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徐州下邳城外。
日落黄昏,曹操伫立在营帐外,看着矗立在面前的下邳城,神色很是平静。距离抵达下邳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期间曹操军发动了数次猛攻,但依然没能撼动下邳城的城防。不过,曹操并没有任何的焦急,因为目前的形势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以目前的形势,恐怕用不了多久城内的世家豪族们就会开始动摇,到时候只要再有徐州各地的势力倒戈,下邳城内必定不战自乱!到时候,陶谦就算有通天之能,却也无力回天!”曹操凝视着下邳城,心中不断想着。
“而只要拿下下邳,整个徐州必然望风而降!到时候我就拥有了兖州、徐州以及豫州数郡之地。到时候,就算麾下谋臣猛将依然不及子康那般众多,但实力已经足以超过本初和那袁术。届时,进,可以与子康一同攻打长安,锄奸勤王匡扶汉室。退,也可以……”随着思绪,曹操心中那名为野心的火焰越来越旺。
“主公。”
就在曹操浮想联翩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曹操就听出是荀悦的声音。而且在这种时候,一般也只有荀悦敢来打扰自己。
“怎么样?广陵那边有回信了吗?”曹操并没有回头,依然凝视着前方的下邳城,似乎想要将这座坚城看穿一般。
“回主公,张府君那边尚没有回音,算算时间,恐怕……”荀悦摇了摇头说道,神情之中露出了一丝费解。
而和荀悦同样费解的还有曹操,“那怕我如今已经兵围下邳,再加上孟卓和我的书信劝说也无法打动他吗?”曹操语气古怪的嘀咕着,“这张仲越当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啊,其兄在我麾下做事,而且昔日与我一同讨伐董卓时,关系也算是说得过去,为何在这种时候却不帮我呢?”
“主公不比担忧,最少根据情报,广陵那边没有任何兵力调动的迹象。想来,张府君只是想等主公拿下徐州之后,再名正言顺的为主公效力吧?”听到曹操的嘀咕,荀悦出言安慰道。
“呵呵,说不定他本来也是想答应的,只不过在听闻我尽屠郯城之后……”曹操听到荀悦的话后,忽然自嘲的笑道。随后,不等荀悦开口,又继续问道,“兖州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吗?公达等人对此事又有什么反应?”
闻言,荀悦顿时露出了一副犹豫的神情,不过还是很快就回答着,“主公,根据传回来的消息,兖州各地对于郯城之事反应很大,许多在野的士子隐士都……另外,地方百姓也有些骚动,不过公达、仲德等人对此并没有出现什么异状。不过,夏侯府君等主公的亲族纷纷表示了对主公的支持……”
“是吗?”曹操闻言低喃着,语气和表情都很淡漠,似乎对于这种结果并没有什么意外。
见状,荀悦恭声说道,“主公,属下以为,应该传令给夏侯府君他们,让他们对兖州各地的言论加以控制。毕竟这种言论如果不断传播,对于主公的威望定会产生巨大的打击。而且,很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不必了,公台会处理好这一切的。”曹操摆了摆手说道,虽然陈宫这些年来和荀攸为首的颍川派斗得很厉害,但曹操从未怀疑过陈宫的忠诚。毕竟,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陈宫不但是他第一个幕僚军师,曹操能够有今天的一切,陈宫也是毫无争议的最大功臣。
听到曹操的话,荀悦不再多言,对于陈宫在曹操心中的地位,荀悦非常清楚。所以哪怕在很多时候荀攸他们与陈宫意见不合多有争论,但寻常的时候态度依然很是恭敬。
嗯……不知道陈宫如果知道两人心中所想,又会生出什么样的想法呢?
两人就这么站在营外默默的站在营外看着下邳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曹操忽然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问道,“仲豫,你说我尽屠郯城之事,是对还是错?”
“这……”荀悦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半响,荀悦才恭声说道,“虽然主公尽屠郯城这件事情,听起来有些……不过在攻破郯城之后,一路之上的数座城池几乎都是不战而降。如此看来,却也减少了许多杀戮和牺牲……”
“而且正如主公所言,这种做法极大的动摇了徐州各地的战意,就连下邳城内,如果不是那陶谦不断鼓舞士气的话,恐怕也很难抵挡这么久的事情。”荀悦说到最后,忍不住叹息到,“而且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恐怕我军很可能会重蹈去年的覆辙,在粮尽之时,却连下邳城的影子都没看到……”
“哈哈,仲豫倒是会说话。不过杀了就是杀了,我曹孟德却也不惧背上这么一个嗜杀的名号!”曹操闻言顿时大笑道。
“昔日的董贼,如今的马贼,哪个不是残忍无道,做尽了人神共愤之事?可最终呢?董贼是死于自己人之手,那马贼虽然被子康兵临长安,眼看就只有败亡一条路,但终究凭借着无耻残忍的手段迫使子康退兵。再看看那刘伯安,于幽州广施善政,可最终却也被那公孙瓒杀害……”曹操用一种颇为感慨的语气说道,“所以啊,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想要位极人臣还是匡扶汉室,又或者镇守地方保护一方百姓,首先必须得拥有强大的实力,足以傲世群雄的实力!”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与其死守兖州夹在诸多势力间随波逐流,不若主动出击,趁着其他势力无暇他顾之时壮大自己!屠城也好其他也罢,只要能够尽快的达到这个目标,名声什么的,不要也罢!”曹操朗声说道,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狂热。
“主公……”荀悦闻言低喃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曹操最后那番话的意思,因为一直以来,曹操那宦官之后的身份,总是会被那些自作清高的士子谈及甚至拿来攻讦,就好像之前被曹操诛杀的边让一般。
曹操对他们不好吗?自然很好!自从成为了兖州牧之后,曹操就在不断拉拢着兖州那些世家豪族。可结果呢?曹操的麾下之中,更多的却是曹操的亲族以及颍川或者说豫州人!而那些兖州的世家豪族呢?绝大部分都一边在咒骂着曹操不重用他们,一边拿着曹操的出身以及昔日跟在袁绍、李义身后的事情来大做文章。
两人正谈论着,忽然听到北方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循声看去,就看到一名骑兵正迅速向这边驶来。不多时,那骑兵就来到了两人不远处,只见他翻身下来飞快的跑了过来大声说道,“将军,北方出现约莫五千人的部队,正向此地迅速赶来,预计再过半个时辰不到,就能抵达此地。”
“嗯?”闻言,曹操顿时就愣住了,连忙追问道,“可探清楚是何人的部队?”
“请将军赎罪,小人只看到那只部队的旗帜写着太史二字。”那名士兵恭声说道。
“太史?从北方来的话,莫非……”曹操闻言,心中顿时浮出了一丝不好的感觉,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北方只有一名大将是这个姓。只是随即,曹操就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可能是他,可能是那臧霸麾下的部队吧?”
“应该不会,那臧霸如果真的打算插手,不管是帮主公还是重新投入陶谦的麾下,此时都不是什么好时机。”荀悦抚须说道,神色之间带着一丝凝重,显然他也猜到了那一个可能。
“不错,以那臧霸的狡猾,他就算打算参战,也定然是在我与陶谦打得两败俱伤之时……”曹操随口附和着,只是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那么的心不在焉。显然,曹操虽然说着臧霸,但心中早已经在考虑那个最差的结果了。
想了想,曹操沉声说道,“传妙才。”
“诺!”
不多时,夏侯渊就快步走了过来,曹操随即将事情和夏侯渊说了一番,“妙才,现在令你领军五千前去打探情况,切记,只要敌军不主动进攻,你就不要与其动手!”
“主公,如果那支部队是来支援下邳的呢?”夏侯渊闻言问道。
“那也绝对不能率先动手!”曹操语气凝重的说道。
“属下明白!”见状,夏侯渊点了点头,随即就领军向北方驶去。
“玄德,希望不会是你吧……”看着不断远去的部队,曹操心中暗想着,眼神中布满了阴霾。
而在夏侯渊率军离去之时,曹军的动向也立刻被城墙上的士兵飞速报于陶谦,闻讯,陶谦立刻招来诸人议事。
“主公,属下以为,那夏侯渊突然离营北上,定然是刘使君的援军到了。而且算算时间,却也差不多了。”糜竺闻言立刻说道。
“属下也觉得应该立刻做好准备,以便接应刘使君的援军入城。”糜竺的话音一落,一旁的陈登顿时开口附和道,“而且就算那夏侯渊离营是去执行什么任务,我军也不过只是耽搁了一些休息的时间罢了。”
两人的话,立刻得到了诸人的附和,毕竟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刘备的援军却是他们能够继续跟随陶谦死守下邳的唯一动力。如果没有这支援军,恐怕就如曹操所料那般,他们早就各谋出路了。
“嗯,就这么办吧。”陶谦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就命曹豹集结部队,随时做好接应的准备。
而在另外一边,夏侯渊率军北上不过约莫一两盏茶的功夫,就看到前方烟尘滚滚,正是情报中那支突然出现的部队。
“全军戒备!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动手!”夏侯渊挺枪立马,看着来军高喊道。虽然夏侯渊根本没把这支部队放在眼里,但曹操的叮嘱却让夏侯渊不得不小心对待。
不多时,那支部队就来到了曹军前方约莫一里所有的位置停了下来。见状,夏侯渊当即拍马上前,挺枪指着来军高喊道,“我乃奋武将军麾下校尉夏侯渊是也,来者何人,速速通名!”
随着夏侯渊的话语落下,就看到敌军之中一将飞驰出阵,来到夏侯渊面前约莫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
“我乃青州刘使君麾下齐国相太史慈是也,不知夏侯校尉率军拦住我军去路,意欲何为啊?”太史慈横枪立马的看着夏侯渊,拱手作揖朗声说道。只是看起来态度似乎很恭敬,但语气之中,却完全听不出半分恭敬之意。
“原来是太史国相,如今曹将军正在率军攻打下邳,以报那陶谦杀父之仇。不知太史国相不在齐国治理地方,何故出现在此地?”夏侯渊闻言同样拱了拱手问道。
“却是作为刘使君的先锋,奉命前来查探情况~”太史慈闻言笑道,“如果夏侯校尉没有其他事情,还请让路吧。”
听到太史慈的话,夏侯渊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虽然他对于太史慈了解不多,但青州的刘备却是如雷贯耳。毕竟在曹操的身边,他可是听了许多关于刘备的传闻,更不用说那刘备作为青州牧,实力可丝毫不逊于曹操了。
“曹将军将军与刘使君向来交好,不知刘使君为何突然率军前来,阻止曹将军为父报仇?”夏侯渊脸色阴沉的问道。
“这就不是本相应该管的事情了,不若等刘使君率三万大军抵达下邳之后,亲自为曹将军解惑如何?”太史慈闻言冷笑道。
听到太史慈的话,夏侯渊只觉得心中一股怒气不断浮现,要知道这些年来,除了自家几个兄弟之外,谁敢这么和他说话?可偏偏,他只能忍着,虽然他已经知道来军是敌非友,但曹操的叮嘱以及对那刘备的顾忌,都让夏侯渊不得不强压怒火。
“哼!既然如此,我会将此事详细禀报曹将军,请他定夺!”夏侯渊冷哼一声,随即对太史慈拱了拱手,就直接返回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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