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想当官。”
“嗯。”
“我和娘说了我的理想,我娘竟然说我太刁蛮,不是当官的料。我问她到底什么是刁蛮,她就把我以前做的事说的话给拿出来讲。可我真的不是她说的那个意思。”
“嗯。”赵嘉仁心里面高兴,表现出来的却是非常的淡定。帮助心爱的女儿做心理矫正,赵嘉仁觉得必须慎重又慎重。
“爹,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我怎么刁蛮了。”
“我不能确定你娘的意思,我只能讲讲我的看法。首先,我不觉得你刁蛮有啥问题。因为你再刁蛮,都不能让我有丝毫动摇,不会让我改变我的决定。你要是闹得过份,我还要揍你呢。所以,你的刁蛮在大部分时间里面,我都觉得挺可爱的。”
在大宋,对孩子实施体罚一点都不稀奇。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非发泄性的体罚其实很有用。搞心理学的确有那么一帮人陷入存在灵魂的歧途,不过大部分人都不这么认为。要是真有灵魂,抗抑郁的药就没理由存在。
赵嘉仁是神经元联结假说的支持者,他认为所有人类的大脑记忆以及肉体记忆,都是唯物的,都是电信号留下的痕迹。基于这样的认知,熊孩子犯熊的时候,就需要一顿痛打。遭到痛打,会留下很强烈的信号。而人类本身是个类比性的模式,瞎蹦跶摔到头破血流,身体会把这个强烈信号归类于‘该行为不对’。犯熊之后遭到痛打,也会起到同样的作用。
这种情况的正面例子就是‘不打不成器’。负面例子就是那些从小被家长虐待的孩子,很容易就会陷入‘这是我的错’的错误判断,让他们的人生出现很糟糕的发展。
看着自家闺女那种有些尴尬的表情,赵嘉仁觉得这孩子对于犯熊之后的结果心有余悸。这大概是好事。给女儿倒了杯茶,看她喝了一口,缓缓神,赵嘉仁继续说道:“刁蛮很多时候其实是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不适应,这时候我们就不高兴。正好遇到某个人,我们通过刁难对方,或者干脆试图压制对方,看到对方不舒服,我们就觉得我们有能力让对方不舒服,从而认为我们是更强的一方。这种更强的自我认知,会让我们对于不适的忍耐程度增加,甚至可以一定时间内压制这种不适的感觉。”
如果是以前,赵敏听了这话之后就会嚷嚷道:“说这么多烦死了!”然而这次赵敏竟然认真的听,甚至在考虑。赵嘉仁不得不考虑,赵敏也许真的想当官。
想了一阵,赵敏突然沮丧的说道:“爹,你是在说我其实不是好人么?”
“你能告诉我你对好人的定义么?”赵嘉仁反问。
“嗯……,我觉得我娘就是个好人。”
“好人是没有公论标准的。譬如,被我从蒙古人的屠刀下救出来的宋人,大概都觉得我是个好人。然而在救宋人的过程中被杀掉的蒙古人的亲戚,就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如果我落到他们手里,一定会被残酷杀死。所以,你觉得我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那……,就是朋友和敌人?”赵敏又尝试找出理由。
“从逻辑上,这两者不是对等关系。或者说,从定义上,这两者不是对等关系。一般来讲,我们把敌人定义为基于利益的对立者,而朋友则是定义为心理认同的人。”
“那怎么界定?”
“用我方和对立方比较合适。”赵嘉仁给了女儿明确的答案。
听了这个说法,赵敏突然恍然大悟的说道:“爹。是不是很多时候,你和娘都站在我的对立方。”
“很多时候这个定语用得好,我希望你能够牢记,任何事情都有其时效性,你是我们的娃,我和你娘一直都支持你。之所以有时候站在你的对立方,是因为我们不能接受当时的你拥有的想法。而不是我们不能接受你这个人。”
看得出,赵嘉仁这番话完全超出了赵敏的想象之外,她瞠目结舌的看着赵嘉仁,然而眼神明显没有特别的焦点,明显是尝试接受这样的思维模式。两分钟后,赵敏放弃了,她再次问道:“那……我娘说我刁蛮,爹怎么看?”
“我对刁蛮的评价,就是基于身体的刺激,选择了非逻辑性非连续性的行为。”
“那……该怎么才能好过来。”
“嗯。既然你想当官,我觉得要是这个真是你的理想,那就有救。先努力锻炼,拥有健康的身体,同时学学逻辑学,拥有使用自己脑力的工具。我不是开玩笑哦,我是真觉得你可以改变。人不怕有缺陷,只怕没理想。加油。”
送走了看着陷入瞎想的女儿,赵嘉仁继续读他的报告。钱庄方面作为一线工作单位,在交钞流通方面的信息做的非常到位,赵嘉仁看得是心花怒放。交钞的稳定度并没有他曾经担心的那么糟糕。如果能跟进发行民众能够使用的面额,至少在城市里面应该有交钞的充分空间。
正看的开心,书房的门一开,赵嘉仁的老婆进来了。进来之后她就把门关上,接着语气很是认真的问道:“你给大娘说了些什么?”
“她想当官,又对你给她的刁蛮评价耿耿于怀。我就给她讲讲什么叫做刁蛮。”赵嘉仁边说边给夫人拉椅子,倒水。
秦玉贞坐下之后,立刻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可是你给大娘讲的都是需要自悟的东西。我觉得你还是给她讲些自悟的门道才对,把这些东西讲给大娘,就跟把刀放进她手里有什么不同。你拿着刀披荆斩棘,我怕她拿着刀杀人越货。”
“喂喂,你别说得这么吓人好么!”赵嘉仁是真被夫人的话给唬的有点心惊。秦玉贞虽然从未在21世纪的大学里面上过课,但是进士家族在很多事情上的积累不能小觑。那是经过通过血泪积累起来的经验。
“三郎,你自己圆融通达。在咱们成亲之前,你写个偈贴,言道:今日方知我是我!那时候你才二十岁。大娘可没有你那时候的才情与顿悟,你若是胡乱教她,大概只会教出一个,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的匪类。”
见夫人说的焦虑,赵嘉仁思忖之后点点头,“匪类与无能之辈,我宁可养个匪类。这等事我便承担起责任。让大娘跟着我先当个秘书,让我先看看她心性。她毕竟是你生的,便是只有你一半好,那也是白璧微瑕,可堪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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