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公堂内。
苏长歌替录尚书写好诗词后。
没有久留。
与老信国公、卫国公等人寒暄了几句后,就各自动身回府。
毕竟昨晚一直在折腾,几人都没有好好休息,虽然身体还能扛住,但不免有几分倦意,不如早些回去休养精神。
至于去太学院打卡上班...
都这样了。
还上什么班?
苏长歌想都没想,直接回府休息,就当是给学生,给自己放天假。
很快,苏长歌乘着马车回到府邸。
才刚下车,就看见门口站着六道高矮不一的身影,有些眼熟。
这时,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
“夫子回来了!”
话音落下。
六人中霍从文一马当先的跑了过来。
其次是赵恒、慕子白、柳咏。
沈福胖乎乎的跑得虽慢,但还有个比他更慢的,陈云。
黄字丁班七名学生中的一个。
存在感极低。
脸色看上去有些病态,身体孱弱,平常说话也很少。
苏长歌之前也好奇过。
陈云这样子,怎么会和赵恒这群上蹿下跳的猴子玩到一起。
但转念一想。
小团体中总有那么几个不爱说话,但趣味相投的。
而此时,陈云见夫子看着自己,怕夫子觉得自己是故意这么慢,于是赶忙解释道:“夫子,学生不善于奔跑。”
“嗯。”
苏长歌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随后,苏长歌又扫了眼身材圆润的沈福,以及被美色所伤的柳咏。
他盯着陈云看并不是嫌弃他跑得慢。
而是觉得,有必要让学生们加强身体锻炼,慢慢将身体调理好。
毕竟身体才是基础。
陈云、沈福、柳咏这三人再这么下去,自己就离吃席不远了。
正想着。
此时身边传来赵恒的声音。
“夫子,您刚才在公堂内引动天地异象,浑身被光芒笼罩的那一刻。”
“学生还以为夫子您要成圣了。”
赵恒开口,语气有些激动,一脸崇拜的看着苏长歌。
而旁边几人也跟着应和
“夫子何许人也。”
“就是立地成圣亦不为过。”
“东厂那群阉狗竟然敢诬陷夫子,简直不当人子!”
“待到来日我北击蛮夷,建功立业,封候拜将,定要替夫子出这口气。”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一边吹捧,一边怒斥东厂的人。
刚才他们也在现场,
但因为父辈都在,他们也不好意思上前,更不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的说话,所以才蹲守在家门口等夫子回来。
而此时。
看着面前这群生机活泼的学生。
苏长歌淡淡笑着。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
少年不染暮气,生机勃勃,才是一个朝代、民族的未来。
若大晋少年都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有一份热,发一份光,何愁外族蛮夷入侵,何须屈辱的纳贡和亲。
想到这,苏长歌看向学生们。
他没办法叫醒所有人。
但却可以叫醒自己的学生,让他们将来也能发光发热。
成为这世间的炬火。
这时,赵恒从怀中拿出一叠纸张。
“苏夫子。”
“这是您前天布置的课业。”
“学生已经全做完了。”
“请您过目。”
赵恒开口,双手捧着课业。
身旁几人看着他的样子。
暗骂一声被他抢了先,然后纷纷拿出课业来。
这里面,几乎每个人的课业纸张厚度都差不多,就陈云要差一点,只要薄薄的几张,看样子所做的题目并不多。
而陈云看到这一幕,顿时呆住了。
卧槽,怎么回事?
大家不是说好都只做三道的吗?
你们这群老六搞我?
赵恒等人看到陈云的表情,纷纷转过了头,默契的没有说话。
没办法,谁让就你一个老实人呢。
此时,苏长歌看着他们手上厚厚的纸张,有些疑惑。
“你们怎么做了这么多?”
苏长歌开口问道。
他若是没记错。
当时自己好像说的是随意做几道题,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
毕竟休沐,让他们也放松一下。
“业精于勤,荒于嬉。”
“学生知道,夫子您说随意,是想让学生们量力而行。”
“可夫子悉心教导弟子们,弟子们怎能不尽力而为。”
赵恒开口,振振有词的说着,身边几人连连点头应和,一副师者尽心,弟子尽力的模样,唯有陈云一脸羞赧。
苏长歌有些狐疑的扫了他们一眼。
思想觉悟这么高了?
不过转念一想,甭管他们的动力是什么,至少行迹是好的。
只是他们既然说要尽力而为。
而现在又一脸轻松的样子。
那应该是学有余力。
看样子,以后得加大课业量了。
苏长歌心里如此想着,转头看向唯一的老实人陈云。
“夫子,学生愚钝惫懒,没有赵恒等人勤奋聪慧,这才只做了三题。”视线接触,陈云低下头,没有说出真相。
虽然刚开始有些气,但陈云很快就调整过来。
在他看来。
虽然被赵恒这群老六给坑了,但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这都是自己心存惫懒。
用‘所有人都一样’这个借口说服了自己,才会心安理得的只做三道题。
“无妨,为师说过随便做几道。”
苏长歌开口,没有因为赵恒等人,就去过分苛责陈云。
老师的存在本就是教育学生。
除了算术、兵法这些技能本领以外,还有就是行为和思想上的培养。
思想,是对待事物的看法。
行为,是真实做出来的事。
苏长歌认为,只有思想与行为和达成统一,才能算真思、真行。
其实这就有点像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但又有些不同,王阳明认为一念发动处即是行,也就是动起良知的念头,去除‘恶’的念头,就已经算行的开始。
但这里面存在个问题。
动起良知的念头就算‘行’。
那这个‘行’,终归还停留在念头层次,也就还存在于思的范畴内。
这也就是为什么。
知行合一是主观唯心主义学说。
不过这并不是批评王学。
在个人道德修养上,王学有其独到之处,也就是致良知。
一点一点去除恶念,践行善念的举动。
这里的恶念不单是指杀人放火之类的,还有惫懒、贪婪等一切不好的念头,都要被去除,只留下好的念头。
这个去恶行善的过程。
就是致良知。
不过苏长歌觉得。
致良知用在修身养性上很好。
但在践行真知上面。
还是辩证唯物主义更好。
既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在实践中检验真理和发展真理。
当然,实践理论还有个大前提。
那就是最核心的辩证。
简单来说。
辩证,就是系统地、完整地去思考判断理论的真伪和可行性。
然后再去通过实践检验理论。
否则一想就去做。
那是不负责的懒惰主义,会导致许多不可控后果。
当然,扯这些都还太远。
苏长歌已经决定先教学生致良知。
培养学生的道德,让他们不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去做事。
言归正传。
此时,就在苏长歌宽慰陈云后。
赵恒的声音突然响起。
“夫子,此事怨我。”
“前天在您走后。”
“弟子提议每人都做三道题,所以陈云才会只做三道题。”
赵恒开口,面色有些羞愧。
他本来还怕陈云一怒之下会说出真相,但没想到对方把责任都揽下。
这让他有些羞愧。
于是决定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
而听到这番话,苏长歌大概知道了发生什么事。
随即,他开口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能说出真相,替陈云解释,这举动比完成一次课业要宝贵。”
话音落下,苏长歌看向面前学生,继续道:“我希望你们能记住,言行处事,首在于良知心诚,而不该只顾私利。”
“尽力而学是好事。”
“谋求私利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以欺骗等手段去损害他人利益,达成利己目的的行为是不对的。”
“赵恒,你回去后写篇悔过书。”
“算做是这次的惩戒。”
苏长歌开口,该罚还是要罚,也算是给赵恒一个教训。
同时避免恶性内卷出现。
“诺。”
赵恒点头回答。
相比于内心的愧意而言。
写篇悔过书根本不算什么,反而让心里宽慰坦荡许多。
旁边几人看到这一幕,默默记下夫子的话,告诫自己以后也莫要犯这样的错,言行处事,以心诚、良知为本。
随后,等苏长歌收好几人的课业,准备带回去批阅时。
赵恒等人也知道苏长歌一夜没睡。
所以寒暄几句后便挥手告别,不愿打扰他休息。
见状,苏长歌也没有留他们。
心中暗夸他们懂事,决定用加大作业量来回馈他们。
就如此,很快。
在府上仆从一声声‘二老爷’中,
疲累了一个晚上的苏长歌,终于回到了柔软的床榻上。
不过他并没急着歇息,意识潜入到识海中,想看看这次动用天地异象践行真知,自证清白,文宫是否会发生变化。
下一刻。
熟悉的天地文宫出现在眼前。
苏长歌如上次那样。
走到那尊儒者雕像的面前,想试试是否还会有金页落下来。
但可惜的是。
雕像这次没有理会他。
见状,苏长歌不禁有些遗憾。
果然不是每次都有收获。
若他猜的没错,往后应该只有儒道修为提升,才会出现新的能力。
想到这,
就在苏长歌带着遗憾准备离开时。
他突然发现。
腰间那枚陆尚书赠予的佩玉,此刻正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这东西莫非有什么特殊作用?”
苏长歌念头刚起。
天地文宫内响起一道宏正的声音。
“儒道文器。”
“蕴含大儒正直高洁之意。”
“可载纳浩然正气,镇压妖邪,全力催动可迸发大儒之威。”
声音落下。
苏长歌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全力催发有大儒之威,这不就等于身边带个一次性大儒吗?
虽然平常没什么用。
但遇到妖邪、术士之流,五品大儒以下,一阴一个准。
.....
与此同时,太子府。
赵恒在与苏长歌挥手告别以后。
回到府上。
准备好好写一篇悔过书。
但就在他刚进门时,耳边便传来二哥赵炆的声音。
“三弟,你去哪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苏先生引动天地异象,自证清白,洗刷冤屈了。”
赵炆开口,面带笑意的说着。
“多谢二哥告知。”
“刚才我已经和夫子见过了。”
赵恒点点头。
但提到夫子,他就不由想起苏长歌被光芒笼罩的那幕。
随即,赵恒一脸兴奋的说道:“不过二哥你是没看到,苏夫子引动天地异象后,百官震惊,万民高呼的场面,”
“天意民心之下。”
“就连父亲和皇爷爷都不禁动容。”
说到这,赵恒一脸激动之色。
但他却没注意到。
听着自己的话,赵炆的眼底闪过一丝妒意,目光开始变冷。
“唉,未能亲见此等壮景。”
“真乃为兄平生憾事。”
赵炆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赵恒的肩膀,出声说道。
“三弟,你拜入苏先生这等大贤门下,日后要好好努力,勤奋用功,当然也别累着自己,该休息的还是要休息。”
听到兄长的关心,赵恒点了点头。
“嗯,二哥,我知道了。”
“不过业精于勤,荒于嬉,我往日蹉跎了太多时光。”
“现在必须要加倍用功补上来。”
赵恒开口,意气飞扬。
往日一起放荡的朋友都在刻苦用功,他也不想落于人后。
否则等到将来再见面,霍从文北击蛮夷,柳咏享誉文坛,沈福腰缠万贯,每个人都功成名就,只有自己还是老样子。
那多丢人?
再者。
赵恒不想日后出门,被人指着说那不是谁谁谁的朋友。
但却没人记得他做了什么事。
而此时。
看到赵恒意气飞扬的样子。
赵炆心中闪过冷意。
但口中仍然语气欣慰的说道:“三弟,你有此志向为兄就放心了。”
“嗯。”
“二哥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赵恒说完,挥手告别。
他也想聊下去。
但因为惦记悔过书的事,决定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聊。
反正都住同一个屋檐下。
兄弟俩还怕没机会聊天吗?
抱着这个想法,赵恒走回屋内。
而就在赵恒离开后不久,赵炆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区区卑贱庶子。”
“也敢在孤面前炫耀!”
“真以为拜了个好老师,就能动摇孤的位子,觊觎大统。”
赵炆捏紧拳头。
妒意和恨意在心中疯狂燃烧。
就在昨晚,太监过来向太子禀报东厂缉拿苏长歌的事时。
赵炆为了不让父亲去救苏长歌。
故意以父亲要照看幼弟为由,拦下了消息。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苏长歌身败名裂,或者死在东厂手上,以免将来赵恒得势,与自己争夺储君之位。
但他没想到。
苏长歌不仅化险为夷。
还引动了天地异象。
如今在天意民心的光环下,影响力直追那些只在书上的圣贤。
而他那愚蠢的三弟。
作为苏长歌弟子。
徒凭师贵,现在已经有了动摇自己位子的一丝可能。
而即便是这一丝可能。
赵炆也无法容忍。
毕竟自己可是嫡子,大晋江山本来就该是他的。
赵恒一个庶子,别说是跟他抢,就是动这个念头那都是错的!
正想着,就在这时。
赵炆耳边突然传来府上太监的声音。
“殿下。”
“主母让我过来叫您,说是孔儒前来拜访,让您过去一叙。”
“表舅来了?”
听到声音,赵炆眼前一亮。
表舅可是文圣后代,
天下无数读书人敬仰的存在,他说不定能帮到自己。
随即,赵炆快步朝大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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