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走,是福不是祸,我们好像应该为她高兴才是。”旭飞唤回千雪的思绪。”
“原本可以在西夷单纯快活地过上一辈子,何苦……情一个字,害人不浅。差一点她就毁了。”千雪语气中不无责怪之意。
旭飞握紧了缰绳,对于露华,他的确有歉意,可千雪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爱露华,难道这个也能勉强吗?
千雪调转马头,正欲往回走,旁边的旭飞却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回头望见那双灰涩的眼睛,沉重无力的悲哀像魔鬼一样顷刻在身体里蔓延。景飞残忍,她对旭飞更残忍,若是没有她残忍在先,景飞又怎能伤得了旭飞的心?原本还以为,自己对旭飞毫无男女之情,可是那日露华提醒了她,如此割舍不断,不是情又是什么?露华告诉她当日在厅里发生的事情后,心中的疼痛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十几年的情谊,一天一天沉淀,哪怕每天只有一点点。然而,毕竟发现得太晚了,若是没有后来一连串的生死经历,也许她仍旧浑然不觉。可发现了更添苦恼,景飞不安了,所以逼着她选择,曾经可以不假思索就下决定的事变成现在的犹豫。她不快乐,景飞不快乐,旭飞更痛苦。所以,这份情,不能放亦不能纵。
一滴清泪洒在旭飞手背,旭飞忽地松开手,原来冰凉亦可以如此烫心。
“四皇弟,如今你已回宫,比不得往日了,望你……自己多加保重。”
“你——”旭飞望着眼前的人,愣是看不透,前一刻那滴泪可是真实的?她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换上一脸的漠然与疏离?
“这么久不见,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么?”
“在宫里,你我是叔嫂,各人该守什么分儿是规矩定下的。”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错,可旭飞却听后却浑身一震,这……就是大哥的目的?若不是那封信,宫里的变故他又如何知晓?狠!好狠!旭飞狂笑一声,策马飞奔而去。千雪不解,在原地发了会怔,算了,也许景飞说得对,是该断,再牵扯下去反而害了旭飞。既然残忍了,那就一直不要给希望。
自送走了露华,千雪的情绪一直恹恹的,再加上旭飞回宫实在乱心,在上官鸿看来,她非常安分地呆在宁安宫,除了日常请安外,几乎足不出户。旭飞不仅重掌旧职,上官鸿还把一半禁军都交给他管理,直接负责皇宫的安全。与此同时,朝廷上下流言四起,说当日四皇子在官道受袭一事乃太子主谋。这件事情已经沉寂多时,况且皇室根本就没有对外承认过,怎么旭飞一回来就风生水起了?这……就是那声狂笑预示的结果吗?旭飞到底要干什么?
“他在哪里?”收好父亲托人送来的家信,千雪问道。
“太子殿下还没回来。”
“都这么晚了……”
“太子一早就有吩咐的,太子妃身子不好,若他回来晚,可以先安置了。娘娘……”
“我等他!”小紫还没说完,千雪就已坚定地接下话。
这一等又是一个多时辰,将近子时,景飞才回到宁安宫。本想直接回书房,省得吵了千雪,不期然望了一下听风阁的方向,居然还亮着灯。她还没睡吗?
这时,小紫从大厅跑出来:“殿下,您可回来了。娘娘一直在等您呢。”
随着小紫进了听风阁,烛光下,千雪坐在桌旁,单肘撑着桌面,素手托住下巴,睁眼望着门口。乍见景飞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她眨了下眼睛,站起身来:“你回来了?”
景飞下了披风,交给小紫,一面却对千雪说:“不是叫你先睡的吗?”
“反正也是睡不着。”
“敢情你是顺便等我?”景飞挑挑眉。
“是!”千雪见他有心思开玩笑,怕是事情对他影响也不大,自己还白担心了。
景飞拉住她,目光含着深意:“你……”似是想问什么,旋即又转了话锋,“别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一切有我。”
千雪却是另有所思:“景飞,你知不知道,这话我其实不爱听。”
景飞默然。
晴天晴云从里屋出来:“殿下,娘娘,床铺好了,请安置吧。”几个人都是深明主子心意的,相互使了眼色,很有默契地一齐退了下去。
千雪也没再说话,上前帮景飞更衣,冷不防被他一下搂进怀里。
“好,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以后,你不喜欢我做的,我都不做。”景飞的声音低低的,听来却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
千雪失笑:“别说胡话了。若我说不喜欢你当皇帝,你还能不当了?”
“是,不当了。”
他们紧紧拥着彼此,竟不觉着冷,心里都是暖暖的。良久,千雪叹了口气:“你自有你的志向,我不能阻了你。若你想清楚了什么是你真正想要的,千万别为了我改变,那样太辛苦。有这个心……就够了。”
“那你要的是什么?”说话间,景飞已经不安分地吻千雪的脸颊,圈在她腰上的手臂也收紧了几分。
千雪伸出双手定住他的脸,让两人几乎是眼睛对着眼睛:“我要的……你以后别什么事都瞒着,别让我一直跟在你背后,好吗?我也是自小生在权贵之家,对许多事都不会陌生,别想着我有多圣洁,多与世无争,在宫里,人要生存,心就不能透明。但你我既是夫妻,那就是一体的,什么都别瞒我,你的一切……我都接受。”
“好……”景飞承诺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也许他是该弄清楚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窗外月朦胧,屋内人朦胧,影朦胧……
如何对付流言?景飞跟旭飞兄弟一直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站在敌对立场的。若说景飞出手欲除去亲弟,这也不是不可能。景飞干脆来个不听不管,呆在宁安宫与千雪作画题诗,好不快活。
“你好像把我画太好了。”千雪端详着景飞刚替她画好的画像。
“给女人作画从来都是嫌画得不够美的,你倒特别。”
千雪睕了他一眼:“你到底给多少个女人画过画像?”
“不是绝色还入不了我的眼。”景飞那模样可神气了。
“你是嫌这偌大的宁安宫太冷清了,要不要我跟父皇请旨,让他老人家赐几个美女过来。”
“我就这一句,你却说了那么多。”
“那好,小女子叩谢轻若尘公子赐画。”千雪煞有其事地行了个礼。
景飞听到“轻若尘”三字,怔了一下,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书画等闲乐之事……若不是近日为避流言,他还真没时间和雅兴跟千雪在这儿这么悠闲。好像……也挺不错的。
“想什么呢?”
“在想该在画上题什么诗,一时间竟想不出能匹配你的句子,看来我这个轻若尘也是错负盛名。”
“那我自己来题可好?”千雪的眼睛亮晶晶的。景飞把手里的笔递给她。千雪接过,玉手轻挥,画像一侧多添了两行小楷:“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写完,她抬眼望着景飞。你还担心吗?你还不安吗?对旭飞只能是歉疚与怜惜,可对你……却是一生一世。
“这画……是无价之宝。”景飞的浅笑在初春里显得尤其温暖。千雪看了一眼窗外迎风款摆的柳条,嫩黄的新叶似是缀在枝上的美玉,在早来的春光里舞得明媚动人。她的心一下被眼前这景这情塞得满满的。
“画是无价之宝,那我呢?”笑得更是颠倒众生。
景飞有点招架不住,知道千雪是故意的。他本来是个比较清冷的人,自然不爱讲那些缠绵的情话,可千雪总是有意无意就逼他开口。所幸她还知道分寸,都挑旁边没人的时候发难,不然他的一世英明……话说回来了,她这些招儿都从哪里学来的?莫非是无师自通?还是……从她爹娘那儿参考?想到这里,景飞不禁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景飞拉过千雪,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啊……足以倾国倾城。”
千雪闻言,明白他的意思,唉……这江山美人其实看来并没有矛盾,可是古往今来却无人能两者俱全。她心里一直是排斥景飞日后登基做皇帝的,她自私,怕国家、权力、阴谋最终会把云千雪挤出他的心。最重要的是,皇帝意味着名正言顺坐拥三宫六院的佳丽,到那时……她估计自己会疯掉。倾国倾城,意思是愿为她倾其国倾其城?
“殿下,娘娘,外头来了个叫知画的宫女,说是熙和公主身边的,两位主子要不要见?”小紫在帘外问道。
“知画?让她到厅里等候,我马上过去。”景飞跟千雪互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异常。
“别担心,先去看看再说。”千雪说道,对林菊若,心里总有一分歉疚,不但抢了人家喜欢的人,还间接害她嫁给燕烈。
两人刚进厅里见到知画,那丫头一下就跪在景飞面前:“殿下,你快去救救我们小姐吧。”
“出了什么事?”景飞扶起她,一脸凝重。
“姑爷给小姐灌了下胎药,……孩子……孩子是没了,就连小姐现在都只剩一口气。”
景飞听得脸色当场沉下:“带我过去看看。”
千雪拦住他们:“先搞清楚状况再说,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宫里怎么没人知道?知画,荣轩阁有宣太医吗?”燕烈跟菊若成亲后,两人一直风平浪静的,每次见林菊若,千雪是细心又细心地察看敲问,也没瞧出什么不同来。最近,北去的山路已经化雪,他们正准备启程回西燎。怎么在这个时候竟出事了?
“没有,姑爷身边的赵先生也是精通医术的,一直是他给小姐号的脉。”
“这像话吗!既然在宫里,怎么不宣太医?”景飞转头对小福子吩咐:“去宣太医到荣轩阁,就说熙和公主病了。”
小福子领命出去。
景飞也冷静了许多:“知画,你先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
“是。三天前,姑爷突然要赵先生给小姐把脉,奴婢这才发觉小姐可能是有喜了,她那会儿一连几日起床都吐得厉害,可是……奴婢懂的也少,竟粗心得没想开去。赵先生说小姐的确是有喜脉,怕是有一个多月了。可是……跟着,他就出去跟姑爷说了好半天的话。姑爷再回房的时候就跟小姐说不能要这个孩子,小姐不依,两人就吵起来了。后来……奴婢见他们没再提起,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哪有人会真的狠心到不要自己骨肉的。谁想到第二天,姑爷……就吩咐人在小姐的汤药里加了下胎药……”知画讲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千雪听得浑身冰凉,被景飞抓着的手也越发得疼痛,她看着他,把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景飞这才缓下情绪,放松手的力道:“对不起。”
“我没事,现下看公主要紧,我们一起去荣轩阁找燕烈讨个说法。”
荣轩阁
景飞和千雪正巧撞见当值的张太医被挡在门外。
“晏公子说了,荣轩阁没病人,张太医请回吧。”千雪认得这说话的宫女,是燕烈从西燎带过来的。
张太医一脸为难看着小福子。
“是太子殿下差太医过来给熙和公主看病的。”
“公主好好的,根本没有生病。”
小福子冷笑一声:“公主有宿疾,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身子骨儿一向虚弱,我看你是不清楚状况吧。这十几年公主都是由殿下照料的,她要不要看太医莫非你还能比殿下清楚?”
“这里的奴才就是不一样呵,竟比我们能说会道!”燕烈寒着脸从屋里出来,后面还跟着赵修文,即是上次林菊若在陶然居碰到的那名文士,知画提到的赵先生。
“我看……他再怎么能说会道,也比不上你们强词夺理吧?”恰在此时,千雪跟景飞也踏进了荣轩阁的院子。话是千雪说的,人家正主儿发话了,不接招行吗?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燕烈的眼睛在瞥见知画的时候迅速闪过冰寒。
“今日很适合做一件事情。”千雪回道,看了看身边的景飞。
“什么事?”
“算帐。”景飞言简意赅。
“两位可真爱开玩笑。”
“我们没那个闲情雅致,既然你说菊若好好的,那请她出来见见总可以吧?”景飞遣词毫不客气,千雪知道他已经着急得不得了。
燕烈想了想,回道:“自然可以,不过这位太医……就不用劳烦他在这儿耗着了,修文是寒谷学医出来的,有他足矣。”
众人一听,看向赵修文的眼光不禁多了几分惊讶,这人……也是寒谷神医的门人?赵修文很大方地接收各种目光,那份自若的神态……千雪不禁觉着这人的确不简单,在西燎的身份肯定不低。
“既然如此,那老臣先告退了。”张太医见这几个主子之间暗流汹涌,想着还是早撤为妙。
谁知景飞却叫住他:“张太医,你还不能走,跟我进去看公主。”张太医僵在那里,不知是走还是留,为难又惶恐。
燕烈即刻伸手横在景飞面前:“太子仿佛不相信在下的话?”
千雪知道景飞是关心则乱,燕烈还是上官鸿的客人,断不能在荣轩阁跟他动手。她上前两步,轻扯了下景飞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景飞松懈下来,千雪便先对张太医道:“您先回去吧。”
张太医如获大赦,急急退了出去。燕烈这才把他们请进了客厅。
“外人都走了,晏公子,咱们也别兜圈子。听说……熙和公主小产了,我们是特意过来探望的,也是跟你当面讨个说法。”千雪开门见山地说。
燕烈听闻“小产”二字,倒是怔了一怔,仿佛极力在掩饰什么情绪,很快又一脸平静了。
“的确是我没照顾好她。”
“若你能不‘照顾’她倒再好不过!你们曾经为要不要留下孩子大吵,为什么?菊若身体一直不好,你来这么一招不等于要了她的命吗?”景飞冷冷地回道,尖锐地语气掩不住话里的心痛。
一旁的赵修文正想上前说什么,却被燕烈阻下。
“公子……”
“这件事我自己解决。”燕烈摇头示意他别插话。
“父皇若是知晓此事,看你如何交代?菊若再怎么说也是翰日国封的公主,岂容你如此轻贱?”
“皇上那边我自有说法,你不必操心。来人,先带太子和太子妃去见公主。”燕烈脸上已有倦意,不再跟景飞争辩,速速叫人带他们进里屋。
若是在外头见了燕烈想扑过去咬人,那么在里屋见到林菊若后只让人想哭泣。她似乎比往日更瘦弱了,脸色白得可怕,眼睛也眯合着,不知是睡是醒。千雪只觉得眼眶周围传来一阵似被烟熏的刺痛,泪水霎时模糊了双眼。景飞死死盯着林菊若,双手紧握成拳,踉跄着倒退了一步,险些站立不稳。
知画抹完眼泪,走到床边轻轻推了一下她:“小姐……太子殿下来看你了。”
菊若睁开眼,迷茫了片刻才在房中找到景飞的身影,憔悴的容颜上泛起一朵微笑:“表哥……你来了……”说着便要挣扎着坐起。景飞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知画在她身后塞了个软枕。林菊若靠在枕上半坐着,仍让人感觉到她的虚弱和无力。此刻她眼里看不到旁人,只是睁眼望着景飞,伸手紧紧握着景飞的手,有欣喜,有依赖,有信任,更有深情……千雪觉得喉咙里似是塞满了鱼骨,吞噎困难,伴随着呼吸的节奏刺痛。她咬着唇,悄声退了出去,跑到外头院子的假山后面,见周围没有旁人了,才敢哭出声来。看她都造了什么孽,林菊若如果有个万一,她将永生难安。为什么不大度一点,当日在明心殿就一口应了亲事,虽然上官鸿一心要把菊若嫁给燕烈,可如果自己可以从中阻挠帮帮郁林王妃……事情也许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她错了吗?错了……
正哭得难过,一方手帕递到她低垂的眼下,千雪抬起迷蒙的泪眼,却见燕烈立在面前,神情莫测。她抢过手帕,没有感谢,死死盯着他,眼里充满控诉。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当初我求过你的……”
燕烈转身靠在另一旁的石头上,苦笑着回答:“你以为我真的那么狠心?”当日他在西燎又怎么会放过她和景飞呢?无论为她做了什么,他依旧是那种狠心到会虐待妻儿的无情无义之人。
千雪望着他:“不是你,是我……”她扶着假山起身,却因为蹲得太久而膝盖酸软,不自主地向前倾去。燕烈立刻敏捷地伸手一捞,将她牢牢锁在胸前。千雪轻轻推他,没有反应,抬起头,发现他也正低头看她,眼睛幽深而专注,仿佛是很想看清什么似的。千雪狠狠掐了他的手臂一把,燕烈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放开她。千雪觉得奇怪,怎么说呢……一段时间不见,燕烈好像变得有点……傻了,眼里偶尔会出现一种迷茫的神色。
“你刚刚在看什么?”
“想看清你。”他这会又恢复正常了。
“我并不复杂,而且……也不需要你懂。”
燕烈嘴角微扬,但脸上毫无笑意:“是啊,只要上官景飞懂你就可以了。可是,他真正懂你么?”
千雪正欲开口,她不觉得有必要跟燕烈在这里讨论她和景飞之间的问题。燕烈却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欢跟我说这些,可是……今天就别跟我抬杠了,随便陪我聊聊也不行吗?”说话间,眉心竟显出一丝疲惫之色。千雪也放松了自己,目光穿过柳叶帘恍惚着,过了片刻方开口回道:“他懂的。”
燕烈沉默了半晌,而后竟“吃吃”笑起来:“你说人干吗要求别人懂呢?”
千雪望着他,认真地说:“你会这样问,代表你也在求。”她明显看到燕烈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脸上闪过一丝狼狈,搭在石上的手劲似乎重了些,好像听得了石头“咯吱咯吱”的碎裂声。千雪不认为燕烈会对自己动手,但是他浑身散发的寒气还是让她不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燕烈收下右手,再看千雪时眼里再无激动:“你错了,我不需要,一个帝王是不需要这种感情的。”
是吗?帝王不需要,所以他可以这样伤害林菊若?是因为他厌恶林菊若让他动了心,还是……想起菊若,千雪鼓起勇气喊道:“一个帝王难道就可以没有人性吗?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禽兽不如——”这话说得重了,燕烈目光一冷,顷刻间便欺身上前,伸出一手掐住千雪的脖子。
千雪不禁在心里大叫倒霉,最近她的脖子好像经常被人掐。伸手想掰开燕烈的手指,不料脖子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你……放手……”
燕烈望着她,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不如……你跟我回西燎吧。”
“你疯了!怎……怎么……可能?”
“你跟我走,我放了林菊若。”燕烈邪笑着凑近她。
在千雪着急的时刻旁边适时传来景飞的低喝:“燕烈,你想干什么?”
燕烈松开掐在千雪脖子上的手,改攫住她的手腕,牢牢抓着,不让她离开他身边半步。然后,朝着景飞说道:“怎么?跟旧情人缠绵完了才想起她来。要不这样吧,我们可以打个商量,林菊若留给你,云千雪我带走。”
他话刚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千雪举起未受控制的左手迅速甩了燕烈一巴掌。燕烈一脸的难以置信,惊愕间不觉松开了千雪。景飞显然也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千雪右手一扬,方才燕烈递给她的丝帕砸在燕烈身上,然后缓缓飘落。
“你以为我们是东西么?随你喜欢就可以让来让去。不错,你是帝王,可以坐拥天下红颜。可惜……有一样东西是权力握不住的,那就是真心!如果,你一直把她当成你想要就可以占有的女人,伤害过随便哄哄马上就可以百依百顺的女人,那么……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她的心。”
在燕烈还因这番话而呆怔的时候,千雪从他身边大方过去,随了景飞一同离开荣轩阁。一路上,景飞都没有说话,回到听风阁,还是千雪忍不住问:“怎么了?”
景飞微笑着安慰她:“想你刚才真勇敢,居然敢扇西燎皇帝的耳光。”
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勉强,千雪心里很不痛快,自然明白他是因为林菊若才会如此。连她都会心疼,何况是景飞呢?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能让林菊若一个人跟燕烈回西燎吗?
景飞终于卸下伪装,叹了口气:“菊若的心上多了条缝,生来就比常人虚弱,所以……不能怀孩子。”
“不能怀孩子?她……”
“这事儿在菊若嫁人前南宫是跟她说过的,可她没放在心上,直到怀孕后,燕烈差赵修文给她诊脉他们才发现的。想那赵修文也是寒谷出来的弟子,诊脉后查了南宫给菊若配的药,马上就知道依她的身子无法承受生产之苦……”
“因此燕烈才狠下心给菊若喝了下胎药?”千雪吃惊地掩口,方才她还那样骂他。可对一个女人来说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又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菊若叫我别怪燕烈,……我不怪他,我怪的是自己。”景飞整个人靠在软榻上,显得疲惫而无力。是啊,怎么办?方才燕烈的喜怒不定他也瞧见了,就算对菊若有情,他能为菊若做到什么地步呢?况且,燕烈和菊若之间……隔着千雪、隔着他……怎么能乞求他们会抛开一切恩怨毫无芥蒂?菊若以后会有怎样的命运?可恨他竟丝毫不能帮她。
“我想问的是,菊若她永远都不能有孩子吗?身子调养好了也不行吗?”千雪急切地询问,同是女人,对这一点她非常在意,她知道林菊若一定也非常在意,否则不会为了是否留下孩子而跟燕烈起争执。
“是,不能有。”
千雪被景飞的话震得跌坐在椅上,林菊若已经够惨了,为什么上天不能让她稍微幸福一些?她茫然地对景飞说:“要不你去求父皇,让他留下菊若吧……就算……就算要你娶了她也是无妨的。”
景飞有些好笑地起身拉过她:“傻瓜,这事儿怎么能由你这么办?莫说菊若自己不愿意,燕烈肯定也不会依,还有父皇……就算是我也不会答应的。我们并不能替菊若决定什么。”
千雪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她仍然决定要跟燕烈回西燎?”
景飞无奈地点了点头。菊若一直是这样,总是避免给旁人招来麻烦。对她……岂是“愧疚”二字能说清?他竟然可以为了千雪自私地坐任她嫁给燕烈,当日在明心殿,那抹藏在眼底的伤痛像利刃一般狠狠划过他的心坎。就从那一刻起,菊若对他是彻底地寒了心吧。她明白了千雪是何等骄傲的女子,不会允许有第三人介入她的爱情。更重要的是,菊若最终看清她和千雪在景飞心中较量的结果,她输得一败涂地。从此以后,她便不会再依靠这个表哥,是缘是孽,该是她受的她一个人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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