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钵娜在路边的一个茶寮里等候乔达摩,杯中清冽的苦心茶却无法让她清心净气,她时不时望向索娜奇宫入口的方向,心想乔达摩这个家伙到底干嘛去了?
已经到了下午,太阳正慢慢往下沉,等到天黑的时候,索娜奇宫将成为翡翠城少数灯火通明的地方,这里没有宵禁。
连续的大雨让索娜奇宫的生意遭到了耽搁,现在进入雷月旱季,是妓女们营收的旺季,她们要加倍工作以弥补之前的损失。
所以天还没有完全黑,已经有少量妓女出现在索娜奇宫周围,这些穿着艳丽的女人们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的肉体,以招揽顾客。
优钵娜的眼睛从她们年轻稚嫩的身体上滑过,尔后又躲开,她们穿得真的太少了,每个人都露出光洁平坦的肚皮,腰肢用花哨的长棉布紧紧包裹着显露出柔美诱人的曲线,胸前只有一小块布裹着,若隐若现最是吸引人的眼球。
优钵娜将杯中的苦心茶一饮而尽,起身朝着索娜奇宫入口方向走去,快走到巷子口时,乔达摩从里面走了出来。
身旁还跟着好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她们又拽又拖的,把乔达摩往巷子里拉。
“善男~进来吧,你这么俊美,我可以少收一点你的钱。”
“来我这里吧,善男,我不收你的钱~”
“我的屋子里有好吃的,来吃一些吧善男~”
妓女们会叫自己的客户为善男,不过也不是所有的都会被这么称呼,只有那些特别大方,或者特别英俊的男子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婆罗门和刹帝利阶层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对于男女之事有比较严格的要求,清规戒律较多。
而往下的吠舍和首陀罗相对要开放很多。
下层人的物质已经很匮乏,如果在这种事上还大加约束,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当然,索娜奇宫真正的大金主,还是那些藏在清规戒律后面的刹帝利和婆罗门贵族。
乔达摩从铁匠铺离开后,在路上遭遇了这些出来“打食”的年轻姑娘。
这个时间还没到忙碌的阶段,姑娘们刚刚从睡眠、休息中苏醒,是一天中精力旺盛的时候。
大家四处转转,能拉一点生意就拉一点,开始一天的活计。
结果遇到一个身材高大修长,面目清秀的年轻人。
不知是谁第一个上前拉住他要做他的生意,这年轻人很是害羞,怎么都不肯,非要离开。
这下好了,姐妹们似乎找到了辛苦忙碌前的乐趣,纷纷上前要和他做生意,拿他“开张”。
乔达摩一边躲一边跑,终于出了巷子,却还是没摆脱这些姑娘们的纠缠。
她们身上香味浓厚,是芫荽和豆蔻的味道,熏得人颇为迷醉。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乔达摩脸上拂过,将鼻前萦绕的香味都冲散。
穿着红袍的优钵娜出现在他跟前,她狠狠瞪了众姑娘一眼,这些姑娘们连忙放手退到了一旁。
虽然优钵娜没有显露额头的红印,但从她的穿着和气质就能看出很可能是高种姓的人。
这些姑娘年纪轻轻,却都见多识广,知道哪些人是不能招惹的。
她们只是觉得可惜,这么清秀俊逸的年轻人,如果拿他来开张会给枯燥而痛苦的一天带来不少乐趣。
脱身的乔达摩长舒一口气,优钵娜白了他一眼,道:“为什么不显露自己的身份,这样她们就不敢骚扰你了。”
乔达摩微笑道:“她们并没有恶意,只是迫于生计,我又何必以身份恐吓她们呢?”
优钵娜哼了一声,并不相信乔达摩的话,不过她隐隐觉得乔达摩说话的语气和之前略有不同。
“你去买什么了?”
“买一样我该买的东西。钱我会还给你的,带我去下城区吧,我想去见乔达的母亲。”
乔达摩的声音显得沉稳有力,褪去了很多轻佻,优钵娜点点头,带着乔达摩朝南走,往下城区而去。
越往南,地势越低,环境就越糟糕。
在上城区,王宫和神庙附近的地面和道路是用砂岩石板和红砖铺就的。
中城区,就变成了细沙、碎石和黄泥。
而往下城区走,基本上就都是黄泥路。
雨季时道路泥泞不堪,到了旱季就是尘土飞扬。
不管优钵娜多么小心注意,她的红袍上还是不可避免粘上了好些泥点。
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条水道旁,这是千沙河的一条支流,从翡翠城中央穿过,将整座城划作两半。
水道的南岸就是下城区了,达利特的居住之所。隔着河都能感受到下城区和中城区、上城区的截然不同。满眼望去黑黢黢的一片,乌央乌央的屋子层层叠叠堆挤在一起,都是用木头、砖块垒起来的,破败不堪的样子让人觉得一阵风就能吹倒一片。
在连绵的大雨中的确有很多达利特的房子被风吹倒,被雨给浸塌,但他们很快又能盖起新的屋子来。
水面上有三座桥梁,优钵娜带着乔达摩走向东面的那座桥,在桥上有守卫的武士检查身份。
优钵娜向武士展示了自己的金册,武士立刻朝两人低头鞠躬,不过眼神中有些不解,毕竟肯来下城区的婆罗门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桥上只有零星的行人,他们多是城邦的行政官,因为达利特是不能从桥上通行的,他们要往返南北城只能通过河面上的长尾船来回穿梭。水道连通到城外,乡郊的农民们划着独木舟载着粮食、水果来到城中贩卖,所以这条水道很是繁忙。
那条可怕的火绒鳄就是在这附近掀翻了几艘长尾船,吞掉几个人后消失在了水下。
一过了桥,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靠近水道旁的房屋还算干净整洁,这里是沿河的铺面,有码头,有餐馆,有农贸市场,恶臭味就是从农贸市场散播出来的。
越往里走,房屋越发的低矮、破败,道路也更加泥泞不堪。路上的行人见到乔达摩和优钵娜的穿着,纷纷低头转过身去防止目光接触。头上顶着陶罐背着孩子的妇女将陶罐放下,将孩子抱到胸前,背过身去。
孩子在睡梦中被弄醒,哇哇大哭了起来,吓得这位妇女连忙捂住孩子的嘴巴不让他哭。
乔达摩停下了脚步,走到这位妇女跟前,双手合十轻声道:“这位母亲,把手拿开吧,否则他会喘不过气来,让他哭吧,孩子就应该哭的。”
妇女根本不敢回头看乔达摩,可是捂着孩子的嘴巴,孩子再喘不过气来是会死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松开了手,让孩子放声哭了出来,她的眼睛依旧低垂着,丝毫不敢抬头。
乔达摩点点头,走开了。
女人在确定两人走后,哄了哄怀里的孩子,把他背回背上,重新拿起地上的陶罐。
她还是忍不住转头望向刚刚那个人的背影,高大而挺拔,她的眼角竟莫名流下泪来。
两人继续朝下城区的深处走去,乔达曾经的家在下城区最边缘的东北角,那里是垃圾场和焚尸场,是肮脏的下城区最肮脏的地方。
路上,乔达摩对身旁的优钵娜淡淡地叙述道:“曾经有一个刹帝利武士走在下城区的路上,一个达利特女人手里抱着孩子,转过身不去看那名武士。你知道,达利特用眼睛直视刹帝利和婆罗门,是要被挖眼的。孩子突然大声哭了起来,女人只能用手死死捂住孩子的口鼻,因为哭声冒犯了刹帝利,会被割去舌头。结果,这个武士站在原地就是不走,直到那个孩子被母亲活活闷死,他才离开。”
优钵娜没有说话,她深深叹了口气,她能察觉到乔达摩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自他从索娜奇宫出来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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