。
伯纳德却并没有给他吓到，反而是轻笑两声说道：“这次从王城出来的报道确实有些夸张，我和那个亚尔过了一招，说实话黑翼公爵单手就能打死一百个他。”
夜晚凉风开始悄然肆虐，却并不能将大厅内醉生梦死的人们冻醒，反倒是将屋顶上二人冻得一哆嗦。
“看来他还算精明，知道用这种最笨的方式来破除流言。”
“流言？这又是从何谈起？”
格里夫没有回答而是在心底打起算盘。这流言可能并不是源于王城，而是从某些别有用心人特意捏造并传播出来，不过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若是要让亚尔出名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折，直接把他按照那些吟游诗人一样包装下就好，又何必将击伤黑翼公爵这样的大功记到这无名小子的头上。
这就好比是将一只可爱无害的家猫披上老虎皮，让不明真相的旁人将这只小猫错看成老虎并把它当老虎一般对待。也就是说这么做的动机是要混淆多数人的视听！
这么做也只能混淆多数人而已，因为稍微了解亚尔的人都知道他绝不可能打得赢黑翼公爵，比如我就知道他的实力。
所以这则流言受众对象主要是没有听过亚尔日后却和他有利害关系的人群，这样的流言在他身上必然会招来戒心。
和亚尔有利害关系的人还真不是很好找，他自己也说过自己的社交圈子都是些贩夫走卒，要么就是村子里天天见的村民，这样的人有能力在王城散布谣言么？
散布谣言的人必然是想要让众人目光汇聚于亚尔身上，但却并不是为他好，甚至隐约有些害他的意思。亚尔自己也说要参加骑士选拔，所以和他有利害关系的人也多起来，其中还包括不少骑士老爷之后。
这些人就有害他的动机，毕竟这就像在骑士选拔中立一个显眼的靶子让各路强敌去打他从而忽略自己。
自己也是骑士选拔中较为强力的竞争对手，却也通过这次事件被不明不白的废掉，恐怕也是……认为自己是障碍而且同时将亚尔推上了风口浪尖，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了更加轻松？
伯纳德不知道格里夫心中所想，看他不回话便自言自语道：“我倒觉得这不是流言，毕竟这小伙子也没家世没背景，又有多少人会如此大肆鼓吹他？”
格里夫意味深长的一笑将头顶红发上雪花拂去，说道：“也许是为自己利益，这样表面看是对他好实际上却让他做替罪羊。你试想这么一号人物去参加骑士选拔，各方各界的眼球不都粘在他身上了？”
“你是说……”
格里夫摇摇头打断了伯纳德的话，说道：“这种事现在还不好下结论，毕竟后面东西不是你我二人能够控制。记住今天谈话你知我知神知，不可告诉其他任何人即使是亚尔，明白了？”
伯纳德故意说道：“似乎你还没有命令我的权利，骑士大人。”
格里夫会心一笑说道：“这可不是命令，是请求。”
“那我就勉为其难为你保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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