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明县的那个庄园素梨已经买了下来, 这几日正由四儿看着泥水匠在垒墙盖房。
自从有了欣悦, 作坊里的活计根本就不用素梨多操心,欣悦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玉秀和扬眉则把前院的事情安排得事事如意, 玉秀管家,扬眉帮着陈二姐照顾二白。
婚礼所需物品赵舒也都让人准备好了,就连成亲当日的凤冠霞帔赵舒也让人备办齐备了。
即将要成亲的素梨反倒闲了下来。
这日傍晚, 素梨闲来无事,想着药藤该浇水了, 便提了桶水去浇了药藤。
素梨浇罢水,正在思考着要不要拿了竹剪过来,把生长得格外茂盛的药藤修剪一番, 前院的小丫鬟心怡就跑了过来:“姑娘,薛姨妈家的大公子来了!”
听说是大表哥薛春雨来了,素梨便让心怡把空桶送回小楼的工具房, 自己疾步去了前院。
薛春雨正在堂屋陪姨妈陈二姐说话, 见素梨进来,笑着起身叫了声“素梨”。
素梨笑盈盈屈膝, 与大表哥彼此见了礼,打量了薛春雨一眼, 这才道:“大表兄, 你这是......有事?”
薛春雨如今做了巩县提刑所的副提刑, 这次过来虽然没穿官服,看上去却也稳重了许多。
他虽然脸上带着笑,可是眉宇之间隐带愁容:“素梨, 我有事要单独问你。”
素梨笑了,看向一边陪着的陈二姐:“娘,玉秀和扬眉带二白在大门外玩耍,您去叫她们回来吧!”
待陈二姐出去了,素梨这才问薛春雨:“大表哥,到底是什么事?”
薛春雨为这事愁了一路了,当下急忙道:“素梨,我在巩县那边听说福王要娶甘州总兵秦正兴的次女为王妃......”
他担心素梨被福王给诱骗做妾,忙寻了个机会进京来看素梨。
素梨见表哥担心自己,不禁笑了:“表哥,所谓的甘州总兵秦正兴次女就是我呀!”
见薛春雨眼睛一下子睁大,显见是惊讶异常,素梨也不瞒他,把内情都和薛春雨说了。
薛春雨毕竟身在官场,对那些弯弯绕绕还算了解,听罢素梨的讲述,衡量了一番,道:“有了甘州总兵府这个出身,福王也算是为你考虑得很周到了。”
他又看向素梨:“素梨,你快要成亲了,姨妈她那边怕是难瞒住了吧?”
素梨有些苦恼:“我正要和娘亲说这件事呢,只是这事太过于离奇,我担心我娘接受不了......”
薛春雨性子直爽干脆:“今日我也在这里,咱俩一起和姨妈说了吧!”
素梨正有此意,当下笑了起来:“我去叫娘亲过来!”
陈二姐这时候抱了二白在院子里玩,王四儿刚从东明县回来,正拿了一个新买的布老虎在逗二白。
素梨从明间的细竹丝门帘后探头,见娘亲和王四儿都在,便道:“娘,让扬眉和玉秀先带着二白玩,您和四儿一起过来,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陈二姐见素梨说得郑重,忙把二白交给了扬眉,自己和四儿一起过来了。
四儿是骑马回来的,脸被太阳晒得有些红,他先笑着和薛春雨见了礼,然后才在椅子上坐下。
素梨倒了三盏莲心茶,递了一盏给陈二姐,又递了一盏给王四儿,自己也端起一盏饮了一口,这才道:“娘,四儿,我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你们得先稳住。”
陈二姐见素梨如此郑重,心里有些慌,脸色也有些发白:“素梨,你......你说吧,娘听着呢!”
王四儿一向聪明灵慧,清澈的眼睛一直在观察素梨,当下便试探着道:“姐姐,是不是和当今天子的次子福王有关?”
他甚是警醒聪明,又常在外面跑,素梨又不是很瞒他,因此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
素梨看向四儿,眼睛亮晶晶:“四儿,你可真聪明!”
借四儿这句话,素梨索性竹筒倒豆子,把她和赵舒成亲的内情全说了出来。
待素梨说完,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外面二白咯咯的笑声清晰可闻。
陈二姐只觉得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素梨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可是凑到一起,她就听不明白了,什么福王,什么赵小哥,什么甘州总兵,什么两个身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梨一看娘亲的表情,就知道娘亲没明白,便端起茶盏饮了一大口,正要开口细细解说,谁知王四儿却道:“干娘,我来和您说吧!”
他简单明了道:“赵小哥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当今皇上的二儿子福王,一个是京城赵姓商人的次子赵舒。”
“如今姐姐要嫁给他了,为了以后过日子方便,赵小哥也给姐姐弄了两个身份。姐姐的第一个身份是甘州秦总兵次女,要嫁的福王这个身份;姐姐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巩县女秦素梨,要嫁的是京城赵姓商人的次子赵舒。”
陈二姐明白了一些:“那成亲后呢?”
王四儿利利索索道:“成亲之后,姐姐在皇庄那边便是福王妃,从暗门那边过来,就是您的闺女,我的姐姐,赵二郎的妻子赵秦氏。”
陈二姐这下子明白了,叹了口气道:“好复杂啊!”
王四儿一脸严肃:“干娘,其实还是这样好,做王妃哪里有自由,日日呆在深宅内院,难得见人。姐姐做赵家二房的娘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回娘家就回娘家,还能继续做生意。”
陈二姐一想,还真是这样,不由也开颜笑了:“这样好,嗯,这样很好!”
她想起五月初六是福王迎娶福王妃的日子,忙又道:“那五月初六——”
素梨甜甜一笑:“娘,阿舒那边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我在皇庄发嫁,在福王府成亲,待谒罢太庙,阿舒就以养病为名带我回皇庄居住。”
陈二姐得知以后还能经常见女儿,心中欢喜道:“那我也得给你准备些嫁妆——让我先想一想,理一理!”
她先前一直想着素梨的婚期是在八月初六,因此给素梨缝制的新衣大都是夹衣,看来得重新缝制了,只是婚期在五月初六,也太紧了些!
素梨见娘亲如此着急,便起身走过去,立在陈二姐身后,一边为她按摩肩膀,一边道:“娘,您什么都不用准备,反正即使成亲了,我也和先前一样,时时都会回家,您就当我是招婿上门好了!”
今日之事实在是太突然了,陈二姐总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想到常来家里蹭饭吃的娇气包女婿阿舒,居然会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她就觉得轻飘飘的,心跳也快得很,手心里全是冷汗。
素梨察觉到娘亲肩膀的僵硬,当下在心里计较一番,然后看向薛春雨:“大表哥,你何时回巩县?”
娘亲太紧张了,她想让娘亲回巩县住几日,待婚礼结束再回来,有姥姥、姥爷和舅舅陪伴,娘亲会轻松许多。
薛春雨闻弦歌而知雅意:“我明日一早就回巩县。我在巩县买了个宅子,这次回来,原本是打算请姨妈和我娘一起帮我拾掇宅子。”
素梨见大表哥反应这么快,不禁笑了起来,一边为娘亲按压肩膀,一边温声道:“娘,既然大表哥邀请您和姨妈一起过去,您就带着二白过去吧,玉秀和扬眉都跟去侍候,等天凉快些,您再和姨妈一起回来。”
陈二姐正不知如何示好,闻言松了一口气:“好吧!”
素梨笑盈盈道:“娘,等京城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我就过去接你。”
第二天一早,趁着天还不算热,素梨与王四儿一起到金水河码头送她娘及薛姨妈薛春雨母子。
薛春雨这条船并不大,旁边停泊的也都是些小船。
素梨正逗二白,旁边的船舱内忽然走出来两个人,当先的那个人凤眼朱唇,玉白纱袍,长身玉立,正是柳翎,后面那人则是柳翎的贴身小厮秋枫。
陈二姐乍见到柳翎,一下子呆住了,觉得像是柳翎,可是对方看起来衣衫华贵,举止清雅,如贵公子一般,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柳翎深深看了素梨一眼,满面春风走上前与陈二姐见礼:“大表嫂,多日不见了!”
陈二姐听到柳翎叫她“大表嫂”,尴尬得很,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素梨淡淡道:“我娘与我爹早已和离,如今我家是女户,我是一家之主。柳公子再见我娘,‘大表嫂’什么的,以后不要再叫了。”
她这话说得颇不客气,柳翎却依旧言笑晏晏,吩咐秋枫:“去请老太太和姑娘出来,就说请她们来见昔日邻居。”
陈二姐忍不住问道:“阿翎,你这是——”
柳翎凤眼含笑,温润如玉:“我今科得中,奉敕回原籍省亲。”
大周朝素来如此,新科进士,都是先奉敕回籍省视,然后朝廷再分派去处。
素梨听了,忽然问道:“你的去处定了么?”
她得小心柳翎,因此发问。
柳翎温声道:“去处已经定了,朝廷授予我沧州通判一职。”
得知柳翎要远去北方边境的沧州了,素梨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对柳翎这个人,她一向忌惮得很。
这个人对国家,是国之栋梁;对百姓,是能臣良吏;可是对她来说,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孽缘。
见到素梨如释重负的样子,柳翎心里不由一阵酸楚,见陈二姐正和自己的娘亲说话,便低声道:“沧州地处北部边境,每次辽国铁骑想来就来,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我想去沧州,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这是他的真心话,却也只能和素梨说了。
素梨默然片刻,忽然道:“保重。”
柳翎也笑了,道:“祝你和赵舒......白头偕老!”
他就不信了,按照赵舒的身体状况,素梨能和赵舒白头偕老。
前世的福王,在二十四岁时已经奄奄一息,柳翎前往偏院见赵序和素梨时,刚得到福王赵舒薨逝的消息。
重活一世,赵舒难道就能长命百岁了?距离他二十四岁,也不过八年时间了。
八年而已,他柳翎熬得起。
素梨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讽刺,正要反唇相讥,四儿却道:“姐姐,赵二哥来了!”
听说赵舒来了,素梨忙看了过去。
见果真是做书生打扮的赵舒带着阿保和阿喜来了,素梨眼中满是欢喜,急急下了船去迎:“阿舒,你怎么来了?”
赵舒这几日和赵序一起陪着泰和帝去皇陵祭祖去了,今日清早刚回到京城,得知丈母娘要回巩县,忙来相送。
他握着素梨的手,看了柳翎一眼,这才微笑道:“我来送岳母和二白。”
赵舒和素梨是未婚夫妻,自然称呼素梨的母亲为岳母了。
柳翎看着素梨和赵舒絮絮密谈,心中闪过一丝酸涩,却很快压制住了。
八年而已,他等得起。
送罢母亲和弟弟离开,素梨便留下王四儿和玉秀琼花看家,自己从暗门搬进了皇庄,和一直在皇庄等待着的秦臻母女住在一起候嫁。
转眼便到了五月初六。
新房就在福王府内宅正院晴雪院的正房。
新房内到处都是金红二色,看得素梨有些眼晕。
听到赞礼人吟唱“一朝同饮合卺酒,一生一世永缠绵”,素梨这才放松了一些。
饮罢合卺酒,众人散去,洞房里只剩下素梨和赵舒。
皇室婚礼的繁琐,素梨总算是体会到了,等到了真正洞房花烛这一刻,素梨整个人都要累瘫了,更何况身体羸弱的赵舒。
素梨被凤冠压得脖子疼,忙吩咐解颐和开颜:“解颐,你去服侍王爷洗漱;开颜,你来帮我卸妆!”
一刻钟后,只穿着中衣的赵舒与素梨在拔步床上又相见了。
外面隐约传来丝竹之声,洞房内却异常静谧。
素梨除掉了凤冠,轻松了许多,扭了扭脖子道:“阿舒,我脖子被压得好难受!”
赵舒原本脸热心跳,紧张得不得了,听到素梨说“脖子被压得好难受”,忙走过去给素梨按压后颈。
素梨是真的累,顺势倒在了床上:“阿舒,睡吧!”
赵舒以为素梨说的“睡”别有深意,俊脸微红,眼睛亮晶晶,在素梨身侧侧身躺下,伸手探入素梨衣襟......
素梨被赵舒揉搓得有些受不了,忙握住了他的手:“阿舒,你不累?”
赵舒是真的累,不过他和素梨的新婚之夜,再累他也要努力呀!
素梨见赵舒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知道他也是累惨了,哪里忍心让他受累?
她起身把赵舒推倒,笑容灿烂:“阿舒,咱们先睡觉养精蓄锐,睡饱了再说!”
赵舒:“......”
素梨说睡就是真的睡。
她起身越过赵舒,从玉钩上放下帐幔,遮住了红烛的光晕,果真睡下了。
因为素梨怕热,赵舒让人在新房里放了不少冰,屋子里凉阴阴的,因此即使帘幕厚重,素梨也不觉得热。
她与赵舒紧紧挨在一起,两人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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