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有些恹恹的回到了绿雾居,她做什么都没了兴致。
这个从开封来的嫡姐对锦绣来说真是个谜,她摸不透,看不清。她想要亲近这个姐姐,想要拉拢这个姐姐,偏生这个姐姐却与她隔着距离。
她呆呆的坐了一会儿,然后去书房找寻那本《大学》。可惜她所藏之书大多是些诗词歌赋上的杂书,真正这些经史之类的却不多。最好只好让人去外面的大书房借了一本《大学》来。
锦绣坐在窗下翻阅《大学》很快找到了父亲所考的那句,书平平时也是个伶俐孩子,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就不行呢?她从头翻到尾,书上也没记录什么重耳之类的事,锦书又是从哪里看来的?
锦绣不喜读史书,纪娘子教授女学生只读女四书,这些却不涉及的,认为那是男人该做的事,女人只要识字明理就行了,书读得再好也只是点缀。纪娘子本身就是个才女,琴棋书画什么的样样精通,平时也能吟哦,喜欢风花雪月的事,因此传授弟子也喜欢教她们一些锦上添花的才艺。
锦绣想起了青桐院里的事,想起了锦书的从容不迫,向来有些自负的锦绣不免有些懊丧,接着又叫来了海英吩咐:“去梦竹书斋借些史书来。”
海英答应一声就去了。
海英刚走到院子里就和海莲打了个照面。
“哪去?”
“替姑娘借书。海莲姐姐是要回事吗?”
海莲扬了扬手中的书信笑道:“帮姑娘取信。”
海英扫了一眼那封信,压低了声音问道:“是那个写来的吗?”
海莲笑着点点头。海英也没有再问了,笑着和海莲道别,一路小跑的往书斋去了。
海莲捏着信进了屋,撩了帘子,却见锦绣独坐在窗下望着窗外的某处发呆。她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将书信在锦绣面前一晃,锦绣这才回过神来。
“你去哪里呢?我让人找你也不见。”
海莲笑道:“婢子替姑娘拿信去了。”说着便将那封信恭恭敬敬的奉了上去。
锦绣自然明白这封信是谁写的,她伸手去接,心中怦然。她迅速的拆开封页,里面的信纸就露了出来,竟然是三张淡绿色的薛涛笺。锦绣心道这个赵世子真有意思。那笺上也没写别的事,而是提了三首诗。
锦绣通读了一遍,只觉得句句锦心绣口。读罢又在心中赞扬了一番赵世恒文采斐然,如此佳公子怎能不让人动心。锦绣满脸通红,尤如烟霞。一时才思涌动,她亦忍不住抽出两张薛笺来跟着附和了一首,可惜的是她只写出来一首,剩下的再也凑不出完整的句子了。第二张纸笺上她提笔写下了一首前人的诗句,其中有“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之句。
锦绣匆匆写好之后,依旧那信封封好,交给了海莲,嘱咐于她:“帮我送出去,不要旁人知道。”
海莲握着信,却见锦绣眉目含春,便知道她家姑娘已经深陷其中,心道那赵世子虽然品貌出众,可毕竟和四姑娘定了亲,她家姑娘这样被赵世子这样吊着算什么,她怕姑娘一片痴心东付,到时候只怕什么都晚了。
海莲自小在锦绣屋里服侍,从一个三等丫鬟如今成了一等丫鬟。锦绣信任她,阳氏也信任她。海莲也知道自己所肩负的责任,她看着这样的锦绣,终究是不放心,犹豫再三才说了句:“姑娘,你和赵世子这样私相往来,要是有一天被发现了怎么办?你可想好对策呢?”
海莲的话犹如醍醐灌顶,锦绣原本还燃烧着的热情瞬间就熄灭了。
将来?她和赵世恒会有将来吗?他是未来的姐夫,是家里看中的女婿,是她不敢觊觎的对象。她偷偷的倾心于他,她也明白这是从锦书那里偷来的甜蜜,可这样的甜蜜终将是见不了光,总有一天会被发现。
锦绣无力的垂了头,她看见了衣袖上层层叠叠的花纹,在心中一遍遍的问自己,是不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有没有和赵世恒面对一切的决心。
锦绣默然了,她抬头想和海莲说话,却见跟前已没了人,桌上留下了那封信。
海莲是希望她断绝和赵世恒的往来么?锦绣心中忐忑,这份偷来的甜蜜若有一天被锦书知道了,她将如何看待自己?父亲知道了又将如何?母亲知道了又将如何?锦绣想得多了,心中凄苦,一把将那封没用送出去的信给撕得粉碎,她决心断绝这场往来。
第二日锦绣早早的就出现在了秀春堂。锦书和锦心是一道来的,锦心紧紧的跟在锦书的身后,一副怯怯的样子,也不知锦心和锦书说了什么,只见两人都笑了起来。
锦绣看着笑容满面的锦书,心道她原来也会笑啊,几乎是她第一次看见锦书笑。为什么她对别人都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却唯独对一个病怏怏的锦心如此厚爱。锦绣心里难免有些吃味。
没过多久,纪娘子进来了。
纪娘子一眼就看见多了两人,她走到锦书跟前,锦书起身拜见了师父。纪娘子微微颔首道:“以前进过学吗?”
锦书如实说:“没有,都是跟着外祖母学的识字读书。”
纪娘子没有再问下去,她看了一眼坐在锦书旁边的锦心,什么也没问。又扫了一眼屋里人,却见锦兰和锦衣还没来,锦春告了病假。她又去了锦绣桌前,语气俨然温和了不少,眉眼带笑的问道:“让你学《梅花引》可都会呢?”
锦绣自信满满的说:“大致会了。”
“那好,一会儿你就当众抚一遍吧,我看你有没有偷懒。”纪娘子言语轻快,话语中又透露着几分自豪和骄傲来。
“今天功课是写字,临卫夫人的《名姬帖》。”
锦心面露难色,她可是第一天进学那里会临帖。
这时候锦兰才进来,纪娘子叫住了她:“来迟了,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锦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起迟了。”
“迟呢?那好,我的规矩不能坏。你认罚吧?”
锦兰立马撒娇央求:“师父,我只这么一次,知道自己错了,饶了我好不好?”
“既然立了规矩就要执行,不然立那规矩干嘛。手伸出来!”纪娘子向来说一不二,她取了一枝三尺来长的戒尺,照着锦兰白嫩细长的手心就打了下去。锦兰疼得叫了一声,纪娘子又打了一下,锦兰这次不敢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万分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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