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弑神军
我像着了魔一样跟着僧弥来到这里——大隐寺。院子里堆满了人头，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十来个僧人找空地坐着，拨弄着佛珠，念诵经文。檀香浓郁地飘绕着，掩盖了人头散发出的腐败之气。
人类真是莫名其妙。
我转身龇着牙，瞪着眼，盯着站在我身后的僧弥。我看到了他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我心中无比快活。他竟然以为他可以淡去我的仇恨！真是天真得让我愤怒。
我杀绝了大隐寺的僧人，割下了唱歌谣的僧弥的头颅，编挂在腰带上，大摇大摆地来到仄陇和车丽的边界——鹿城。守城士兵被我瘦削的外貌骗过，放我进城。那个僧弥曾告诉我，车丽没有僧人，因为车丽王不信佛。
鹿城虽然只是车丽边界的一个小城，却已经比仄陇最繁华的城市好太多。我见到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决定暂时不开杀戒，太早让这个城陷入恐怖，就不好玩了。
这天，我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走着，忽然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眼眸像极了虹都。她的那双眼，牢牢地印在我的心里，会印一辈子吧。我跟着这妇人，她初以为我是个乞儿，扔给我一个铜，并冲我笑笑。我没有去捡那个铜，也没有再跟着她，至少不在她视线里。
她在街上逛了好一会，直到天快黑了，才快步走到一个大宅子，迅速地隐入高大的红漆门后。门匾上写着什么，可惜我不认识他们的字。我贴耳在围墙上细细听着，宅子里喧哗了一阵，似是在吃晚饭。等那喧哗声停了，我轻轻跃上围墙，从一个房顶跳到另一个房顶。我在找那个妇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她，找到了又能怎样。也许我只是想找点事情做吧。
忽然我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臭婆娘，想烫死老子啊！”
我循着声，来到这个房顶，揭开几块瓦片，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椅上，将地上的一盆热水踢翻在跪着的女人身上。是她！
她被热水泼到，剧烈地颤抖着，却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几个农户丢了畜生也要到堂上来闹，老子烦透了，回家还要被你个大手大脚的折腾。”男人一边嚷骂着，一边在房子里找着什么东西。他从衣箱里拿出一根鞭子，重重地打在女人身上。女人忍耐不住，叫出了声。
“你叫啊，越叫老子越高兴。老子是堂堂县爷，连个婆娘都教训不好，说出去叫人笑话。哈哈哈……叫啊，叫啊。”男人兴奋得脖子上起了粗筋。
“饶了奴家吧……求求……求求你，饶了、饶了奴家……”女人不敢躲闪，只是求饶，哭着。
一阵腥臭飘来，这是灵魂腐朽的味道。
我从房顶穿过，落在男人面前。他惊叫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我拔下了他的舌头。他扔掉鞭子，捂着嘴，全身缩成一团，呜呜地叫着。
我拾起鞭子，放到女人手上，示意她抽回去。可是她怯懦地退缩了。我很生气。男人的呜呜声开始让我烦躁，我冲过去扭断了他的脖子。“杀人啦……”女人惊声叫道。我顺手把她撕碎了。我重又跃上房顶。在一帮人举着灯笼赶到之前，我已隐入夜色中。
女人畏怕的表情又勾起了我复仇的欲望。我后来又杀了十五个人才觉得爽快。
第二天，满城贴着我的通缉令。他们有弓箭手，那时的我还不够强，反应还不够快，经过几次酣战，我便败下阵来。
我再一次被套上手链、脚链。
没关系，我会很快自由的。
当鹿城百姓看到我摇身变成平定大将军，骑在高大的枣红马上时，我估计他们吓尿了。谁能料到一个撕人如同撕碎布匹的魔鬼会干出什么事儿呢？连我自己都很好奇。
白鹭山的白鹭庄庄主送来贺礼。我不正是奉命来剿他老巢的么。
“在下柏刃，小小白鹭庄望得将军庇护。”一个狡狭的中年男人捻着八字长须冲我媚笑着。
“唔。”我不置可否。中年男人便示意其下属将贺礼展示出来。一堆金银宝玉晃得我眼都睁不开。我嫌恶地皱着鼻子。
“将军不是爱财之人，小弟真是罪该万死！不过小弟还有一份薄礼不知可合将军意思。”柏刃又冲手下挤挤眼：“小弟前日于山中寻得一位仙女，其貌如月，其眸如虹，若能伴于将军身边，真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好话说完，一个身着白衣、外笼青纱的女子被带到堂前。
虹都！
我心中惊道。她的眼眸，她的白色发髻，我一眼便认出来了。
我的惊诧没有逃过八字胡的眼睛，他谄道：“小弟礼已送到，这就告辞了。”一行人骑上大白鹭，转眼消失不见。
我喝退左右，冲到那女子面前，再细细打量。一定是虹都。一定是她。
“虹都？”
女子惊讶地抬头看着我。好一会儿，她才问道：“火暮？”
我们的头轻轻靠近，鼻头互相摩挲。我们都闻到了阿布拉的味道，还有桑刹瀑布的味道。毫无意识地，我们都变幻了身形，手掌、脚掌冒出厚厚的肉垫，四肢着地，奔跑起来。我们互相引逗着，像森林里最无拘无束的两头狼。
我们从一个房顶跃到另一个房顶，欢快得不知疲倦。一直到天也黑了，星星月亮都出来了，我们才停下来，依偎在一起，享受着轻柔的晚风。
“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她曾经偷偷皱眉，此时却高兴地笑着，细细的眼睛更加弯了，美丽得像一汪不能触动的潭水。
没有告诉她，我曾经怕得要死——如果不能再见到她。她让我觉得活着还有那么一点意思。
虹都背着龙刻一路嗅着我的气息。可惜被浓厚的血腥掩盖。枯树精一直在虹都的身体里，教她体会人的一切，直到最后一丝精魂也耗尽。她只有凭着自己的力量继续寻找，一次次躲过野蛮人的挑衅、陷阱。然而还是被白鹭庄捉住，送到这里。龙刻师傅为了不拖累她，向人类发难，最后死于人类的乱刀之下。
可爱的老狼。像在阿布拉时一样执着。
虹都则侥幸捡回一条命。因了她的白发，人类以为她是仙女，将她拘束着，却无虐待。
“我恨不能把人类杀光。”她狠狠地说道，眼里却泛着泪：“而你，为什么要做人类的大将军？”
“三万一千六百二十九。我已经杀了这么多人，都厌烦了，却还有那么多像蝼蚁、蛆虫一样整天在我眼前晃动。如今，我要做人类的王，奴役他们，叫他们生不如死。”我淡淡地说。
“我懂了。”
数月来，催剿檄文下了多次，平定大将军置若罔闻，只是与那白发女子研习剑法、射术，虽然不精，已有三分样子。
鹿城深夜偶尔有狼嚎声起，再没有人敢在街上游荡。也没人知道车丽王调遣的数千精兵已被化作人身的狼们代替。那个日落之后，不是只有阿布拉的狼才转身为人。他们听见狼嚎，聚集于此，唯暮是瞻。
也有不服气的，却打不过火暮，只得低下高仰的头。
这是一支名符其实的弑神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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