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道本想安慰褚幼薇一番，只是妇人们都在房间里，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主动开口，与褚遂良在外厅聊了几句，便也就告辞了。
出得褚宅，李崇道朝十三郎招了招手，后者便小跑了过来，李崇道摸了摸他的脑袋，赞赏道：“干得漂亮！”
十三郎如吃蜜糖，嘿嘿笑了起来。
“这门子如何肯放你进去，夫人们又如何肯听你的话？”李崇道还是想知道这小子是如何做到的。
十三郎也没多想：“我就跟他们说，除了我家阿郎，再没人敢要你家小娘子了。”
李崇道：“……”
虽然这话容易得罪人，但不得不说，这孩子的角度着实刁钻，看到了事情的本质，抓住了最关键的点。
照着大唐律，虽然奸罪的女方是受害者，不会被追究责任，但毕竟是封建社会，很多人都会认为女方已经不干净了，声誉受损了，所以很难再嫁出去。
虽然大唐朝风气比较开放，很多人都没有处子情结，而且寡妇再嫁也是常有的事情，一些个寡妇甚至比黄花大闺女还要吃香。
但好歹也是受到了传统礼教思想的影响，守寡跟被奸还是有着一定差距的。
这些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见惯了人间百态，做法属实简单粗暴，但效果也显而易见。
“走，去河间郡王府，请你吃点好东西！”李崇道想起李弘节的叮嘱，到底是决定去见见李孝恭。
尉迟敬德可不是好惹的人，当初秦王李世民差点要被兄长收拾了，长孙无忌和侯君集等人劝他先下手为强，李世民就派长孙无忌去请房玄龄和杜如晦来商议对策。
但当时李渊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已经下令让房玄龄和杜如晦离开秦王府，不得与李世民有任何接触和往来，长孙无忌自是请不来房谋杜断。
关键时刻，是尉迟敬德提了李世民的宝剑去找房玄龄和杜如晦，跟他们说，如果不去见秦王，当场就砍下他们的狗头，这才让房玄龄和杜如晦偷偷摸摸溜进了秦王府。
尉迟敬德与长孙无忌当居首功，这是李世民下的最终定论，所以尉迟敬德才敢恃宠而骄，居功自傲到这等地步。
李崇道和他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以李崇道现在的势力，根本无法抗衡尉迟敬德，除非把这个事捅到李世民那里去。
可闹大了之后，确实对褚幼薇的影响很不好，李崇道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李孝恭商量，或许李弘节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到了河间郡王府，李孝恭刚午睡起来，惺忪着睡眼，披了个薄薄的袍子，便出来了。
李崇真抱着李崇道的大腿，把嘴里含得黏糊糊的肉脯往李崇道嘴里塞，后者一脸嫌弃，一脚将鼻涕虫推到一旁，李崇真又锲而不舍地巴上来。
十三郎则是“闷声发大财”，将茶几上的小食不断往嘴里塞，当然了，也没忘记顺手牵羊，给龙光祖等一众兄弟姐妹们带一些。
“难得你跑得这么勤快，不如住下来作罢了，横竖房间都给你准备好的。”
李崇道给李孝恭倒了一碗苦涩的浓茶，因为没有茶具，他只是用水泡了庵茶，李孝恭只是抿了一口，大皱眉头，吐到了痰盂里。
“认得李弘节这个人么？”李崇道与李孝恭相处的时候，总是刻意不称呼，因为他心里到底还是没准备好要喊他一声爸爸，李孝恭固是知道，也不强求，所以一直很理解李崇道的不礼貌。
李孝恭有些恍惚，揉了揉太阳穴，眼里终于有了光，似乎回过神来了，轻叹一声道：“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看来某真是远离朝堂太久了……”
“武德三年，某向高祖皇帝献策，要攻萧铣，高祖皇帝便命我为信州总管，某领着将士们打造大船，练习水战，那一年，吾进爵为王。”
李孝恭的眼神很有力，仿佛回到了当年。
“当时我收拢了整个巴蜀的望族子弟，说是提拔重用，其实是想用他们作为人质，因为有了内应，所以连战告诫……”
“本王那时候可是用兵如神的，呵呵……”李孝恭说得轻巧，但忍不住自夸，李崇道也不迎合。
李孝恭自讨没趣地干咳了两声：“萧铣的骁将文士弘领着数万精兵，李靖劝我先稳一稳，但我求胜心切，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有点飘了，最后还是发动了攻势……”
“总之呢，本王用兵如神嘛，再加上李靖锦上添花，所以还是攻到了南梁的都城江陵。”
“不过攻下江陵的外城之后，萧铣选择了死守，我就派人进去劝降，这个人，就是李弘节。”
李崇道恍然大悟：“原来是你的旧部，难怪了……”
李孝恭也笑了起来，仿佛回到了戎马生涯：“用你的话来说，这李弘节有点东西的。”
“彼时萧铣死守，李弘节就进去跟他说，如果不投降，城破之后我李孝恭就要屠城。”
“萧铣拜祭了太庙之后，孤身出来投降，还求我只杀他一人，别为难百姓，哼，我李孝恭岂是这样的人？”
“我最后连萧铣都没杀，只是将他押送到京师听候发落。”
李孝恭难得燃起雄心壮志来，李崇道生怕他像得了老年痴呆的奶奶一样不断唠叨以前的事情，赶忙开口道：“难怪他知道我身份之后，会对我这么好……”
也不等李孝恭发问，李崇道便把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道了一遍。
“该杀的尉迟融，真当我李孝恭是纸糊的么，尉迟宝玠这等浪荡儿，给我孩儿提鞋都不配！”
李孝恭拍案而起：“来人，更衣！”
“别冲动嘛，也就说说，别把事情闹大了，你这才刚当上司空，真个儿闹将起来，两败俱伤罢了。”
“什么两败俱伤？我只是换身衣服罢了，又没说要寻尉迟融晦气……”
李崇道：“……”
他也有些傻眼，心说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逗我玩个球啊。
李孝恭虽然夸夸其谈，说自己用兵如神云云，一看就是个不靠谱的，但事实上心思比李崇道沉稳老辣太多太多，李弘节让李崇道来找李孝恭商量，或许也是这个原因。
能兵不血刃拿下南方半壁江山的李孝恭，又岂是无脑冲动之人，得罪了他，可比得罪尉迟敬德这种莽夫，更令人不安。
李崇道倒是很好奇，用兵如神的李孝恭，会如何应对尉迟敬德了，果然有个靠山就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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