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京城的大道自然是天下最为平整而宽阔的路,偶有的颠簸完全打扰不了正在凝望孟达的楚牧。
“可以毁灭西原?到底是什么计划要么厉害!”楚牧蹙眉问道。
胖子依旧一脸微笑,只是微笑的似乎有些暗淡,叹了口气回道:“陛下可知西原佛在如何传承?”
“这个我知道,历任佛在会在临终前说出他们所谓的转世之地,待佛在圆寂,西原便派人前去寻找佛在圆寂后出生的第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便是新任佛在!”
楚牧的话音刚落,车厢外就传来小八的声音:“那要是佛在死了那一片就是没娃出生怎么办?”
“要不你坐进来一块聊算了!”楚牧无奈的说道。
孟达微微一笑,说道:“小八有时候还是能说点关键问题出来的!西原传承千年历代佛在相传,虽偶有波折但从来都没出现过大问题。不过自从太祖派兵包围了圣光寺之后,情况也有些变化,后面四代佛在的上位都出现了争议,而且越争越厉害!”
“哦?你的意思,佛在的传承都有人为的介入?”楚牧问道。
“陛下,您应该知道,像西原这种庞大的佛国,若在强大稳定之时,佛在权威至高则大家都会按照规矩办事!可太祖那一次给了西原太大的打击,尤其是对于佛在的权威。在一个佛国,佛在是神秘的至高无上的,当他赤足走出圣光寺的一刻起,他身上的光环便开始褪色。虽然西原事后一直极力掩盖那件事,但也终究无法恢复昔日佛在的无上权威。从那以后,西原内部便分成了好几派,互相争斗,斗来斗去最后斗到了佛在的人选上!”孟达回道。
“哦,新佛在不就一个娃娃么,他们争什么?”
“陛下,这娃娃可以是一个农家小子,不也可以是圣卿的某位亲戚么?”孟达笑着又道:“上任老佛在,就是一个守旧派红衣法师妹妹的孩子,他长大后自然是倾向于旧派。”
“原来如此!那西原分部到底定下了什么计划能彻底毁灭西原?”楚牧问道。
“刚才小八不时说了么!”孟达笑着道。
楚牧想着刚才小八那句“那要是佛在死了那一片就是没娃出生怎么办?”,大惊道:“你的意思,是西原分部准备让西原断了传承?”
“那个时候老佛在已经卧床多年,根本顾不上各派的斗争,不过老佛在一天没死,就还能用仅存的权威压住局面!西原分部通过买通的上层之人得知,老佛在即将宣布自己的转世之地,分部的人就想提前得到消息,抢先出手在转世之地杀的寸草不生!”
“这样老佛在死了,转世的娃娃又找不到,圣光寺群龙无首,本来暗战的各派就会明着斗起来,西原便会陷入内乱!”楚牧蹙眉感叹道:“好歹毒的计谋啊!”
“哎!只可惜最后失败了!”孟达抿着嘴幽幽的道。
“这怎么就失败了呢!这么牛笔的计划!”小八问出了楚牧的疑惑。
孟达摇了摇头,道:“后来西原分部突然被灭,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原因!直到上次擒获桑巴,从他口中我才知晓,原来是他意外撞见了西原分部的一次秘密接头!世事无常啊,或许没有这次意外先帝真的能如常所愿!”
世上的事便是如此,有时候看似天衣无缝,即将至对方于死地,可不过一个谁都没有办法预测的小意外,便风云突变自己灰飞烟灭。
楚牧听闻也只能一声叹息,问道:“这么说来,西原分部被灭后,属于他们的令牌便落在了明律手上!”
“恐怕不止这块令牌,他能找到临渊城分部的位置,便说明他知道不少四维门的机密,或许当年还有活口被他们擒获!”
“那明律到底要找什么?”楚牧问道。
孟达撇了撇嘴,道:“臣一开始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大概是在翻阅十六年前的一些记录!知道后来……”孟达说着忽然跪在了楚牧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楚牧诧异的看着孟达。
“有一件事,臣未经陛下御准,擅自做主,请陛下治罪!”
当时弘法率领大军奔袭临渊城,虽然赵义博已经做了安排,但是大文这边并不想刀兵相向,便让孟达去劝明律出来劝退弘法,可明律却稳坐钓鱼台般巍然不动。
“这明律的行为也甚是奇怪,说他是对我大文强硬一派吧,他又愿意来大文。说他改变了主张吧,他又坐视弘法兴兵而来。问题他自己还在临渊城,他就一点不慌么?”楚牧一直觉得自己看不透明律这个人。
“臣也看不透,当时臣好言相劝他就是不愿去劝退弘法圣卿!”
“可他后来不还是去了么!”
孟达点了点头:“因为臣答应了他一件事!”
“何事?”
“明律已经知道了当年西原分部暗中买通了一位他们上层之人,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孟达收起笑容,道:“臣有罪,未经陛下同意擅自答应了他!”
楚牧摆了摆手,道:“情况紧急,你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何罪之有!”转念一想又道:“不过这么一想就合理了,只怕那人如今应该是明律的政敌,他想要搞到他出卖西原的证据,将其彻底扳倒!”
“陛下明鉴,臣也是这么想的!”孟达拱手附和道。
“俺也是这么想的!”车厢外小八亦附和道。
楚牧微微一笑,问:“不过那人是谁啊?能让明律这么上心。”
孟达尴尬的耸了耸肩,道:“其实臣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楚牧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明律似乎误会了,好像以为四维门存有什么记录,但臣刚才说了,老佛在病危西原亦是戒备森严,唯恐消息走漏,臣许西原分部决断之权不必事事请示,所以臣也不知道当时他们到底买通的是哪位上层人物!”
“这么说你就是忽悠了明律呗?”小八再次说出来楚牧的心里话。
“大概是这样!不过臣以为明律只是需要一个名字,四维门应该可以给他一个看不出破绽的证据!”
“罢了!自己忽悠的自己去处理吧!对了,行刺明律的人有线索了么?”
“臣在临渊城已经锁定了刺客的同伙!”
“哦!审出什么了么?”
“臣并未将其抓捕!”
“为何?”
“回陛下,上次刺客本来已经被西原圣武僧擒获,奈何他们已经备有毒药当即服用暴毙!臣恐仓促行事重蹈覆辙,故而一直未行抓捕,但一直派人暗中跟随!”
楚牧大概猜到孟达是想通过此人找到其幕后真凶,便问道:“他后来去了哪儿?”
“乌萨使团!”孟达严肃的道。
“还真是乌木谷哉做的?”楚牧也是一脸严肃。
孟达点了点头,楚牧却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曾告诉朕,乌木谷哉身边有四维门的人,怎么会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臣有罪!乌木谷哉的世子府上却有四维门的人,但他们从来没有探查到行刺明律之事,臣以为乌木谷哉大概也有所防备,只怕此事虽是他主导,但具体谋划执行者另有他人,臣……”
楚牧少见的打断了孟达说话,道:“我相信四维门,即使出现了这一次意外,还是愿意相信!希望总督卫日后要多加小心,这种事朕以后不想再发生了!”
孟达脸色铁青的拱手道:“臣知道了!”
楚牧也没有多说,响鼓才需重槌,像孟达这样的人只需轻轻一点便足够了,况且楚牧刚才的话也不是那么的轻,对孟达的警告已经足够了。
“鉴于乌木谷哉一直以来对于大文的不敬,他此番来京十分可疑。行刺明律这事完全不需要他亲自来,所以恐怕他此来还有别的目的,而且他今日和高美王闹着一出也很可疑,不是么?按你说的,他是日夜兼程前来和高美王扯皮,太奇怪了!”楚牧想了片刻,道:“总感觉他还憋着什么坏呢!尽快查清楚,我不希望朝觐出什么纰漏!”
…………………………
月落日升又是一日,随着各国使团即将抵京,整个京城都是一派忙碌。
官员们没日没夜的准备,希望确保朝觐能够万无一失的举行。
最为敏锐的商人们则摩拳擦掌的备好了大批的货物,希望借着朝觐能够赚上一笔。
无论是在茶馆里还是酒肆中,大家都在议论着即将到来的万邦来朝,整个京城都喧嚣了起来。
可唯独御书房里静悄悄,还是一股很尴尬的寂静。
御书房里不是没人,相反比往日还有多了不少人,今日为了了解朝觐的准备情况,皇帝还特别召来了六部尚书。
按理来说,内阁诸公要先到御书房,再去敦请皇帝驾临,可今日皇帝都等着急自己来了,但小朝却开始不了。
因为还有重要的人没到——张渊!
往日里作为最忠实的小朝爱好者,张渊总是第一个候在午门外。可今日窦鼎之从头到尾都没看见张渊的影子,也没见着他请假的条子。当然,张渊也不是会请假的人,曾经有一次他在午门外摔了一跤,爬都爬不起来,就这样他都坚持要上朝,让人把他抬到了御书房,一边哀嚎一边和窦鼎之互怼。
所以张渊缺席小朝,无论是谁都感觉很奇怪。
楚牧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也不发话就那么坐着喝茶,和诸公大眼瞪小眼。
眼看都过了半个时辰了,楚牧才幽幽开口道:“张阁老是告假了么?”
窦鼎之起身拱手回道:“未曾听说!想来是遇到什么突发的事,老臣看我们先……”
楚牧抿了一口茶,道:“张阁老国之重臣,这小朝议事要是没有他就感觉缺点什么,不等他来就先议,只怕他也会有意见!”
窦鼎之一看,这皇帝是非等张渊来了才开议,没辙,只能派人去找张渊。
不找还好,一找吓一跳。派去的人从张渊府中回来禀告说张渊昨天晚上就不知去向了,他家人都在到处寻找!
好家伙,堂堂内阁大臣竟然失踪了,一下子御书房大乱。
楚牧自然是知道张渊在哪里,不过大家都着急了,他也跟着假装着急一番。
张渊虽然和窦鼎之拌嘴了一辈子,但真到这个时候,窦鼎之也着急,建议楚牧让刑部和京兆府联手派人寻找。
刑部尚书章法已经是呆若木鸡,他知道在京城内阁大臣失踪,无论如何他刑部都脱不了关系。得了旨意,他一路小跑的奔回了刑部,二话不说就下令神捕营全城找人,限定今日一定要把张渊给找到。
御书房中,内阁诸公也很着急,尤其是窦鼎之,抛开往日情谊不谈,如今正是万邦来朝的时候,内阁大臣失踪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成笑话了。
袁复本来一点都不着急,反正他跟张渊关系也不好。可是察觉皇帝好像脸色不好,甚至还连砸了三个茶杯,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京城是天下藏有最多秘密的地方,但也是小道消息最多的地方。虽然刑部下令封锁消息,但不知为何无论是茶馆还是街边小摊,都有人在散布消息说张渊失踪了,一时间流言四起。
刑部和京兆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主要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张渊府上的人说张渊昨晚好好的泡着脚,一转眼功夫就不见了。
眼看章法已经在刑部大堂急的跳脚了,神捕营顾斩忽然来报,说他的线人昨天夜里看见了疑似张渊的老人梦游出了京城。
章法一听恨不得给顾斩一巴掌,现在什么季节,大晚上穿着单衣梦游,张渊那把年纪了只怕还没走完一元大街就冻死了。可没一会吴隐也来报,他的线人同样看见疑似张渊的老人梦游出了京城往南兴方向去了。
章法都懵了,谁家有人梦游还能跨城的?不过如今也就这点线索了,还是发函前往南兴。
一个时辰后,南兴县县衙破旧的大狱之中,所有的囚犯都趴在牢笼跟前一言不发的往外张望,他们看到了从来没见过的画面。
知县大老爷带着一众吏员跪在一座牢房门口,一边哭一边磕头。
“下官错了,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下官罪该万死!请您出来吧!”知县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
牢笼当中鼻青脸肿的现在都还在流鼻血的张渊,恶狠狠的瞪着知县,虚弱的吼道:“你别做梦了想让老夫就这么出狱,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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