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弘法禅师带领五位师弟,连同四十三位寺中好手一同上路,秦四携三位爱子一路相送,又命庄丁送上一盘大银,弘法何等人物?岂会将些许铜臭之物放在眼里,当下婉言谢绝,迤逦而去。
眼望群僧离开,背影已渺不可见,秦四这才叹道:“不愧为有道高僧,单单这等风度气势,又岂是常人可及?”
他呆呆出了一会儿神,这才回到庄里,想起早上爱女并未前来请安,早饭之时也未见出来,当下径直来到内院,却见并无半个人影,不禁心生疑惑,一眼见到侍女碧娥正畏畏缩缩的躲在墙角,当即喝道:“碧娥,小姐去哪儿了?”
碧娥浑身颤抖,只是拼命摇头,秦四愈发恼怒,伸手一引,一根粗如小指的枯枝飞至手中,作势喝道:“再不说话,老夫便要家法伺候了!”
碧娥惊得花容失色,哭道:“老爷,您别打我,是小姐不许我说的。”
“你说!我不打你便是!”秦四也知道自己爱女任性,当下强忍一口气,低喝道,“小姐是不是又跑出去玩了?”
碧娥被逼无奈,只得嗫嗫嚅嚅的说了出来,秦四一张老脸顿时变得铁青,右手运力一握,那细细的枯枝“咔嚓”被折成两截,怒喝道:“什么?跑到昆仑山去了?”
他怒不可遏,拔腿欲追,抬头看看天色,忽然心中绞痛,苦笑道:“晚了,晚了!以乌云踏雪的脚力,早已去了数百里,岂能追得上?”
只是他却未想到,爱女趁夜而行,却仅仅行了约二百余里,此时正在析支河畔。
蜀道之难,当真是难于上青天。即便是官道,也比中原腹地的大路窄了数倍之多,任凭秦雨瑶座下乃是一匹极为神骏的乌云踏雪,挣扎半日,这才渡过析支河,进入洮州卫玛曲县城中。
秦雨瑶抬起俏脸,有些发愁的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偏西,苦笑着自语道:“糟了,一时激动就跑了出来,却忘记瞧瞧爹爹书房中的那张地图,也不知下面的路怎么走……”
折腾了一夜加一上午,实在是人困马乏,她牵着马儿漫无目的的行走,忽然见到前面斜斜挑着一面旗,上书一个“茶”字,却是一个露天的茶棚,顿时心中一喜,忙不迭牵马走了过去,叫道:“小二,上一壶好茶来!”
那伶俐的店小二答应一声,快手快脚的跑了上来,殷勤的牵过马拴在木桩上,又端了热茶过来,赔笑道:“客官可要吃些东西?”
“有什么就随便端点上来吧!”秦雨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涩得眉头直皱,却也无法,见伙计又端来四个粗面馒头,两碟小菜,当下提箸吃了几口,吩咐道:“小二,你来!”
那伙计快步走来,垂手在一旁伺候,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秦雨瑶问道:“你可知道,这昆仑山怎么走?”
“昆仑?”那小二闹了一个张口结舌,半晌才一摊手,道,“客官要去昆仑山?那可就远了。从这里一路向西,只怕几千里路也不止。只是小的也没去过昆仑山,至于如何行路,委实不知。”
秦雨瑶顿时泄了气,挥挥手,示意店小二下去,正趴在小桌上无计可施之时,突然听到旁边小桌的一位客商模样的人插言道:“姑娘要去昆仑?那可着实不易,此去昆仑,三千里是有的。况且山高路陡,处处都是悬崖峭壁,实在难以行走。”
秦雨瑶顿时精神一振,对旁边那位中年客商拱手道:“敢问先生,可曾去过昆仑?”
那中年人呵呵笑道:“年轻时倒也去过西北行商,也知道昆仑的大致方位,只是从未去过。姑娘,听我一句劝,你倘若非要去昆仑,切不可直行,届时必然陷在绝地之中进退不得。以某之见,从此地北上,一路行至西平郡,再西进茶卡、都兰,路途虽然远一点,怎么说也比翻山越岭来得强上许多。”
秦雨瑶大喜,急忙将这位中年客商的话记在心里,盈盈施礼道:“多谢先生告知,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吩咐小二打包些干粮清水,抛出一锭银子,吩咐道:“不必找了!”喜得店小二连连称谢,当下满满的装了一袋干粮清水,殷勤的挂在马鞍侧,却不料背后有几双眼睛盯着那锭银子,眼睛都要放出绿光来。
走出小城,秦雨瑶原本打算尽快赶路,怎奈马匹奔了一夜,早已疲惫不堪,只得带马缓缓而行。
行了半个时辰,秦雨瑶只觉疲乏之极,当下牵马到路边,让马儿自行吃草,自己斜斜靠在一颗大树下,抱着膝盖,静静的想着心思,不知不觉沉沉睡了过去。
忽然听得马匹恢恢大叫,秦雨瑶猛然惊醒,却只觉全身被什么东西紧紧捆住,急忙低头去看,却见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麻绳捆了十余道,与大树绑在一处,两个大汉提着刀站在一旁狞笑,另有两个汉子正在拉扯马缰,意图制服乌云踏雪。
秦雨瑶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运力一挣,却不料那麻绳沾了水,尤其结实,任凭她鼓荡真气,却也一时挣扎不开,当即喝道:“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劫掠之举?”
当中一壮汉扬刀笑道:“咱们干得便是这没本钱的买卖,小妞儿,就算你有几分本事,如今却也是落在咱们手上,要生要死,就是爷爷的一句话!”
另外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刀尖挑起秦雨瑶的下巴,嘿嘿怪笑道:“好漂亮的妞儿,倘若就这么杀了,实在是可惜得很!兄弟们,你们想不想好好乐一乐?”
正扯着缰绳的一个大汉怪叫道:“乌老三,你小心点,这小妞儿背着剑,说不定手里有几分本事,可别松开了她,否则动起手来,磕着碰着反而不美!”
秦雨瑶心中怒极,却也懊悔自己如此大意,当下也只能虚与委蛇,叫道:“你们不就是要银子么?给你们便是了!你们放了我,银子自然双手奉上!”
当先一人狞笑道:“小妞儿,少玩这套把戏!乌老三,你把这妞儿的手筋脚筋都挑了,咱们钱也要,人也要好好玩玩!”
秦雨瑶想不到这四个劫匪江湖经验如此老道,眼见那人的刀尖缓缓向下,指着自己的右臂,心中大急,右腕一翻,一道银光从袖中激射出来。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却是那乌老三钢刀回转,拦在面门,那袖箭正射中刀身,那人身子往后一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余下三人也是哄堂大笑,为首那人狂笑道:“好蠢的小妞儿,袖子里鼓鼓囊囊,不是匕首就是袖箭,哄得了谁?果然乌老三一试便露了马脚!”
乌老三嘿嘿一笑,提着刀走了上来,叫道:“如今看你还有什么把戏!”刀光一闪,径直刺向秦雨瑶的手腕。
秦雨瑶苦笑一声,低声道:“爹,恕女儿不孝……”
她闭上双眼,眼前浮现的却是柳随风那温和的笑容,心思一横,就要咬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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