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卑职不知。”陈呜珂低下头,闷声道,这次他是真的不知道,明明他昨天晚上才把求援信送出去,今天就有援军赶到,这大明朝廷的效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要真这么迅速,那天下局面也不会混乱于厮,究竟是碰巧,还是其中有诈?
想到这,陈呜珂抬起头,看向许士柔。碰巧许士柔同样目光炯炯盯着他,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陈呜珂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一言不发。
“不知?”许士柔阴冷哼一声,沉着脸正要继续训斥,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老仆的声音:“老爷,同知倪大人,通判简大人,带着一个兵丁在门外求见。”
‘他们怎么来了?’许士柔心中疑惑,却又不能不见,于是对老仆吩咐道:“去请他们进来。”
“是。”老仆应声退下。
没多久,倪元珙一脸气愤的走了进来,大眼打量了一番厅内布局,便径直走向许士柔身边一处椅子,身子一转便已经坐了下来,同时还朝一旁的许士柔拱了拱手,算是见过礼了。
反而是紧随而来的简钦文,则恭恭敬敬的朝着许士柔行了一礼,而一旁的一个小卒更是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反了,简直是反了,城外那群川军竟然还要进城?简直痴心妄想,他们也不看看自己身份,一群丘八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了。”许士柔还没开口,倪元珙却已经咒骂起来。
许士柔眉头微皱,心里对倪元珙有些不满,不过倪元珙是同知,级别紧闭大许士柔底上那么一级,更关键的是倪元珙出身浙江,乃是东林人士。
虽说这几年崇祯也有些反应过来,不在无条件信任东林党,东林党人在朝中不在是崇祯初年那般‘众正盈朝’,但这么庞大的党派依旧不是一个出身广州的许士柔所能惹得起的,故而面对倪元珙的无礼,他许士柔只能受着。
“城外的援军乃是川军?”不理会倪元珙的无礼,自然只能把注意放在他说的话上,这一听立马听到了重点。
“正是,川军主帅乃是总兵官邓玘,奉命驰援河北,围剿逆贼。”倪元珙道。
“可有文书?”许士柔在知府位子上坐了几年了,自然有两把刷子,一下子就问到了重点要害。
“这个我倒是忘了,”倪元珙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愤怒的模样,显然脸皮已经堪比城墙,继续道:“不过不要紧,那兵丁正是川军派过来与我们接洽之人,具体可以问他。”
许士柔自然不会因这点小事与他过意不去,转头问那跪在地上的小卒,道:“你说朝廷调你等北上中原,可有凭证?”
“小人自然有。”那小卒虽说进门便跪在地上,态度诚恳至极,还以为是一个小人物,没见过如此之多的高官,内心紧张所致,谁料此人说话经没有丝毫磕巴,观其态度甚是从容,许士柔特意多看了两眼,却没说话。
那小卒说着,从怀中拿出兵部调令,并双手高举过头顶。自有人将调令接过,送到许士柔的手中。
许士柔接过调令,仔细查验一份,确定调令无误之后,随手递给了一旁的倪元珙,看着倪元珙随手接了过去,翻看查看,许士柔只感觉太阳穴跳的两下。
压下怒意,许士柔继续对那小卒问道:“邓总兵想要进城休整?”
“正是,我军从遵化南下,先与山东乱匪孔有德大战,孔有德败亡之后,被朝廷征调,围剿老回回等五营贼军,前后五个月,转战五千余里,三日前,贼军从南阳以东,唐县,经过新野进入湖广。
我军行至新野,早已是人困马乏,疲于奔命了,将士们离乡日久,思乡情切,邓帅为防被贼军所趁,故而北上南阳,谁料恰好解了南阳之围。还请知府大人准许我军进城休整,我保证,我军绝对严守军纪,绝对不会生事扰民,还请大人成全。”
“不行。”许士柔正要开口说话,倪元珙一句话便将他的话重新堵回了腹中。
随后倪元珙更是站起身来,指着那小卒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保证?你以为你是谁?万一入城的川军真的劫掠百姓,惹是生非,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砍了你的脑袋,就能挽回我南阳百姓的损失么?”
倪元珙开口百姓,闭口苍生,直接将自己置身于道德的制高点,以俯视的态度看待远道而来的川军,言语中充满了不屑。
其实不让外地客兵入城,也算是大明朝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了,具体形成原因已经不可考,但最初能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也是自有其原因。
一是大明的兵制从洪武皇帝朱元璋设置卫所制度开始,军户、匠户、医户、僧户、站户等等,可以说将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在到你的子子孙孙都给规定的明明白白的。军户们平常住在卫城中,与其他平民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这就造成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军人跟其他百姓较好比两个不想干的群体。
平日里,就各玩各的的两群人能有大多亲近感?再加上军户们生活极其困苦,经常连军饷都领不到,全家老小饿着肚子给国家当兵,这就造成明军的军纪极差,总是能抢就抢,能捞就捞,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事。
故而每次剿匪或者过兵,官兵表现的连土匪都不如,碰到匪徒或许还能留得一命,碰到官兵就只能趁早给自己准备后事吧!是以百姓们常言,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碰到匪徒至少还能告官,碰到官兵连告官的地方都没有。
也因此,慢慢的一些有良心的官员不再让客兵进城,也正是为了预防客兵在城内烧杀劫掠,保护城内百姓。
不过此时倪元珙之言,哪怕真是有护佑黎民之意,其做法也明显有失妥当。
那小卒被骂的狗血喷头,却仍然坚持道:“城外贼军仍在,大人却不肯让我进进城协防,这是要逼我军与贼人死战,好自己坐收渔人之利么?”
闻得此言,倪元珙更是气急败坏,口中谩骂不止,他虽说心中确实这样想,但被一个小兵点破,这让他的颜面往哪放?怒斥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妄自猜测?拉人啊,给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给我着实打。”
五十大板,还要着实打,这要真打下去,这小兵哪里还有命在?打死了邓玘的人,让这邓玘怎么想?
今天幸好这些川兵赶到,将城外贼军惊走,要不然这南阳城怕已经丢了。现在贼人在城外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进攻,现在大敌当前,,可不能把援军给得罪了。
见厅外冲进来五六个衙役,压着那兵士就要走出去,许士柔赶忙出言阻止道:“你们进来干什么,还不快快出去。”说完,还转身对怒气冲冲的倪元珙好言劝慰道:“倪大人,大敌当前,还用得着这些武夫,万不可把这些人得罪了,相忍为国吧。”
倪元珙其实说完也有点后悔,许士柔能知道局势,他倪元珙自然也不是蠢货,现在局势危机,暂时还用的着那些川兵,也不好将邓玘给得罪死了,再说还有日后。想通了这些,倪元珙只能压着自己的怒火,借着许士柔给的台阶,冷哼一声也就顺势下来。
那小卒见进城之事也不可为,于是退而求其次,提议道:“既然大人畏惧我军入城为害一方,我军也可不入城,但求大人能给予我们一些粮草,我们也好继续南下,剿灭湖广之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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