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验尸!”张婆子闻言拔高了声音,想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整个脸都扭曲了,慌忙道:“这怎么可以?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我孙女都死了,你还要让她死后不得安宁,你按是什么心!”
白苏苏嗤笑一声,看了看她血淋淋的耳朵和张长富包扎着的胳膊道:“你们现在这幅样子,张妮儿就能安宁了?生者尚且不得好生,死者何谈什么好死?”
王秀娟闻言却是眸色一沉,她知道白苏苏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虽然才十岁,但本事不小,她原本以为她是个冷情冷心的人,没想到她当真愿意给张妮儿出头,当即道:“我愿意!愿意!只要能让我的妮儿沉冤得雪,验尸就验尸!”
张长富激动的道:“你疯了?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她不懂事你也跟她一样?”
王秀娟斜了张长富一眼,冷冷的道:“那也是你女儿,你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死不瞑目吗?好啊,你不同意验尸也可以,那我就和你妈不死不休,看我们俩谁先弄死谁!反正她说了,我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往后也不会再有孩子了,在你们张家眼里我就是个废人,既然你们对我无情,那就别怪我多你们无义!”
白苏苏闻言脸上才露出一个笑模样,这王秀娟虽然平时温顺怯懦,骨子里却还有些血性,俗话说女为母则强,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甘于和自己的婆婆和丈夫对抗,白苏苏不由的高看她一眼。
张长富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虽然有些愚孝,但眼下人命关天,张妮儿也是他女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要看,那咱们就看看,但是你要答应我,若是小神仙看完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不许再闹了,并且要好好的给我妈磕头道歉!”
王秀娟直接道:“不可能!她要真是冤枉的,别说让我磕头道歉,就是让我把命赔给她都行!”
张婆子眼见夫妻俩达成了共识,脸色骤然大变,哭着喊着道:“不行啊!你们这是造孽啊!打扰死人的安宁那是要遭报应的!我不许你们这么做!”
王秀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都不怕遭报应,我们怕什么?”
说着不顾张婆子的哭喊,率先跑去带路,张长富和院子里的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张婆子眼见自己哭闹无果,心中一片哀戚:“完了完了……不行!不能让他们这么做!”然后麻溜的爬起来也跟了上去。
张妮儿是前天中午的时候捞上来的,当天晚上就被张长富抬到死人沟埋了。
这时节乍暖还寒,死人沟又是背阴之地,短短一天的时间尸体应该还没腐坏,所以白苏苏提出验尸
张长富带着一行人来的一座小土丘旁边,土丘附近撒满了黄纸,地上还有烧纸留下的痕迹,泥土是潮湿的深褐色,泛着一股腐烂的气息,远远看着像是饱蘸鲜血。
白苏苏盯着那土丘看了一样,心中一凛:“就是埋在这?”
张长富看她脸色不对,答道:“是啊,怎么了?我亲自埋的。”
白苏苏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这坟被人动过了。”
“啊!”张长富闻言惊叫了一声,随即有些生气的道:“小神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把我自己闺女埋了,还挖出来不成?”
白苏苏并不理会他,而是走到了那座小土丘和另外一座孤坟的中间,直接张妮儿的坟道:“你看这座土丘的痕迹,照理说你们是先埋葬了张妮儿,然后才撒的纸钱,这些纸钱呈散落状态落在坟丘上,就像这样。”
说着,她指了指身旁那座孤坟,只见上头散落这新旧不同的纸钱,有的还很新,有的已经发旧发白,和泥土沾在一起,难分彼此。
白苏苏接着道:“可你看张妮儿的坟丘上面,一张纸钱都没有,甚至有几张新纸被埋进了封土里,这坟明显被人挖开过后又填上。”
“你是说我们家妮儿的坟被人挖了?”王秀娟闻言眼圈一红,差点当场晕倒。
村子张万海带着几个强装的青年在一旁道:“这死人沟常有野狼豺狗出没,会不会是那些畜生刨的?”
白苏苏不客气的道:“你们家畜生挖了坑还给你填回去?看这土丘上的痕迹,分明是用铁锹给压平的。”
张万海脸上显出一丝尴尬,挤出一丝笑道:“小神仙说的有道理,那咱们……挖?”
他的话音刚落,张婆子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一下挡在了两个拿铁锹的年轻人面前,歇斯底里的道:“不行!你们不能动我孙女儿的坟!这是对死人不敬!我老婆子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这样做的!”
白苏苏不耐烦的拧了拧眉,对这个张婆子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这村里谁不知道张婆子最是重男轻女,自打张妮儿生下来就没给过这娘俩好脸色看,张妮子小小年纪人还没板凳高,就要跟着家里大人洗衣服、挖野菜、喂鸡、喂狗?
这会儿装出祖孙情深的给谁看?
白苏苏看了张婆子一眼,对着旁边两个青年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上来就把张婆子扯开丢在了一边的坟包上。
那老坟很有些年头了,又经过多年雨水冲刷,底下的棺材都冒出来了,腐朽的棺木坍塌下去,戳出两截白森森的腿骨。
张婆子为人再凶悍,也怕死人,见状惊叫不止,半天爬不起来,众人只闻到一股难闻的尿骚味,抬眼望去竟是那张婆子吓的尿了裤子。
张长富眼见自己老娘如此丢人现眼,忙上去将她扶起来好言相劝。
“挖!”
白苏苏那头已经指挥着那两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把张妮儿的坟给挖开了。
两个青年阳气重,也不怕沾惹什么晦气,抡开膀子就是一顿挖,可是眼下挖了一米多却是连张妮儿的影子都没见着,其中一人抹了把脸上的汗道:“长富哥?你确实是埋在这吗?怎么、怎么没有啊?”
另一个道:“是啊,埋了多深啊?要不我们再往下挖挖?”
张长富这才回过神来,望了一眼那一米见深的坟坑道:“这地方骨头堆着骨头,死人堆着死人的,我哪敢往深了挖?也就一米来深啊,妮儿呢?怎么不见了?”
王秀娟也是一脸震惊,扑到那坑里就哭了起来:“我妮儿呢!张长富!你把我们家妮儿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我我……“张长富万分冤枉:“我不知道啊,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就埋在这的呀!你和妈不是也在吗?”
王秀娟情绪已经接近失控:“那人呢?人呢?呜呜呜……”
白苏苏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张婆子,幽幽的道:“那就要问问你的好婆婆了。张婆子,是你自己说呢,还是等我查出来,让张妮儿替你说?”
张婆子被白苏苏冰冷眼神看的浑身一个激灵,但嘴上却仍旧不肯松口:“我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证据说妮儿的尸体没了是我干的?”
“嗯……”白苏苏抱着胳膊,手指敲了敲下巴道:“也是,我确实没什么证据。”
她看了一眼王秀娟,然后道:“既然你说是张妮儿告诉你是张婆子淹死了她,那我就去问问张妮儿。”
说完,白苏苏撇了张婆子一眼:“先把她带回去吧。”
然后扶了一把爬在坑边哭的王秀娟道:“带我去张妮儿落水的地方。”
王秀娟还没从失去女儿遗体的悲痛中清醒过来,闻言行尸走肉般的由着白苏苏将她扶起来,呆滞的随着白苏苏朝着张家的院子往回走去。
张老道满意的看着白苏苏的一举一动,心中暗道自家宝贝徒弟真乃大将之风,小小年纪思路清晰,条理分明,且嫉恶如仇,更难得的是还没有迂腐古板的酸气,有这样的徒弟,看来往回他可以老老实实的在山上呆着,不用下山跑来跑去了。
张妮儿淹死的地方就在张家出了门往前走一百多米的小溪边,溪边有两道台阶,往下是清澈的溪水,越往远处越深,溪水里飘着绿油油的水生植物。
王秀娟指着那小溪中间的地方,有些失魂落魄的道:“就在那……我们找到妮儿的时候,她就在那水面上飘着……”说着像是不愿回忆那场景,捂着脸哭了起来,削瘦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听着叫人揪心。
白苏苏捻诀开了天眼,便觉平静无波的溪面上飘着一层茫茫的水雾,似有若无的阴气水里飘荡着,随着白苏苏的目光落下,一株巨大的水生植物下的一片叶子突然动了一下。
白苏苏凝神望去,只见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躲在叶子下面,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怯怯的看着她,露出水面的一截小脸白森森的,像白瓷娃娃。
她微眯了眯眼神,朝那小脑袋招了招手,开口道:“你是张妮儿?”
“你你你!你能看的见我?”那小脑袋听见白苏苏的声音,吓的一哆嗦,惊起一滩水花,一下便钻进了水里。
王秀娟初时不知道白苏苏在干什么,听到白苏苏的话,再看到水面的异样泪水瞬间就止不住了:“你说什么!你说妮儿在这?她在哪?我的妮儿在哪?”
说着挣开白苏苏的手就要往溪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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