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静的婚礼,全是莫言一手操办。
这个男人能力非凡,且敏感细心,这些天来对胡静的呵护宠溺毫无遮掩,我和陈宁都羡慕的要死。
虽然对于他们的爱情,婚礼只是一个补充的形式,但双方父母都是本地人,各自有不同人脉,婚礼要求就是风光。
确实是风光。
本城环境最好的假日酒店,从穹顶到椅背罩布一律是不显俗气的金色,满铺的干净地毯只让人觉得背也须挺直几分。
莫言打点得太完美,几乎没有需要我和陈宁作为闺蜜需要插手的地方,不过最终我还是被分配到了两个任务,一是陪着美丽的胡静在休息室边等人聊天;二是交换戒指和宣誓的环节,为胡静弹奏她一直嚷嚷着要听我弹的钢琴曲《看星星的女孩》。
其实我不会弹钢琴,只是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校庆,我被班上出了名的钢琴王子严明莫名的选为他的钢琴搭档,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因为是一点基础都没有,压根就没碰过钢琴,但他说他跟别人打了赌如果我不帮他共同弹奏他就要穿着高跟鞋绕着操场跑五圈,当时我初来乍到,纯粹是出于好心帮了他,事后才知道那是一个幌子。
所以从那之后《看星星的女孩》成了我唯一会弹奏的钢琴曲,严明也因此成为了我在美国时的第一个朋友。胡静听了这个事情以后非嚷嚷着我能在她的婚礼上弹奏这个曲子给她听,甚至遭到过威胁:“你不在婚礼上弹给我听,我就吃了你!”她理直气壮。
胡静最近很喜欢用“吃了你”这三个字,我很怀疑是受了莫言的影响。
但,新娘之命不可违。
此刻,手指在琴键上来回游走,熟悉的曲子在空间里温柔的流动,我看着莫言为胡静戴上戒指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鼻头一酸。
那一刻下面宾客的喧哗,远远传来的孩子欢叫,服务员上菜的身影,空气里的淡淡菜香都不知不觉淡去。
眼泪不经意间浮上来。
也许是在感叹时光的匆匆,也许是在羡慕胡静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因为哭了,视线就有些模糊,待仪式结束,大家开始吃喝,我忽然听得一声大喊。
“夏天?”
我揉一下眼看去,竟然是莫言的爸爸。
“莫叔叔?”我眨眼睛,声音迟疑。
他穿着唐装喜气洋洋的一把抓住我的手。
“你回来了?你怎么没发邮件跟我说?哎呀你是静静的朋友呀?这太巧了吧!……”老人本来就激动,这会儿更是红光满面。
真的是莫叔叔。
因为是女方的朋友,也没有机会见到莫言的父母,见了面才知道,原来是故人。
记得是大学毕业后出来工作的第一年,严明接手了他爸爸的酒店,是那个酒店的总负责人,那一天下雨,我因为杂志社摄影的事情来找严明帮忙,可刚进酒店门口,就碰到了不善英文的莫叔叔与前台的工作人员争执着什么,出于热心,上前询问后得知莫叔叔要赶一场重要的会议,却不巧领带上被服务员不小心溅到了咖啡,眼看会议的时间快到了,但翻译出门买新领带还没有回来,所以才着急的询问前台有没有多余的领带。
于是,我打了电话让严明下来,摘下了严明的领带递给了他。
豪爽的莫叔叔对我非常感谢,最后让我留下电邮给他,说保持联系,有空请我们吃饭。
回去后他真的发来邮件,他学识丰富谈吐幽默,看他字句也是件愉快的事,几年下来我们一来一去通邮无数,已成了君子之谊的忘年交,但未再见过面。
他知道我是一名摄影师,所以会经常发一些他拍的照片给我,让我指出照片中的不足。我对于在另外半桶水面前售卖自己的半桶水充满了无限的成就感。
有时他也会写到他的儿子。在他的描述里,他属于老来得子,且是独苗,原本寄予无限厚望,希望他日后可以接手家族企业,为自家企业添砖加瓦。
谁知那小子心性顽劣,做事一意孤行,又是开网店,又是搞工厂,又是半路改读法律,干事没长性,女朋友经常换,眼看已经年满25岁,却无意婚姻,存心要断他莫家香火。从小到大对于父母的话十句听不进一句,完全是个混小子。
我现在才知道,他描述的竟然是莫言。
那个成熟能干完美无缺的胡静的男人莫言。
我哭笑不得。
这才想起所有严厉父亲对于儿子的期望,恐怕都是埋怨里带着骄傲的。
婚宴快到尾声时离开了陈宁,自己去洗手间。
洗手间是那种男女入口分列两边,中间是共用的洗漱台的设计。我一边洗手一边想莫叔叔的儿子居然是莫言,命运的奇妙实在让人感叹。
而前晚见到项辰,又是命运的何种安排?
人在出神就容易犯错。
当听到有人在背后提醒“请让一让”时,我才发现自己堵在了男卫生间出来的通道上。
我慌忙一让,却脚下一滑,高跟鞋在潮湿的地板上踩偏。
身后的人及时扶住了我。
我回头道谢,一下子呆住。
高二那年初见他时被闪电击中的感觉重新降临,我这才确定在命运里有些人注定对你是个魔咒。穿着白色衬衣的项辰绕过我,走到洗手台边开始洗手。
我身边墙上就是抽擦手纸巾的盒子。
我机械的凭本能抽纸擦手。
但是我的全身都处在绷紧的状态,我不用回头,也能清楚的知道,水流过他的手掌,他用了洗手液,水又开始流动,停止了,他朝我走过来。
他朝我走过来?我一偏头,就看到他站在我面前,大概只是想拿一张擦手纸巾。
而他的旁边,站着一个扑克脸的清洁工阿姨。
阿姨小声抱怨:“现在的年轻人太不懂事了,擦个手要扯这么多纸…”
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魂飞天外时一直在一张接一张的扯着纸巾盒里的纸,此刻手上已经抓了满满一大把。
我见过有些中年妇女因贪小便宜,会在这种公共卫生间抽大量的厕纸回去家用,想来我现在也是这般形象。
也许当时脑子短路了,我居然将自己满满一手的擦纸巾一张不剩的塞到了正在擦手的项辰怀里。
然后立即转身,快速的跑开了。
回到大厅发现胡静与莫言开始站在门口送客。
我走到站在胡静身旁的陈宁身边,还没说什么,就看到项辰也走了过来。
走到一半,就被喝高了的莫叔叔冲过去一把截住,猛拍其手臂。“臭小子,回去跟你老爸说,我儿子结婚他都没来,我饶不了他!”
“爸爸前几天去英国出差去了,实在赶不回来,所以叫我代他来祝贺。等我爸回来一定找您喝酒。”项辰好脾气的轻拍老头的背。
我听到胡静倒抽了一口冷气,惊讶的问:“他……他是?”
莫言低声解释:“他爸爸跟我爸爸是生意上的伙伴,又是多年的老朋友。他刚才好像来晚了。”
所以胡静敬酒的时候才没有见到。
我偷偷挪动脚步往后退一点,躲在了陈宁的身后,看打发了莫叔叔的项辰,又过来跟莫言祝贺告别。
“恭喜。”他的声音很近。
恍惚间,我感觉到手被人握住,而我自觉手心濡湿,全都是汗。竟然是胡静。
她一脸坏笑的侧过脸在我耳边说话。
“夏天,他是项辰,咱大学校友项辰,曾经你喜欢过的项辰……”
我一时接不上话,只好将陈宁拉走,离开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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