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朋友颇长的一段话,让程砚宁一双凤眼里都盛满了笑意。
良久,他紧紧地搂了一下甄明珠的肩膀,柔声说:“街对面有个花店,过去给妈买束花。”
两个人这一天行程很满,探望甄文是第一件,陵园里看望苏璇是第二件。甄明珠抬眸看见他说的那个花店,“嗯”了一声,挽着他胳膊过去。
程砚宁在店里买了一束香水百合,经由花店老板娘建议,选了“24”这个数字,代表思念和纯洁的爱。买完花便没有耽误,搭了个出租车,临近四点的时候,一起抵达南山陵园。
手拉手拾阶而上,远远地看见墓碑前一大束玫瑰花,甄明珠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顾振南的身影,长松了一口气。
她放假要和程砚宁来安城的事情,并没有给顾振南说。相比于甄文,她对顾振南这个生父有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疼、惋惜、遗憾,以及一些油然而生的敬畏。她能大咧咧地将她和程砚宁的交往进展告诉甄文,搁顾振南那儿,却完全不敢说。
她做贼一样的模样也将程砚宁给逗笑了,和她一起前后左右搜寻了一下顾振南的身影,确定他不在了,程砚宁才拉着她的手到了墓碑前。他俯身放花的时候,甄明珠的目光在那一束红玫瑰上多落了一会儿,突然开口:“40。”
“嗯?”
程砚宁微愣一下,很快听懂了。
先前买花的时候,花店老板娘闲聊中给两人大概地讲了几个鲜花数字的含义,四十朵红玫瑰,代表至死不渝的爱。
想到这,甄明珠的情绪一时间又有些怅惘,她蹲下身去端详墓碑上苏璇的脸,若有所思地对程砚宁说:“我妈妈应该是很好的人。”
“当然。”
程砚宁肯定地回了一句。
爱着她的两个男人皆是人中翘楚,一个对她念念不忘哪怕知晓了女儿非亲生都仍旧疼爱有加,另一个身居高位却一生未婚,只想想都晓得,她这一生虽然短暂,却势必绽放了极致的美丽风华。
墓碑连带着墓碑周围都很干净,甄明珠无需擦拭清理,拿手指抚摸了两下苏璇的笑脸,突然开口说:“妈,给你介绍我男朋友。”
话落,她抬手扯了扯程砚宁的裤腿,程砚宁顺势半蹲下,听她笑意盈盈地开口说:“程砚宁,前程的程,砚台的砚,宁静的宁。名字是不是很好听?我给你说哦,他学习超好的……”
蹲在墓碑前,她喋喋不休,他静默不语。
许久,两个人蹲得腿脚发麻,甄明珠扶着程砚宁手腕站起身了。临走的时候,程砚宁步子微微顿了一下,回头开口说:“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明珠的,竭尽所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甄明珠已经走出去好几步,因而没能听清,扭头看见他说话便笑着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说我会好好照顾你。”
程砚宁笑道。
甄明珠抿住唇角也笑了,挽着他胳膊下台阶,仰头问:“这会儿感觉怎么样了?”
程砚宁昨天挂上吊瓶上便退了烧,没有反复,到了今天再吃了药打完针,精神好了许多,听见她问话便笑着答:“嗯,已经好多了。”
甄明珠闻言便停了下来,站到了比他高一级的台阶上,一手揪着他衣袖,一手摸摸他额头,感觉温度的确很正常,她凑过去在他嘴角“啵”了一下。
程砚宁揽住她后腰,宽大的手掌从牛仔衫下摆伸了进去,隔着长裙柔软的面料,轻轻地揉捻。
心弦轻晃,甄明珠的视线越过他挺括的肩,看见了陵园长长的笔直的台阶,延伸而下,几乎没有尽头。十月傍晚的云霞很美,夕阳的金光笼着高大的绿树和水泥浇筑的台阶,四下里空无一人,显露出一种寂静和神圣。
静静地看着,甄明珠双手环紧了男生劲瘦的腰,将脑袋轻轻地覆在他肩头,小声地说:“这里好安静。”
“……害怕?”
程砚宁微微一怔,迟疑地问。
“不是。”
甄明珠摇摇头,柔软的唇绕着他颈侧流连,恶作剧地咬了咬他凸起的喉结,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就是觉得好神圣。我们以后也埋在这里好不好,埋得高高的……”
她说着话,微微侧了一下头,一手还缠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空中绕了半圈,落到了陵园尽头一处荒地上去,笑道:“就那。并排埋在一起,天气好了就一起晒太阳吹风,天气不好就一起依偎着取暖,早上醒来的时候说一句早安,晚上要睡了再说一句晚安,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呀?”
憧憬完,她收回目光,两条手臂都环住他脖子,看着他眼睛,一脸期待。
程砚宁好气又好笑,还觉得感动,鼻尖抵住她鼻尖蹭:“哪有你这样的,不到二十就给自己选墓地?”
“落叶归根嘛,老了以后总要回来的。”
甄明珠抿抿唇笑,又憧憬着说:“你不是还想要名满天下?可以随便去哪个大学里当个教授诶,就教建筑。肯定是学校里最帅最受欢迎的老爷爷了。到时候我们就在你教书的学校附近买一栋房子,也不用很大,有个前庭后院就行了,前面种花种草,后面种瓜点豆,嗯,最好搭个葡萄架,暑假里一边纳凉一边吃葡萄……”
她由着想象说,越说越多,说完了才发现,程砚宁一直没有打断她。
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柔得好像一汪水……
“别这么看我。”
甄明珠被他瞧得羞,拿手捂住他眼睛。
程砚宁倒没有拿开她的手,轻笑了一声说:“后面还行,前面不好。”
“……什么不好?”
甄明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程砚宁静了一秒,握住她遮了自己眼睛的手,凑过去在她下巴上轻轻咬了口,低声说:“并排埋在一起,不好。埋在一个棺里倒是可以接受,能一起吹风晒太阳取暖,也不妨碍说早安道晚安。”
甄明珠扑哧一声笑了:“到时候身上都没有肉了,骨头架架互相硌得慌。”
“明珠。”
程砚宁突然变得有些郑重。
甄明珠扁扁嘴,不晓得为何,心情因为想象而沉闷起来。
好好地说什么死呀死呀的,太不吉利了。
“呸呸呸。”
她连忙偏头,朝地上吐了三下口水。
程砚宁将她拥紧在怀里,有些喟叹地说:“生也罢死也好,能永远这样抱着你就行了。”
“还是别死来死去的了,我们一起活到一百岁。”
“好。”
程砚宁被她正经的神色逗笑,点点头道。
漫无目的地说着话,两个人又手牵手下台阶。
好一会儿到了陵园门口,程砚宁想了想,语带征询地问:“确定不和我一起去?”
他应承了方老爷子,过去吃晚饭。甄明珠介怀方菲又介怀方冬,原本就不想和方家人有所接触,况且,本来还约了安莹和徐梦泽。她没怎么犹豫便“嗯”了一声,“我和徐梦泽他们吃个饭。”
程砚宁略想一下,还没再说出什么话,视线里出现了一辆黑色大奔。
方老爷子晓得他发烧,先前打了几个电话问他行踪,特地派了方明达过来接他。黑色大奔停在两人不远处,方明达推开了副驾驶的门,笑着唤了声:“阿宁。”
“明叔。”
“您好。”
眼看着方明达走到跟前,两个人先后笑着唤了人。
很快,彼此寒暄了几句,小情侣跟着方明达一起上了车。
轿车从郊外驶到市区用了一个多小时,半路上,甄明珠下了车。隔着车窗目送她朝着十字路口一个商场走去,方明达收回视线示意司机开车,转过头打趣程砚宁:“你这没将小姑娘带过去,一会儿老爷子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得知程砚宁带了小女朋友回来,老爷子先前在电话里三令五申,嘱咐程砚宁一定要带着人一起过去。认识多年,程砚宁自然明白他对自己的看重,可相比于方老爷子,程砚宁更优先考虑甄明珠的心情。她不想去,他不想勉强她。因而得了方明达这句打趣也不过淡淡一笑,解释说:“明天下午就得走,她这两天一直照顾我,连见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我也不好要求太多。”
“那倒也是。”
方明达点点头,煞有介事,“该留的空间还是应该留一些。”
后排,程砚宁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
方明达坐直了身子,听见男生讲电话的沙哑声线。
“……不好意思,那栋房子我不打算出售了。”
“倒不是钱的问题。”
“实在抱歉,烦劳您撤一下信息。”
“行。”
程砚宁这个电话打了没多久,简短地说了几句,很快便挂了。
收了手机,他微抬眼眸,看向车窗外。
不由自主地,脑海里浮现出一副鲜活的画面:不知何年何月的安城,阳光洒满大地,庭院里葡萄架遮出一方浓密阴影,头发花白的老头踩着人字梯仰头摘葡萄,身侧是扶着梯子叨叨叨叨的小老太太。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给笑了。
如果陪他到白首的那个人是她,他愿意落叶归根,偏安一隅。
那套房子,拿来当两人在安城的住所也不错。
明年吧,陪她回来吃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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