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天,夏夕在海县——景尧和海县改建部门有个会议要开,她则准备先去接韩筝和陆嫣然,等景尧办完事,再携同姥姥和夏誉一同回港市。
至于老城西那些关系比较亲的街坊,景尧说了,晚些时候会有包机接他们去港市,免费三日游。
至于夏菲,还在服刑,婚礼肯定来不了。
卓爷爷曾问她:“要不要让夏菲出来参加婚礼?如果想,爷爷想法子把人保出来……”
她说:“不用……”
如今,她和景尧也算是公众人物,被人抓住把柄对两家公司都有影响,一切理应按章办事。
上午十点,夏夕去了韩筝家。
她一直有她家的钥匙,许久未见,她想给好友一个惊喜,就没事先打招呼,悄悄开了门,却发现房内静悄悄的。
韩筝说了,她为了参加她的婚礼已经调休了三天假,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等着她的到来,今晚她们会在港市度过最后一个闺蜜之夜。
难道还在赖床?
夏夕想着,走上前,猛地一拧门把,笑着叫了一声:“Surprise(突然袭击)!”
房内光线不是很亮,遮光窗帘一小半收着,一大半低垂着,借着光线,她看到满地都是衣物,床上睡着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因为她这么一叫,女的惊叫着把被子拉起来,就差盖住自己的脸了。至于男人,懒懒抬起头,慢条斯理地瞄了一眼,并没有惊到,惊到的反倒是夏夕。
床上的男人居然……居然是刁烽!
夏夕顿时傻了眼。
砰!下一刻,她连忙把门给带上,“噔噔噔”跑出了公寓。
跑了一小段路,她想想不对啊,她为什么要跑?
虽然撞破这种事有点难堪,但是这两位是不是也该和她有个交代啊?至少刁烽得给个交代吧!
她捧着乱跳的小心脏,抚了抚额头,连吸几口气,又跑了回去,却停在公寓门外没敢再冒昧直接闯入,而是给韩筝去了电话:“起了没?”
韩筝秒接:“起了。你跑哪儿去了?”
夏夕幽幽回了四个字:“门外。”
公寓门立刻被打开了,韩筝探出半张脸,不自在地轻唤了一声:“夏夕。”
夏夕指指房内,干干一笑:“老刁呢?”
韩筝回答道:“在洗脸。”
“哦……”夏夕立刻把她拉到过道上,轻声问,“你和他……怎么回事啊?”
韩筝回答得极平静:“就你看到的那样,睡了……。”
夏夕:“……”
都是成年人,她自管不得好朋友的私生活。如果对象是韩筝的同事,她什么意见也没有,但是刁烽是个很复杂的人,不光是个混社会的狠角色,生性亦邪亦正,而且他心里有人,那女人都结婚了,可他一直守着,还曾大大方方昭告天下,他愿意当备胎。这样的人,不会和其他女人认真的。
景尧说过的,刁烽的有情有义只针对那个叫“墨姐”的女人,其他女人在他的生活中只是调剂品而已——他不是那种干净的男人,这些年他睡过的女人多了去,但他从不和她们谈感情,只讲钱和性。
“干什么这么看我……”韩筝轻轻一笑,这孩子本来很英气,但现在眉眼间似多了一些女人的娇媚。
“那个,刚刚不好意思啊……”夏夕为自己的猛浪道歉。
“傻瓜,道什么歉?”韩筝不以为然。
“我有点吓到。”夏夕打量着她,欲言又止的。
“哎,你这是什么表情?”韩筝扑哧一笑,“我丢了老处女的身份你该为我高兴。不就是性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大家聚在一起开心就好。”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像韩筝,她很自律的,什么时候在男女关系上这么随便过?
“可你怎么和他突然走得这么近了呢?”夏夕还是很纳闷,想不通啊!
“那次被关在废医院地下仓库里有一天一夜,四周暗无天日的,我心里很绝望,以为这一次是必死无疑了,结果老刁过来了。他救我出来抱我上车时,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觉得很安全。”
靠着墙壁,韩筝冷静地回忆着,陈述着:“这件事过后没多久,有一次,他受了点伤给我打电话,我就去帮他包扎了一下。等他伤好了,我说要请他吃饭,以谢他救命之恩,然后他回请了一顿,说我也帮过他。
“哦,对了,他知道我练过拳,吃完饭说要试试我身手,结果就成了他手下败将。
“然后他又说他可以教我怎么临阵应敌,经过上次惨痛经历后,我意识到实战的重要性,绝不是单纯靠平常练一练就能解决根本问题的,就和他约好有空就讨教……
“就这样,一来一往见面的次数多了……然后,有一天我们就……一切水到渠成。”
夏夕听罢,顿生感慨,缘分这种事,还真是玄妙啊,明明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居然因为这样一件事成了朋友,还有了这种关系。
“那你怎么都没和我说啊,嫣然也不知道吧?!”
“嫣然忙,你也忙,我也是忙得两眼一抹黑,没顾上说,也是怕你们担心。”
夏夕听出来了,韩筝对这段关系并不抱太大希望。也许是她和嫣然太顾自己生活了,忽略了她,她太寂寞了,正好被刁烽乘虚而入。
“那下一步你们有什么打算?”她问。
“没打算。”韩筝神情异常平静,“我和他没谈过,有空他会过来,打场架,吃顿饭,睡个觉,没空各忙各的,互不打扰……你知道的,当医生的都很忙,我没空想其他,下班回来累得只想睡觉,除了看病,其他事很少能让我费心思多想的。他也不是那种能被人束缚住的人,所以,就这样吧……”
说得很轻巧。
但夏夕却皱起了眉头,韩筝可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她怎能允许有人欺负她?
如果给不起承诺,负不起责任,那就不该在一起。
韩筝表面看着很强悍,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她没有家人,内心孤独,她对家的渴望比谁都重,但她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男人去投放自己的感情。
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这么放纵,如果有一天,这个男人悄无声息地弃她而去,她会深受打击。
“老刁,出来,我有话问你……”
以前夏夕挺怕刁烽的,这家伙很凶悍,来头又那么大,是个不能招惹的狠角色。现在不太一样了。经过几个月的磨炼,再见到那些有头有脸的商业精英或大佬时,她不再惴惴不安,不再敬慕仰望,而能以一种同等的身份去面对。和景尧的朋友们相处时,也变得从容自若。
很突然地,她就甩开韩筝,跑进了小公寓,还叫了一声。
“喂,夏夕,你干吗……”韩筝一惊,想把她抓住。
作为这么多年的好闺蜜,她很清楚夏夕叫住刁烽想干吗。
夏夕眼疾手快直接把门关上,锁住,抬头时看到刁烽正从卫生间出来,黑色七分裤,黑色短袖衬衣,挑了挑浓眉,一脸了然:“新娘子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门外头,韩筝“啪啪啪”地拍门,急得直叫:“夏夕,你给我开门。我的事,你不准管。”
夏夕不听,只灼灼地看着刁烽这个大块头,眉心微锁,神情严肃:“不是兴师问罪,只是提醒。阿筝不是你以前遇到的那些女人。别的女人可能图你钱财,阿筝不会。她不是你可以随便对待的人。如果你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想尝一尝江南的农家小菜,还请另找别人,别动我家阿筝,也别对她好。她从小没人疼,别人对她好,她就会加倍对别人好。逢场作戏她做不来,到最后,你带给她的只会是无尽的伤害……”
刁烽不是一个好性子的人,做了这么多年老大,从来只有他训人,何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训过。但今日,他很有耐心地听完她的警告,而后抱起胸玩味地笑道:“看样子景尧把你调教得相当不错,以前见我一脸怕,现在都敢大呼小叫了。”
“别废话,老刁,我只要你一句话,你睡了我好闺蜜,往后你到底准备怎样?”夏夕学他抱胸,一脸谈判的模样,“如果只是玩玩,那以后我和景尧没法把你当朋友看了……”
刁烽却指了指房门:“你先把韩筝放进来。”
“她一定不让我管的。”
“我得当着韩筝的面说,快开门。”
夏夕只得先把门开了。
韩筝立刻闯了进来,拉住她时紧张直叫:“我的事,你别管。”
“你没有亲人,你的事我不管,谁管?”夏夕直瞪她,紧跟着转头盯着刁烽,一脸霸道地命令道,“老刁,你赶紧给个交代。”
“不用。”
“我娶她。”
这两句话异口同声地被叫了出来。
话音撞到了一起。
韩筝以为幻听,怔住——这个很不像善类的男人,此刻,眼神流露着少见的温柔。
夏夕也呆了一下。
刁烽则跟着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愿意。”
“你……刚刚说了什么?”韩筝声音微颤,透着几丝小紧张。
刁烽目光一正,走上前,直到和她只有一步之距时停下,清了清喉咙说道:“关于我和你这事,其实我已经想了很久,一直找不到机会说。
“说起来我们好了也有段日子了,这些日子,我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空了打打拳,遛遛狗,看看电影,床上也很合拍,只是,我是个大粗人,大学都没毕业就开始混社会,混到现在虽然说还不错,有了点社会地位,但总归是个有过案底的人。而你是个医生,医术还挺不错,将来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我不太清楚你看不看得起我,有文化的人和没文化的人,思想境界会很不一样。”
韩筝张嘴想说话,却被他叫住:“你不要打断,让我先把话说完。”
她只得闭了嘴,眼巴巴望着,热烈的眼神闪烁着少见的光芒。
刁烽继续往下说,神情流露着前所未有的真挚,他搓了搓手心,似乎也有点局促:“说句大实话,我不是什么好人,牢我坐过,人我砍过,女人我睡过不少,但我从不碰良家妇女,像你这样的,我本不该沾——你是夏夕的闺蜜,夏夕是景尧的老婆,一个没处理好,我肯定会被景尧骂死。可我还是破了惯例。
“至于原因,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在琢磨,可就是想不出来。可能我从来没遇上过像你这样的:打架时,很彪悍;工作时,很尽心尽职;喝酒时,很爽快;上床时,不扭捏……你这性子很对我胃口。
“不过对胃口是一码事,相处久了,能不能互相包容各自的缺点,又是另一码事。
“比如,我很大男人的,喜欢有人依赖我;比如,你很独立,工作起来没个头……不过,如果你愿意,我想我们可以尝试着过一过日子,彼此调节,以心相待,合得来,我们过一辈子,合不来,我们各自珍重……你看如何?”
夏夕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点怀疑,像刁烽这种老江湖,环肥燕瘦,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现在他当真会对一个普通女生心动?
“好,那就尝试一下。”韩筝想都没想答应了下来。
刁烽顿时笑了,又搓了一下手心:“要不,今天我们就去领证?省得有人觉得我在占你便宜。”
“好。”韩筝重重点头。
“那换衣服,马上行动,嗯,就让夏夕做我们的证婚人?”
“嗯。都听你的。”
一个小时后,韩筝成了有夫之妇,而夏夕见证了这个过程,还帮他们录下了这个属于他们的神圣时刻。
从民政厅出来,夏夕晕晕地给景尧打电话,不远处,某对新人你侬我侬的,说是要去挑婚戒,还问她要不要去。
她连连摇头,带着保镖安姐先行一步,实在不太想留着吃他俩的狗粮,甜得黏牙:一个叫“大老虎”,一个叫“小老虎”,那昵称,说有多腻歪就有多腻歪。
“喂,大宝贝,你接到韩筝了吗?我已经开完会了,一小时后到家。”
听得自家男人叫“大宝贝”,她再次被肉麻到了,唉,爱人之间的爱称,还真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没有。”
“她不在?”
“在。”
“那怎么没接到。”
“有人会带她过去。”
“谁呀?”
“还是先和你说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吧!”她整个人还处在兴奋当中。
“什么?”
“刁烽结婚了。”
“对象不会是韩筝吧?”
哇,猜得也太精准了吧!
“你……一早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她立刻反应过来。
“没呀。但见他们一起吃过饭。韩筝的谢恩餐。”
就一面他就猜出有猫腻了?这家伙果然是做律师的,眼光够毒。
“我挺担忧的。”
“担什么忧?又不是小孩子,更不是任性的人,能选择结婚,想必彼此对对方还是颇有好感的。谁的婚姻不是一场赌博。赌赢了互惠,赌输了互败。其实这样挺好不是吗?”
“怎么好了?”
“你那两个好朋友,嫁给了我那两个好朋友,我们又是一对,从今往后,还能常来常往,互通友情,挺好不是?”
咦?想想还真是啊!
在这世上,很多闺蜜因为各自嫁了男人就各居一方,多少会生分起来,但她们三个好闺蜜,嫁的却是他们三个铁哥们,这样的缘分,百年难遇其一。
她不觉笑了,望着蓝蓝的天,思潮起伏难平:想几个月前,她,嫣然,韩筝,还都是单身女郎,几个月后,她们先后脱单,各自找到了自己的情之归处。如果不是景尧来到了她身边,她的人生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好朋友们也不会遇上她们的爱情。
如此这么一想,她释然了,心头顿时大好:景尧,遇上你,我好幸运。
夏夕回到海县,走进院子时听到屋里有隐隐的说话声,待她走进才发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程志平。
程志平已经很久没见过夏夕了,但他有在网络上关注她的新闻——现在的夏夕已经是个名人,气质上有了质的飞越,出入皆有保镖,笑容越来越自信,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夏夕。”程志平站起来相迎,脸上堆着笑。
夏夕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过,以前每一次见面,她总得看他脸色。
“你来干什么?”她立刻寒声轻叱。
程志平有点下不来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却没有翻脸:“明天……明天你不是要结婚了吗?爸爸想来给你送嫁妆。”
“不用。我们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走吧!”夏夕冷冷拒绝,曾经他不愿意雪中送炭,现在,她也不要他来锦上添花。
“夏夕,姥姥是觉得明天走红地毯,没长辈带你是不是不好?”姥姥很是拘谨地陪坐在边上,看到这对父女一见面就火花四溅,免不得替程志平说了一句好话。
“夏誉带我走红地毯就可以。”
“可你是有父亲的人,结婚当天,父亲不在现场观礼,被多嘴的人一挑拨,你就成了大逆不孝的不孝女了。”姥姥看到程志平面色一沉,再次相劝。
“没关系。”夏夕淡淡地看着隐隐欲发怒的父亲,“我们的关系,已经在那天你们一家人威胁我时恩断义绝了。”
她不是那种轻易能原谅人的人,对于这个父亲,她已失望到了极点。不是她不孝,有些人不配为人父,自也不能怪她无情。
试问,若非她嫁的是景家,他这个父亲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想要认回她这个女儿?
砰,她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程志平被气坏了,指着她的门,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她……她这是什么态度?不管怎样,从小到大,我该出的抚养费都出了,家长会我也去了,如今翻脸不认人,我看,她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全是你教坏的……”
一团怒气无处发泄,他转过头来冲姥姥咆哮,全无半点晚辈的姿态,如此盛气凌人,才是他程志平的本色。
“程志平,这是夏家,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一个长辈呼呼喝喝?你说夏夏是白眼狼?我看你才是猪狗不如的禽兽。”
门口处,景尧后夏夕一步进来,正好听到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在欺负姥姥,不由得寒着脸喝了一声。
程志平本来是想好好表现的,女儿嫁的是真正的豪门,他这个父亲要是不出席,以后他在朋友们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作为一个商人,他自然是想攀上景家这根高枝的,结果女儿给了脸色看,令他一口邪火乱蹿,偏偏才发了一句牢骚,却被女婿撞见了。
他面色极度难堪地看向新女婿,只能硬着头皮赔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该对姥姥发火的,主要是小夕,脾气……大了点……”
“脾气大怎么了?我惯的。”
“……”程志平头疼,这新女婿真心不好侍候。
“老江,送客。”见了就烦,景尧下了逐客令。
程志平再也拉不下老脸,灰溜溜就走了。
姥姥全程不说话,见人走了才微微一笑,心下很是喜欢外孙女婿护短的模样。
“姥姥,以后别把这种人放进来。”景尧抱了抱姥姥,目光看向夏夕的门。
她已开了门,正斜斜靠在门板上,漂亮的脸蛋上泛着温柔的笑容。
无他,他那句“我惯的”太暖心了。
“过来。”她招了招手。
刚刚还像一头威猛狮子的景尧,立刻化身为小奶狗蹦了过去,嘴里还甜甜唤了一句:“老婆大人有何指教?”
夏夕立刻把人拉了进去,合上门,勾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
这是奖赏。
景尧一愣,笑着欣然接受,老婆的示爱,百年难得一见,必须笑纳。
虽然景尧的婚礼提前了近两个月,但是排场并没有缩减,酒席共置办了两百桌,请的全都是关系比较好的亲朋好友。
婚礼前一晚,夏夕和两个好朋友睡在一起,住在小别墅,明日她将在这里出嫁,他们的新房则被设在老宅。
因为景爷爷说,景家好久没办过喜事,老宅得好好热闹热闹。
景尧和哥们儿一起开了一个单身告别会,就在老宅那边。这般一闹,朋友们都喝醉了,独他向来不喝酒,没醉。
凌晨一点,他站在新房的阳台上,看着整个花园,贴满喜字,挂满各式红灯笼,光华璀璨而夺目,将园子装点得极好看。
他没喝酒,却已有点微醺。
不知站了多久,手机响了,他回了房。
手机就搁在床头柜上,边上还有他和夏夕的合照,两个人都笑开了花。
他抚了抚照片,拿起手机。
是卓樾打来的。
“阿卓哥,还没睡吗?”
“嗯,没,你在干什么?”
“等天亮。”
“傻孩子。”
景尧不觉笑了,好像是挺傻,但是,他内心有一些不安是真的,就怕明天出乱子。
两个人聊了很久很久,久到后面他都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
至于卓樾那边,他没睡。
躺在床上,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景尧和夏夕的婚纱照,直到天亮,有人敲门进来,是护士来给他量体温的。
住了这么久,护士和他已经很熟,如果是平常时候,护士看他醒着,会说:“昨晚没睡好吗?你需要好好休息哦。”
今天这护士什么也不说,也没给量体温,而是直接拿出针筒要给他注射。
当卓樾把注意力落到护士身上时,赫然发现今天的护士他根本不认得。
“你是谁?”他极警觉地叫了一声。
护士不搭理,直接抓起他的手。
他觉得不对,大叫了一声:“来人。”
可陪在病房的保镖也不知怎么正好不在。
护士手劲很大,她飞快地把液体注入他体内。
卓樾挣扎了两下,整个人顿时失了抵抗力。
待清理完作案现场,护士慢条斯理把人推出了病房。
门口,守着的三个保镖,看见护士把床都推了出来,忙拦住问:“又怎么了?”
卓樾的状况不是很好,时不时需要去抢救,所以,他睡得是可移动的病床,像这般冷不伶仃被推出去已经不是一两回。有过一回凌晨时分突然就病危,亏得护士半夜来查看发现了异样,当即就送了急救室。
这会儿看到他又被推出来,一个个精神顿时绷紧了。
“还有脸问干吗?你们都怎么看护的?人都昏迷了,必须马上抢救!还不快点帮我把人推进急救室,然后去给值班医生打电话?!马上!”护士急声命令着。
看到床上的被保护人口吐白沫,保镖们慌了,其中一个保镖忙跑去叫医生,另两个则帮忙推进急救室。
负责卓樾病情的医生是雷奥,等他从值班室跑来,打开急救室房门,顿时一愣,回头直冲保镖怒吼:“人呢?”
急救室内,竟空空如也。
一个保镖在门后发现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了一行字:死神来了。
这时,侠秋也赶了过来,面对眼前这个情况,她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罗蒙来了——罗格尔的儿子,被人称为“死神”,因为他残暴凶狠,他想让谁死,谁一定会死,是个惹不得的死神。
“必须告诉景尧,罗蒙是冲他来的,婚礼得取消,会死很多人的……”
侠秋抓过手机,想要打电话,却被雷奥阻止:“不过几分钟时间,这里装满了摄像头,任何人都不可能带着一个病人凭空消失的。我们再查一下。赛恩说过,不久之前他带人重伤了罗蒙,罗格尔也已彻底死翘,所以这事不应该是他们的人干的。”
雷奥很冷静,分析得也很到位。
侠秋想想也对:“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雷奥立刻转身出去,对保镖们下令道:“去,把所有人叫过来,分头行动。”
“是。”
早上七点,造型师来给夏夕化妆,陆嫣然和韩筝都给配了化妆师,伴娘礼服是景尧事先给订制的,两个好姐妹,一个清纯俏皮,一端庄高冷,都被打造得极美。
最美的自然是夏夕,婚纱是高端特制的,婚纱上的刺绣全是手工绣成,领子上的钻石闪闪夺目,长长的裙摆,长长的头纱,装扮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美丽新娘。
这是一个晴好的日子,太阳不是很毒辣,天空蓝得透光,夏夕的心情很好。
几个月前,她可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穿上如此漂亮精致的婚纱,举行这样一个盛大的婚礼。
一切就像梦,很不真实。
陆嫣然趁她走神时,抱住她的细腰,一手作话筒状,一脸促狭地问道:“来来来,最美的新娘子,让我来采访你一下,嫁给男神有什么感想?”
夏夕娇娇白她一眼,嗔道:“什么男神?就是一个惹人烦的小尾巴。”
韩筝心情也特别好,立刻笑侃道:“小尾巴?啧啧啧,这昵称好甜啊!说,私下里你怎么叫你家那头大尾巴狼的?”
夏夕抿嘴直笑,没错,最近她给他取了好几个昵称,小尾巴,小狐狸……私下没人时,她就这么叫,感觉很亲切,会冒出很多粉红泡泡:“你家老刁叫你‘小老虎’也好甜啊!”
“喂喂喂,什么情况?什么叫她家老刁?”陆嫣然一脸迷惑,她这是错过什么好戏了?
韩筝笑得可得意了,娇娇一扬眉:“我和刁烽好上了,还领了证,速度比你和苏桓还要快,羡慕嫉妒恨吧?”
“哇,真的假的呀!”陆嫣然惊奇地捂了捂小嘴。
“当然是真的呀!我和小夕现在都是已婚妇女了,小嫣然,你要加油哦。”
“啊啊啊……”陆嫣然疯了似的扣住两个好闺蜜的脖子摇了摇,“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一个两个结婚都不吭一声。”
“那你让苏桓早点娶你呀!”韩筝呵她痒痒,她立刻躲到了夏夕身后。
“哎,问你一个问题啊……”夏夕把她抓到前面,笑得有点八卦,“你和苏桓突破防线了没有啊?”
“才没有呢……”陆嫣然捧了捧发烫的脸蛋,“我们很清纯的好不好,就接了几次吻……”
“啧啧啧,苏桓对你很有耐心啊……”韩筝坏坏调戏着。
三个姑娘你一句我一句,闹得可开心了。
早上九点,景尧早早来迎娶,却被身穿粉皮色西装的小舅子拦在了楼下,他这是故意要为难新郎官,目的自是为了搞活气氛。
姥姥今日穿着一身红红火火很是喜庆的衣裳,笑眯眯地看他们闹腾。
小舅子说:“想要娶我姐姐,您得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得满意就让你上楼,答得不满意,好好反省再回答。”
景尧就知道这小子肯定不会轻轻松松让他娶走他姐姐的,所谓新婚三日无大小,无伤大雅地闹一闹也是不错的,便欣然应战:“哪几个问题,快快说来。”
小舅子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结了婚家里家务谁做?”
景尧立刻拍拍胸铺:“当然是我做。”
小舅子再问:“家里衣服谁洗?”
景尧眯眯笑:“自然是我洗。”
小舅子第三问:“生了小孩子,你是宠老婆还是宠小孩?”
景尧不假思索:“这还用问,当然是宠老婆了。小孩是用来玩的?”
这话惹得众人哈哈直笑。
“那孩子谁带啊?”作为伴郎的苏桓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当然是我带啊,老婆生孩子那么辛苦,生我不能帮她生,带必须是我带。以后,老婆最大。老婆上班,我带娃。”
苏桓听了扑哧笑弯了腰,其他人跟着笑得直捧肚子。
他们不知道,有人把这段拍了往网上一扔,取名为“宠妻狂魔景大大,老婆生娃,我带娃”,直接上了热搜。
粉丝们恨啊,一个个呼天喊地,表示“景大侠,求宠爱!”
现场这边,景尧的回答让作为小舅子的夏誉很是满意,立刻让了道。
景尧带着伴郎团上了二楼,两个伴娘立刻把门一关,也开始刁难。
“想要老婆,得勇闯三关。”韩嫣然在里头欢欢喜喜叫了一声。
景尧往苏桓腰际打了一拳:“哎,你女人今日为难我,等你结婚,我一定灌醉你。”自然是说笑的,紧跟着,他笑接道:“怎么闯?”
“我们问一个问题,你和新娘子各自写下来,写得对,就算过关。要是你的回答和新娘子的不一样,得跪键盘,唱《征服》。”
“谁怕谁?来吧!”景尧信心满满。
“第一个问题。”韩筝提问,“新娘子最喜欢的季节是哪个季节?”
景尧让人取来纸片在上头写了一行字:“有爱的每一季。”塞进了门缝。
韩筝去取了。
夏夕看到纸板上的字后,当即就愣住了,心脏莫名跳了好几下。
当韩筝问她“对不对”时,她点下了头,翻出自己手上刚写好的答案,一字不差。可这话她只和卓樾说过。
有爱的每一季,有他的四季,她最是喜欢……
陆嫣然顿时冲门外兴奋地尖叫:“新郎官够牛啊,来吧,第二个问题,请问新娘子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
少顷,门外又递来一个答案,纸片上写着:海县老城西月桥闲云亭。
夏夕再次惊愕,那地方只有她知道意味着什么——那里曾是她和卓樾一吻定情的地方,是18岁爱情的定格。除了卓樾,还有谁知道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哇哦,你们也太心有灵犀了。”陆嫣然凑过来,看了她写的答案,又惊呼了一声,“现在是第三个问题,请问新娘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景尧在门外叫了一声:“这次不写了,我直接说了,我家夏夏最大的心愿是‘姥姥长命百岁,弟弟妹妹身康体健,各有前程’。”
陆嫣然看了一眼夏夕手上最后一个回答:“错了错了,跪键盘,唱《征服》。新娘子的答案是:永远留在十三岁。”
没错,夏夕很想永远留在十三岁,那时,她,卓樾,向楠,卓妈妈,妈妈,姥姥,弟弟和妹妹,都在,他们是一个欢乐的大家庭,日子很平淡,但是很温暖。
正思量着,房门被陆嫣然打开了,她拦着要进来的景尧嚷嚷着:“新郎官,快唱《征服》。快唱快唱。”
景尧年轻的脸孔上尽是眉飞色舞的笑容:“唱就唱.我告诉你们,我当年要是不做律师,肯定是举世无双的音乐人,不过我得对着我老婆唱……来来来,先把我放进去。”
说话间,他闪了进来,在对上美得只有天上有的新娘子时,双目放光,立刻就高歌一首:“就这样被你征服……”还缓缓地深情地跪到了键盘上,引来四周年轻的男男女女一阵欢呼鼓掌。
夏夕捂着嘴直笑,刚刚那些异样的情绪全都被驱散开了。
韩筝见她神色恢复了,暗暗松了一口气。景尧很会调节气氛啊,从今往后,夏夕最喜欢的地方,应该就是守在他身边了。
唱完歌,景尧笑着冲美丽的新娘子伸出了手:“亲爱的老婆,过关了吗?”
夏夕微微一笑,牵起他的手。
而他顺势站起,一把将她抱起来,笑叫了一声:“抢新娘子嘞……”
四周看热闹的人当即喷出礼花,三色桃花雨漫天落下。夏夕本能地勾住有点发疯的景尧,整个人晕陶陶的,心里甜丝丝的。她被他带着走下楼,给姥姥叩了头,然后上了婚车。
紧跟着,十二辆豪车浩浩荡荡地驶出小区,成为一道移动的耀眼风景。
坐在车上,夏夕转头看一脸温笑的景尧在接了个电话后,脸色一点一点变冷。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景尧将她抱进怀里,若不是怕亲花她的妆容,恨不得好好亲上几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站在我这一边的,对不对?我们夫妻永远是一体的,是不是?”
他这是在要她的承诺吗?
夏夕的心越发不安。今天,所有媒体都在聚焦他们这场盛世婚礼,虽然现场不会有记者直播,但现场来的都是名流,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对,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她坚定地许下承诺。
喜宴设在维多利亚国际大酒店,婚礼现场布有9999朵红玫瑰,将T台衬出一片红红火火的喜庆之色。也不知设计者从什么地方寻来的盆栽樱花,造型奇特,盛开的粉色樱花营造出了别样的浪漫气息,空气中尽是花的香味……
终于,婚礼进行曲响了起来,夏夕由夏誉挽着进场,一路花瓣雨如梦如幻,玻璃T台的彼端,景尧笑吟吟地等着,眼睛里尽是宠溺之色。他盯视她时,就好像在这世上除了她,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而T台下,该来的亲朋好友全来了,都在下面注视着,分享着她与景尧的大婚之喜。
当她缓缓走到他身边,当他执起她的手,两个人盈盈一笑,万千深情,尽在其中。
主持婚礼的不是别人,正是当红国际影星苏桓——能请动影帝当主持人,大约也只有他景尧了。
“于景尧先生和夏夕小姐来说,今天是人生当中最最重要的一个日子,因为他们终于要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里,在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中,宣告他们走进婚姻,从此以后他们将属于彼此,忠贞一生。
“大家一定很好奇他们是怎么相恋相爱的,我,苏桓,作为景尧先生的好朋友,也挺好奇咱们玉树临风的景大少爷是怎么爱上小镇姑娘的。
“今天,终于知道真相的我,愿借着眼下喜庆的时刻,来为大家大揭密,大家请看大屏幕——
“这是谁呢?这就是少年时候的小夏夕,大家说,是不是很秀气可爱啊?”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穿着朴素衣裳却依旧难掩精致容颜的稚气少女,她正在踢毽子,美眸盯着弹跳在半空的毽子,神情很认真,纯净如水晶的少女气息扑面而来。
紧跟着,画面一移,边上出现了一个男童,他眼神无焦点,但笑容灿烂而生动,正面对少女,似在帮她数数。
“这小男生就是当年的小景尧了。不过那个时候,他不叫景尧,而是叫向楠,是一个失去记忆的小盲童。当年,盲童因为遇上了善良的女孩,人生有了一个大转折,他们成为姐弟……待到多年后重逢,咱们的景大律师便对当年的小姐姐爆发了狂热的爱情……这既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更是好人有好报。”
说话间,大屏幕上跳出了新郎和新娘的婚纱照,一张覆一张,皆浓情蜜意。
正当来宾们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画面突然一转,有个刻意被处理过的声音响了起来:“屁个爱情。女的就是个婊子,她喜欢的人叫卓樾,你们看,他们曾经同居过……”
话音落下,一张张有关夏夕和卓樾的照片被投放了上来,每张照片都无比亲密,顿时惹来一片喧哗。
“男的更是个伪君子,明明在外和人生了个私生女,却始乱终弃,瞧瞧,这孩子多可怜……”
这时,画面又一变,景尧被投放了上去,他手上还抱着一个漂亮小女娃,那小女娃哇哇哇地哭着,嘴里叫着:“爹地,疼疼疼,若若疼……”
景尧则在边上哄着:“若若不哭,不哭,马上就不疼了,爹地给你呼呼……”
另有一个蓝衣女人一直守偎在边上,小女娃时不时转头,泪眼朦胧地叫一声:“妈咪……”
一声“爹地”,石破天惊。
今天可是结婚大喜,婚礼中,新郎官却被人爆出有一个私生女,且他也承认了这样一个事实,这简直就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丑闻。
T台之下,一片来自观礼来宾的惊呼声立刻像飓风一样席卷而来。
隔着白色头纱,夏夕看得背上一僵,脸上的笑瞬间尽失,当自己的过去被人这般赤裸裸地放出来,是个人都会感到无比受伤的;至于景尧这部分,她扫了一眼台下来宾,有人在幸灾乐祸,有人在扼叹惋惜,有人一脸愤怒……
那么,作为新娘子,面对这种难堪的局面她该怎么办呢?甩手离去?不不不,那样的话,就成全始作俑者了。
隐隐地,她好像听到苏桓在低声厉问:“谁放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放的?”
有人惶惶在回答:“黑……黑了……我们被黑客攻击了……”
显然,对方来者不善。
夏夕稳住心神,几步上前抓过苏桓手上的话筒,吓了他一跳,紧跟着,他的注意力顿时转了过来。
光彩照人的新娘子扯下了脸上的头纱,以从容淡定的姿态环望台下一圈,而后静静扔下一声厉问:“是谁?谁在背地里搞事情,恶意爆这种可笑的黑料?”
清丽的嗓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宴会的每个角落,并且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景尧转身望着她,深沉的黑眸闪着几丝复杂难辨的暗光。
夏夕没把更多的注意力落在他身上,而是继续以响亮的声音说着话:“对,没错,景尧不是我的初恋,我曾经谈过恋爱,那又能怎样?
“放眼当下,请问在场有几个人是只谈过一场感情就步入婚姻的?现在是21世纪,不是封建社会,为什么我就不能谈过恋爱?
“谈恋爱时全身心地投在爱人身上有错吗?
“我们谁都不是神仙,没办法预知人生会遇上哪些人,也没办法知道我们和他们是擦肩而过的缘分,还是会相知相守一辈子。”
“拿我和我前男友的事来这里搬弄是非,你不觉得你很下三烂吗?
“至于这个小女娃,叫景尧一声爹地,就代表这小娃娃是景尧的私生女了吗?”
“谁给你这种可笑的想法的?有DNA检测证明吗?来呀,放出来啊……
“你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我们的婚礼成为一场笑话,但我告诉你……”
她很坚定地挽住景尧的手臂,无比清脆地扔下一句:“你的黑料影响不到我们的婚姻,你想看我们的笑话,告诉你,不可能!”
每个字皆说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说得好。”景夫人听罢,立刻拿着另一个话筒和景安一起走上了T台。
这位美丽的贵夫人,身姿绰约地走向这对新人,一向温和的笑脸,此刻变得威严,她高声附和道:“今天是我们景家大喜之日,对于有人挑衅滋事这件事,我们景家一定一查到底!”
“没错,在人前恶意曝光他人私生活,这是侵犯个人隐私权的;蓄意捏造事实污蔑他人名誉,这是诽谤,更是对我们景家极大的羞辱,我们保有法律追究的权力。”景安跟着语气严厉地阐述了一句。
婆婆的力挺,公公的维护,顿时令夏夕感受到了满满的家庭温暖。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却看到一直不说话的景尧默默注视着自己。
很奇怪,这个时候,他难道不应该表现得很激动愤怒吗?可他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冷静,莫非……
“不过,景先生,关于景少和那个小孩子的关系,是不是还请他解释一下啊。您瞧啊,网上也已发布了这则新闻,就算夏小姐相信景少,网上您也该做一个交代呀!”台下,有个来宾叫了一句,还扬了扬手机,表示刚刚大屏幕上发的那两段黑料已经在网上爆出,现在吃瓜群众正在某个热搜下议论纷纷。
这时,沉默的景尧终于把目光转到了台下,他从夏夕手上将话筒接了过去,淡淡解释了一句:“那个小女孩是我认的干女儿,仅此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大屏幕画面上又一变,小女孩的母亲在那里哭叫着:“景尧,你不能那么别没良心,你说过的,你会对我们娘俩负责的,你说过的,你会把若若宠成小公主的……你怎么可以把她说成干女儿?怎么可以?”
这话一出,等同“啪啪”打了景尧的脸。
来宾们再度惊哗出声。
景安和景夫人对视了一眼,转而齐齐看向儿子。知子莫若父莫若母,直觉告诉他们,儿子不慌不忙,应早有防备。
夏夕平静地看着这出荒唐的戏码,照眼下这情况,她与景尧的婚礼眼见得要变成一场天大的闹剧了,景尧的宠妻人设只怕是崩塌了。
可越是这种时候,她竟越相信他。
“我相信你。”握住他的手,夏夕使着重力,表示自己立场坚定。
在这种场合,景尧最怕的就是心爱的女人会因为误解而拂袖而去。
此刻,能得到她的认同,他很是欣慰,漂亮的眼睛里盛着感激和欢喜。他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转头看向台下那骚动的来宾,目光一点一点变得肃然。
“大家很想知道真相对不对?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坏我名声。既然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我总得自证清白一下,请稍等……”他看向一直守在边上的老江,淡淡问了一句,“情况控制住了吗?”
“根本控制住了。”老江一边回答,一边把手机递给了景尧。
夏夕凝神看着,眼皮莫名跳了两下:他这是又要有惊人之举了吗?
今天这场婚礼,来了有两百号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景尧身上,但见他目光一闪,忽冲台下景老爷子那边深深鞠了一个躬,景爷爷和卓爷爷坐在一起,两个老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爷爷,世上很多事不是我愿意让,就可以不受逼迫的。有些人不得到惩治,那么他永远会肆意妄为。我接下去做的事可能会伤您的心,我想说的是,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但他们欺人太甚,我必须予以反击。”
话意深深带有玄机,就像是在打哑谜。
旁人自是听不大明白,但是景老爷子目光闪了几闪,意会了,稳稳接话鼓励道:“孩子,不管你做什么事,爷爷都支持你……”
“谢爷爷……”景尧又鞠了一个躬,随即操作起手机,“小叮当,让他现出原形……”
指尖一滑,大屏幕上突然一闪,跳出另一个画面,同时有个稚气的画外音响了起来:
“这里是医院,住着一个重症患者A。
“清晨5点,有个伪装成护士的神秘人悄悄潜入病房,给A注射了镇定剂,和A的保镖们说A病危,他们把A推进了急救室。
“清晨5点05分,A的主治大夫赶至急救室,发现A已经神秘失踪。
“5点06分,有护士进入另一间病房,病房内住着两个人,一个是病童叫若若,一个是病童的妈妈B。护士告诉B:A失踪。B忙去帮忙找,只留下病童还在沉睡。
“5点30分,病童醒来,哭闹着跑出了房间,由保镖抱着找妈妈。
“5点50分,病童和保镖走散,被一个蒙着脸的女人抱走。
“6点,病童妈妈B接到电话,电话内容:约见……”附上一段对话,大致内容是,要敢不来,后果自负。
“6点40分,B乘车到指定地点,和B见面的人是……”
画面给了一个大大的特写,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一件黑衬衣,戴着一顶渔夫帽。
T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声。
“怎么是他?”
“这……这不是景弗先生的助手吗?”
“没错,是小弗爷的助手阿观。”
伴着议论声,所有人的目光纷纷看向就坐在景老爷子不远处、面色异样平静的景弗——此人是景老爷子第三子。
同时,画面里传出了一段对话。
B怒问:“你们抓我女儿到底想干什么?”
阿观:“想麻烦你录段视频,录得好,我们把孩子还给你,录得不好,不好意思,你只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B气得想上去打人,却被人推开。
阿观冷笑:“如果你再敢动粗,你女儿也不会好过。”
B气得浑身发颤:“说出你们的条件。”
阿观:“只让你说一句话,一边哭一边说‘景尧,你不能那么没良心,你说过的,你会对我们娘俩负责一生一世的,你说过的,你会把若若宠成小公主的……你怎么可以把她说成干女儿?怎么可能?’记住了,演得逼真一点。”
B瞪大眼,倒吸着冷气:“你们要黑景尧?若若根本就不是景尧的女儿,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阿观:“你只要说了就可以见到你男人还有你女儿,你要不说,不好意思,这辈子只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这段话出来后,真相立刻大白,原来刚刚被放出来的控诉竟是人为逼着演出来的。
在来宾此起彼伏的惊讶声中,大屏幕跟着一闪,一个漂亮女人跳了出来,竟是景媛——景尧的堂姑姑。
她一脸吃惊,不敢相信地瞪着某人,叫道:“搞死景尧,你真要这么做?”
下一秒,另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对。”
哗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景弗的身上,也有人吃惊地打量起景媛。
很快,景弗也出现在了画面上,两个画面被并列投放在大屏幕,看上去是用两个摄像头拍下的。一个从景弗的角度拍的,一个是从景媛的角度拍的。
然后,第三个画面被投放到了前两个画面的下面,形成倒“品”字形,画面里,景弗和景媛都在。
所有人都看到,景弗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冰冷地在撕照片,照片上的人有傅湘凝,也有景尧,更有景安,而他脸上尽是阴森的寒光。
他冷冷道:“当年就是因为傅湘凝,我妈才惨死的。我妈一辈子背负小三之名,死了就合该葬在外头,无声无息,被人嘲笑。我呢,再怎么努力,老爷子都看不上我。他的眼里只有景安。现在,他只看重景尧那臭小子。他早该死了……现在只是搞烂他的名声,景家的当家人,他有什么资格当?这些年,我为景家任劳任怨,他干了什么?老爷子偏心得也太离谱了……”
“我觉得应该慎重。”景媛一脸冷静,“景尧如果真有那么好对付,他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成了大律师。”
“你以为我会怕他?”景弗轻蔑一笑,“还是你对景安余情未了?景媛,你别忘了,他对你根本不屑一顾,心里只有那个姓傅的。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那个姓傅的,七年前他就会把你送进牢里。请你记住了,傅湘凝的二胎是你让人弄没的,据我所知,景尧一直在查小时候他被谁绑架了这件事。那时他小,不记得很多事了,如果他记起你就是当年拐走他的人,你觉得你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景媛面色一寒,拍了一下桌子,恨恨道:“别跟我提那些事,我这全是上了你的当。当年我是鬼迷心窍,为了填补那点亏空,不仅害了云錾和云雅,还弄丢了景尧。我早后悔了……”
“滚,别事后当好人,这么多年了,你一心想干掉傅湘凝取而代之,今天有脸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景弗眯着眼讥诮,还吐了一口口水。
景媛也是有脾气的,转身要走。
“坐下。”景弗命令着。
“我为什么听你指挥?”
“因为你和我同在一条船上!”
“你的计划我不感兴趣。”
“可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景弗站了起来,指着要甩手离去的景媛,威胁道:“景尧的婚礼,我不允许它顺顺利利结成。现在我手上有不少资料,可以把他搞死。就算不能搞死,也能把他搞烂。我要你帮我。如果你不帮我,你那些破事,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景媛的步子顿时刹住了,半晌,她转头,一脸平静地反问:“杀人放火的事找别人。”
“放心,没这么严重……”景弗见威胁住了她,笑得很得意,“你在医院有熟人是不是?帮我把人送进去。我打算从医院带走两个人。放心,这一次我不会搞出人命。只是想把婚礼搞砸而已……”
“好,那我最后帮你这一次。以后你别再找我。”说完,景媛直接走人。
紧跟着,助手阿观走了进来,景弗阴阴道了一句:“一切按计划进行。”
阿观点头:“是。”
……
一番惊心动魄的对话落下,真相跟着浮出水面。
夏夕看得极度震惊。
关于景家的事其实她知道的并不多,但做了景家媳妇这么几个月,耳朵里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一些景家的旧事。
比如有关景弗的事。
有钱的男人,难免会有一些荒唐事,景老爷子也荒唐过,曾在年轻时在外惹了风流债。这个景弗虽排行老三,可实际上他不是原配所生,而是外遇的产物。
这事圈内人都知道。当然,有钱人有一两个私生子私生女也是极正常的事。
当年景老爷子出轨后及时承认错误,和外面的人断了个干净,回归了家庭,但儿子毕竟是儿子。为了让儿子能有一个良好的教育,他到底是把他带回家养在了膝下。
景弗为了得到父亲的关注,自然事事想做到最好,做父亲的也很爱护他。但在公司大权上,景弗始终没得到重用,一直输景安一筹。
至于他母亲胡夫人,当年之所以会死掉,却是因为她跑去找景老夫人闹事,傅湘凝正好也在,为了保护婆婆,二人扭打在一起。
其间,傅湘凝一不小心把胡夫人的包给扔进了河里,不巧的是包里有胡夫人从不离身的药物。胡夫人被赶走后,在路上因为突发心脏病,没来得及吃药,一命呜呼。
说来,这绝对是一场意外。
夏夕曾听景尧提起过,说景老爷子为了表示弥补,分了景弗一些实权。可即便如此,景弗仍对傅湘凝抱着极大的不满。
景弗会对傅湘凝不满,夏夕可以理解,但她没料到,他竟如此憎恨傅湘凝和景尧。
至于景媛的事,夏夕直到今天才知道——叔公收养的这位堂姑姑,原来对她公公曾有过男女之情,并且还因为求而不得而伤害过婆婆。不光制造了景尧和云雅的绑架案,还弄死了婆婆的二胎,至婆婆失去了生育能力,而且听他们谈话,夏夕觉得七年前景安神秘失踪七天的事,也和他们有一定的联系。
并且,景安似乎是为了保护景媛,所以放弃了深入调查卓樾的失踪案。
总之,这些皆是见不得人的丑事,如今全部公之于众,景弗和景媛颜面尽失不说,景家也会受到损害——怪不得刚刚景尧会向景老爷子说那番话。
想到景家这两位曾害婆婆失了二胎,夏夕不觉望向了婆婆——婆婆突然有些失态,眼底皆是惊色,而公公则扶着她,神情显得讳莫高深。
夏夕正暗自琢磨着,台下的景萱当场就发飙了,她直接冲上去,失控地拎住了景媛的头发,痛彻心扉地叫着:“还我云錾!还我云雅!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太可怕了,你害我了一辈子,你害了我一辈子!”
想想景萱这一生,本该幸福美满,却因为某人的自私自利,悉数尽毁,混混沌沌地孤身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得知这一切都是一向与自己要好的姐妹所害,她如何能不愤怒?
景媛浑身俱软,任由景萱叱喝,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般。她知道的,今日毁掉的不是景尧,而是她和景弗,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眼见现场乱成一团,景老爷子当机立断,很权威地下达了一句命令:“景明,拉住你景萱姑姑,老二,让人把老三和景媛控制住,送去警局……”
“是。”景明立刻冲出去抱住了情绪失控的姑姑景萱。
景平——景尧的二叔,带上保镖欲把景弗和景媛带下去。
就在这时,宴会厅外有几个刑警走了进来,将景弗和景媛给围了起来,带头一个扬了扬手上的证件:“警署的,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景弗先生和景媛女士和几宗绑架案有关,现在正式逮捕你们,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话,将成为呈堂证供。”
此时此刻的景弗,终于露出了慌乱之色,他本以为自己做得很天衣无缝,结果早已被人盯上。这一仗,他一败涂地。
他缓缓站了起来,目光森冷地望着T台上的小侄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着了他的道。
景尧放开夏夕一步一步走向他,神情冷淡:“七年前,你协同外人关我爸整整七天。我爸顾念手足情,没有找你麻烦,你倒好,现在又想来害我。既然你想伤我害我,对不起,我不会坐以待毙。”他要么不反击,要么一击而中。
“是我小看你了。”景弗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双眸泛着幽冷的光,看向静立在T台上的夏夕时,忽又诡异地笑了,“娶自己的准嫂子为妻,景尧,你对得起卓樾吗?夏夕,你一定还不知道吧,卓樾还活着,景尧为了把你娶到手,瞒得滴水不漏,他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今天你该看清了。”
一句惊人的道破,又一次引来一片惊讶声。
如果说景弗和景媛的暗箭伤人,只是令夏夕觉得愤怒,那么这句“卓樾还活着”,却实打实地刺到了她的痛处。
夏夕本来很沉静的面色逐渐变苍白起来,目光慢慢落到景尧略显惨淡的脸孔上。景尧的眼神跟着起了一些不一样的涟漪。
下一刻,他却走回到了她身边,静静地说道:“夏夏,有位贵客,本来今天他只想当一个普通来宾,为你送上祝福,但现在,他想过来见你一面……”
贵客?谁?
夏夕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下一刻,景尧拨出一个电话:“进来吧!”
宴会大门被推开,夏夕往那个方向望去。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黑衣保镖,他手上抱着一个一脸惊慌的女娃娃,这女娃娃正是刚刚大屏幕上被曝光的孩子。
紧跟着,一个清丽的蓝衣女人推着一个坐在轮椅里的男人走了进来,女人正是侠秋,至于那个男人……
夏夕灼灼地盯视着,目光不由自主停在那个男人脸上。对方面颊瘦到惊人,一边颧骨严重突出,眼窝深深内陷,额头尽是抬头纹,左脸上有两道狰狞的疤,丑到令人害怕,可是,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却肆意袭来。
哪怕他毁容了,哪他变样了,可那温柔的眼神,并没有改变,那般专注,那般深情……
夏夕双耳嗡嗡作响,脚下发软,很想冲过去,很想仔仔细细看个清楚,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
“夏夕,小景,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当他来到她面前,当他微微一笑,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唇间溢出。
是他——朱耀?
不,他不是朱耀,而是卓樾。
原来他早已经被救回来,并且还和她见过面了,可她没认出他来。
夏夕一把捂住了嘴,眼泪顿时盈满眼眶。
“今天,你们是主角,我本不该喧宾夺主,但有人居心叵测,把我和我女儿劫走了,给小景设了局,误会因我而生,自然得由我来解……”
女儿?
夏夕感觉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目光不觉转到了保镖抱着的孩子身上,那……竟是他的女儿?
“诸位来宾好,我是卓樾,这是刚刚视频里出现的孩子,叫若若,是我女儿,也是景尧的干女儿,为消除误会,特此加以说明。今日是我弟弟景尧的婚礼,吉时不宜延误,先观礼才是首要之事。关于我的事,在此不多加说明,来日,我们卓家,还有景家,会联合召开一个记者会。现在,我想把现场交还给这对新人,还请来宾们把刚刚不愉快的经历暂抛脑后,给予这对新人最真诚的祝福……”
卓樾不急不慢地宣告着,沧桑的声音无比平静,说罢,他看向夏夕和景尧:“继续吧!侠秋,推我下去,把这里还给主持人,所有人的目光请放在新郎新娘身上,谢谢……”
侠秋立刻将他推了下去,保镖带着孩子跟着退下。
事情演变到此,来宾们对于这场婚礼能不能继续下去表示很怀疑——很多人知道新娘子夏夕和今天这个神秘来宾有着耐人寻味的关系。
尤其是姥姥、夏誉,还有韩筝和陆嫣然,以及来自海县的街坊,他们太知道卓樾对于夏夕意味着什么,今天是她的大喜,本该欢欢喜喜,可是他出现了,她心里会怎么想?
T台下,警员把愤愤不平的景弗和景媛给带走了,景萱则被景明带去了休息室。
“好了,好了,刚刚我们的节奏跑偏了,现在回归正题。请新娘子和和新郎官站好了……”
苏桓连忙出面圆场,拿话筒的手直冒汗,就怕新娘子一怒之下调头就走,那么景尧就会成为头条笑料,明日,景卓两家的股市可能会迎来重挫。
“夏夏……”景尧只轻轻唤了一声。
这场变数早已脱离他的掌控,但这样也好,借这个机会,公开卓樾还活着的消息,于他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总有一天她会发现,会生气,现在这样,他至少可以做到坦荡无欺,不管她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能接受。
夏夕转过头,脑子里乱哄哄的。台下的窃窃私语她听得不太分明,但她知道,所有人都在静观其变。接下来,她任何一句话,一个举动,都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好。”夏夕凝神聚气吐出一字,注视着景尧,“我们继续。老苏,开始吧!”
没有恼怒,也没有落跑,更没翻脸,事态没有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而是按着原来设定的婚礼轨迹进行了下去。
景尧目光闪闪,露出欣喜之色。
苏桓跟着松了一口气,言归正传:“所有人都知道,在民政厅登记时候我们得宣读一段誓词,那是民政局给准备的,千篇一律,结婚时又得来一段誓词,问新人们,嫁谁谁谁为妻,娶谁谁谁为妻,你愿意吗?
“我以为,这样的形式太过俗套,今天我们就来一段不俗套的。
“接下去,我把读宣誓词这个环节交给新郎新娘,请他们用最发自肺腑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对这段婚姻的意愿。请大家掌声鼓励。”
他率先鼓掌,同时有人把话筒递给了新郎官。
景尧和夏夕相对而立,他看着神情平静的夏夕,无法猜透此刻她内心所思所想,但有些话,他觉得自己必须说一说。
“十七年前,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是一片黑暗,遇上你之后,我对生活有了不一样的期盼,那时只知道想依赖你,那种感觉无法割舍。
“十七年后,在没遇到你之前,我的座右铭是保护弱小,但事实上,我并没有舍生忘死想要保护的人、等我再次遇见你,我终于知道,你就是我想要一直守护的人,往后余年,我想守着你,也渴望你能永远守着我,过完这既短暂又漫长的一生。
“在你寂寞时,我愿变成一个小孩子,带给你热闹;在你烦恼时,我愿做个倾听者,带给你欢笑;在你遇上困难时,我愿做你的铠甲和利刃,保护你的同时,可以为你冲锋陷阵,和你一起面对生活赐予的磨难;在你开心时,我想分享你美好的点点滴滴,让每一天都过得有意义……
“夏夏,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简单的男子,可能还挺幼稚,还是个坏孩子,未来,还请你包容我的小性子,陪我走过每一段有风有雨的小日子。
“夏夏,做我太太,你愿意吗?”
这番话,不是事先写好的文案,景尧娓娓道来时,平淡中自有千万柔情,如此告白,自引得女性来宾们暗暗艳羡,男性来宾们则在感叹:英雄难敌美人恩啊……
夏夕纷乱的心因为他的话一点一点沉下来,心思也越来越明净。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她要来另一个话筒,极冷静地作了回应。
“每个人都会有过去。过去,有美好的回忆,也有悲伤的记忆。美好的回忆,会令人恋恋难忘;悲伤的记忆,如果不放下,会让人走入穷途末路。
“从大学毕业到走上社会,我再也感觉不到生活的激情,似乎存在这世上仅仅是为了责任,为了让身边人更好的活着,至于自己的感觉,变得越来越不重要。
“我以为我不会再爱人,是你一次又一次,舍身忘死的守护,让我感受到原来我竟然这么重要。原来走出过去,面对另一个人的全心全意时,是这么的美妙。
“我知道我很平凡,我也知道我很渺小,我更知道,很多人想在今天看到我们不欢而散,让我们成为餐前饭后的谈资笑柄。
“我和你,于十七年前因缘际会相识一场,后来缘去,各归其位,各有生活,分别日久,思想和习惯上难免会有差距。其实我一直在担忧这种差异会困扰我们,可是如果不曾尝试就放弃,那也失败了。在我看来,努力磨合才能创造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景尧,我不是完美的女人,可能还很偏执,未来,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如果我们产生了分歧,还请你多多包涵,做你的妻子,我很荣幸。那你呢?你愿意娶一个满身缺点的平凡女人,一辈子不离不弃吗?”
她的回应也字字出自真情实意,并没有因为刚刚的变化而改了想法,反而因为别人的蓄意破坏,而铁了要和他相知相守一辈子的心。
景尧目光闪亮,一字一句说道:“你在我眼里,从来就是独一无二的女神。”
苏桓立刻鼓起掌,插进一句:“这是我听过得最感人的爱的告白!来吧,请这对有情人互换戒指。”
花童送上婚戒,二人在来宾的掌声中互换戒指,然后,新郎官低下头,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吻了新娘子三分钟。
漫天的花雨,来宾们在吹着口哨,肆意叫着。
陆嫣然很欢喜地附和着,还尖叫了好几声。
韩筝却悄悄看向淹没在人群里的卓樾——他显得安静极了,轻轻地鼓掌,眼底闪着点点笑意,也流露着若有似无的感伤。
韩筝的心,钝钝地疼着,感叹命运真的是太爱捉弄人了——这份爱情,竟就这般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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