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婆娑,似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薄纱。
云缨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揉了揉面颊,呆呆的拥被坐起。
她昨夜一宿未睡,即便已经回到了皇宫,但没见着周嬷嬷依旧放心不下,便一直硬生生熬着,熬到周嬷嬷被安全送回来,方才能入睡。
此时约莫是亥时,云缨披上外衫,直奔恭桶而去。
外间有些冷,还在飘着零星的雪花,她的脸被寒风刮的僵硬麻木,快速解决完需求,净手后便往回走。
倏地,一道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在死寂的夜里惊响,想到那些残暴凶狠的匪贼,她的心跳也随之猛然加速。
双脚像是被地上的霜雪冰冻住了,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一步。
无法,她只好忍着发麻的头皮,转身一看。
身后空荡荡的,黑漆漆一片,只有被夜风卷起的枯叶。
云缨却依旧悬着心,四处搜寻,直到发现一双浅蓝色的瞳孔,才悄悄松了口气。
也是,皇宫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被贼人闯入。
她有些无奈的蹲下,摸了摸全身都隐在黑暗中的小黑猫。
这夜里实在有些冷,云缨思忖着,要不还是把它抱到屋子里。
如此想着,她便向小猫伸出手,它喵呜一声,很温顺的趴进怀里。
云缨一边抚着它的绒毛,一边准备回屋,却在转身之际,面上的盈盈笑意陡然转变为惊恐。
漆黑的夜晚,白雪铺了满地,侵骨冰雪中,立着一个高大壮实的黑影。
男人身材健壮,肌肉虬扎,近乎是两个云缨那般高。冷淡的月光洒下,将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清晰的呈现在她眼前。
她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抚弄着小猫的手也僵在空中,周围寂静的可怕,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响彻在耳边。
恐惧如瘟疫一般在心中疯狂滋长蔓延。
那双纤细的小腿卸了力似的,支撑不住身体,她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眼角有些湿润,无力的张了张口。
下一瞬,一股奇异的气味涌入鼻腔,四肢霎时绵软无力,视野陷入无边黑暗中。
……
翌日,天光大亮,云缨是被一阵阵浓郁诱人的饭香味吸引醒来的。
她勉强睁开眼坐在床边,还有些困乏,伸手摸了摸扁平的肚子,有些茫然的打量这个陌生的屋子。
倏尔,混沌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明,云缨紧抿着粉唇,昨夜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两条细细的蛾眉轻蹙在一起。
她想起来了,昨夜将她掳走的那人,就是在冬狩那天与她远远对视过的匪寇。
所以……她现在是进了匪窝?
他们抓她若是为了做人质,那岂不是抓错了人?毕竟她对靖元帝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云缨想到这,撇了撇嘴,软嫩的小脸忍不住皱成了一团。
等他们知道自己毫无作用之后,是不是就要送她去和天上的阿娘团聚了?
这样也好,不过就再也见不到周嬷嬷了……
戚大娘推开门的时候,便见这小姑娘皱着脸的可爱模样。
明明年岁尚小,五官还未长开,却仍藏不住其中的风华绝代。
那双湿漉漉的杏眸瞬间抬起,一见着她便微微睁大,像只警惕的小鹿,看得戚大娘心又软了几分,她轻声哄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云缨抿着唇,不说话。
她又温声道:“你是叫阿缨吧?今早我来看你还未醒,便没叫你,现在都晌午了,你应该饿了吧?桌上有我做的饭菜,还热着。”
云缨昨日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今早又未用朝食,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闻到饭菜香味,便有些忍不住。
既然他们抓她来做人质,总不能将她毒死吧?
想到这里,云缨便放下心来,坐到桌边。
那些饭菜甫一入口,滑嫩口感没入唇齿,馥郁浓香萦绕在鼻间,云缨却有些疑惑,总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没等她细想,便听一旁的戚大娘说道:“一会儿等你吃完饭,就跟着我们上山,以后在寨子里,没人敢欺负你,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叫我给你做,哦对了,我姓戚,叫我戚大娘就成。”
戚大娘和周嬷嬷差不多的年纪,面容慈蔼,声音温和,云缨对她属实升不起警惕心,但她说的话又实在奇怪,不太像是对人质的态度。
思忖间,云缨不知不觉吃饱了,便放下筷子,软声问道:“戚大娘,我们是上哪座山呀?”
要是上了山,就更不可能逃走了。
小姑娘的声音甜丝丝的,像裹了蜜一样,戚大娘笑眯了眼,回道:“长明山,我们山寨叫长明寨。”
云缨从未出过宫,对外界知之甚少,长明山对她而言自然是极为陌生的,她不免有些泄气。
这时,门外忽的传来阵阵策辔之音。
“阿缨,走吧。”
戚大娘走到她身边,一只温暖的大手牵住了她,云缨低眸,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
门外的积雪被清扫的很干净,云缨跟在戚大娘身后,大着胆子环视一圈。
于是,一抬头便对上了几十双黑黢黢的眼眸。
窝在长明山的这群大汉哪里见到过如此玲珑可爱的小团子,全都亦步亦趋的跟着戚大娘,眼巴巴的远远瞧着。
小团子不哭不闹的,杏眸湿润,那副乖巧软绵的模样将他们整颗心融化成了一滩糖水。
云缨对上他们密密麻麻的视线,微微一惊,赶忙低下头,又往戚大娘身边靠了靠。
这群大汉见自己似乎将人给吓着了,都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遗憾停下脚步。
戚大娘带着云缨穿过二三十头骏马,到后方唯一一辆马车前,将她抱上去便离开了。
布帘软软垂落,将马车里的人遮掩的密不透风。
云缨紧绷着身子坐下,打量了一圈马车内部,发现这似乎是冬狩上某位官家夫人的马车。
马车外响起方才那群匪贼三三两两的交谈声,云缨悄悄贴近车壁凝神细听。
约莫是在谈论冬狩那天的战利品。
她惆怅的托腮,晃了晃小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蓦地,马车外的那群人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骤然寂静无声。
云缨在昏暗的马车里,看不见外面的情形,有些坐立难安。
须臾,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似乎在向她这边靠近。
云缨纠结一瞬,还是忍不住悄悄伸手掀开车帘一角,探过头去。
男人侧对她,身形颀长挺拔,着一袭玄色大氅,以玉冠束发,气质淡然出尘,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先前还在说话的那群匪寇,此刻都闭紧了嘴微微埋头,不敢直视那人。
他目不斜视,步伐沉稳,迈向前方那匹矫健的黑马,翻身而上。
待男人离开视线,云缨才将车帘放下,这回双手托腮,眉心皱得起了一个小窝。
她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清隽矜贵的公子竟会出现在匪窝里,而且看其他匪贼的态度,这人似乎便是土匪头子。
更重要的是,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云缨泄气的拍了拍脸,鼓着粉腮。
一缕亮光照进昏暗的马车,有些刺眼,布帘被掀开又重新垂落,少许冷风灌入,她眯着眼看去。
是戚大娘。
她提着食盒,将它放在马车的雕花黄木桌上,笑道:“怕你路上饿了,给你准备了一些糕点。”
云缨抿着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软声道:“谢谢戚大娘。”
言罢,她便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一个空位,眼巴巴的看着戚大娘。
戚大娘便笑,走过来坐在她身侧,抚了抚她的发,“刚才阿缨有看见吗?那位便是我们主子。”
云缨眨巴眨巴眼,踌躇问道:“戚大娘,我可不可以……见见你们主子?”
出乎她意料的是,戚大娘没有丝毫犹豫同意了,“当然可以,不过主子有时很忙,等回了寨里我让小樊去问问主子何时能见你。”
云缨听罢便乖乖点头。
天色渐晚,等马车晃悠着停下时,已是酉时。
云缨本以为要过几天才能再见到那个男人,却不想,她才刚用完夕食,戚大娘便笑着过来,说带她去见主子。
冬日里天黑的很早,寨子里不像宫中随处可见的宫灯,路上有些黑,云缨看不太清周围。
戚大娘似乎在黑暗中也能清晰视物,带着她在夜色中穿行,停在一处透着零星光亮的屋门前。
门外守着两名大汉,看见她们便微微侧身让路,大约有人提前跟他们说过。
“去吧。”戚大娘拍拍她的肩膀。
云缨点头,上前轻推开门。
屋内明亮宽敞,装潢简单规整,男人端坐于沉木桌案后方,神色冷淡,修长的手指正提笔书写着什么。
即便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也依旧垂着眸,不疾不徐的写完,才搁下笔,掀眸看过来。
云缨一时呆住了。
男人五官深邃,鼻梁挺直,眉飞入鬓。
他的肤色是近乎病态的苍白,剑眉下的深眸仿若刺骨的寒潭,似乎要将人拖下黑渊,让人不敢直视。
但云缨完全不害怕,她只觉得这人愈发眼熟,却又死活想不起来,便一直盯着他瞧。
男人平静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脸蛋上,黑眸中没有丝毫情绪。
眼看这两人都不说话,站在一旁的樊胡萧轻咳一声,心道这小丫头先前见他怕成那样,怎的如今见了主子就完全不怕?还一个劲儿的瞧,待会儿怕是要惹恼了主子。
云缨回过神来,目光移向刚才咳嗽的那人,身子骤然一僵。
那人的左眼尾处到下颌纵横着两道狰狞凶煞的刀疤,她只瞧了一眼,便后背发凉,眸底氤氲起了一层水雾,逼迫自己移开视线。
“那个……”她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
小姑娘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语调温婉软糯,尾音微微上扬,像只粉嫩的小猫爪在心尖一下下的抓挠。
听得人脊背酥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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