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白莲脸红了一下,有些讪讪的握了握手中帕子,笑容有些抽:“那日不是莲姨我故意要藏私,实在是答应了她要保守秘密。”
“......”
“这两日我细想了想,她活得艰难,若能被黛黛你瞧上,到你孟秦来做一个琴艺老师也是她的造化,别的且不说,至少生计不用愁了。”
“......”
孟九思听到这里,心下有些失望,看来应该不可能是夏薫儿,否则在爹爹口中那样一个奇女子怎会连生计都艰难,至少她可以去找黎王,甚至来找爹爹都可以。
不过,有了线索,就可以一级一级顺藤摸瓜的查下去。
不管结果如何,她尽力就行,也算完成爹爹一个心愿。
她没有说话,只安静的听蒋姨娘说,又听她叹息一声:“唉......她那样一个有才华人的,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听了难免会让人觉得唏嘘。”
孟九思忍不住问道:“她怎么了?”
蒋白莲又是无限悲悯的一声叹:“容貌毁了,还残了一条腿,我实在怕黛黛你见到她害怕,会嫌弃她。”
孟九思摇摇头:“我不会在意她容貌如何,只要她琴艺好就行。”
听到这里,孟九思又开始疑惑了,倘若夏薫儿还活着,落到这般惨境,大约是不愿意再见旧人的。
她又害怕起这个人真是夏薫儿来,虽然她与她从无交集,甚至连她的样子都没见过,可是她知道如果夏薫儿变成这样,爹爹一定会伤心的。
“她琴艺是没话说,这点黛黛你可以放心,莲心能打包票。”
“那她是谁,现在在哪里?”
蒋白莲有些遗憾道:“我并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她是打哪来的,她是两个月前流落到我们镇上的,镇上人见她生的像鬼一样,都叫她鬼娘,也没什么人敢接近她,更没有人敢收留她,甚至将她赶出了镇子,所以她如今就住在离镇上不远的山神庙里。”
“山神庙?”
孟九思愣了一下,是当时她和薛朝,铁妞一起躲雨的那个山神庙吗,那里倒像有人住过,可是那回去他们怎么没见到她,难道她恰好出去了?
出神间,又听蒋姨娘“嗯”了一声道:“我觉得她实在可怜,便送了一些饭食给她,那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瞧清她的脸。”
想到那张脸,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到现在每每想起都要做噩梦的脸
“真的,黛黛,我一点不骗你,她的脸真的太可怕了,就这样,你还不怕吗?”
她必须说清楚了,也没有夸张,她说的就是事实中她看到的,若不说清楚,给她一个心理准备,否则,真等把人弄来反吓坏了孟九思,她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的她一点都输不起。
孟九思坚定的摇摇头:“我不怕,不管她生得什么模样我都不会害怕,我原也不怕这些。”说着,有些唏嘘的叹息了一声,“想来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是啊!”蒋白莲又附合着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也不知她过去到底遭遇过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悲惨的模样,我问她,她一个字都不肯说,只是说要报答我的一饭之恩。”
“......”
“她说,她一无所有,唯有琴艺还能拿得出手,还会扎一两朵绢花,所以才有了那一晚宴席上的表演。”
“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孟九思总算是弄明白了,但同时,心头又有了更深的疑团,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蒋白莲暗暗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见她脸上充满着同情和好奇,料想她必会去找鬼娘,她没有立刻说话,慢慢的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方提醒道:“黛黛,你可不知道,那山神庙常有山匪出没,危险的很,我那一次去送饭食差点遭遇到山匪。”
“......”
看来十有八九就是那座山神庙了,想当初,他们使了金蝉脱壳之计离开了斗云寨,也不知道那范江龙气成什么样了。
他对铁妞倒肯用上几分心思,只是他勾结朝廷,杀人如麻,实在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蒋白莲又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幸亏鬼娘先送我出了山神庙,我躲在山后才逃过一劫,所以黛黛......”
她沉了一口气,终于提到了正题。
“你若真的想让我带你去寻她,需得孟大将军亲自陪同,否则,我断不敢带你去的,万一遭遇了山匪,可不是闹着玩的。”
“......”
孟九思心里只是冷笑,她终于提到重点了,她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夹了一块糕点放到蒋白莲的面前的银碟里。
蒋白莲立刻夹起糕点尝了一口,也没在意糕点是个什么味,为了表示糕点好吃,她特意多尝了两口,这才抽出掖在翡翠镯里的帕子轻轻拭了一下嘴角。
再说话时,眼神变得有些凝重,也很真诚的样子。
“不是莲姨只顾着惜护自己的性命,实在是担心你,你生的这样美貌,万一遭遇到山匪,说不定会引起争斗,所以......”
她顿了一下,仔细斟酌了一番。
“依莲姨之见,你最好还在留在家里等消息,我带孟大将军去,到时保管给你将人带回来。”
“可是......”孟九思有些为难的开口,“爹爹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我怎么能让他去冒这样的险?”
“什么?”
蒋白莲脸色一变,不知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失落,她维持得平和的脸在这一瞬间有些失态,就连手里的帕子都落了下来,正好覆盖到了糕点了。
“孟将军受了很严重的内伤,那晚宴席他不是好好的吗?”
她知道他受了伤,但应该不算重,怎么就会很严重了。
一来,她爱慕他这么多年自然是担心他身体的,二来,他不能去,那她如何有和他相处的机会,她忙了这么半天不是白忙了?
错失了这一次绝佳的机会,她怎么轻易还能寻到这样的机会。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府里,从前每每孟秦回来时,她都会特意赶来,只是她几乎找不到机会接近他,即使难得有几次机会,连话都说不上三句。
他成了她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及的神。
本以为,那晚她大放异彩,一鸣惊人,孟秦会主动来找她,结果等了好几天也没见到他的人影。
她真的不想再漫无目的等下去了,因为等不起了。
她急切的看着孟九思的眼睛,孟九思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虽然她这样做有过河拆桥之嫌,但爹爹对她根本无意,甚至连她是谁都弄不太清楚。
这完全是蒋白莲单相思,她怎么可能让她和爹爹去寻人。
爹爹是个大老粗,哪懂得女子的心计与算计,万一在路上弄出点什么来,那不带累了爹爹的名声嘛,而且还会将爹爹置于难堪的境地。
想着,她脸上浮起一层悲伤,叹道:“莲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爹爹为了哄老太太开心,那晚是勉强撑着的,他的内伤一下子不容易恢复,若真遇到山匪,缠斗起来,必会置爹爹于险境。”
“......”
“我相信莲姨也不想害了我爹爹吧?”
“不......我怎么会害将军呢。”她的脸上下意识的就红了,“可是将军若不去,我又怎敢让你去冒险呢?”
“这个莲姨放心,我会安排的,只要莲姨告诉我那座山神庙在哪里就行了,我是断不敢让莲姨再去冒险的。”
“可是......”
“难道莲姨还不相信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还是莲姨有什么难言之瘾,不方便透露?”
尽管已大约猜到就是那座山神庙,但保不齐会有意外,还是确认了比较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白莲心绪难安的连连摇头,也不知道再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孟秦陪同一起去。
虽然山神庙确有山匪出没,但也没她说的那样危险,哪那么容易就碰到了,否则鬼娘如何能在那里落得住脚。
她那日碰到的不过是几个猎户进去躲雨的,她这样说,就是想把事情说的严重些,唬住孟九思,让孟秦去。
她哪能知道孟秦伤的那么重,早知道她也不必说的那么严重。
心绪烦乱间,又解释道,“我只是怕我的好心反办了坏事,一来还是那句话,担心黛黛你的安危,二来是因为鬼娘,她是个脾气古怪的人,我怕我不去她宁死也不肯来。”
“哦?”孟九思轻轻蹙了一下眉头,“看来那位鬼娘和莲姨关系很好了。”
“......呃。”
好什么,她不过就是去送了几趟吃食,跟她学完曲子就再也没去过,两个人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因为这鬼娘不仅生的吓死人,脾气还很古怪,除了教了她曲子之外没有跟她多说过几句,只是最后叮嘱她,不许告诉旁人这曲子是她教的。
她这样说,就是想跟着一起去,哪怕孟秦不去,她不过多跑一趟腿而已,对于孟九思来说至少也是个人情。
她这样一问,她倒不知作如何回答了,手下意识的伸向镯子想要抽出帕子拭了一下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手下一空,这才看到帕子正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银碟上。
她有些难堪的拿起了帕子,掸了两掸,一边掸一边道,“也不算很好,但她脾气古怪,轻易不肯见人,不管怎么说......”
她这才用帕子擦拭了一下额头,额头上的汗沾住了一丝糕点碎屑,她却全然无知,咬咬牙又道,“我和她到底相识一场,她大约是愿意和我说话的。”
孟九思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由莲姨带着去也好,我去安排一下。”
蒋白莲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二人又扯了两句闲话便散了,出了陶怡阁,蒋白莲只觉得浑身都汗得湿透了,只觉得心中曾锦绣无双的前程已变成渺茫起来。
......
到达山神庙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天空乌沉沉的,笼罩着整座破败的山神庙在荒草凄凄中添了一丝令人不安的诡异,就好像里面住着无数精怪鬼魅似的,只待你一进去,便会扑过来叫你噬咬。
孟九思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本来想带铁妞一起来的,只是她和大哥斗蛐蛐正斗的起劲,她怕惊动大哥便作罢了,只带了吉祥天宝,随着蒋白莲一起赶往山神庙。
下了马,刚走到山神庙门口忽然听到一声杀猪般的哀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见一个人像是蹴鞠一样滚过破败的门槛,又咕噜噜滚了出来,正好滚到孟九思的脚下。
突然看到一个人滚过来,孟九思倒还算平静,只是微微往后退了一下,蒋白莲却一下子吓白了脸色,反射性的想躲到了吉祥身后,吉祥已经一个箭步挡到了孟九思的面前。
不仅吉祥挡到孟九思的面前,天宝也跑了过来,蒋白莲一下子没了依仗,想要追过去躲在三人身后,又怕肆万一有山匪突然从山神庙冲出来,到时候她跑都来不及。
可是现在情况还未明,她若躲在远处,岂不是很没义气,到时候孟九思必定会怪她。
稍稍犹豫之后,她还是跟了过去,只是不敢往前,只敢躲在天宝后头,探出头来看。
又见那人很是艰难的用手撑着地,拼命咬着牙想爬起来,突然“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脚下一滑,他又重重栽倒在地,这时天宝蹲下来将他扶起,他已经晕了。
当他的脸仰面朝上时,孟九思这才看清他疙疙瘩瘩的脸,虽然脸上沾满了尘土,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竟是范江龙的跟班穿地鼠。
难道范江龙在里面?
她的心莫名的掀起一股紧张感,在斗云寨待过几日,她知道他实在是个悍匪,而且武功十分高强,虽然未必是薛朝的对手,但是袁阆却说过,连他都不是范江龙的对手,可见他武功有多高。
正想着,里面忽然传来一个沙哑,带着不愤的声音。
“山神爷爷,我范江龙已经供奉你这么多日,你怎么一点明路也不指,我娘子她到底是生是死,你倒是给个话啊!”
“......”
孟九思蓦然一惊。
他竟然还在惦记着铁妞?
“他们都说我家娘子压根就是个女骗子,我不信,可是......”他一个大男人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像是咬着牙似的,带着哭腔道,“渐渐的,我有那么点相信了。”
说着,他突然停止哭泣,又重重咬了一下牙齿,近乎咬牙切齿了,“我范江龙平生最恨人骗我,她若真的敢骗我,活着我必要折磨她至死,死了我必要鞭她尸首!”
“......”
听到这里,孟九思心惊肉跳起来,想着,还是暂避一下为妙,挥挥手吩咐吉祥天宝先悄悄离开,几人转身正要走时,忽然从里面冲出来一个灰扑扑的人影。
孟九思调脸就要离开,范江龙已经一眼就见到了,虽然她头戴帷帽遮住了面容,但瞧其背影只觉得好生熟悉。
蓦地,他脸上绽放出一丝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惊喜。
“大哥——”
“......”
孟九思浑身一震,定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这里,一孟凌厉的罡风刮过,范江龙已经以一种箭离弦般的速度飞奔而至,吉祥天宝甚至都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范江龙已经一下子掀开了孟九思的帷帽。
刹那间,范江龙像突然中了邪一下子就呆住了,一双狭长的凤眼在此刻足足瞪的有两倍大,生生瞪成了杏眼,眼角的刀疤也被撑的长了些。
这女子怎会生的如此美貌?!
惊艳之后,他脸上又涌起巨大的失落,像是对孟九思说,也是对自己说。
“原来不是。”
他在盯着孟九思的时候,孟九思也在盯着他,一时间也有些怔忡。
这是范江龙?
满面憔悴,胡子拉渣,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过消瘦之后,倒觉得他脸的轮廓分外的有线条感。
难道铁妞的离开对他的打击竟有这么大?把他弄得容颜憔悴,神色萎靡。
他认识铁妞才几天,怎么可能?
可是他眼里分明带着明显的失落,许是如他所说,他平生最恨别人骗他,所以才这般恨。
忽然,他又呢喃了一句:“原来不是......”
说完,便不再发一言,丧魂落魄的离开了,走了两步,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
孟九思望着他颓唐的背影,只觉得很奇怪,他不是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悍匪吗,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了?
她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也不敢轻易挪动步子,唯恐惊扰到他,只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直到他翻身上马,“驾”的一声扬鞭而去,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待范江龙离开之后,众人才急急跑进了山神庙,经过一番地毯式的收搜,哪怕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连鬼娘的人影都没找到。
这时,穿地鼠终于醒了,吉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逼问他:“鬼娘在哪里?”
他刚从昏迷中醒来,什么情况都弄不清楚,只痛苦的直哼哼:“什......什么鬼娘......”
说话时,有些漏风。
孟九思心里虽然很着急,但又怕被蒋白莲瞧出什么端倪,只故作平静道:“就是住在这座破庙里的女子,毁了容貌,又残了一条腿的。”
他忽然反应过来了,“哦”了一声道:“是那个吓死人的丑八怪啊!”
蒋白莲不想无功而返,急问一声:“你知道她在哪里?”
穿地鼠忍着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艰难的举起双手冲着蒋白莲拇指来回在其余四指上划了几划。
蒋白莲瞬间会意他是要钱的意思,她故作大方正要掏钱,孟九思已经拿出一个银袋子丢到他手里:“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他在手里掂了掂银袋子,嘴往下一撇,摆出一副不屑之色,又将嘴巴闭得紧紧的。
“你到底说不说?!”吉祥见他如此贪财瞬间怒了,将刀往他脖子上一横,“不说,老子立刻结果了你!”
“说,我说......”穿地鼠立马乖的像孙子一样,结结巴巴道,“她......她......吓到我们二当家的了,二当家......一......一气之下一巴掌将......将她拍死了。”
“......”
孟九思的心重重一落,鬼娘竟然被范江龙杀了,那线索就断了?
“什么,鬼娘竟然被人杀了?”
蒋白莲更加失望,她原还想着将鬼娘接到孟府,那她就更有机会可以好好与孟九思拉拉关系,她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打着和鬼娘叙旧的借口,光明正大的去陶怡阁。
在陶怡阁,她总会有机会见到孟秦的。
她不甘心的又急问一句:“既然她死了,那她的尸首了,怎么翻遍整个山神庙也没有找到?”
“二......二当家的嫌......嫌她碍眼,吩咐人将......将她的尸首扔下悬崖了......”
......
回到孟府已是夜色深深,整座府平静如常,早在孟九思得知鬼娘已死,刚准备回孟府时,就迎来了孟秦。
孟秦先是言之切切的责怪了她一番,不该瞒着她擅自跑到这危险之地,责怪完之后,又怕她生气,反安慰了她一番。
这番柔情落在蒋白莲的眼睛里,几乎要羡慕坏了,一路上,她几度想要插话她父女二人之间,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若再强行插话又恐落了故意,让人以为她不够矜持。
好不容易谈到鬼娘,她终于有机会插话了,说话时,泪水涟涟,满眼哀伤,好像痛失的是自己真正的亲人一样,巴望着孟秦能怜香惜玉,好好劝慰她一番。
只是孟秦素来不懂女儿家的心事,只说了一句很官方的话:“还请蒋姑娘节哀!”
说完,他便不大作声了,鬼娘死了,他内心深处是失望的,但听蒋白莲含泪带悲的描述,又觉得鬼娘不可能是义妹夏薫儿。
夏薫儿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但他不愿意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一回府便安排了人去山下搜寻鬼娘的尸首。
翌日一早,孟九思按例先去了墨堂斋请安,一到那里,就看到孟婉芳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再不复从前和老太太亲热的劲。
老太太也不看她,只拉着掉了门牙的孟怀信问了几句。
龚氏知道老太太真生了孟婉芳的气,虽还有一个儿子得她的宠,但也不敢再轻易说话。
倒是乔氏似有得意之色,刚开口说了一句恭维孟怀信的话:“信哥儿真是益发出息......”
一语未了,老太太就不高兴的堵了她一句:“为了信哥儿好,你还是少开尊口为妙。”
这句话就说的很不客气了,现在人人都说乔氏是乌鸦嘴,都是她那晚咒的,信哥儿才栽掉了牙。
她悻悻的闭上嘴巴,大家都形容淡淡的,很快就散了。
回到屋刚用早饭不久,就见前去摘星阁送麸蕈馅包子和肉酥饼的绿桑哭笑不得的回来了。
青娥好像已经见怪不怪的样子,笑着问她道:“是不是又听到什么奇闻了?”
自打铁妞来了,摘星阁每天都热闹的紧,仿佛那里凭空多了一种吸引人的魔力,大家都喜欢听铁妞叉着腿,嗑着瓜子,蹲在凳子上听她绘声绘色讲看到的奇闻异事。
她们这些丫头都是锁在深深院墙里的,甚少有时间能出去,也甚少见到这样好玩的妙人,听到这样的故事,一个个都听得津津有问的,恨不得个个都能调到摘星阁来当差。
唯有摘星阁的主人孟怀璋,他现在是一见到铁妞就头大,因为铁妞讲故事不但不带他听,还时时想要气死他,他恨不能拿个大扫把一扫把将她扫飞上天。
孟九思听了,转头看了一眼绿桑,看她模样倒不像单纯的奇闻,唇边含了一丝无奈的笑,问道:“是不是铁妞和大哥又斗嘴了?”
也不知大哥和铁妞前世是不是冤家,两人在一起不是你将他气倒,就是他将你气倒。
不过,现在大哥反渐落下风,大多数时候他成了被气倒的那个。
绿桑走过来道:“今儿早上,大少爷赖床不肯起,旁人都叫不动他,所以三七就叫铁妞去请他,结果可倒好......”
她又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结果怎么了?”青娥满脸的好奇。
“结果铁妞是这样说的,大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快起床,敌军来了。”
“......”
“敌军还有半刻到达战场。”
“......”
“敌军还有半半刻到达战场。”
“......”
“敌军还有半半半刻到达战场。”
“......。”
“后来大少爷听得不耐烦,一掀被子直接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大手一挥,高呼一声,‘快拿爷爷的打狗棍来,爷爷要去会会那厮!’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了?”
说到这里,她已经憋不住快要笑哭了。
孟九思和青娥双双惊奇:“结果怎么着了?”
“结果将军大......哦,是侯爷,正一脸黢黑的站在卧室屋门口。”
青娥:“噗......”
孟九思:“噗哈哈......”
她可以想像当时爹爹脸能黑成什么样,也可以想像大哥一定会很惨,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很不厚道的笑了。
笑完没多久,就见孟怀璋揉着满屁股的棒疮哭丧着脸找到陶怡阁来了,绿桑见孟怀璋痛苦模样便知他挨了打,特特意拿了一个胖胖厚厚的软垫子铺到了凳子上。
即使这样,当他屁股一挨垫子,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弹跳而起。
孟九思瞧他这样,心疼归心疼,也实在觉得有些好笑,绿桑和青娥皆是如是,于是大家再一次很不厚道的笑了。
孟怀璋本来是想来哭诉一番的,虽然这有损于他的男子汉尊严,但他在黛黛面前早没尊严了。
他也实在忍耐不住了,再忍耐下去没把铁三八赶走,他自己都要被她气死了。
打也打不过她,骂也骂不过她,就连自己最擅长的斗蛐蛐都斗不过她。
这些全都罢了,就刚刚他被铁三八害得不仅挨了好一顿打,还被爹罚抄了家规三百遍。
我的娘喂,是三百遍,不是三遍。
未料,他一句话未说,大家全笑了起来,他心里委屈的紧,眼里憋了一大包泪,两股颤颤。
“黛黛,你还笑,你大哥我都这样了,你还笑!”说着,又无比怨念的扫了一眼同流合污的绿桑和青娥,“还有你们两个,不许笑!”
三人只得一起憋住笑,孟九思走过去扶住他,皱着眉头明知故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孟怀璋立刻恼怒中烧,将满眼的泪尽数逼了回去,狠狠的握起拳头冷哼一声:“还能怎么,还不是那个铁三八害得!”
“铁妞妹妹?”孟九思只能装作一副很疑惑的样子,“怎会,她不是大哥的贴身侍卫吗,是保护大哥你安全的,怎会害你。”
“黛黛,你可不知道,那个铁三八实在刁滑的厉害。”孟怀璋又揉揉屁股,一副痛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到了我屋里不过几天而已,就收复了喜子,三六,三七人等,弄得他们倒像一伙似的,我反倒落了单。”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一股恼的发作出来。
“三六三七平时那样听话的丫头,如今也变得不甚听话了,我叫她们倒茶都推三阻四的说要听完三八讲完故事再来,我想嗑瓜子,她们说瓜子要留着给三八讲故事的时候嗑,你说说,气不气人!”
“......”
“这也就罢了,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他们计较,最可恨的是,铁三八讲故事还不给我听,哼!”他又重重的磨了一下牙齿,“就算她求我听,我还不想听呢。”
孟九思趁机道:“既然大哥对铁妞这么不满,不如还将她送回我屋里。”
“......啊?那个......呵呵......”他抬起揉屁股的手挠了挠脑袋,”我觉得我还可再坚持坚持,呵呵......”
绿桑端了茶递到他手里,想笑又不敢笑,只道:“依奴婢之见,大少爷还是不要坚持的好,就听姑娘的,让铁妞回陶怡阁吧,也省得大少爷勉强了不是?”
孟怀璋顿时两眼一横,也不接茶,将胸脯一挺,像是要说出一番豪言壮语似的。
“不行!我这人从来没坚持过什么,连爹都骂我做事没有长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从现在开始,从此刻开始,我必须学会坚持!”
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看向孟九思道,“当然,如果黛黛你同意将铁三八这个不合格的侍卫送走,我......我也可以以......以后再坚......”
一语未了,从屋外传来一个娇俏而轻快的声音:“大少爷,大少爷......”
孟怀璋听了,屁股顿时一紧,立刻竖起了两道像是刀裁过的眉,狠狠的瞪了一眼刚刚走进来的铁妞:“不要再喊小爷我大少爷,小爷我不是你的大少爷。”
铁妞也不理她,先是笑嘻嘻的走到孟九思面前,老老实实的给她行了个礼,又和绿桑,青娥笑着吐了吐舌头,这才看向孟怀璋眨巴眨巴眼睛:“不叫你大少爷,还叫你什么?”
“你再叫一遍试试,信不信小爷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炒炒下酒吃。”
骂虽这样骂,他是绝逼没有勇气将人的舌头割下来下酒的,如果铁妞不是薛锦书的丫头,他也未必非要和她作对,为了妹妹的终身幸福着想,他这哥哥也是牺牲大了。
“好吧,那我就叫你......哈......小弟。”
“小弟,你竟敢叫......”忽然,他反应过来什么的,脸上的愤怒立刻被惊喜取代,“什么,你叫我小弟,是不是爹答应了?”
铁妞很是和意的将头一仰:“当然啦,我铁三......哦铁妞出马,哪有不成的。”
孟九思疑惑的看看两人:“爹爹答应什么了?”
铁妞笑嘻嘻的解释起来。
“姐姐,是这样子的,今儿一早大少爷惹恼了将军大人,将军大人一怒之下将他痛扁了一顿,还罚他抄三百遍家规,我说我有法子让将军大人免去罚抄,大少爷不信,说如果我做到了,他甘愿做我小弟。”
孟九思点点头:“原来如此,只是爹爹一向铁面无私,你是怎么做到的?”
“哦,姐姐,我告诉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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