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于渊缓过阵,从那边院子搬回来,牛林他们也下了山,新年都来了。
远处的山村里,不时有炮竹声传来。
沈鸿办年货的时候,也买了一些回来,叫着大小宝一起在院子里放。
牛林几人难得上这边凑热闹,乐哈哈地与他们混在一起,一人手里摸了一个,在院子里放起来。
大小宝爱闹,看见他们拿了,就故意追上去,要给他们要回来。
牛林他们就拿着烟花一边放,一边跑。
等大小宝追上来,烟花也全部燃完了,于是大家说笑追打成一团,再闹上一阵。
整个院子里都是欢乐的笑声和惊呼声,好不热闹。
沈鸿悄悄站到白苏身边,装作不在意,其实谁都看出来他别扭的要死地问:“白姑娘,你们家里过年也放炮竹烟花吗?”
白苏看他:“对呀,是不是很有缘?”
沈鸿:“……”
咋还抢了他要说的话呢?
他赶紧搜肠刮肚再找一句:“那你们吃饺子吗?”
“不吃,我们吃整桌的菜,看来咱俩是无缘了。”
沈鸿:“……”
还能好好说个话吗?
多年前的那个小不点,凶是凶了点,可也没这么刺的呀。
于渊穿了夹棉的衣袍,外面又罩了一件傻妮给他赶制的斗篷,站在廊沿下,看着他们闹。
他唇角微微往上拉着,笑意然然。
抬头的瞬间,眼里映进烟花的璀璨,明亮又好看。
等那一波光亮落下,于渊的眼皮也跟着垂了下来,余光里便落进那个小小的影子。
傻妮在厨房里包饺子。
今晚大家都贪着玩,她就让他们去玩,自己一个人从下午就开始盘了馅,一样一样包起来。
饺子馅有好几种,于渊自然是要温补的,所以吃的是羊肉。
沈鸿特别爱吃猪肉,他又吃的多,傻妮给他做了一小盆子。
大小宝和白姑娘要吃香菇和冬笋的。
牛林他们倒是好说,什么都吃,所以傻妮就每种里面都多做一点,到时候他们每种都吃。
傻妮手指纤细而灵巧,擀面皮的时候,一撂能擀好几个,擀好一堆,就拿进手里包。
她一手捏着面皮,一手拿着小勺子,舀一勺子馅,几根手指往中间一挤,饺子边就捏的紧紧的,中间还鼓起一个胖胖的肚子。
这会儿饺子已经包了一盘一盘,胖乎乎,白嫩嫩地躺在盘子里,憨态可掬。
于渊吃过她包的很多次饺子,这还是第一次看她包。
看的眼花缭乱,很怀疑她的手指,到底是怎么在面皮和饺子间错换过来的,竟是比习武的人都快。
为了看的更清楚,他穿过屋前长廊,往厨房那边走去。
傻妮正包的起劲,突然身边多了一道身影,抬头便看到于渊。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问他:“饿了吧?我先给你煮着吃。”
“不饿,不着急,你包你的。”于渊道,眼睛还看着她的手。
傻妮便又多看他一眼。
确定他不是说的假话,手又麻利地动了起来。
于渊看着站在盘子里,排列整齐的饺子,有点想拿手指戳一下,看看会不会开。
但这种行为太幼稚了,所以他只是想想,并没这么做。
不过有人代做了。
大小宝在外面玩了一阵,也冲进厨房来,大声嚷着:“娘,饺子还没好吗?”
傻妮赶紧应他们:“快了,你们要是饿了,我先煮上一点。”
于渊:“崩管他们,饿一会儿没事的,你包你的。”
小宝抬头看他,撇了一下嘴,伸出手指头,一下子把盘子边的一个饺子戳倒了。
自己看着那胖乎乎的小东西倒了下去,乐的“哈哈”直笑。
于渊:“……”
没开哦!
傻妮偏过头,宠溺地看了眼两个小家伙,轻声问:“很快就好了,再等一下好不?”
大小宝本来就是玩的,听她这么说,答应着就又跑了出去,继续跟牛林他们打闹。
于渊看着她饺子包的差不多了,在灶边坐下说:“我烧火吧。”
傻妮忙道:“不用,我包完自己来就行,你去歇着吧,这里面有烟。”
于渊却没听她的,已经开始点火。
锅里早就添了水,灶里的火一燃起来,整个厨房里一下子更亮了,也暖烘烘的。
傻妮的脸就映在火光与灯光之下,洁净而温暖。
于渊看的愣了一下,但很快收回眼神,往灶里又添了新的柴,把火烧的更大。
半晌,绕了弯开口问她:“你可以教教他们一起包,这么多,包的胳膊都酸了吧?”
傻妮立刻笑了起来:“不酸,我都习惯了,以前在大丰村过年,家里比这人还多呢,都是我一个人包饺子的。包完饺子,还要炒菜,做蒸饭,一个人可以管几个火。”
“蒸饭?丁家过年要吃蒸饭吗?”于渊问。
傻妮点头:“嗯,吃的也不多,就是奶奶喜欢吃几口,主要是上香。”
说到这里,傻妮就想起丁家的奇怪之处了。
“奶奶供着一个无字的牌位,每逢过节都会上香,上香就要做蒸饭。”
说到这里,又问于渊:“你要尝尝吗?我的蒸饭是奶奶亲手教的,做的还行。”
于渊对蒸饭不感兴趣,但他对丁老太却生了眉疑虑,只是光线太暗,傻妮并未看到。
只听他说:“好,你做一个吧,大家都尝尝。”
傻妮答应下,,赶着紧把手里的饺子包出来,又忙去掏米,准备豆子五谷之类,开始做蒸饭。
蒸饭其实也叫八宝饭,北盛人吃的少,就是有吃的,也没有那么多名头,且做的不讲究,依葫芦画瓢而已。
但傻妮做蒸饭的方法,完全就南梁那边的传统。
南梁以稻谷为主,主食也是以大米为主的,他们过节日不像北盛这边,全吃饺子。
而是把八宝饭,做为饭桌上必不可少的吃食。
祭祖,上香,以及过年自家吃的团圆饭里,都要有八宝饭。
里面除了米外,还有八种谷物和豆子之类,一样也不准少。
这些食材全部洗干净,用一个个小碗装好,上面再铺上大米,放在有水的锅里蒸。
等蒸熟了,再把碗拿出来,扣到一个大碗里,顺着碗边浇上少许甜汤,有团圆甜蜜的意思。
傻妮做的很慎重,因为丁老太教她的时候,就神情严肃,而且每年这个饭都要上供桌,所以她不敢有半分不敬。
于渊看的也很认真,好似在看一个南梁人在做饭。
等米饭放进锅里,那边煮饺子的水也开了,傻妮又去忙那头。
厨房是里热气腾腾,她挽着袖口,头发梳在脑后,有两缕不受管束滑了出来,也忙着没手去管,任着垂在有面颊旁,反而更添几许温柔。
虽忙,她脸上却是带着满足的笑,若不是八宝饭与南梁有关,这个年,当是于渊他们来南郡后,过的最欢乐的一年了。
傻妮对此一无所知,饺子一出锅,就叫着于渊:“大公子,你起来吧,赶紧趁热去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于渊也不多话,端了饺子出去。
经过沈鸿身边的时候,瞅了他一眼。
他进到堂屋,刚把饺子碗放下,沈鸿就进来了。
先伸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嗯,这个羊肉的也好吃呀,大嫂真是做饭能手……”
抬眼一看于渊的神色,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于渊答非所问:“你派人在丁家盯的怎样?”
沈鸿:“……,这事你怎么知道的?我大嫂说的?不对,她也不知道呀!”
于渊都没理他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眼睛定定看着他。
沈鸿在他的逼视下,坚持不过片刻。
举手投降,自动招认:“我就是想从老太太那儿,知道一些大嫂的事,所以就叫人盯着。”
“所以呢?现在怎样了?”于渊问。
沈鸿特别沮丧:“什么发现也没有,那老太太天天就一个人坐着打瞌睡,你说奇不奇怪?”
“她发现你了吧?”
“……”
好一会儿沈鸿才犹豫着说:“不会吧,她一个乡间的老太太,能发现我的高手?”
于渊朝他挑了一下眉尖。
沈鸿心里就凉了半截。
这丁家老太未免也太厉害了点,根本不像一个乡间的老太太呀!
于渊还问沈鸿:“南梁那边还有我们的人吧?”
“有,一直都在,只是这几年没做什么事。”
说完他的眼里也一下子起了光:“你是发现什么了?需要那边的人做事?我马上去联系。”
“随便打听一下那边皇室……”他顿了一下,又补充,“和高官清贵们府邸的事吧,小道消息也可以。”
到现在,沈鸿都没弄太清楚,他今晚说的这些话里,主要的意思是什么。
于渊也没有多解释。
沈鸿跟在他身边多年了,等会儿一看到那个八宝饭,就会全明白的。
饺子一盘盘煮出来,牛林他们就一起帮忙,端到堂屋的饭桌上。
八宝饭也熟了,傻妮拿布巾垫着从锅里拿出,浇了甜汤,亲手捧了,也端进堂屋,习惯性地放在众多饺子的中间。
大小宝和牛林他们,都没吃过正宗的南梁八宝饭,看到一个个白馒头一样的米饭团,扣在大碗里,上面还嵌着豆子红枣之类,特别新鲜。
小宝伸着筷子戳一下,抬头问傻妮:“娘,这是什么,好吃吗?”
傻妮笑着拿勺子给他舀了一点:“好吃的,是甜的,你尝尝。”
她一说好吃,大小宝同时下筷子。
牛林他们平时不在这边吃饭,今日是过年,就都合在一处了。
听大小宝说好吃,也很想尝尝,但见于渊他们都不动手,又不点不太敢动。
直到傻妮把多做的两碗,送到他们那边,几人才忙着下筷。
确实好吃,尤其是刚刚吃了咸的饺子,再吃一口甜的米饭,喝一口甜汤,简直美妙的想飞上天。
白苏也吃了一些,味道跟她们家里不太一样,就没多用。
于渊和沈鸿也尝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多话,也尽量表现的正常,但神色里还是多了份凝重。
所以吃过饭以后,傻妮就去问了于渊:“可是那蒸饭不好吃,你和二公子都没吃多少?”
在事情没弄清楚前,于渊不想她平白担心,就道:“好吃,但跟南郡这边的口味,还是不太一样。”
傻妮十分认同:“是呀,我在大丰村的时候,都没看到别家吃,只有我们家做这个。”
口味上的问题,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不喜欢,下次不做就行。
傻妮在于渊那里得到答案,也就把这事掀了过去,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第二天是新年,一家人也高高兴兴的。
左右没什么事,正好这天太阳也出来了,近中午时好像一下子都要进入春天似的,空气里都带着暖意。
所以他们干脆关了门,出去外面走走。
也没去太远,就在附近的山脚,还有他们开的荒地等处。
大小宝带着牛林他们去了河边,要让他们见识怎么捉鱼。
傻妮带着白苏去看他们开的荒地,地里的禾苗已经长出青乎乎的一片,到天气回暖,春回大地,很快就会长高长大,然后结出粮食。
她心情很好,一边走一边跟白苏说,语气里带着喜悦,眼里闪着光芒。
白苏完全被她的神色迷住,心里感叹,于爷的夫人真是不同一般女子啊!
被她念的于渊,并没走远,就站在家门口处。
沈鸿一肚子心事,自然也没出去。
他的目光追着白苏走了一阵,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跟于渊说正事:“丁家老太太是南梁人?!”
这事基本已经肯定了,他们现在要弄清的是丁老太在南梁的身份。
且不说此事跟傻妮有没有关系,只是这个南梁人,混进他们北盛的土地,一混就是这么多年,还颇有些手段,就值得好好查一查。
于渊说:“把盯着丁家的人撤回来,先从丁老头入手看看。”
沈鸿立刻应了。
然后才道:“那老头话少,看着倒像是个本份的。”
于渊的眼神瞬间犀利:“做细作的,哪个不是表面本份?”
沈鸿:“……”
这倒也是,不本份,不掩藏身份的都死了。
但他还是觉得丁老太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不过在这种事上,于渊一向比他高明,他的感觉不是次次都准,但于渊的推断几乎百分百。
两人商量好后,沈鸿都没跟傻妮他们说,直接就去了一趟石台镇。
先把看丁老头的人安排好,又把丁家的人撤回来,再去了一趟南郡边哨。
南梁那边要查的事,也得他亲自去传消息。
他这一走就是几天,于渊的说法是,跟他家的那些商铺掌柜喝酒去了。
牛林他们根本不多想。
反正这两位公子浑身都是秘密,他们还是少知道点的好,知道的多了,没准脑袋就不长自己脖子上了。
大小宝也好奇,追着傻妮问了两次,没有答案,只能放弃。
白苏也来问了傻妮。
还以为是她故意冷沈鸿这段时间,那家伙生气了,才借机躲出去的。
结果傻妮的说法跟于渊一样,白苏也就没办法了,只能等沈鸿回来再问。
反正整个年就这么热热闹闹,又平平淡淡地过完了。
于渊身体不好,又出不了远门,他们平时就是院内屋子里玩。
但大家确实也都很开心,尤其是傻妮。
这也是她这么多年来,过的最幸福的一个年了。
过去在丁家,她都是把吃的做好,端去堂屋后,自己一个人回到柴房里过的。
最多是吃的剩饭比平时好一点,其它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今年,她身边有这么多人,有夫君有儿子,也有许多好吃的,她觉得无比满足。
三天后沈鸿从外面回来,仍然先去看了于渊。
当时正好傻妮在他屋里,沈鸿的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
倒是于渊,随便问了一句:“喝好了?”
沈鸿反应过来,应道:“嘿,出去喝酒,哪有喝不好的。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喝,我只能出去找别人喝了。”
于渊瞟他一眼,冷冷淡淡地说:“去看看白姑娘,记着捂好耳朵?”
沈鸿和傻妮同是一脸问号。
于渊也不解释,直到沈鸿出去,片刻后东边屋里传来惨叫声,傻妮才惊讶出声:“白姑娘……这么厉害的吗?”
于渊:“不厉害怎么降得住雁之,你别看她文文静静,治雁之一治一个准。”
傻妮看他。
半晌,细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渊:“……”
他还不能有点观察力?
那白苏连行针用药都干净利索,飒爽之极,一看就不是个文静的姑娘,很明显就是压着脾性的。
过去在于渊面前压着的人也不少,可唯独她,压着的时候,还要看沈鸿,这就有点不同一般了。
想来定然是雁之哪里惹到她了,初来乍到,她没有明说,但这帐早晚得跟他算。
白姑娘也不是能忍太久的性子,现在由头来了,还能放过他?
隔壁屋里的沈鸿,不但耳朵被拧的通红,屁股上还挨了几脚,白苏还不放过他。
他慌乱从屋里跑出来时,正好碰到傻妮,顿时连脸也羞红了,嘴上结巴:“大……大嫂……”
傻妮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甚为好奇:“二公子,你怎么?大冷天的,耳朵和脸都这么红,可是发烧了?”
沈鸿赶紧用手遮住自己的脸,着急忙慌地往门里看了一眼,才过来一把拉住傻妮。
一直拉到对面的医舍里,才哀求似地说:“大嫂,您说话小声一点点呀,别被白姑娘听到了,她是只母老虎……”
“啊?母老虎?”傻妮震惊,“那你之前为何还上赶着跟她说话?”
沈鸿:“……”
他悔呀!
悔的肠子都青了。
还以为这些年不见,小姑娘变了,没想到是真的变了,变的比以前更凶,还有城府了,都会套路他了。
而且心眼特小,到现在还记着两人小时候玩耍的事,是咬着牙要找他报仇来的。
想想家里也没人能为他做主了,要是把这事说给于渊听,他准会先嘲笑自己一顿。
也只有大嫂,是家里最最最有善心,又心软的人,一定不忍心看他被欺负的。
沈鸿委屈的要命,扁着嘴跟傻妮说道,他跟白苏的事:“大嫂,其实我和白姑娘小时候就认识。”
“哦,那这样,你们亲近也是自然的。”
沈鸿:“……”
大嫂的脑回路,还真如其人呀,太过良善了,怎么就把他挨打的事跳过了呢?
他有些羞涩地,不好意思地道:“但那个时候都太小,不懂事,我就跟她闹了一些矛盾……”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可我万万没想到,十几年前的小事了,她到现在还记得,见我一次削我一次,这都是什么人啊?”
傻妮:“……”
沈鸿也觉得颜面有失,赶紧挽救:“是……是我让着她的,大嫂还不知道,我们两家其实是世交,我也不能跟她对打是吧?不过,她真的是过份了……”
傻妮忍不住问他:“那你小时候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说起这个,沈鸿的脸色就更羞赧了,像个小姑娘似的,直往后退。
傻妮也就更好奇了,亮晶晶的大眼睛,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沈鸿别扭了半天,才支吾着说:“小……小时候我出城去玩,遇到一种草籽,特别新鲜,就拿来往身上粘……”
傻妮歪着头想了一下:“你说的是……苍耳?”
沈鸿:“……”
不要这么快真相吧大嫂?
傻妮还极认真地说:“苍耳不好粘到衣服上的,粘上也很容易拿掉,倒是粘到头发上,麻烦一些。”
沈鸿:“……”
对,太麻烦了,所以那姑娘干脆剃了个光头……
但沈鸿也很冤呀,他苦着脸跟傻妮道:“大嫂,当时真的不赖我,我都跟她说了,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她非赶着去。”
傻妮就问他:“你们为什么不带她玩?”
沈鸿回的理直气壮:“我们都是小子,就她一个姑娘家,年龄还小,带着跑都跑不动,你说麻不麻烦?”
“嗯,麻烦……”傻妮犹豫点头。
这可给了沈鸿鼓励,他赶紧说:“对呀,特麻烦,所以我就让她回去,她偏不,还威胁我。后来我们就摘了苍耳往她身上扔,扔着扔着就沾了一些在头发上……”
傻妮已经能想像那个画面了。
不过她还是说:“粘一些还是可以摘下来的。”
沈鸿尬笑:“不是一些,是……是有点多。她老不回去,我们越扔她越恼,后来我们就弄了很多,揉了她一头……”
傻妮:“……”
她已经不知道怎么说沈鸿好了。
他自己大概也对年少的自己很无语,半晌才有些后悔地道:“就是被激的,原本不想这样的……”
突然又极不愤地道:“她也是个憨憨,就算粘一头,还能想不到办法解决吗?结果她回去以后,拿把剪刀把自己的头发剪了,还剪……剪秃了……”
后来就是白苏很久没再出门找他们玩。
沈鸿倒是清静了,作天作地欢快的不行。
再次见白苏时,已经是白家离开京城去东郡,那会儿白苏就不搭理他了。
事情说完,沈鸿的脸都是苦的:“我知道小时候都是我不好,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你让一个姑娘家,把头发都剪了,是很严重的事呀。”傻妮认真道。
沈鸿:“……我知道,可已经过去了。”
傻妮还是很认真地看着他:“是你过去了,你问过白姑娘过去了吗?”
沈鸿:“……”
大嫂,你还是我亲大嫂吗?
我把这么委屈的事跟你说了,你不是应该去劝母老虎吗,怎么反而教训起我了?
傻妮没有教训他的意思,但表情严肃,“你可能得向白姑娘认个错。”
“认了,刚被她拧耳朵的时候……不是,刚我们两个说起这事时,我就跟她认了,还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做这种,会一直对她好。”
傻妮想了想,认同地点头,“那应该就没事了吧。”
沈鸿:“???!!!”
大嫂,你对白家姑娘的战斗力一无所知。
那么久远的一件事,沈鸿都觉得没事了,还一心想着她是自己的未婚妻,这么登门来了,要对她好呢。
结果她反手就给自己拧了两个耳朵,到现在还疼的要命。
那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想起来就拧他一顿?
到时候,他的耳朵不会被拧的,像兔子耳朵那么长吧?!
也太可怜了。
在这点上,傻妮的看法与他不同,她觉得白苏应该是个讲理的,可能就是一时太生气。
所以跟沈鸿聊过之后,又去屋里找了一趟白苏。
白苏报多年之仇,收拾完沈鸿后,心情大好,性情也大变,再不用装着端着,立刻显露出本性来。
一看到傻妮过来,就笑着道:“大嫂,哦……那什么,沈雁之叫你大嫂,我也可以吧?”
傻妮反而不好意思了:“可以的吧!”
叫了大嫂,就不像叫夫人那么严肃了,白苏立马拉住傻妮,笑眯眯地道:“大嫂,你长的真好看。”
傻妮:“……”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看白姑娘是仙女一样的存在,怎的她会说自己好看?
再看她神情,也是极认真的,傻妮就更尴尬了,悄悄看了一眼她握着自己的手,小声道:“白姑娘说笑了,你才是温文恬静,端庄大方的。”
白苏确实很大方:“叫我白苏吧,听着你白姑娘白姑娘的叫,怪别扭的。”
“哦,”傻妮应,“白苏,你还要再打二公子吗?”
白苏愣了一下:“我没有打他呀,我只是跟他闹着玩的。”
然后又问:“他找你告状了?果然,这个家里还是大嫂说了算,他怎么不找于爷告去?”
傻妮:“……”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她怎么觉得自己一点也跟不上白苏说话的速度?
她跟她说沈鸿,她就跟她说于渊,这两下搭边吗?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了一会儿,傻妮以做饭为由,从房间里出来,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白姑娘还真是不同寻常,虽然她跟她聊不上话,可傻妮是喜欢她的性子的。
活泼大方,敢做敢为,她很羡慕。
家里多了白苏,热闹的事情更多了。
过去都是沈鸿欺负大小宝,大小宝欺负牛林他们。
于渊和傻妮虽能管住沈鸿,但一般他们两个都不怎么说话,任着他们去胡闹。
现在白苏横空跳出来,直接把沈鸿压制的连话都不敢说。
在院子里看到她就想溜,也没空再去欺压别人了。
大小宝和牛林他们,突然就香了,感觉头顶去了座大山,平时说话要把腰板挺的直直的,偶尔还能在院子里看个笑话。
于渊和傻妮,就也随着大家一起看热闹,和过去一样,并不理沈鸿的求救。
沈鸿从二当家,不,三当家,一下子轮为家里最卑微的存在,哭天无泪。
*
南群的正月里,下过一场雨,春寒料峭,冷风如刀。
小灵山脚下的一家人,连玩乐的兴趣都少了许多,也不怎么出门了。
然而,于渊毒发的日子,却不受天气影响,如约而至。
牛林他们很自觉,正月初几就把要上山的东西准备好了。
因为还在过年,沈鸿倒没急着赶他们走。
但随着于渊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弱,最后连床也起不来,又开始在屋里用饭后。
牛林他们就主动来跟傻妮说:“大夫人,山上的冬笋这会儿正旺,我们去挖一些回来,咱们以后可以换着菜吃了。”
傻妮忙着给他们准备了吃的,用的,把他们送出门去。
几人自觉地拿了锄头,铁锹,看架势,真准备在山上挖笋呢。
他们一离开,家里也很快准备起来。
自白苏来这儿之后,行针和用药都有所调整,于渊这一个月里情况倒有所好转。
但也只是好转一点,对于完全把毒解掉,两人都不敢说具体时间。
倒是傻妮,因为于渊中毒的事,开始大量阅读医书,包括毒书。
可惜沈鸿这里不多,她把仅有的几本看完,就再没有了。
白苏见她求书若渴,主动给家里去信,让他们送一些书过来。
傻妮感动的不行,也主动提出来去镇上买一块新布,亲手给白苏缝一件春装。
白苏初来乍到,对石台镇,以及周围的环境很好奇,便与她一同去了。
于渊毒发的日子,大概是每月初十左右,两三天过去后,还要再照顾一两日。
等他终于缓过来,能自己坐着吃饭吃药看书,傻妮就带了白苏往镇上去。
小灵山上姑娘少,就她们两位,两人性子又都好,一个温柔恬静,跟谁都处得来。
一个性情爽朗,不拘小节,也是易相处的。
所以关系自然也是好的。
从家里一出来,两人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白苏跟傻妮说东郡那边的山有多高,林有多深,种的稻谷是怎样。
傻妮就跟她说,这里大多种小麦玉米,也有大豆之类。
山也很高,最大的应该是小灵山后面的连绵山脉,因为她根本看不到头。
白苏说东郡那边,街上的姑娘都穿丝绣,到了春夏,五彩缤纷,像花蝴蝶一样。
傻妮对此很是迷惑,因为她从未见过丝绸。
丁家二娘和丁欣月,穿的已经是最好的了,似乎也还是缎布,只不过不那么粗而已。
上面也有绣花,但总也不像白苏说的波光水润的。
白苏身上穿的也不是丝绸,她说那东西穿着不利索,卷个袖子都卷不起来,就只能看。
傻妮被她的语气逗笑了。
除了这些,两人自然也会聊一些家里的事。
只不过白苏已经在沈鸿那里,知道了她娘家的事,以她的性子,恨的牙都要咬碎了。
当着傻妮的面自然不好提,怕引她难过。
这么一来,也就只问沈家的事。
她对于渊还是很好奇的,尤其是这位于爷,表面看上去随和恭顺,但实则却深不可测。
白苏起初在他面前说话,还直来直去,后来就不敢了。
她总觉得自己一张口,于渊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哪怕他一个眼神瞟过来,也能把自己看透。
这会儿有傻妮在,正好打探小道消息:“大嫂,于爷平时发火吗?”
傻妮摇头:“不发火呀,他很随和的。”
白苏:“……”
当是白问,再来:“你当初为什么嫁他?”
傻妮又摇头:“我不知道,是他们来家里提的亲。”
白苏:“……”
怎么感觉有点聊不下去了?
但她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那你喜不喜欢于爷?”
这次回答没那么快了,白苏稍有得意。
可她等了半天,一转头只看到傻妮脸红……
这个样子,是……准备不回答了?
对,真的没回,傻妮觉得这个问题十分羞涩,她说不出来,所以就闭口不谈了。
但她也对于渊好奇,尤其是他没来小灵山以前的。
所以过了片刻,倒主动向白苏打听起来。
在这件事上,白苏没那么多心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都是听说的,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假,但尽数说给了傻妮。
“于爷年少就是京城传奇,三岁识字五岁已经能背诵各大名作,七岁吟诗作对,胜过京中许多文人。”
傻妮:“……”
好厉害!
白苏:“关键是,他一边读书,还一边练武,互不影响,个个出色。可谓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到现在京城里还尽是他的传说。”
傻妮:“……”
真的好厉害!
“二十岁已经被封为忠勇侯,拥兵数十万,是咱们北盛最强的将军,也是最忠勇的侯爷。”
白苏说到这里,语气突然转低:“可惜,奸人当道,为了弄权,大家争相拉拢他。
他刚正不阿,谁也不靠,反而成了大家的眼中钉,竟然用这么阴损的手段对他下毒,还暗地里刺杀。”
------题外话------
傻妮星星眼:哇,夫君好厉害,年少有为。
白苏:沈二那个憨憨,只会自己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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