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嗯,腰腿疼,来个人,帮我按按。”
薛崇秀帮他把外袍脱了挂起来,看他直接趴倒,连忙叫人给他按摩腰腿,也是,在外奔波一天了,丧礼的事情,不是跪就是走,鲜少有机会可以坐一会儿,自然最累的就是腰腿。
按了一会儿,感觉身上好过多了,把人挥退,张昌宗就着趴躺的姿势翻转过来平躺,四肢大张,感慨:“多亏秀儿你准备的手帕啊,不然,我真是要哭不出来了,总不能一直捂脸,想阿娘都没用了,反而让自己心情不好。哎,郑太太真是太相信我的演技了!”
语气里全是侥幸。薛崇秀失笑,自己挪过去,坐在他腿边,继续帮他按摩,按了几下,张昌宗坐起来,拉着她的手,问道:“今天醒过来了吧?”
薛崇秀点头:“药效过了自然就醒了,我陪着郑太太过去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想是有情绪。”
“那肯定的!莫名其妙的就被我偷出来了,刚醒过来又被人告知已经死了,可不是好脾性的人啊,啧啧,感觉我要是去见她,怕是要挨打,不过,她打不过我,嘿嘿!”
居然还无耻的有些得意。
薛崇秀笑看着他的满脸坏笑,眼波温柔,道:“你与她相处日久,想来应了解她的性情,我看着我也只能帮你敲敲边鼓,旁地却帮不上,还有,郑太太那里,先前动了浩大一场气,你最好过去看看。”
张昌宗讶然?:“太太动气了?”
薛崇秀点头:“骂了好大一通话。”
张昌宗居然笑了:“好难得,居然还能变脸!前些年还能突然抱抱她看她变脸,这几年,哎哟,老太太修为越来越精深了,鲜少有变脸的时候了,我还蛮怀念的,我应该早些回来的,没赶上真是遗憾。”
“促狭!”
薛崇秀轻嗔了他一句。张昌宗还不乐意:“完了,这是结了婚了,孩子有了,老公就不是心肝宝贝了,以前你哪舍得骂我啊,别人说句重话你都要心疼的。”
薛崇秀……薛崇秀已经不想搭理他了,直接给了他一双白眼,懒得理他装疯卖傻,只是,在张昌宗看来,这白眼真是又娇又俏,风情万种啊,咂咂嘴,遗憾的道:“哎呀,这一不小心把我自己也坑了,吃素三年刚开荤,现在又要吃素了,怎么感觉这是坑到我自己呢?”
薛崇秀大乐,一边捂嘴笑一边推人出门,张昌宗歪眉斜嘴的做了个鬼脸,倒也顺势往郑氏的院子里去——
哦,对了,这几日郑氏都没露过面,对外的说法就是心伤贵妃之丧,已经起不来榻了,再严格的礼制,总不能让病得起不来的老太太去参加丧礼不是?那不是守礼,那是要人命,大唐的礼制还没那么变态。
“太太!”
张昌宗进去,结果倒好,老太太哪里有颓丧或是难过的样子,人燃着香,正稳稳地坐着心情挺好的煮茶呢,见他进来,还微微一笑:“六郎回来了?今日在外头辛苦了,来,过来坐下,我让人给你备了点心吃食,茶汤也快好了,正好饮上一盏。”
张昌宗依言坐下,不过表情古怪。郑氏什么人,一看就明白他想什么呢,噗嗤一笑,问道:“秀儿担心我难过,让你过来看看?”
“对对,太太英明,有什么尽可吩咐弟子去做就是。”
张昌宗狗腿的笑着,只是在胡须拉渣的脸上,显得十分滑稽。郑氏无奈的白他一眼,微叱:“你的礼仪规矩呢?看着像什么样子!”
“喏。”
立即规规矩矩坐好,仿佛最乖的小学生。郑氏满意的一笑,语气平常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样子,淡然道:“有什么可难过的?最重要的是从是非之地出来,不过是一时转不过弯来,不妨事,左右不过是多关几天罢了。”
张昌宗:“……”
想给大佬敬茶.JPG
郑氏瞥他一眼,如何不明白他的心理,笑了笑,道:“嫌我霸道?”
张昌宗赶紧摇头,不敢,您是大佬,您有理。
郑氏又是一笑,慢条斯理的从锅里盛出一碗茶汤来,轻轻推到张昌宗面前,一边优雅的操作着,一边笑道:“六郎你就是太过顾及她的想法,须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与大局与身家性命相比,些许小情绪不过是小事,不提也罢,难道她还能怄一世不成?时日长了,什么气磨不平的,且淡定些。”
张昌宗再度无语了,主动接过盛茶汤的活儿,身体力行给大佬敬茶,顺便再让自己跪坐的更端正些,社会社会,惹不起,惹不起,在这样的娘手下长大,感觉他的婉儿师父也是蛮坚强的,比心,点赞。
许是这敬茶的动作做得挺好的,郑氏满面含笑的接过尝了一口,居然还有闲情问他:“我年纪大了,口中,你尝尝,可还有什么不足?”
张昌宗赶紧端起来品尝,郑氏那边却冷不防的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可去看看。”
不是说先关几天给缓解情绪吗?
张昌宗不解的看向大佬,大佬微微一笑,笑容慈蔼:“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刚柔并济,方为正道。我一味弹压太过也不好,你去哄哄,给个台阶下才好。”
张昌宗懂了,虽然哄老婆不怎么擅长,但哄师长他很擅长的。郑重竖起大拇指来比了比,大佬!
郑氏哈哈大笑,待他喝完一碗茶汤便挥手赶人,张昌宗这才起身滚人,身上的孝服也没换,去膳房端了些吃食,就这么一身白的往密室去。
“见过郎君。”
阿梨行礼,张昌宗摆摆手:“辛苦你了,去歇息一下,我来。”
那边,上官婉儿已经听见谁来了,然而全然没有搭理的心思,反而冷哼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弟子。
张昌宗把托盘放到案几上,师父不搭理他也没关系,自个儿没脸没皮的笑嘻嘻地凑上去:“师父,肚子饿了吗?我家秀儿亲手给您熬的粥,我给您端来了!我跟您讲,你徒弟媳妇的手艺,那是杠杠滴好,你以前在宫里不方便,现在出来了,正好尝一尝,您闻闻,香不香?”
说着,居然端着粥往上官婉儿鼻端凑去,上官婉儿大怒:“逆徒!”
张昌宗身手利落的跳开,顺利的保住粥碗不说,还躲过师父的手巴掌。上官婉儿一看他居然还敢躲,更加恼怒,想也不想的抓起触手可及的东西就砸过去。
张昌宗手里还端着一碗粥呢,只能空出一只手来,能接住的都接住,接了就赶紧放旁边,接不住的就躲过去,直到上官婉儿把所有能摸到的东西都砸完了,才笑嘻嘻地跳过去——
不跳也没办法,地上都是被砸的东西,落脚的地儿少。
“师父,您睡了三天了,打人都没力,先吃东西,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打人,放心,弟子哪儿也不去,就站着让您打,打够了,气出完了为止,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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