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观的风波暂时过去了,这天一早,锦书与锦心去了一趟青桐院问安。正好阳氏与程知允都在。
程知允看了一眼她们姐妹,锦心依旧紧紧的拉着锦书的手,目光躲闪,不敢抬头。就是家里的一个丫鬟举止也比锦心大方许多。他看着这样畏畏缩缩的女儿,心里不免有些嫌弃。
“白云观闹出了人命,你们俩也暂时别去道观里了。你们俩和五丫头一道跟着纪娘子进几天学吧。四丫头上午去念书,下午去你二伯娘那里跟着学管家。”
锦书心道又回到前世的路子了,她没有什么话说。
程知允看也不看锦心,和阳氏道:“雨花阁毕竟小,暂且住倒还相安,只是长住的话也不是办法。天气越发的凉了,到了冬天肯定不再适合挤在一处,要不给她们挪一挪。”
锦书微诧,心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吗?这个父亲与平时太不一样了,却见阳氏含笑着与程知允道:“我们三房的屋子本来就不多,五丫头现在住的还是以前二姑娘住过的梨香院。要重新找屋子的话,要不就将她们两个分一个到后面的抱厦来,要不就让八丫头去吴姨娘那里住。”
锦心愿意去吴姨娘那里,但她却不敢开口,她仰着脸想向锦书求救,锦书这会儿却没察觉到她的举动,这时程知允开口了:“吴姨娘住在菱花阁,和雨花阁差不多大小,再塞个人进去也是挤。”
“那就住在我这后面的抱厦里吧……”
阳氏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见锦心低声呢喃:“我愿意去菱花阁。”
她的声音不大,阳氏和程知允都没听见,好在锦书听见了,她略弯了身子,对锦心道:“你说大声一点。”
锦心用力的抓紧了锦书的手,锦书回握着锦心,给她鼓励。
“父亲,母亲,我愿意去菱花阁那里。”这一句不高不低,但屋里人都听见了。
程知允自然也听见了,他对女儿本来就不大上心,见锦心自己提出来,淡淡的说道:“就这样定了吧。”
阳氏也没怎么为难姐妹俩,道:“好吧,一会儿让婆子帮八丫头把东西都挪到菱花阁去。”
程知允的目光看向了锦书,淡淡的说道:“据说四丫头只带了一个丫鬟回来,身边只一个人怎么行,再拨两个丫鬟给她使。”
父亲今天是真的转性了!阳氏忙道:“哎,老爷您不知道,不是我没给四姑娘丫鬟使。以前我说把桐花和榴花给她,她自己说不要的。”
“不要,那就这样吧。”
哪知锦书这时候说了句:“我房里要添什么人,我想自己挑选。”
阳氏听了这句有些不乐意,心道四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还嫌弃我给你的人不好?也太不给她脸面了。
程知允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他没有让锦书为难,语气依旧淡淡的,微微颔首道:“由着她去吧。家里人这些不好的话,等到下次家里采买了人上来,让她自己挑去。”
阳氏傻了眼,心道老爷不是看不顺眼这个长女么,今天这是怎么呢,处处由着这姐妹俩,心中顿觉奇怪。
阳氏还没从怔忪里回过神来,只见锦绣与书平姐弟俩一道来了。
锦绣见着了锦书,心里有些不适。她先与二老见了礼,接着才向锦书问了好,锦书有些冷漠的回道:“好。”
程知允见子女们都在,也趁此说了:“书姐儿、心姐儿也跟着一道进学,绣姐儿关照一下姐姐妹妹。”
锦绣微诧忙道:“四姐和小妹也要跟纪师父进学吗?”
“女孩子家还是多读点书才明理。”程知允冷哼了一声,也不知他是对锦书不满还是对锦心不满,亦或者两人都有份。
锦绣当着大人的面向锦书传递了愿意交好的意愿:“四姐,我们这位纪师父曾经给公主做过陪读,诗书了得。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只是人难免有些严厉,今后您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先问我,我都告诉您。”
锦书倒没给她难堪,淡淡说道:“行啊。”
阳氏招呼摆饭,程知允没有再过问女儿的事,只是把唯一的儿子书平叫到跟前,问道:“昨天我去请教过你们黄师父,黄师父说正给你们讲《大学》你的功课没有答上来?”
书平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支支吾吾说,黄师父教的太难了,我听不懂。”
“不懂?我听说都做出来了,书砚、书康、书藻都答上来了,那书藻比你还小一岁人家都知道,你怎么不知道?”
书平低下了头,满脸通红。他不住的用余光看向锦绣,希望姐姐能替他解围。
锦绣察觉到弟弟的窘态,忙上来开解道:“父亲别为难他了,让他回去好好念了下次考到能答上来不就行了。”
“你懂得什么!”程知允喝了一声,锦绣吓得闭了嘴,再不敢随便乱开口。
程知允只看着儿子,问道:“我问你‘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是什么意思?”
书平哪里懂得,支支吾吾的说:“大概是指死了的人没什么珍宝,以仁义为宝……”
程知允气得拍着桌子说:“胡说八道,你学了几年书就学的这些?”
书平知道父亲发了怒,战战兢兢不敢再言。
程知允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要扇儿子耳刮子,阳氏忙上来陪笑阻拦道:“他还是你启的蒙,既然不慢慢教他就是。你是两榜进士出身,难道还教不好儿子么?别动怒,吃饭要紧。”
“哼,我的确没有养出一个好儿子。你看他天天在学堂里耗些什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程知允睨了一眼锦绣,问道:“你可知道这句话指什么?”
锦绣只在诗词上下功夫,这些四书五经纪师父说不是女子该做的学问,因此也没怎么教。她默然的摇头。
锦书却突然上前一步道:“这是说逃亡的人没什么宝贝,只好把仁爱当作宝贝。”
“这里说了一件什么事?”
锦书冷静的答道:“晋献公因为听信谗言逼迫太子自缢而亡,重耳躲避逃亡。后来晋献公去世了,秦献公劝公子重耳回国执政,子犯得知此事,回头劝重耳不能回去,就对公子说了这样的话。”
程知允听说没有做什么评价,只是淡漠的说了句:“狂妄的家伙。”接着又似叹息说了句:“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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