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巍峨雄伟,山体延绵数千里,是隔绝南疆与中原的天然屏障,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山林,茂密的灌木带着刺从道路两旁伸出,几乎将这条小道阻拦得严丝合缝。粗壮的树木交错在崎岖阴暗的羊肠小道两旁,不知生长了了多少年,那浓郁的树冠遮天蔽日,空气十分的潮湿,扶着树干,碰到了湿漉漉的老青苔,黏黏糊糊的。
“还有五里路便是瘴气林所在,这是昨夜用皇血精泡制的黄酒,小不要脸,你拿去分与众人喝了。”笑天下解下腰间的一个大葫芦,看了看天,骂道,“这鬼地方遮天蔽日的,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我们寅时出发,行了约莫两个时辰,现在大概是辰时。”吕林道。
虽已到正午时分,然此地树荫蔽日,幽暗潮湿,全然与外界不同。
“按照扎昆的说法,再过一个时辰日头最盛之时便是林内瘴气最为稀薄的时候,可是这一路并未发现其他人的行迹。”柳毅担忧道。
霓红袖妙目一扫,低头不语。
吕林道:“吴邪为人狡诈,这进林子的路又未必只有一条,既然已经晓得他们也今日进林,我们只需小心谨慎便是。”
众人又前行了数里,眼前林木渐稀,密林中忽然出现一段空地,再向前望去,只见瘴气弥漫,萦绕不断,迷蒙烟雾中隐约可见林木丛生,寒风阵阵,一股莫名的寒意油然而生。这便是那瘴气林了。众人原地休整,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日光渐盛,瘴气也渐渐稀薄下来,眼见林子里的景物渐渐清晰,众人才踏入林子中去。
这片林子并没有之前的密林那般繁杂,林木较稀,此刻瘴气已散,林子内的景物一览无余,林子里寂静无比,众人提起十二分小心,行了半刻,忽然听到前方一声爆裂,又听到数声叫骂。
“快去看看!”
疾行上前一看,众人不由得大惊,只见一条数丈长的的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正与一伙人缠斗,场面甚是激烈。
原来自皇血精遭失窃,吴邪便觉事有蹊跷,那夜他虽没有认出柳毅,但他生性多疑,于是借从黑巫一族领地而入,并且特意晚了半个时辰才进去林子里边,只可惜他时运不济,方才进林就碰见了那碧凝灵蟒。原来这碧凝潭水性极寒,灵蟒每过一段时间便要趁着瘴气散尽之时外出沐浴日光维持体温恒定,这灵蟒存世千年,虽不能言语但灵智早开,聪慧并不亚于人类,它认出胡子昂一行正是上次扰它清净之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即主动出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灵蟒巨尾一扫,在空气中打出阵阵破空声,两棵粗壮的树木拦腰而断,硬生生的砸下,两个海湖帮的弟子躲避不及被砸了个脑浆迸裂。胡子昂一惊,破口大骂:“好畜生,今日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泄我心头之恨!”随即大步流星,对着灵蟒一掌拍下,胡子昂乃海湖帮三大副帮主之一,虽然品德素来为人不齿,但一身修为不浅,是名符其实的金丹期修士,这一掌来势凶猛,有裂金碎石之威,只见那灵蟒不躲不避,只是躯干一扭,便将那掌力尽数卸去,转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向胡子昂咬去,胡子昂心生骇意,脚下动作却不慢,一个纵身闪躲开来,那灵蟒收不住攻势,一头扎向一棵不知生长了几百年的古树,这灵蟒头颅硕大且坚硬无比,那二人方能合抱住的大树经他一撞,晃了又晃,竟从中间断裂开来。
“你们还在傻等什么!还不快上!”
海湖帮众弟子急忙抽出兵刃,却为灵蟒声势所震,不敢上前,胡子昂气不可遏,正欲破口大骂,冷不防灵蟒一个摆尾袭来,脚下枝桠一断,他人身在半空,忽的从袖口中射出一条九节鞭,牢牢缠住另一棵树木,辗转腾挪之际,已到半里之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灵蟒存世千年,得天地之造化,生长的是极为巨大,长约五六丈,身宽处亦有数尺,蟒皮坚实如铁,兵刃加身竟不得带来丁点伤害,身躯硕大却又甚是灵活,在林子中盘曲扭动,忽东忽西,长鞭一般的蛇尾不断劈落,快若闪电,势如惊雷,就像一道道幻影闪过,所到之处带起鲜血横飞,它首尾并用,一张大口敞开,露出四颗锐利的尖牙,横冲直撞,残肢断臂飞得四处都是,片刻间哀鸿遍野,一场屠杀下来,胡子昂带来的海湖帮弟子竟被屠了个干净。
吕林一行人躲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吕林低语道:“这灵蟒实力好生强劲,几乎能与洞空境修士媲美了。”众人又是一惊,只有笑天下浑不在意道:“这大蚯蚓活了上千年,自然要强悍些,要不然老夫寻它作甚。”众人不再言语,又向战场看去。
胡子昂又气又急,可这灵蟒实力之强犹在他之上,饶是他拼尽全力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好,脸上肥肉颤抖,气的声音都变了:“吴邪,你还站着干甚么!要是这次行动折了,你我都别想好过!”胡子昂为人本就骄纵,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客套,直呼吴邪名字。
邪心老祖也是高傲之人,心中对胡子昂早生不满,见他吃瘪,有意袖手旁观,此刻海湖帮损失惨重,自己再不出手也说不过去了。他缓缓抽出噬心剑,剑身黝黑泛有流光,只是那尖端已缺失了一截。
“扎昆头领,布阵!”
“是”
扎昆右手一招,身后四个黑巫族人分别向四方跃出,将灵蟒围在中央,各自站定一个方位,掏出法器,口中振振有词,南疆巫族以蛊物名闻天下,尊五毒为圣,各个部族均有其降服毒虫之法,碧凝灵蟒虽然实力强劲,终究也是五毒之一,这四个人俱是黑巫一族中的长老级人物,凝丹期的修为配合巫族流传百年的阵法,一经施展,局势立马大变。
只见那四个巫族长老均是双手拿着一个小罐,不时用小罐敲击地面,身子左摇右晃,又赤着双脚在地上跳来跳去,四个人跳了一会,相互变换位置后又重复之前的动作。碧凝灵蟒反应却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只见灵蟒起始之时还怒吼连连,片刻之后,吼声渐消而那‘梆梆’声渐盛,灵蟒不复之前凶态,兀自立起身子,上半身随着那敲击声扭来扭去,目光涣散,偶尔四个巫族长老变幻位置,灵蟒猛一扭头,然后又继续扭动躯干。
原来这蟒蛇天生听觉极不灵敏,全靠嗅觉和热感听声辩位,而它们对于地面所传来的震动却甚是敏感,它之所以左右摇晃只是为了持上半身能直立在空中寻找出击目标,也是它的本能,一旦停止摆动,便不得不瘫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邪心老祖飞身掠入阵中,噬心剑光芒一闪,直直没入灵蟒七寸处,饶是灵蟒外皮坚硬,也挡不住这利刃,吴邪猛的一抽,只见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飘洒长空。灵蟒吃痛,巨大的身躯一震,兀的瘫倒在地,无力的吐着信子,显然是受了重伤。
“哈哈,趁你病要你命!”胡子昂狞笑,九节鞭舞得呼呼作响,纵上前来一击朝灵蟒头部袭去,“无耻恶贼!”只听得‘乒乓’一声响,九节鞭不知被什么东西撞开,“吼!”灵蟒猛地抬头,张开巨口喷射出一股浊气,胡子昂只觉手一麻,然后一股如同万千虫蚁撕咬一般的痛楚传了上来。“啊——!”胡子昂禁不住撕心裂肺的吼叫,灵蟒又是巨尾一扫,直直击中胡子昂面门,后者如同陨石般径直坠下,砸到一名巫族长老身上。
“不好,这畜生想逃!”扎昆抽出弯刀砍向灵蟒尾部,灵蟒身子一扭,竟也不敢招架,拼命往林子深处赶去,伤口处仍然血流不止,流经之处血迹斑斑。
“哼!”吴邪站在原地,“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都给我现身吧!”。噬心剑一计横斩,剑芒划过一道弧光,几棵树木爆裂开来,吕林几人从树后跃了出来。
“哈哈哈,吴邪,你年纪一大把了,耳朵倒也不背,老夫看了这么久的戏也是看厌了,来来来,陪老夫过几招!”
“笑天下,你不在大西北老实呆着,跑到这南疆干甚么!”邪心老祖一惊,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个老匹夫,虽然单打独斗吴邪要胜上一筹,但‘塞北药王’也非浪得虚名。
“放你娘的拐弯屁,这南疆又不是你家后院,你来得老夫就来不得?再者说就算你家后院,老夫想去也便去了,你奈我何?”笑天下运起真气,一掌就朝他面门拍了下去,吴邪运起‘大摧心掌’架挡。
两股巨力相撞,吴邪向后退了两步,不禁心下暗道“这老匹夫果然名不虚传,若被他缠上一时半会儿还脱不了身,今日捕捉那碧凝灵蟒事大,我无需与他纠缠。”正欲抽身离去,忽的瞥见与黑巫族人打斗的数人里一个青衫男子格外显眼,再定睛一看,不是那杀子仇人吕林是谁?邪心老祖何等心境,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怒吼一声:“纳命来!”身形疾驰,直挺一剑刺向吕林咽喉。
此时的吕林今非昔比,见他一剑袭来,避也不避,流风扇收拢,用扇柄硬生生挡下这一剑,借势后退三仗,正色道:“阁下堂堂一宗之主却屡次暗算于我,就不觉得羞愧吗!”
“哼!”邪心老祖一击不成又一剑刺出,咬牙切齿道:“你杀我爱孙,又杀我独子,我恨不得生食你肉!”
吕林侧身避过一剑,左手运起逝风决朝吴邪背心拍去,吴邪长剑往地上一撑,身子倒转过来,一招大摧心掌迎了上来,“砰——!”的一声响,吴邪倒退两步,吕林也是急急退了三步。
“你那爱孙恃强凌弱,害人妻女,这等渣滓留在世上也是祸害,至于你儿子,哼哼,我若不杀他还等他来杀我不成!”
吕林鼓起真气,一股气流由丹田而上流转到双掌手心,青金色的真元闪动,结了个法印,喝道:“逝风决——西风残照!”
吴邪心下一惊,这才数月,此子修为竟精进到了如此地步。不敢托大,噬心剑指地,自上而下划过一道亮丽的弧光,剑芒大涨,吴邪拔地而起,凌空刺出三剑,撤身后坐,一道巨大的剑芒劈了出去。
又是一阵巨响,二人均为余波所震,吕林修为稍弱,摔倒在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二哥!”柳毅方结果了两个巫族,赶忙冲到吕林身边将他扶起。
“不碍事。”吕林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个纤细的身形从身旁掠了出去,“师妹,不要!”
方雅十指连弹,数道真气迸射出去,邪心老祖冷哼一句,右手长剑一挥将攻势尽数卸去,左手运起大摧心掌向方雅袭来。“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小心!”两声惊呼,吕林和司徒揽月同时冲了出去,司徒揽月长袖鼓动和吴邪对了一掌,身子抛飞了去,吕林闪过身去一把将方雅揽在怀中,反手一掌拍出,快速撤身离去。
“吕公子,她…她没事儿吧!”
吕林和怀中女子对视一眼,想说些什么,嘴角蠕动终究没有说出口,轻轻将方雅放下,应道:“谢司徒兄关怀,我师妹她并无大碍。”
邪心老祖望着风雨门诸人,眼神如饿狼一般狠毒。“很好很好,都到齐了,新仇旧恨,我要一并讨了回来!”
他右手舞长剑,左手使摧心掌,攻势甚是凌厉,吕林祭出流风扇,将逝风决一一施展开来,柳毅灵犀笔纵笔如飞,演化周易之道,天象丛生,惊雷滚滚而下,方雅席地而坐,十指疾弹,栖凤琴光芒四起,琴音连绵。三人以吕林为主,柳毅方雅为辅,与吴邪斗了个旗鼓相当,双方你来我往,从林子外围打到了林子深处。
另一边笑天下和霓红袖师徒俩已经占尽上风,黑巫一族只剩下三个长老还在支撑,胡子昂左臂中毒,元气大伤,被霓红袖压着打竟无还手之力。忽闻林子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正是之前追击碧凝灵蟒的扎昆发出,笑天下心系碧凝灵蟒唯恐再生变故,当即罢战,抽身向密林深处赶去,三个巫族长老心忧头领安危,连忙搀着胡子昂迅速跟了过去。
枝桠断裂,尘土四起,双方斗至酣处,想要罢手已是不能,蓄势片刻,又是缠斗在了一起,正是难解难分之时,徒然半空中一个庞然大物迎头砸下,吕林和吴邪心中一凛,连忙对了一掌向后撤去。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地面被砸出一道深深的犁沟,庞然大物又一横扫,数棵古木尽皆断裂,吴邪腾空而起,心中甚是骇然。风雨门诸人看的分明,这黝黑的庞然大物竟是一条巨大的蛇尾,宽处近乎一丈之巨,众人大惊,尾巴尚且如此巨大,其本体又该是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
笑天下等人此刻亦赶了过来,面对那怪物怔怔出神。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异动,众人回首,只见一座小山也似的巨大蛇首缓缓升起,碧绿的眸子里瞳孔竖立着,巨口处露出锋利的獠牙,猩红的信子自尖端分叉,吞吐间发出‘嘶嘶’声,立着身子,就连最高的古木也逊它三分,无情的扫视着众人,就像打量着猎物一般。
“难道说…碧凝灵蟒…竟然不止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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