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渊现在仍是忠勇侯镇国大将军。
只不过失踪了。
或许也有人认为他死了,因为这一两年里,找他的人渐渐少了。
朝廷那边大概也这么认为,所以并未把他的一应职权拿走,大概以为,反正是个空的,留着也没什么用,还能落个宽仁的名声。
当然,于渊也没走出去,向世人显露行迹。
他有毒在身,什么也做不了,已经是个废人,出去只会自毁名声,还会遭到进一步的劫杀。
被逼无奈这么养着,表面看潇湘自在,其实心里自有不甘与委屈。
那个给他下毒的,后来被沈鸿抓住的西域人,只是一个幌子,他身后藏着的人,才是于渊要找的。
只是当时朝中势利繁多,不但北盛朝中党派想让他死,北盛之外的各国也视他为眼中钉。
中毒失势后,更不能在京城久留,所以才给那人喘息之机,但这事并非就此结束……
*
沈鸿坐在于渊跟前,回南梁那边传回的第一批消息。
“我大概看了一下,都是些家常里短,后宅私密,没有跟那丁老太有关的消息啊!”
于渊靠在床头,神思还有一半留在过去,眯着眼睛道:“念来听听。”
沈鸿随手拿起一个小卷儿,念道:“五年前,南梁重臣管荣,娶了第十七房小妾,经查,是北盛歌女。”
见于渊没说话,接着念下一条:“七年前南梁都尉易洪宇的未婚妻,跟自己的手下跑了,后被易洪宇发现,两人北逃,在边界被斩杀。”
“两年前……”
“……”
等他把纸条读完了,于渊才开口:“方向不对,丁老太四十年前到的大丰村,你应该从那时候查起。”
沈鸿:“……那你早说呀,我这都读的口干舌燥了。”
于渊瞟他一眼:“这还用说?你不是早知道吗?”
沈鸿:“……”
他确实早知道丁老太来大丰村很早,可四五十年前的事,太久远了,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没出生,这世间什么样子,也难以想像。
重新叫人去查这些陈年旧事,还是在没有具体人物的情况下,是何等的难?
“四十年前的没有,十几二十年前的倒有一条。”沈鸿有些丧。
于渊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任命撇嘴道:“十几前,南梁的公主被送往西域和亲。”
这事他们都知道,当年于渊中毒的时候,沈鸿还查过这一条线。
因为南梁与北盛关系不好,怀疑是不是那位公主弄了西域的毒,给他用上了。
可这位公主和于渊没有接触的机会,当时于渊也在京城,可能性不太大,后来就把这条线排除了。
此时两人重谈此事,于渊便多问一句:“她和亲有什么不对吗?”
沈鸿点头,“有些私情呗,也算是南梁的国丑了,之前咱们只知道和亲,不知道这公主在和亲之前,原来是有中意的人。”
皇室子女,从小有中意的人也不在少数,但长大之后,娶亲嫁人,都关乎着权势,鲜少有人能与自己心爱的人走在一起。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沈鸿要说的,是比这秘密更劲爆一些的。
“听说这位公主,与当朝的将军相爱,在没去和亲之前,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甚至听说还有了身孕。”
于渊的身子坐直了一些:“这是大事,如果她真有身孕,西域那边是不会同意的。”
“当然不同意,所以一直是瞒着大家的,别说咱们北盛的人,就是南梁也没有几个人知晓此事。”
他接着往下讲:“据说当时南梁不敌西域,怕自国都城丢失,就想用和亲缓一缓。但唯一年龄合适的公主,又跟自家将军有了身孕,就连南梁帝,都是订下和亲以后,才知道的。为此,还把婚期往后延了一段时间,几个月之后才把公主送到西域去。”
因为是小道消息,没有依据,也不知真假,所以里面很多信息都有矛盾。
于渊琢磨道:“如果真是战事引起,南梁应该急于把公主送过去的,不可能会拖几个月。”
沈鸿点头:“是这个理儿,不过那时候公主不是有孕吗,他也是没办法吧。总不能,直接跟西域头领说,嘿,你小子喜当爹了。”
于渊往他那边瞟了一眼。
沈鸿赶紧解释:“那什么,我不是说你,你那喜当爹,跟他又不一样是吧?我大嫂多纯洁……”
一本书飞到他的头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后,随即又掉入怀中。
沈鸿“嘿嘿”笑着把书收起来,仍然觉得占了便宜,得意洋洋的。
于渊说:“按正常的情况,既是公主有了身孕,一旦跟西域那边确定和亲,是会把胎儿堕掉的。自古皇室也不缺这种法子,可以做的很安全,又密不透风,何需等到几个月之后?”
沈鸿应:“有道理,所以这消息肯定是假的。没准就是人们瞎传,找些乐趣罢了。”
这种可能性很大,不过于渊还是多问一句:“那有没传,她身孕以后,孩子有没有生下来,生了之后又去哪儿?”
沈鸿摇头:“不知道呀,要是有这孩子的存在,咱不是知道这事的真假的吗?”
他们现在要查的重点是丁老太,南梁公主,不是他们的目标,事件的真实性也不可考,所以就暂且放下了。
等把消息说完,于渊让沈鸿给南梁那边传信,继续打听四十年前的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点。
同时也给边关的守将传信儿,让他们密切关注边关附近的动向,如有人往来,一定要悄悄追住,给他们来信儿。
这些说完以后,才又说到丁家。
丁家过完年之后,在初五那天丁老头就又回到镇上了,继续做他的文书工作,平时也不与什么来往。
跟着他的人闲的都快傻了,一天也不听他说几句话,人似乎也是清清白白,根本没有可疑之处。
沈鸿说:“这两人会不会就是当时在南梁过不下去,来这儿生活的?”
“不可能,他们一定有问题。”
于渊眸光深沉地看着窗外,“大丰村人说了,他们来时买地置房,十分阔绰。
这说明他们有银子,所以不可能是在南梁过不下去。
唯一过不下去的理由,极有可能是被权势压着,这是银钱解决不了的,他们只能换地方。”
他这么一说,沈鸿就明白了:“哦,怪不得你让我查皇室,查那些大官。要是小人物的话,闹不到这个份上。”
“嗯,不但闹不到这个份上,丁老太还不可能顺利逃到北盛来。”
从一个国家,瞒过边关守将的眼,逃到另一个国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丁老太不但做到了,还在大丰村里过的风声水起,这已经是最大的破绽了。
沈鸿道:“还是要盯着这个老太太,我也觉得她不简单。”
于渊摇头:“她那里盯不出什么来了,而且她已经发现了你,应该会更小心。”
“那,不管了?咱们现在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了呀?”
“盯她的儿子们。”
“他们倒是好下手,可他们都不知丁老太的事呀,之前因为大嫂的身世,我都问过一圈了,就知道是捡的,连从哪儿捡的都不知道。”
“总有人会知道一些,再看看。”
话说到这里,沈鸿自去安排,于渊说了这么久的话,也累了,便躺下去休息。
彼时,傻妮和白苏也从石台镇上买了布,还有各色丝线,再加上一些吃的,还有一些生活上的零碎,足足弄了两大包。
当然也花了不少银子,都是必须的,傻妮倒没觉得心疼。
只是给自己的那块布料,她觉得可以不要。
是白苏说,她穿那个颜色很好看,一定要让她买下来,还说到时候可以给她说一个新样子,做出来会像京城女子穿的衣服一样。
“京城”两个字打动了傻妮,她其实有些想知道,那边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
两人拿着东西,一边往回走,一边高兴地说笑,天黑之前正好赶到家。
傻妮一放下东西,就忙着去做饭。
白苏拉着几块布,去找沈鸿,结果在他屋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又去隔壁牛林他们的院子里看了,还是没人。
回来就又找上傻妮了:“大嫂,沈雁之去哪儿了?”
傻妮一脸懵:“我不知道呀,他没在家吗?”
白苏:“没在,你能不能去问问于爷?”
她只敢在于渊面前谈关于他病的事,别的闲话就不好了,尤其是沈鸿,有种一对比就伤害的难过,还有一些对于渊的害怕。
傻妮看了眼自己正和的面,正要揽成块,沾了两手面絮:“我一会儿去问吧,你着急吗?”
“不着急,”白苏说。
回身把布放进屋里,干脆进来帮她一起做起了饭。
两人没把饭做完,沈鸿就从外面回来了,白苏还觉得挺遗憾。
她其实就是想多看一眼,傻妮和于渊相处情形,觉得两人都轻言浅语,可就是让人觉得,他们感情很好的样子。
吃过晚饭,白苏开始展示她们在石台镇上的战果。
于渊没在饭桌上,她在沈鸿面前又不用装了,所以张扬的很,俨然已经是老大。
指挥着沈鸿把桌面收拾了,将她们的两大包战利品拿出来。
才一散开,大小宝先看到里面的几本书和一撂纸张,转身就想跑,被白苏一把抓了回来。
“你娘说了,你们要好好读书,所以这个是奖励你们的,拿回去好好练吧。”
大小宝:“……”
这是什么女魔头?果然比沈二还令人讨厌。
给牛林他们的也朴实无华,是新竹篮竹筐的样式。
“这是我专门请镇上的师傅,做的缩小版,是镇上最近卖的最好的,你们以后可以照着这个编。”
牛林五人:“……”
默默收了。
沈鸿的就更厉害了,一条软鞭。
是给他用的,却不是给他拿的。
依白苏的说法,他天性懒惰,不好练功,导致遇到个小贼,都要于爷保护他。
所以她买了这根软鞭,拿到自己的手里,以后要盯着沈鸿练,不练她就抽他。
大小宝和牛林往沈鸿那边看,相互挤眉弄眼,挤的眼皮都快抽盘了,还是觉得很好笑。
于渊和傻妮的最好,是实用的布料,日常所需的小物件,都是从镇上挑的最好的。
最后又从另一个包里,拿出好多吃的,和春季的衣料。
除了沈鸿,每人都如愿分到了,开开心心。
只是大宝很愁,“这么多衣料,都要我娘做,她还要做饭,在医舍里治病,那不是很忙?”
牛林当下站起,话却说的胆怯:“要……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做饭。”
“你会做饭?”小宝问。
屋里的人也都把目光转向他,全是怀疑。
他的一个小弟哆哆嗦嗦补充:“做……做过,就是没有大夫人做的好吃。”
这已经超出他们的意料。
当下就把牛林安排进厨房,跟着傻妮学上几天,沈家大厨的位置就换了人。
从此傻妮便只忙外面的事情。
对女子来说,不做饭还有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养手。
傻妮的手纤长细白,但因为常年都忙在锅灶之间,所以手上很是粗糙,尤其是天冷的时候,手背上还会开裂一些小口子。
就算是抹药都不能完全治好,因为药还没在手上起到作用,她就又要做下一顿饭了。
把厨房的事交给牛林后,不过几天,她的手就显出令人羡慕的润白色,把白苏看的直叹气。
不止一次跟傻妮说,她是天生丽质难自欺。
傻妮却不那么在意这些,她有空的时候,还是会去帮牛林做饭的,家里的大小事也一件不落,只要有空都会去做。
这天早上吃过饭,她把碗筷收进入厨房,正想顺道洗了,就听到外面沈鸿声音不悦地唤她:“大嫂,有人找。”
白苏听到了,从屋里出来,先骂他两句:“怎么说话的,大嫂得罪你了?”
沈鸿:“……没,没有啊,我就是……”
就是不怎么高兴看到来的人。
傻妮已经从厨房里出来,擦了一把手上的水,往大门那边走。
沈鸿站在哪儿,正阴阳怪气地跟外面的人说话:“又有什么事了?你们能不能长点志气,听你们家老太太的话,不要再往我们家来?”
门外的冯氏和丁平平,脸都憋红了,嗫嚅着说:“是……是来谢妮的,不是找事的。”
沈鸿翻了她们一眼。
丁平平也就算了,那冯氏没比孟氏好多少,一肚子算计,他烦的很。
但一看到傻妮出来,赶紧朝自家大嫂展一个笑脸,人也往旁边的医舍里去。
临走还不忘背过脸,瞪冯氏一眼。
冯氏:“……”
傻妮已经走到跟前,对冯氏母女笑笑,把两人让进堂屋里坐。
两人手里提的是礼物,两大包糕点糖果,还有两块布料,甚至还有一块猪肉。
没了沈鸿在跟前,她们脸上出显了笑,话也说的流利了:“这是给你的,可要收着。”
傻妮挺不好意思的,忙开口道:“大娘,平平,你们有事就说,干吗还拿这些?回去还带回去,这边什么都有的,不缺的。”
冯氏高兴,拉住她的手道:“是好事,这些都是感谢你的。”
她这么一说,傻妮反而不好推拒,只是最近大家走动的少一点,她不清楚谢从哪儿来?
转头去看丁平平时,她面颊潮红,眼睫眨动,一副害羞的样子。
傻妮顿时明白了。
“是平平的事定下来了?”她问。
冯氏连忙点头,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
“亲事是早订下来了,本来是想过年时候就来一趟的,可那段时间天气不好,我这腿总是疼,走不了这么远的路,就搁下了。”
傻妮问她:“大娘腿怎么了?”
冯氏根本不当回事:“诶,就是天太冷了就疼,也不是什么大事。”
很快就又转到自家女儿身上:“平平的事多亏了你,方家的小子不错,家里也挺好,两下都相看过了,婚期也定了下来,到今年冬月成婚。”
婚事上傻妮不便多言,只恭喜了丁平平。
拿来的礼是报喜的,她不能拒绝,便都收下来了。
冯氏回去之前,傻妮还特意让沈鸿给她诊了脉,开了几副药,调理腿上的毛病。
说是寒气入骨,要是想完全好起来,也得吃一段时间的药。
不过看冯氏的样子,似乎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反正也不是天天疼,碍不着什么。
她现在就是开心,开心自个儿闺女找了个好人家。
原先还一心想着把她嫁给沈鸿呢,毕竟十里八乡,像沈家公子这么出色的不多。
但丁平平看到沈鸿就怕,沈鸿对丁家人更是没有半分好感。
来往几次,这事也就淡了下来。
没想到这边不成,竟然还有方家那门亲等着,也算是丁平平的福气。
再想想丁欣月嫁的人,冯氏就更开心了。
回去的路上,还跟平平说:“以后你嫁过来了,离你二姐近一些,老太太也看不着,就常走动走动。”
丁平平应了,“那是当然,二姐真帮咱们不少。”
冯氏也点头:“是是,特别是方家这门亲事。
提起方家,丁平平的脸上就有了羞涩之色,也不便再接亲娘的话。
冯氏对方家女婿是极满意的,“家世好也便罢了,方良那孩子也没得说。
我听人说,他家不但在方家村有房子,有买卖,在镇上也是有的。
以后你嫁过来,那都是享不尽的福。”
再一想到丁欣月,语气里都提高几分,多有瞧不上的意思:“原先以为,欣月要嫁个高门大户,就算不成,也得嫁个读书郎,将来有个好去处。
现在可好,确实嫁了个读书郎,却是个无赖,倒是跟你二婶对上了,看他们谁更厉害。”
丁平平最近光想着自己的事,大家院子又都隔开了,她一个姑娘家,自然不会出去打听闲话。
此时听冯氏说起来,才问:“三姐嫁的不好吗?”
冯氏语气阴阳:“好,太好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三姐夫跟你二婶是一路人。”
“怎么是一路人了?”
“到处坑蒙拐骗呗,欣月不是年前才嫁过去吗?他过年的时候就来找你二婶要银子了。”
“啊?为什么?”丁平平是震惊的。
冯氏摇头,挑着眼角说:“到底为什么,咱也不清楚,估计你二婶也没脸往外说。只听说呀,把她气的头疼了几天,还找村里的大夫拿了药呢。”
丁平平:“……”
一堵院墙真隔开了他们的来往,今年过年大家都没聚到一起。
除夕晚上,丁平平拿了自家做好的吃的,去丁老太院里。
看到原先大家齐聚一堂的堂屋,黑乎乎一片,连灯都没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丁老太倒比她想的坚强,没有半分悲凉,只是看到她拿了东西过去,有些意味深长。
把丁平平喊到跟前说了一会儿话,又拍拍她的手,这才让她回去。
至于丁老二和丁老三家,各自关门过自己的,因为分家闹了些矛盾,现在干脆连话也不说。
说是兄弟,倒比不得邻里亲,有时候隔着墙都能听到孟氏在那边指桑骂槐。
大家虽然生气,却也懒得理她,反正现在她家里过的最差,嘴上骂人又骂不来银子的。
冯氏母女要独善其身,有人却不这么想。
她们一回到家,就听到院子外头在吵吵嚷嚷,孟氏又在骂人了。
骂丁老大家人多,生孩子像生猪崽一样,就为了分家的时候多分银子。
骂丁老三家,自己不会生,从外头捡了个女儿,还把他们害的那么惨。
见两家都不理她,干脆骂上了丁老太。
没正面骂,就是各种没事找事,比如她院里的那棵老梨树,说枝桠过了墙头,影响了他们家的风水之类。
光说还不起劲,干脆找来梯子,爬上去要把梨树的枝给砍了。
只是人才刚爬过墙头,就看到丁老太站在门口,正眸光阴寒地看着她。
孟氏吓了一跳,差点没扶稳,从梯子上摔下去。
壮着胆还想去拉梨树枝,就听到丁老太阴恻恻地道:“你敢砍它,我就剁了你那双爪子。”
被她拐杖打过的孟氏,虽然觉得丁老太太年岁大了,根本不能拿她怎样,可那种心理上的压制,还是让她手上一凉,赶紧收回了手。
最后顾着一点面子,骂骂咧咧从梯子上爬了下去。
但不甘心呀。
回到屋里还在骂:“不就是一棵梨树吗?看的比她的命还紧要,老东西,我就不信她能一直不死,一直守着那老树。”
丁老二小声劝她:“怎么还跟树较上劲了……”
“你个没用的东西,我那是跟树较劲吗?我是跟你娘较劲。你说她都那么老了,怎么还不死……”
丁老二虽然不是孝顺的人,可也是在丁老太的威压下过了这么多年,从心里面还是惧怕她这个娘的。
孟氏这么骂,他实在听不下去,就又劝了几句。
不劝还好,这一劝可把孟氏的火全挑起来了,把对丁老太的不满,全部转到了丁老二的身上,足足骂的半个时辰,骂到嗓子都要冒烟了才停下来。
倒了一杯茶喝下去,又气愤难平,哑着嗓子说:“一个死老太婆,该死不死的,还把家里的东西守的严丝合缝,你说她会把东西都放哪儿呢?”
丁老二不敢说话。
上次他们在丁老太的饭食里下药,趁着她睡着,把她屋里全翻了个遍,结果什么宝贝也没找到。
要不是孟氏不信邪,还惦记着她真有东西,怕是都不只给她下蒙汉药,毒药她也是敢下的。
这事丁老二扭不过她,被她说多了,有时候还觉得是自己亲娘过份。
明明都老了,有宝贝分给儿子们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自己放着,还能带到棺材里去不成?
夫妻两人怀着对丁老太的不满,在屋里生了一顿气,又为丁欣月那头操了一顿心,顿时觉得日子更艰难了。
孟氏的掌上明珠,如今过的心酸又可怜,她想救,可手又伸不了那么长。
只能叹气道:“你明儿去了一趟镇上,把月月接回来住几天吧,也少在那儿受他们的气。”
丁老二看她转移话题,都不敢往下多说,连忙答应了。
他们一家吵吵闹闹,骂人的,担忧的,气愤的话说了一堆。
自己没怎么在意,但在这儿一直盯着他们的人,却回小灵山报信了。
“梨树?你说那棵老梨树可能有玄机?”沈鸿眼神深沉地问来人?
那人不确定:“听他们一直吵那棵梨树,老太太也护的很紧,况且她屋里确实没什么东西。要么她就是没宝贝,有的话,很可能真跟梨树有关。”
沈鸿已经明白了:“好,我知道了,你回去继续盯着,别露出马脚。”
那人走后,沈鸿去找于渊商量。
“你说这老太太,会不会真藏了什么东西在梨树下面?”
于渊默了半晌才道:“难说,她整天不出门,有东西肯定不会往外面藏,那就只有她的屋里,还院里。”
对于她家里进贼的事,于渊和沈鸿也都清楚,他们更清楚,丁家的儿子们根本斗不过她。
就算是她真把东西藏在屋里,凭着丁老二和孟氏也不一定找得到。
比如她在最初建房子的时候,就挖了地窖,或者做个小机关,这些手段很常见,但乡间小户人家却用的不多。
“要动梨树肯定会被发现,不是一个好办法,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还是先不要动。”
于渊把事件想过一遍后说。
沈鸿也这么想。
那梨树就在院子里,要查看下面的情况,就得动土。
老院子了,地皮都踩的实实的,别说是挖树了,就是铲两锹土也能看得出来。
不过他的想法更多:“你说我们找个,下雨的天去挖怎样?泥的水的,她肯定看不出来。”
“下雨也会被发现,而且那树就在她门前,一抬眼就看得见,你没办法躲开她的眼睛。”
除非丁老太不在家,但这种可能性不大。
他们的人守在那里几个月了,就没见那老太太出过门。
最后决定,还是先不挖,找合适的机会。
不过,他们发现的线索越多,说明丁老太的问题也就越大,盯她们家,也就盯的更紧。
孟氏要带丁欣月来小灵山时,她们还在家里没走,沈鸿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跟白苏一商量,提前让她带着傻妮去山脚挖野菜,只留自己在医舍,好整以暇地等着这对母子上门。
快到晌午,她们才半死不活的悠了过来。
说实话,沈鸿都等的有些着急了,好几次走到医舍外面来看。
老远看到她们一来,脸上就抑不住地笑了起来。
孟氏看到他,也是又恼又恨又没办法。
但人都来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沈大夫,好久不见。”
沈鸿撩起眼皮,斜瞅她们一眼,语气都是轻浮的:“又来送银子了?这次带了多少?”
孟氏:“……”
对,她又想到自己折在沈家的银子。
那个气呀!
还要保持微笑:“我们是来找妮的,她在吗?”
“不在,在也不见你们,回吧。”
孟氏:“……”
咬牙忍了半天,才把一口气咽回去,继续问:“那她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找她有事的……”
“这可不好说,她是出去玩了,万一玩的高兴,三两天不回来也是有的事,反正银子带的足,吃喝不愁的,也让我大嫂好好享用一番。”
孟氏的手指甲都掐到了肉里,看着沈鸿再也没有半分过去的可爱。
倒是丁欣月,嫁了夫家之后,突然就没了过去的骄纵,神情还有些恍惚。
听着自己母亲跟沈鸿说话,她就一直低头站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模仿过去的傻妮。
但眼下,他们的话已经卡住了,孟氏跟沈鸿根本聊不下去,她说一句,沈鸿怼她一句,要不是强忍着,她都要吐血了。
在家里鼓足的勇气,到这儿几句话就被沈鸿揭的一点不剩。
她看向自己的女儿,心里又苦又涩,小声劝道:“月月,咱们回去,镇上还有大夫,要不娘带你去那儿看看?”
丁欣月的眼泪“啪”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一句话没说,孟氏的心,跟着那泪珠就已经碎成了八瓣。
老脸也不要了,什么意难平,心不愤也不管了,从荷包里拿出二两银子,往沈鸿的柜台上一放说:“我们是来治病的,烦请沈大夫给看看。”
沈鸿垂下眼皮,掩了眼里的笑意,语气比她还不耐烦:“治病了不起啊,以为我没见过银子?这什么语气,我还不治了,回去等死吧。”
孟氏:“……”
她真想撕了沈大嘴巴子,最好把他的嘴撕烂,让他再也不能说话。
但悲哀的是,她动手只能吃亏。
她又气又恼,转身想拉了女儿出去,却见丁欣月已经走上前去。
她低着头,可怜巴巴对沈鸿说:“二公子,我娘说话不好听,那都是因为我。我们来没别的意思,真的是来治病的。”
孟氏:“……”
心里酸的很,可怜自己的好女儿了。
沈鸿却是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问:“什么病?”
后面的话,丁欣月就不好说了,她侧身去看孟氏。
算了,忍气吞声都是为了女儿,孟氏见有转机,也把气性压下去。
可她们要看的事,却也不好说出口,所以声音都小了许多,没一刚开始的一点气势,“那个,月月成婚已有两月,可一直没有喜讯,想请沈大夫给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沈鸿:“……”
这母女两个是有病吧?
成婚才两个月,就想有喜讯,难道人人都能一发而中不成?
也太急切了,恨不得提前种好似的。
想到这儿,忍不住又瞟了丁欣月一眼。
根据以往这丫头的不良记录,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出于好奇,他还真给丁欣月诊了一下脉。
结果发现,好的很,没有任何病,就是可能最近,过的不怎么开心,脾虚胃弱了点。
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根本不会影响她有喜。
沈鸿把银子收进去,慢条斯理地说:“人没事,回去以后勤耕多种,加以时日,自然也就有了。”
孟氏:“……”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话?!孟氏的脏话几乎都要飙出来了。
丁欣月则把头垂到了胸口处,脸都快涨成了紫色的。
孟氏既心疼她的银子,又要顾上自家宝贝女儿的脸面,嘴张了半天,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气到肝裂。
沈鸿对些视而不见,赶着说:“已经看完了,走吧,难道还想留在这儿赖饭?”
孟氏:“……”
什么屁话,她们什么时候吃过他们家的饭了?
不是,这不是重点。
她咽了一口火气,尽量稳住声音问,做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样子:“沈大夫,你说没事,可月月这一直没有动静呀。”
想了想,还是有点咽不下去,又说:“既然没事,你干吗把我二两银子都收了?”
沈鸿坐在桌边,斜角往上看着她的脸。
看的孟氏都起毛了,才慢悠悠地道:“诊脉也是要银子的,你以为我沈大夫是闲着没事,在这儿跟你们唠嗑的吗?”
不等孟氏说话,又回她第二个问题:“有没有喜,是多方面的原因。不是才成婚两个月吗?是不是耕种的不太勤,一天几次啊?就算耕的勤,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还得另一个人的种子好……”
孟氏听不下去了,丁欣月更是已经往医舍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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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乱开车是要被开罚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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