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妧回到景佑陵身边的时候, 谢策看到谢妧突然出现在这里,上下警惕一般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仔细检查了一下谢妧的身上, 在看到谢妧的身上并未有一丝一毫的伤势以后,才放下心来。
谢策挡在谢妧的身前, 神色颇有些愤慨,“这些人实在是太过猖狂了些, 我们走的尚且是官道, 居然就有人敢在这里行凶劫掠, 若是走的是小道,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给盯上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拉了一下谢妧的袖子,“之前长姐在梧州的时候就已经受到了不少惊吓, 现在在回去的路上还遇到了这么一件事情, 我一定会好好守着长姐, 不会再让长姐受到任何伤害的。”
之前谢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谢妧就清楚了在这种情况之下, 就算是傅家再怎么想要除掉谢允, 也必然不会不顾及谢策的安危。
这些人当中,恐怕也只有谢策是当真不知道这些人的来路,谢妧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谢策的脑袋, 他的头发极为乌黑柔顺, 所以给谢妧的触感甚至有点儿像摸耳雪的时候。
“长姐没事。”
谢策的身量虽然不及景佑陵高, 但是比上谢妧还是略高点, 谢策为了让谢妧能够得着自己的头顶, 略微蹲了一点儿身子, 声调连带着也有点儿低:“回头我要住在长姐的隔壁, 守着长姐,防止那些贼人去而复返。”
说到这里,他显然是有点儿气愤,“等回到陇邺,我必然是要上书父皇的,这些贼人实在是胆大包天,居然连我们这样的队伍就敢劫掠,我还没见过如此猖獗的盗匪,可想而知,这些人平日里在这条官道上到底祸害死了多少人!”
谢妧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却不想谢策说完这句话以后,将她拉得远了一些,直到谢允和景佑陵听不见他们俩的谈话才停下来。
“阿策?”谢妧抬手在他的脑袋上弹了一下,清脆的一声响,“景佑陵和三皇弟还在那里,你将我拉到这里做什么?”
谢妧弹得并不重,谢策却吃痛一般地嘶了一声,双手捂在了刚刚谢妧弹过的地方。
他向来都是一个不吭声的,之前被傅纭用戒尺打了那么多次也从来都怎么开口喊过痛过,谢妧还以为自己当真是刚刚下手重了,刚刚想去查看谢策的伤口。
“哈哈!”谢策猛地松开了自己的双手,“骗你的,长姐。根本就不疼!”
谢妧被他吓得退后了一步,被谢策及时拉住了,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儿得逞的笑,“长姐这段时间应当一直都说不上是轻松,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好点儿?”
幼时傅纭对谢策管教甚严,就连吃食什么的都是样样规定得完完全全。
谢妧记得曾经的谢策在昭阳殿偷吃了一块杏酪酥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右边那颗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恍然之间再次看到,感觉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谢妧失笑,抬手将他头上的头发一顿乱摸,只一会儿就成为了像是草窝一般。
“唔,”她看了看谢策现在头上乱七八糟的头发,“现在就有好点儿了。”
谢策倒是也没气,嘟囔了两声,然后才想起来将谢妧拉到这里的真正意图,随手将自己头上有些蓬乱的头发梳了几下,也没有再在意这个。
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甚至是带着一点儿气音,挥动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那把镶满宝石的剑,“长姐,其实今日出来救三皇兄……是因为,我有私心。”
谢妧心中略微诧异了下,“私心?”
谢策点头应是,“对,私心。之前长姐你在照顾景将军,你并不知晓其实之前在梧州的时候,三皇兄帮着唐琸一起处理梧州事务来着,那些公文我看着都有些头大,但是三皇兄却能将那些事情-事无巨细地一一处理得滴水不漏。”
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原本就有些乱的头发更加蓬乱了一点儿,“看到这事儿以后,再加上我们今天遇到的贼人,我就一直想着,我要是在这儿附近混的,我就要一个劫富济贫的大侠客,然后刚刚这些贼人,全都得是认着我做大哥。”
“所以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三皇兄性子沉稳又温和,连我自己都知道朝中不少人说三皇兄的为人处世像极父皇,想来若是日后若是三皇兄登基,也必然会是一代明君,所以我觉得,这样真的挺好的。”
谢妧刚想说话,谢策却又拉动了一下她的袖子,他不过刚刚十五,所以看上去其实还带着一点儿稚气,但是看向谢妧的眼睛却格外认真。
“我不知道长姐之前和我说的还作不作数,但是我希望长姐永远都能够明白,只要有一日长姐在景家过得不开心,那么无论什么时候长姐来找我,我都会带着长姐一同离开陇邺。”
谢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耳雪。”
谢妧在之前并没有想到谢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一时有些愣住,然后看着谢策,将他刚刚有些梳好的头发重新揉皱,有些欣慰道:“阿策长大啦。”
“长姐答应你,”谢妧半开玩笑,“若是日后在景家受到了什么委屈,一定是第一时间来找阿策。到时候阿策再为长姐找上好几个长相出挑的男宠,行不行?”
谢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景佑陵,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只是长姐……若是想找些更甚于景大将军的,恐怕就是有些难了。”
谢妧失笑,倒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好啦,我就是说笑而已。反正我可以答应你,日后不会让自己受到什么委屈的,你可以放心,至于你说的当大侠客的事情,长姐……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她顿了一下,“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先回去休息吧,今夜外面会一直有人守着的,不用担心。”
“那我也要搬到长姐的隔壁,”谢策想到刚刚那如骤雨一般的箭矢,有些后怕,“这里的劫匪实在是太过猖獗,长姐离得我太远的话,我不放心。”
……
待到谢妧和景佑陵真正回到营帐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因为刚刚的事情,朔方卫就算是在夜间,也会派出不少人巡视和勘察,在这周围附近都会逐一侦查。
尤其是谢允的身侧,更是由乌使亲自带队,专门为了守着谢允的安危。
虽然谢妧不知道傅家此次折损的人手到底有多少,但是景佑陵怎么都不可能是任由朔方卫被欺而无动于衷的人,所以傅家此次,必然也是损失惨重。只是对于谢允的暗杀,也不知道到底还会不会有第二次。
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上。
隔壁的营帐一直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谢策既然是要守在自己的身边,那么也不可能是信口开河,所以哪怕已经到了夜半,还是跟着原本的人换了位置,所以现在还是一直都在传来细微的声响。
伴随着还未消散的,夏末尾巴的蝉鸣,这些细微的声音仿佛就萦绕在耳畔一般。
景佑陵身上的伤口因为之前的用剑,所以裂开了一点儿,谢妧对于这件事可以说是非常关注,所以等他先一进营帐,就是将他身上的衣物解开,看他的伤口。
果不其然,原本洁白的绢布因为伤口的裂开,所以渗出来了一点儿血。
本就是夏季,伤口极易感染,他线条生得极为好看的肩侧出现了这么狰狞的一道伤口,实在是说得上有些触目惊心。
谢妧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是想到刚刚的场景,景佑陵又必然不可能不出去,所以也只能暗自叹息一口气,现在就只能期望这伤口不会影响到他朔北的那一战了。
在谢妧上药的时候,隔壁的谢策大概是收拾好了,原本细碎的声响全无,周遭只剩下了一点儿的还未停歇的鸣蝉之声。
景佑陵眼睫如鸦翼一般低垂着,谢妧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现在甚至还有点儿乖巧,就这么端坐在榻上等着自己上药。
“殿下和端王殿下,”景佑陵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儿低,“关系一直都是这么好吗?”
谢妧和谢策乃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弟,况且谢策小的时候极为粘人,几乎就是跟在谢妧身后长大的,皇家姐弟之中也甚少见他们关系这么好的,关于这件事情,恐怕是整个陇邺都知道。
谢妧不解其意,手下的动作却未停,将瓷瓶中的药粉倒在他的伤口处,“嗯?”
“倘若,”景佑陵难得有点儿犹豫,眼睫垂得看不见淡色的瞳仁,“我是说倘若,若是端王殿下做了什么伤害到殿下的事情,那么……殿下会觉得很难过吗?”
谢妧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性,倏地抬头对上景佑陵的眼,语调也不自觉地略微抬起来了一点儿。
“他不会,也不可能。我和阿策自幼一同长大,他的为人我很清楚,这世间可能会伤害到我的人很多,但是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阿策。”
谢妧说得斩钉截铁,但是忍不住顺着景佑陵说得去想了一下,若是阿策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谢妧打回到脑海之中,在前世谢策尚且还是那样暴戾模样的时候,他都从来都没有伤害到自己分毫,阿策又怎么可能会动过伤害自己的心思。
景佑陵好似当真也只是这么随口一问,等到谢妧说完以后,便也一言不发。
他就这么半垂着眼睛,看着谢妧给自己上药,带着一点儿,病弱的破碎感。
当年景佑陵如此无情之时,谢妧丧失记忆,看到他都就会觉得心间骤痛,若是无情的人变成了和她自幼一起长大的阿策,那么恐怕,就是真的连浃髓沦肌都难以概括了。
(https://www.duoduoxs.cc/biquge/91_91949/c43552405.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duoduo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duodu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