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日便是七夕,京城之中的青年男女们肉眼可见的春意满面,不论是情有所托的姑娘,亦或是心有所属的男子,皆是铆足了劲头,想要在心上人前搏个好的,便是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都得趁着这个时候,回忆一把少年往昔之情。
因此缘故,闻香识美人的铺子外,迎来了节前的最后一波汹涌人潮,是连负责京城治安的五成兵马司都被惊动,特特派了差人衙役前来维持治安。
“今儿这队排了这么长,轮到咱的时候,可还能有花皂可买了?”
“这谁能知道呢。”
“你说这妇道人家咋的就这么多事了?要是之前没这美人香的铺子,我便是去杂货铺买上块香粉也好交差了,可现在哪还能成,我家那婆娘是念叨了几日,就说七夕要这花皂做礼呢,要是今儿再没买着,明天我这日子可不当好过,铁定是要被指着鼻子嫌弃没用的。”
“嗐,老兄你这真是个实在话,不说你家的,我家那位不也一个样儿了,还说甚的我舍不得与她花银子,真是老天爷了,我百十文的脂膏都舍得买,怎么就还掏不出这五十文了,还不是因为这玩意实在难买嘛!”
长龙尾端,几个中年男子相互诉苦,言语之间都在抱怨自家妇人事多讲究,颇有些无奈又烦躁的意思。
此时从街尾闪出一个人影,大热天的戴了个草编的宽沿帽,遮了顶头炽烈日光的同时,一张脸隐在其下,教人看不清楚。
“嘿,老哥,我这儿可有个好东西,你可要瞧瞧?”
他说着话的功夫,往说话的几个汉子身边一站,从袖子里飞快地掏了什么物件出来,在他们眼前一晃,还倒没让人看清呢,就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什么玩意,神神秘秘的,要拿就拿出来,做这样子干啥。”
“就是就是,要排队就到后头排去,别站这儿碍事。”
几人本来大早的被打发来排队,心里头正不爽着,现下见这人又一副鬼祟样子,更是不愿搭理。
“我说几位老哥,你们今日来的虽早,可瞧瞧,前头比你们来的更早的人还有的是呢,待是排到了,还能买着想要的东西么?”
戴了草帽的人嘿嘿一笑,跨了一步过去,用身体遮住前面人探究的视线,左手微捻,袖口一垂,又将个细长的物事掏了出来,让这几人瞧个清楚。
“这是……”
“不错,就是那铺子里的签子,怎么样,老哥可要来上一支?”
排队的几位男子颇有心动,毕竟谁还愿意在这大太阳底下被晒了一身油汗了,可眼前这人看着油滑,自己还能相信么。
“不过十文一支,您若不买,自也有人愿出价来要的。”
说罢,草帽男子嘴角一努,示意几人往前头看,果然见有一人越过排着的长龙,走进了铺子里,不多时便从里头出来,手上还提了个淡粉色的布袋。
“瞧见没,就是从我这儿拿的签。”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汉子当即心动,但却又担心被骗了这十文钱去,故而还是面带犹豫。
“算了算了,那算你们便宜些,八文一支,我这儿可就剩下这最后几支了,卖完也没货了。”
草帽男作势要走,几个中年汉子一下急了,忙的出手拉了一记。
“那、那你可能保真?”
“保真?”草帽男子嗤了一声,“这位老哥,世上哪有这等好事呢,要是这签子是真,我能卖你八文一支?”
“不过你却放心,这两日我都是卖了许多出去,那铺子可一次都没发现过,可管放心吧!”
“那、那五文一支我就买了,怎样?”
“嗐,行行行,总归最后几支了,卖完拉倒。”
想着尽快将东西托手,草帽男子也没计较,两句便就答应了,几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收了铜板,他不再废话一句,转身就往巷子后面一闪,瞬间人就没了。
看着手里的木签,几名汉子霎时有些后悔,可眼看这排了的长队半晌都不往前挪挪,当下便互视一眼,握了签子,脱出队伍,鼓了气往最前头的铺面走去。
……
知晓这七夕对于大盛百姓心中的意义,庄可卿没有松懈精神,昨日还特地让保年去了城外的作坊,从库房里又调了几百枚的花皂来,以免今日不能人人尽售,引出什么骚乱。
杏香、荷香站在铺子门口,一个维持秩序,一个看验零星客人递上的木签。
小几之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签子,几个汉子原是有些忐忑的行上前来,现下伸眼一瞧,见这上头的签子与自己手里的生了一个模样,登时放了一二安心。
“大叔可是要换签?若是换签,请劳烦将签子放在这块托盘中吧。”
“快些个,我们赶时间。”
到底知道自己这签子不是真的,担心教人瞧出什么,几人粗声粗气地催促,就想快些换了东西走人。
荷香见这粗壮汉子语气不佳,面上也不胆怯,只笑了一笑,说:“暂且稍待,我还需验看一番。”
说罢,她便从托盘里取了根木签来,之后又从小几旁拿了个本子翻开,不知相对着些什么。
几人以为只要签子生的一样便能蒙混过关,没想里头竟还有别的门道,不禁有些慌神,眼见对面这小丫头眉头越皱越紧,又是将这几根签子翻来覆去地看,顿时急了,色厉内荏地怒道:“对了这许久,怎的还没个结果,莫不是你家铺子根本没了存货,有意消遣我们?”
“就是,这签子是我昨日排了许久才就拿到,怎么,今日过来,倒不认账了?!”
他们声音粗厚,又生得健壮,几下一喊,都是引了后头排队的人纷纷张望。
“大叔万勿心急,鄙店花皂备货充足,必不会让您失望而归的。”
“快些快些!我等还赶时间,你不要误事!”
姑娘本就生的小巧,站在几个汉子跟前细瘦可怜,两相一比,不免更显得几个中年汉子无礼又欺人,是教后头排队的百姓心中都生出些不屑。
“换签就换签,倒是同人说话客气些。”
“便是如此,要是我做这老板,遇到这种客人,宁愿是不做他生意的。”
三两个婶子就好打抱不平的,这时候皆是出言帮着荷香说话,倒让几个汉子没办法再强装声势了。
荷香见此情形,心知不能逼的太过,于是冲着几人福了一福,安抚道:“且就稍待,我这便进去取了。”
说罢,她便给杏香递了记眼神,转身进了铺子。
“姑娘,果然如您所料,外面来人了。”
庄可卿正给一客人介绍香露,此时听闻荷香所言,便告歉一声,随她来到了铺子外头。
几个汉子以为小丫头是进去拿花皂了,没想这会子没见着手里提着东西出来,倒是又引出了个蒙了面纱的女子来,当下心知此事怕是要露馅,不免心慌意乱起来。
“怎、怎么,我们的花皂呢?!”
“花皂暂且不急,只是这木签,我还倒想问问几位,是从哪儿得来的?”
庄可卿语音清朗,虽非高亢,但却让前面排队的不少客人听得清楚,霎时便都交头接耳的,开始猜测店家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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